第103章 狼之战(五)
“赵会长,我们也想跟着朝廷划出来的道走,但是朝廷那么忙……”
淳朴的脸上满是不安甚至是畏惧,连声音都变得非常小。赵谦这些天看到太过这样的神色,那些在战场上无畏的军人面对朝廷的时候,很自然的就露出这样的神色。
“朝廷会通过各种农会帮助大伙。”赵谦自信的说道。虽然他心里面也在打小鼓,大宋朝廷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来协助所有国营农场的人么?可这时候赵谦必须让大家相信这些。
等这次会议结束,已经是周五晚上。士兵代表们各自回营之后,赵谦精疲力竭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习惯性的打开日程安排,就见周休日已经写上‘回家’二字。赵谦撂下本子,整个人倒在床上。他曾经觉得自己会期待回家,现在的疲惫让赵谦只想整天睡觉。
接受老爹的命令,作为退役军人辅导会的副会长向集结在郑县过冬的三十万大宋精锐做政策宣导远比赵谦想象的更艰难。最难的地方不是因为大家不懂怎么种地,而是大家太懂种地了。所以士兵代表们讲出来的都是最现实的困难。
淮河以南的军人们关心良种、氮磷钾肥、杀虫的除虫菊农药供应量。淮河以北的军人们则关心灌溉问题。这两个地区的自然环境决定了他们面对大相径庭的问题。大宋国土广袤,旱灾与洪水同时爆发是很常见的局面。除了这些之外,蝗虫问题也是北方与南方同时关心的事情。
赵谦的脑子里飞舞着各种问题,最终蹦出来的就是小冰河天气。小冰河天气是老爹赵嘉仁指出的问题,寒冷的冬天让庄稼很晚才能播种。然而冬季的大雪提供的那点水份却不足以滋润北方大地。过冷的气候让很多土地变得干旱,滋生了蝗灾。一次蝗灾过去,大片农田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军队里面大部分农村出身的战士并没有上过学,但是这些在学校里讲述的知识对他们并不陌生。他们都见识过铺天盖地的蝗虫摧毁他们的农田和家园。农村出身的战士并不知道对于人类致命的细菌和病毒对于蝗虫毫无影响,他们却知道蝗灾不仅会摧毁农田,还会带来瘟疫。所以村庙里面供奉的瘟神很多都是蝗虫模样。
赵谦早就知道没什么瘟神存在,但是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在广袤的大宋土地上建立起更加有效的监控体系,并且提早对蝗灾进行预防和各种扑灭措施。想完成这样工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需要的钱得以千万贯来计算。
盖上被子,赵谦觉得身上温暖起来。想着想着,赵谦睡着了。等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就见到周围一片漆黑。眼皮酸沉的勉强抬起身,赵谦看到桌上夜光表针指示已经是晚上三点。赵谦躺回到床上,在他再次睡着之前,决定周休日不回家了。
军号声响起,赵谦一骨碌爬起来。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现役军人,便是想出操,也没有他所归属的队伍。如果强行出去,就会被警备巡逻人员调查。苦笑着脱下鞋子,赵谦又躺回床上。这次他又睡不着了。
这就是官家的生活么?白天要看文件,做各种工作,晚上还得写东西。至少他老爹赵嘉仁的生活轨迹就是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锦衣玉食的皇家生活?或者是战士们不知道开玩笑或者真心说的,皇族都是长着鳞片的龙,用金斧头砍木柴,冬天坐在玉床上吃烤芋头。
韩非说过,尧统治天下的时候,住的是没经修整的茅草房,连栎木椽子都不曾刨光;吃的是粗粮,喝的是野菜汤;冬天披坏小鹿皮,夏天穿着麻布衣。就是现在看门奴仆的生活,也不比这差。
禹统治天下的时候,亲自拿着锹锄带领人们干活,累得大腿消瘦,小腿上的汗毛都磨没了,就是奴隶们的劳役也不比这苦。这样说来,古代把天子的位置让给别人,不过是逃避看门奴仆般的供养,摆脱奴隶样的繁重苦劳罢了;所以把天下传给别人也并不值得赞美。如今的县令,一旦死了,他的子孙世世代代总有高车大马,所以人们都很看重。
因此,人们对于让位这件事,可以轻易地辞掉古代的天子,却难以舍弃今天的县官;原因即在其间实际利益的大小很不样。居住在山上要到谷底打水的人,逢年过节用水作为礼品互相赠送;居住在洼地饱受水涝灾害的人,却要雇人来挖渠排水。所以在荒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自己的幼弟来了也不肯管饭;在好年成的收获季节,即使是疏远的过客也总要招待吃喝。不是有意疏远自己的骨肉而偏爱过路的客人,而是因为存粮多少的实际情况不同。
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因为仁义,而是由于财多;今人互相争夺,并不是因为卑鄙,而是由于财少。古人轻易辞掉天子的职位,并不是什么风格高尚,而是因为权势很小;今人争夺官位或依附权势,也不是什么品德低下,而是因为权大势重。所以圣人要衡量财物多少、权势大小的实况制定政策。刑罚轻并不是仁慈,刑罚重并不是残暴,适合社会状况行动就是了。因此,政事要根据时代变化,措施要针对社会事务。
以前读韩非文章的时候,赵谦只觉得很有道理,却也只是很有道理而已。当赵谦准备承担起身为太子责任的时候,却发现韩非描述的一切都是如此冷酷和现实。便是知道这些,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沉重的现实压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完成了一个个现实中的功业呢?赵谦现在无比好奇。他从未听老爹抱怨过,仿佛他所做的只是挪动了几根羽毛一样轻巧。然而赵谦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所以知道每一项工作都难比登天。别说成功完成那样的工作,只是去做,就已经让人有些心力交瘁。
胡思乱想一阵,外面已经传来军人们跑操时候的口号声。听到这声音,赵谦大概能判断出在他附近的操场上有至少两千人的部队在跑操。那响亮的声音,整齐步伐带来的震动感,都让赵谦莫名的有些安心。
然后他猛然坐起身来。如果是他老爹一个人,定然无法完成那样的功业。然而跟随在老爹身后的却是以万计,以十万计的人群。有了这些人,黄河可以改道,敌人为之灭亡。赵谦突然觉得很滑稽,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力量。是的,他的从军和其他工作都只带给赵谦各种痛苦,但是刨除赵谦的个人感受,他何尝不是这股改天换地的力量中的一员。老爹所驾驭的正是这股力量。
六天后,一份报告送到了赵嘉仁面前。看着报告下赵谦的名字,赵嘉仁本想打开,却停住了。迟疑了一阵,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如果是别人的报告,赵嘉仁就能轻松的翻看。对于儿子的报告,赵嘉仁完全没有勇气去看。这是非常不寻常的反应。
不过赵嘉仁却讨厌这种迟疑,他拿起报告去了老婆那里,把报告递给了老婆。秦玉贞不解的看着报告封皮,又看向丈夫。这么多年来她也看过不少奏折,这次却是除去军属委员会之外,赵嘉仁第一次主动给她报告来看。
“大郎写的报告,我有点不敢看。你先看看,然后给我个评价。”赵嘉仁撂下话,转身就要走。然后就听到秦玉贞说道:“三郎,我去你书房看。”
夫妻两人手拉手经过走廊,赵嘉仁却在书房门口停住了。不等他开口,就听秦玉贞温言说道:“你怕大郎不争气。我知道。”
赵嘉仁叹口气。妻子说的没错,赵嘉仁的一生经历过许多失败和挫折,很多他看好的人或者不幸战死,或者露出本来面目。赵嘉仁虽然努力再人前不说什么,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他才敢露出属于自己的痛苦。赵谦是赵嘉仁的儿子,也是这个帝国的接班人。如果赵谦没有能够表现出能够承担起大宋的能力,赵嘉仁会真的受不了。
如果是共和制,那就好了。赵嘉仁甚至生出这样逃避的念头。共和制下,赵谦完全不用有这样的压力,他只需要有自己的工作,甚至有机会发现他的天份所在,从事他喜欢的工作。从心理学的角度看,一个人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很容易做出成绩。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转瞬就过去了。甚至有可能到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和最初从事这项工作的第一天一模一样的心情。
那是何等的幸福,也是何等的安逸。
在21心理医生眼中的幸福对于帝制的家族就是奢望。选择权对这些孩子来讲是一种真正的奢侈。他们喜欢不喜欢,总得承担起帝国皇帝的职位。很多人会争夺皇位,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谓‘上进心’其实只是体内一种继承自鱼类祖先的基因。在21世纪,美国有位教授已经研究出这种上进心的机理与化学分泌物与龙虾类似。这种玩意能让人确立自己的‘等级高低’,
便是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赵嘉仁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妻子的脸颊,也许是良好的饮食,足够的锻炼。或者是因为秦玉贞是个端庄的圆脸而不是锥子脸,脸部的骨架比较大。又或者是秦玉贞这些年喜欢用珍珠粉混合牛奶做面膜,总之,触手之处光滑细腻。和此时55岁的大宋女性皮肤大不相同。
秦玉贞拉下赵嘉仁的手,用自己柔软细腻的手掌握住赵嘉仁的手,温言说道:“三郎,不用怕,既然你这么相信大郎这孩子,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别人面前,秦玉贞会用官样称呼叫赵嘉仁‘官家’。在两人相处的时候,秦玉贞心里不高兴,赵嘉仁就是‘官家’。大多数时候,赵嘉仁还是她的‘三郎’。看到丈夫如此担心,秦玉贞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化了般的感受。她就喜欢丈夫这样关心家人的样子,这才是她所期待的生活。
赵嘉仁也明白妻子的感受。以前妻子心情好的时候,赵嘉仁也会尝试和妻子讲述些知识。却屡屡破坏了情绪。最后赵嘉仁才找到了方法,在他问出‘你是否决定死了也要明白怎么回事’,并且得到明确的同意之后才会和妻子讲述知识点。
这也是赵嘉仁现在最为难的地方。便是让人们知道他们的行为只是十几亿年进化中各种细菌、藻类、鱼类、两栖类、哺乳类祖先通过基因遗传所继承的,又能如何。便是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去想,便是想了,也未必去做。
只有他们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搜肠刮肚的试图用自己记忆库里面相关的知识,到了那种时候,大概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人类就是这么被肉体驱动,但是消灭了这样的肉体,人类也不再是人类。
经过这样的反思,赵嘉仁觉得自己恢复了勇气。
赵嘉仁也明白妻子的感受。以前妻子心情好的时候,赵嘉仁也会尝试和妻子讲述些知识。却屡屡破坏了情绪。最后赵嘉仁才找到了方法,在他问出‘你是否决定死了也要明白怎么回事’,并且得到明确的同意之后才会和妻子讲述知识点。
这也是赵嘉仁现在最为难的地方。便是让人们知道他们的行为只是十几亿年进化中各种细菌、藻类、鱼类、两栖类、哺乳类祖先通过基因遗传所继承的,又能如何。便是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去想,便是想了,也未必去做。
只有他们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搜肠刮肚的试图用自己记忆库里面相关的知识,到了那种时候,大概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人类就是这么被肉体驱动,但是消灭了这样的肉体,人类也不再是人类。
经过这样的反思,赵嘉仁觉得自己恢复了勇气。
第104章 狼之战(六)
“爹。”赵谦的儿子边喊边扑过来保住赵谦。
赵谦弯腰抱起儿子,又上前几步保住小步跑过来的女儿。赵谦的老婆抱着三娃走过来,看着丈夫抱起孩子,她眼圈都有点红了。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热热闹闹,根据母亲的报告,赵谦对娃们该哄哄,该骂骂,老大还尝试顶撞一下,屁股上被揍了两巴掌,也委屈的老实了。
到了晚上,赵谦和老婆说着话。听到赵谦说还得忙一阵,他老婆委屈的说道:“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不想让你走。”
赵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让他想起小时候老娘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年幼的赵谦看着老娘都哭了,心里面是格外的难受。当这两个场面在脑海里重叠起来的时候,赵谦更是不好受。他想和家人在一起,可选择了老爹为榜样,这样的可能性就变得很低。从赵谦记事开始,老爹就经常不在家。家庭真正在一起生活已经是老爹打完黄河战役,战略上全面压制了蒙古之后。这种日子没过几年,赵谦就在老爹的命令下当兵去了。
体会过这种苦,赵谦是真的很不忍。忍字心头一把刀,赵谦除了忍耐,也只能把妻子抱在怀里,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赵谦吃完了早饭。儿子看老爹没有继续生气,上学去之前还得到老爹一个抱抱,无比开心的走了。赵谦忍不住对老婆说道:“孩子啊,让他们知道做错事情要受罚。却也不能没完没了……”
“我听老师讲过!”赵谦的老婆不满的应道:“可是也不能完全这么做。不然他们觉得挨了两巴掌就完事了。若是觉得他们所做的事情只等于两巴掌,这也不对。”
“……好。我多嘴了。”赵谦回答之后灰溜溜的出发。
见到老爹前,赵谦已经做好了心理武装。这是他第一次提出一个全面计划,肯定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在老爹面前坐下,赵谦忍不住挺直了腰杆。接着就听到了老爹评价,“计划里面有许多问题。最大问题是你没弄明白朝廷营运模式,估计是看着我怎么下令,你就学着怎么做计划。”
“报告的哪些方面做得过份?”赵谦问。
“你为了让这个计划能成功,做了钱财、人员、组织上的安排。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计划成功?”
“……计划成功了,就可以消灭蝗灾。另外,也能建立一个行之有效的农业管理体系。”
“你都没有去做,你怎么知道能行之有效?更何况这也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种自以为单个部门或者单个项目最优先的计划,不管他是不是对的,不管他能不能成功,都不能通过。”
听了老爹的质疑,赵谦懵了。经过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考虑,赵谦赶紧问道:“为什么?”
“我问你,你猜猜当年我为什么不给你钱?”
“……不知道。”
“那你老婆现在花销的最大项目是什么?”
“……教育。自己受教育。”
“为什么以前她不做?”
“……因为没钱。”
“你明白了么?”
“……不明白。”挤出这句话,赵谦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关键,却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赵嘉仁也不卖关子,直接点出问题关键,“大到国家,小到自己的家,最优先的乃是财政政策。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有多大锅做多少饭。我给你讲过,任何王朝和组织的崩溃都是从财政崩溃开始的。你现在一直在部队,若是部队敢两个月不发工资,部队会成什么样子?起码得人心浮动谣言纷纷。半年不发工资,部队会什么样?还能拉出去打仗么?任何自以为要排在最优先位置的计划,就已经错了。没办法再讨论。”
赵谦觉得自己明白了,心中却忍不住生出强烈的委屈来。接着就听老爹问:“委屈么?”
低下头,赵谦不想和老爹说话。
“你感到委屈,说明你只是年轻,还有成长空间。若是连委屈都没有了,要么是你明白了,要么是衰老到永远都没机会明白。”
老爹的话永远都有让赵谦没无法反抗的道理,却也会让赵谦生出短时间难以消化的情绪。这次也一样,好好的计划竟然在最初就被彻底否定。赵谦怎么都觉得没办法接受。他有些不满的问出了问题,“如果中原地区爆发大规模蝗灾呢?”
“中原地区爆发蝗灾,就以通济渠以及新京杭运河、海运中心城市实施救援。这些地区的粮库也许会被搬空,却会在可以预期的时间里面重新用淮河以南地区的粮食装满。淮河以南地区的粮食,则有更南地区的粮食进行补充。便是广州的粮食都被搬空,还有暹罗、吕宋、爪哇甚至是僧伽罗、天竺来的粮食补充。这都不是问题。”
听了这冷酷的回答,赵谦抬起头问:“那这些救援就不花钱了?”
“我们大宋现有的体系运作起来,就能够解决蝗灾的问题。运作这些体系的钱早已经准备好了,那些防灾准备金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你当然可以说,这是一种浪费。但是从财政角度来看,这些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但是,任何把自己的部门、项目置于财政政策之上的计划都是有害的。都不能接受。因为!这天下不是只有一个部门,所有部门都这么做的时候,国家财政马上完蛋!”
冷酷的讲述完了大宋的财政纪律之后,赵嘉仁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等赵谦再想出什么反驳的话,赵嘉仁继续说道:“赵谦,在我给你加衔开封府尹之前,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加衔之后,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对于一个成年人,我自然用成年人的标准来看。”
赵谦呆住了。如果老爹方才的目光让他感受到极大压力的话,后面的话让赵谦忘记了老爹的压力,整个人沉浸在难以形容的感觉当中。
难过、欢喜、羞愧、自豪、沮丧、振奋。种种看着对立,又完全一阵的心情让赵谦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保持最起码的镇定。成为老爹眼中的成年人,那就意味着终于能离老爹更近一步。只是这一步的跨度完全超出赵谦的想象之外。财政纪律,国家营运,这些东西距离以前的赵谦太遥远了。赵谦也曾经努力学习过,却没有一次能如今天这样恍然大悟。
经过种种感受,赵谦最后说道:“爹,那我的计划你看完了么?”
“看完了。不过第一条都不能过,后面的内容我没办法和你讨论。你回去修改一下,再递上来我看看。”赵嘉仁说完,就让赵谦回去工作。
等赵谦走后,秦玉贞从书房旁边的门口走出来。她脸上都是心疼的模样,秦皇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心疼儿子还是心疼丈夫。坐在赵谦方才的位置上,秦玉贞只能叹道:“也许是我以前太宠溺大郎……”
“你想太多。”或许是和儿子刚才谈话时候的心境还在,赵嘉仁的话依旧是讲道理,“大娘那种是小聪明,大郎学会了还不如现在根本不明白。大郎走的是正路,你把他教的好的很。”
听丈夫这么讲,秦玉贞有点心惊。被丈夫这么提及女儿,秦玉贞隐隐感觉不舒服。既然不喜欢这种感觉,秦玉贞也不提女儿,继续说道:“三郎,按照规矩,朝廷立太子之后就要开府,给太子安排随从官员。你是不是不想这么做。”
“若是这么做,好好的孩子都被那些人给带坏了。我当然不会这么做。”赵嘉仁果断的否决了这种可能。说到这里,赵嘉仁心中更不高兴起来,他冷冷的说道:“现在很多人不知道时代变了,不知道时代要变了。还是想按照老规矩办,天下太平之后继续攀龙附凤,这些人我很想让大郎来处置,不过我自己只怕我身体还能健康多久。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秦玉贞只觉得自己真有点被吓到了。她很爱自己的丈夫,因为她在丈夫这里感受到了人生的归宿。正因为如此,她非常高兴能够成为那个唯一真正能安慰丈夫的女人,能够给丈夫温暖的唯一的人。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心中到底隐藏着什么。那已经不是用猛兽能形容的东西,非得说,那大概是一条真龙吧。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任何拦在赵嘉仁面前的东西都会被被粉碎,不管是什么。
到了55岁的年龄,秦玉贞再也没有所谓少女的浪漫幻想。实际上秦玉贞自己都怀疑自己在少女时代有没有过这种浪漫的幻想。如果有,那也只是针对自己所拥有的家庭的期待。当她幸运的拥有了这个家之后,她看的东西已经不同。秦玉贞很早之前只是不说,她很怀疑,甚至是有些笃定,她的丈夫早就将蒙古入侵的破坏计算过,不然的话以赵嘉仁的个性,他怎么会屈居贾似道之下?
哪怕是屈居贾似道之下,赵嘉仁也不是没有能力在临安总投降发生之前击溃蒙古军。在事后看,赵嘉仁那几年却是在有意识的收缩,不断积累力量。这才在临安总投降之后轻而易举的击退蒙古军,夺回临安。掌握政权,最后成为天下至尊。
历史书中无数次记录过,这样的一个君主,必然会让大臣们积尸如山。这是难以避免的宿命。听到赵嘉仁方才不经意说出的话,秦玉贞直觉的感到,那一天好像已经近了。
但是作为大宋中兴之主,作为华夏中兴之主的唯一妻子。秦玉贞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静静的站起身,离开了赵嘉仁的书房。除了支持丈夫之外,秦玉贞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她也没有想过要做别的选择。
赵嘉仁继续处理了文件之后,看了看表,就去了会客室。很快,警卫进来通报,文天祥来了。看了看表,果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赵嘉仁让人请文天祥进来。他忍不住想到了儿子赵谦,这娃现在还是不太明白,或者说还是做不到守时。虽然为了守时而守时是迂腐不堪的表现。当年据说蒋光头在重庆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到了他午睡之前,任何会客公务都得停下,让光头先准时睡觉之后再说。但是这种表面功夫其实很可笑,因为这是光头要别人以他为中心守时。
相对的,那个人工作起来简直是不要命,听说写《论持久战》的时候,他不休不眠,等想起自己或许该睡觉的时候,他已经不休不眠几十个小时。所谓的守时,是自己去见别人的时候,要准守和别人约定的时间。就如文天祥和那些优秀的人才一样。赵谦还是忍不住想起什么就干什么,还是年轻啊。
正在想,文天祥就进来了。也不让文天祥见礼,赵嘉仁让文天祥坐下,就问道:“瑞宋,我上次问你,你为何要追随我,你想好答案了么?”
文天祥露出了点尴尬的表情,上次钓鱼的时候虽然只钓起一个小白条,但是文天祥还是没有回答赵嘉仁的问题,为什么文天祥这样的人会选择追随赵嘉仁。便是文天祥这样洒脱的人,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轻易说出口的。
想了想,文天祥觉得还是得说。也只能洒脱的开口说道:“官家,我当年考进士,就是为了当官。只是当时遇到的事理宗当朝。之后度宗当朝,这其实对我之前的本心无关。看到理宗度宗,我觉得不当官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追随官家,是因为官家能实现我的愿望。所以我才一定要追随官家不可。”
便是马上50周岁,说了真心话,文天祥还是觉得有些心虚。他这些年本以为自己已经活明白了,现在才明白自己想真明白,却是不容易。
“既然如此,我就想问你,你觉得赵谦提出的条例,符合你所期待的愿望么?”赵嘉仁直截了当的问道。
第105章 狼之战(七)
秦玉贞是第二次亲眼见到赵嘉仁向别人讲述‘现代民族国家’的理论,这套理论她仔细研读过,加上赵嘉仁的总结,大概能用‘享有权利和承担义务的国家制度’来做总结。
当如此抽象的理论在心中浮现之时,秦玉贞感到一丝焦躁。如果这个概念能讲述的更加丰满感性,大概她就不会觉得如此令人不安。她也曾经要赵嘉仁能更丰满的讲述,赵嘉仁就告诉秦玉贞,‘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统治阶级通过法律实践阶级意志。’
剥离了所有实践层面的纷纷扰扰,赵嘉仁将世界的本质给秦玉贞看。依靠自己的智力和智慧,沿着赵嘉仁指出的道路攀爬,终于位于历史深渊之上的时候,秦玉贞看到了深渊的全貌,她并没有感受到欢喜,因为她能感觉到,在她凝望深渊的时候,无尽的深渊正在凝视她。
然而男人的感觉好像就完全不同,秦玉贞命人把新泡好的红茶放在桌上,撤下已经喝过的红茶。就见到文天祥正在用手背擦去泪水。从此时流行的上层卫生情况标准,这是不怎么卫生的选择。反复使用的手绢容易积累各种细菌,好歹也用纸巾擦么。
不过秦玉贞什么都没说,她离开了会客室。
文天祥并没注意到有人来换了新茶,便是注意到了,这个记忆也瞬间就在被遗忘。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感动之中,这感动就如他决定追随赵嘉仁的时候那般强烈。当官和做事并不相同。考上了状元就可以当官,大宋三百多年来都是如此。这与谁在做官家没有关系。就如文天祥的内心早就放弃了理宗与度宗,辞官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文天祥早就明白这点。
追随一个人就完全不同,那完全是个人选择。文天祥最初在福州小朝廷为官,也就是当当官,尽力而为罢了。他真正决定追随赵嘉仁个人,是赵嘉仁决定北伐的时候。那时候几乎所有进士出身的文官都在反对赵嘉仁,进士们引用主战派辛弃疾的词,‘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来劝阻实锤了是坚定主战派的赵嘉仁。南宋北方失败的案例太多了,每个人都能讲出各种道理。
那时候赵嘉仁大声讲出,“时过境迁,今日天命在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文天祥突然就明白,他决定追随这位大宋历代权力空前的大权臣。胜败姑且不论,赵嘉仁的梦想就是文天祥的梦想。而文天祥没有追逐梦想的能力,如果他依旧不肯放弃,就非得和赵嘉仁站在一起不可。文天祥是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梦。
赵嘉仁在黄河战役中令黄河改道的消息传回临安,留守的极少数武将们激动的仰天长啸,文官们吓得不敢作声。文天祥则泪流满面,放声大笑。文官们想什么,他清楚的很。别的人若是想篡位,就会千方百计的弄出些祥瑞箴言各处散布制造出声势。赵嘉仁令黄河改道,胜过斩白蛇、红光满室百倍千倍。至于狐狸叫、鱼肠书,在如此功业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对于文天祥而言,梦想竟然能照进现实,是何等的幸福。甚至让文天祥怀疑自己大梦未醒。
之后的事情正如文官们所料,赵太尉变成了赵官家。如此巨变对文天祥不值一提,他关心的只是大宋中兴,华夏中兴。赵嘉仁不仅完成了文天祥敢做的梦,甚至连文天祥不敢去梦想一切都被全部实现。与这样的功业相比,土地国有制,官吏一体化这些令文天祥未必能接受的东西都变成可以接受,全部执行。
就在文天祥心满意足之时,他又看到了新的梦想。
和激动的部下相比,赵嘉仁只觉得很疲惫。和宋代人谈论现代民族国家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便是面对政治家中的佼佼者也一样。相比之下,赵谦这样理工男们反倒更容易沟通。端起浓郁的红茶喝大口喝下,赵嘉仁觉得精神稍微振奋了那么一点点。看着对面感动到流泪的文天祥,赵嘉仁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代民族国家本来就是个工业化时代的产物,这种想法并非工业化时代才独有。早在先秦时代,就有‘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然而生产力水平不同,在工业化时代,社会有效运作的效率大大提高,权利和义务能够极快的反馈,为了不让生产资料在各种必然发生的失误中以惊人的速度损毁,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被迫与管理紧密结合。
在慢节奏的农业社会,权利和义务只能靠西门豹那种格外优异的个人,或者正义感远超常人的少数官员来体现,最后变成了清官的传说流传后世。然而现实中,西门豹这样的人却是普通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西门豹本人就是在无数官员的怨恨推动下最终被杀。连他儿子好像都不得好死。绝大多数清官都如西门豹般惨淡收场。
只有在真正的大工业化时代,对于统治阶级而言,除掉西门豹这种人的利益才会稍稍低于损失。貌似也只有在新中国,西门豹这种人才会被当作正面典型向全体人民宣传。想到这里,赵嘉仁又不得不在心里加上‘头几十年’的定语。
就在赵嘉仁陷入自己思绪之中,忽然听到文天祥开口,此时的文丞相已经恢复了冷静,声音中也没有了激动,“官家,以前的大宋是以效忠官家为最高道德,理学所讲的高于官家的道德,多数是借题发挥。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官家若是真要推行现代民族国家,只怕会有太多人妖言惑众。以臣的能耐,只怕对付不了这么多人。”
“不怕。”赵嘉仁淡然答道。就他在乡间听说过的故事,朱元璋杀功臣,杀到太子都看不下去,跑去求情。朱元璋给了太子一根枣叽叽,就是一根枣树枝,说:“你能把上面的刺给我捋顺,我就饶了这些人。”
说真的,赵嘉仁虽然听说过这个故事,也是他北伐的时候才突然想起看看枣树枝到底是啥模样。看到树枝上各种乱生的尖刺,赵嘉仁终于明白‘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样的故事来源于何处,赵嘉仁也没有考证过,在这个时代是没办法考证未来的。然而那种比喻,不亚于‘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所以赵嘉仁笑道:“这等事,不用担心。瑞宋说过要选贤任能,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当年瑞宋肯追随我,我嘴上不说,心里面不知道有多高兴。”
听到这话,便是觉得赵嘉仁有点夸张的意思,文天祥依旧觉得开心。被自己认同的人如此认同,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然后文天祥就听赵嘉仁说道:“不过我倒是想搞点祥瑞,弄点虚无缥缈的事情。”
“何事?”文天祥有些不解的问道。
“宋瑞,不知道你对九尾狐怎么看?”
听到这话,文天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华夏,龙、麒麟等珍奇异兽都是祥瑞。包括九尾狐也是其中的一种异兽。便是已经不信鬼神的文天祥也相信遇到这种异兽,就代表着上天的眷顾。如果真的能有九尾狐现世,文天祥就会真的认为那个人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过到了宋代,九尾狐的名声随着狐狸的整体地位下降,变得不怎么好。所以文天祥问道:“难道官家准备让太子见九尾狐?”
“不是见。你可曾见到史书中有记载,王出行,得九尾狐。”
“……给狐狸多装八条尾巴可不容易。”文天祥只能这么劝道。他能想象得出,赵谦若是想推行现代民族国家制度,需要有无与伦比的声望。积累声望的办法有很多,都需要很长时间。见九尾狐的确是一个快速的办法,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赵官家这么做,那就是下乘中的下乘。
然而赵嘉仁却唱了起来,“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这作派把文天祥给气乐了,他知道这是一首古歌。说的是大禹治水的时候,年纪到了三十岁。觉得得结婚生子。那时候涂山氏是当时比较强大的部族,大禹就去涂山氏求亲。
当时大禹一表人才,带着部下,举着九尾大旗。也不知道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或者大旗是白色的。反正让涂山氏的首领觉得大禹是个靠得住的家伙。
根据赵官家钦定的历史教科书,那时候各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涂山氏应该是以狐狸未图腾的部落,所以就用九尾狐来形容大禹一表人才,把部族首领的女儿嫁给大禹为妻。
不过后来的文人穿凿附会,有人说大禹的妻子乃是九尾白狐化身。这实在是很搞笑,就算是有九尾白狐,那也是大禹本人吧。当然,这也让九尾狐成为华夏历代传说中的异兽之一。
想到这里,文天祥只能再劝,“官家,我明白你的志向。只是这么做,定然让小人从中作梗,只怕还会伤到官家的声誉。”
看文天祥的表情,赵嘉仁大笑:“哈哈。没想到瑞宋你这么正经。你读过那么多书,你觉得几千年前的前辈们中那么多人得九尾狐,他们就是胡诌的么?”
文天祥也不知道该说啥。先秦的很多古籍中的确有不少‘得九尾狐’的传说,当然,还有说见过西王母的呢。至于踩巨人脚印怀孕,吞玄鸟卵怀孕,多得很。连史记中都有许多记载。看多了之后,文天祥是完全不信了。
只是赵官家这么讲,定然有了想法。因为大宋里面如果说比文天祥还不信这个的,也只有赵嘉仁这样的人物。既然他说有……难道真的有么?
听到这话,便是觉得赵嘉仁有点夸张的意思,文天祥依旧觉得开心。被自己认同的人如此认同,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情。然后文天祥就听赵嘉仁说道:“不过我倒是想搞点祥瑞,弄点虚无缥缈的事情。”
“何事?”文天祥有些不解的问道。
“宋瑞,不知道你对九尾狐怎么看?”
听到这话,文天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在华夏,龙、麒麟等珍奇异兽都是祥瑞。包括九尾狐也是其中的一种异兽。便是已经不信鬼神的文天祥也相信遇到这种异兽,就代表着上天的眷顾。如果真的能有九尾狐现世,文天祥就会真的认为那个人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过到了宋代,九尾狐的名声随着狐狸的整体地位下降,变得不怎么好。所以文天祥问道:“难道官家准备让太子见九尾狐?”
“不是见。你可曾见到史书中有记载,王出行,得九尾狐。”
“……给狐狸多装八条尾巴可不容易。”文天祥只能这么劝道。他能想象得出,赵谦若是想推行现代民族国家制度,需要有无与伦比的声望。积累声望的办法有很多,都需要很长时间。见九尾狐的确是一个快速的办法,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赵官家这么做,那就是下乘中的下乘。
然而赵嘉仁却唱了起来,“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这作派把文天祥给气乐了,他知道这是一首古歌。说的是大禹治水的时候,年纪到了三十岁。觉得得结婚生子。那时候涂山氏是当时比较强大的部族,大禹就去涂山氏求亲。
当时大禹一表人才,带着部下,举着九尾大旗。也不知道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或者大旗是白色的。反正让涂山氏的首领觉得大禹是个靠得住的家伙。
根据赵官家钦定的历史教科书,那时候各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涂山氏应该是以狐狸未图腾的部落,所以就用九尾狐来形容大禹一表人才,把部族首领的女儿嫁给大禹为妻。
不过后来的文人穿凿附会,有人说大禹的妻子乃是九尾白狐化身。这实在是很搞笑,就算是有九尾白狐,那也是大禹本人吧。当然,这也让九尾狐成为华夏历代传说中的异兽之一。
第106章 狼之战(八)
大宋培育的温血马在道路上走的很稳,对这些性格温和却不温吞的马匹来说,便是没有骑手的驾驭,依旧可以用舒适的步伐在经过某种路面硬化技术处理过的官道上自如行走。
有这样的马匹,骑在马上的秦玉贞甚至能握缰绳的同时,问赵嘉仁:“官家当年就是这样远征的么?”
“是。”赵嘉仁给了正面回答。其实他远征北方的时候比现在艰苦的多,且不说阿拉伯马走起路来比较颠簸,当时的道路也完全没有办法和现在比。从开封到洛阳有运河,沿途非常轻松。从洛阳到长安的航线现在暂时中断,此时的气候比起隋朝冷了太多太多,水量大大减少,河道又经过几百年的冲刷而变得更湍急。前往‘涂山’的人马从洛阳就换乘马匹西进。
“官家辛苦了。”秦玉贞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她是第一次骑马走这么远的路,三天行进百余里的道路让她觉得两条腿麻木了。但是她就是想和赵嘉仁并辔而行,而不是孤零零坐在马车里。百余里路与赵嘉仁人生中超过十万里的征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以至于秦玉贞都忍不住要感叹一下。
另外,秦玉贞也觉得自己需要点运动。她在洛阳的时候没忍住,去看了处决蛮夷的行动。数千一天内流水化处决,看的秦玉贞想起就有呕吐的冲动。在朝廷内部在争论处决蛮夷的权力到底是该归谁管辖之时,下面的官府已经全面行动起来,文官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不需要用军人来扫荡蛮夷。整个淮河以北的都已经行动起来,洛阳只是诸多行动的府城之一。
整个队伍的中心不止是官家和皇后,此次西行本身是大宋朝廷高官们‘度假’行动。大宋许多高级官员都参加了这次行动。所以队伍行动速度不高,如赵官家这种年轻时候就吃过很多苦的高官数量并不特别多,连那些新崛起的‘年轻’理工男们也没有经过足够锤炼。
到了休息点,赵嘉仁把妻子从马背上抱起,先赶到休息站的赵谦已经拿过简易折叠小梯子,等老娘在最上面一级站稳,就扶着她一步步走下来。
踩在监视的大地上,看着丈夫熟练的翻身下马,穿着骑马皮裤的秦玉贞露出了笑容。能够体会到丈夫当年征程的一鳞半爪对她也是个不错的感觉。不过没等笑容消失,秦玉贞只觉得胃里面大大不舒服,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赵嘉仁轻拍着老婆的背部,这不是21世纪,有晕车者都能轻松乘坐的高铁。这时代出行备受折磨,他对自家老婆的坚毅非常佩服。
身为骑兵出身的赵谦见过太多这种干呕,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骑兵们都有如此经历。等老娘恢复了点,赵谦搀扶着老娘前去休息站内。此时高官们或者自己一个人,或者带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正妻进入了休息站。看着文天祥等高官,赵谦也不敢太招摇,等爹娘坐下,赵谦就去外面询问饭食准备的如何。得到了明确答复之后,赵谦松了口气。此次‘度假’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对赵嘉仁挑选出来的上层正式宣传现代民族国家理论。赵谦知道老爹已经下了决心。这个新方向将是赵谦未来大政方针。
现代民族国家容易理解,此行另外一个理由则无法理解。听老爹的意思,想看看赵谦能否‘得九尾狐’。从最初听到这个命令已经十几天了,赵谦到现在还是没办法相信这真的是老爹的本意。难道这世间真存在九尾狐这样的祥瑞么?赵谦99%不信,剩下的1%则是质疑。但是老爹连老娘都带上了,赵谦除了配合老爹来演这么一出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这边完成自己的事情,赵谦就前去自己所在的餐厅吃饭。身为太子,有时候反倒稍显尴尬。若是跟在爹妈身后,未免会给人小孩没长大的联想。如果显得独当一面,又会有别的不妥。反倒是作为普通臣子一样更轻松。
这边刚吃上,最新一任工业部长罗大辉就端着托盘坐到赵谦身边,他四十来岁年龄,算是比较早的理工男。所以他吞了口米饭,边嚼边问:“赵厅长,这世上真有九尾狐么?”
“不知道。”赵谦只能这么无奈的回答。身为理工男,从小到大就在接受不信鬼神的训练,你一个理工男说自己信鬼神,还是那种‘农业社会’宣传的鬼神,会被大家笑话的。
“那官家到底想要我们看什么?”罗大辉的语气和赵谦差不多,他真的只是好奇,而不是嘲笑。
赵谦把馒头撕碎,放进浓浓的肉片炖腐竹的汤里,边用勺子搅和边问:“想找到九尾狐,首先得有九尾狐。这个逻辑对吧?”
“嗯。”罗大辉应了一声,把一勺玉米、南瓜、大米浓汤送进嘴里。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理工男部长对于这种军队常见浓汤很喜欢。
“如果真的存在九尾狐,如果我们不去找,也见不到。对吧?”
“嗯。”第二勺浓汤也送进嘴里。
“如果这九尾狐不是我们想象的九尾狐,我们也不会承认它,对吧?”赵谦说完舀了一勺浸慢菜汁的馒头送进嘴里。
“这个……万一……算了,这又不是指鹿为马。”经过几个转折,罗大辉也放弃了说点口不对心的话。
赵谦很喜欢罗大辉的反应。不愧是赵嘉仁认同的理工男,和那些进士出身的老头子完全不同。理工男们是有底线的,还很直率呢。然后他就听罗大辉压点了声音继续问:“可是这世上真的有九尾狐么?”
“你不找,怎么知道没有?”赵谦只能把话题转回最初的部分。老爹也说了,便是古代先王,出巡的时候也经常‘寻九尾狐,不得’。那些古老到考证起来都非常艰难的时代,剩下来的都是这种让人莫名其妙的历史记载。
罗大辉又压低了点声音问:“你觉得这会不会是种误会,就如去年传说的四条腿五个翅膀的鸡?”
赵谦无语了。农业部有个项目,还是老爹赵嘉仁最先开始的。就是快速养鸡法,让鸡们少见光、多吃食,尽可能的减少细菌入侵。对于患病的鸡,就大规模掩埋处理。结果养鸡时间缩短很多,鸡肉价格暴跌。
这本是好事,谁也没想到民间突然出现一个流传。说有一种养鸡术,能让鸡长出四条腿五个翅膀。弄到议论纷纷,甚至人心惶惶。最后官府不得不通过报纸、学校、工厂等宣传,还邀请大家去参观实施新式养鸡术的养鸡场,才让声浪下跌。可依旧有人相信有四条腿五个翅膀的鸡,这让赵谦非常无语。
本想反驳,但是赵谦却忍不住想,如果这次‘度假’没找到九尾狐,也许是好事。若是事情的发展被老爹不幸言中,真找到了九尾狐这种东西。赵谦不知道天下会如何震动。被老爹牵上震动中心的赵谦,那就惨了。
理工男们喜欢争论,却未必有真的难为的心思。罗大辉把话题又转到了‘涂山’为何不在淮南路的问题上。作为水利专家,赵谦用了几个简单的小学除法,就让罗大辉相信,在没有马蹄铁和各种明确道路的情况下,位于山西、陕西一带的夏朝,没有可能穿越当时的秦岭跑去当时还受到海潮影响的大云梦泽那边治水。这从物理上就讲不通。
吃完饭,休息一阵,一行人继续沿着春日的道路向陕西前进。一天只走30里,隔三天还休息一天。赵官家和老家伙们和中年人讲述他的理论,为秦始皇之后第二次中国政治制度天翻地覆的大改革做思想准备。
队伍抵达长安,这帮人里面大概只有李云和赵谦到过长安,赵嘉仁在大宋时代也是第一次到这里。长安对中国人来讲就是汉人的旗帜,‘汉子’‘老汉’在大宋是很不尊敬的称呼,但是‘大汉’却不是。当年席卷华夏大地的战争风暴吹过之后,被允许活在大宋土地上除了宋人就只有汉人。
高大的城墙,整齐的街坊。都让这些人忘记了旅行的疲惫,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这些人都忍不住感叹。不少人甚至激动的表示,亲眼见到长安之后才知道自己早就该来看看。
在长安修整一番,赵谦忍不住去找了老爹,“官家,咱们若是出了长安,可就只剩下寻九尾狐。”
“嗯。到时候就得辛苦你了。”
听了老爹的话,赵谦不安的说道:“爹,留在长安休息一阵,回开封还来得及。”
“嗯,这也是个办法。你怕了么?”
对老爹的话,赵谦大为气结。他这些天是越想越不对,传说中,九尾白狐是大禹的老婆。那岂不是说,夏的后人都有狐狸血统么?那就不用再找到九尾狐,找到大禹的后人就行了啊。所以他爽快的说道:“爹,我不信有九尾狐。”
“呵呵。没文化,真可怕。”赵嘉仁轻松的答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没文化来形容赵谦,赵谦已经气得说不出话。见老爹如此笃定,赵谦也没办法,只能转身就走。就听老爹在背后说道:“赵谦,能不能遇到九尾狐是看天意的,你有没有那个命,我可不敢确定。”
老爹老糊涂了!赵谦心里面生出悲哀的想法。
但是大宋官家的命令很难不去执行,便是大臣们嘴上大骂宋理宗把官妓招入皇宫游乐,他们也阻止不了。其实私下那些人还花费重金去睡官家睡过的官妓。貌似见识官家战斗过的地方,让他们也能沾染点什么特别的气场。
赵嘉仁这种官家更是大臣们无法抗拒的存在,他的命令必须执行。而且在长安休息了一阵的高官中间也有不少人想赶紧离开长安。民政部长就是其中最想走的人。部长公开催促大家去‘寻九尾狐’之后,就开始准备行装。
正准备着,文天祥来了。见到老上司,部长也没有强行挤出笑脸,他实在是笑不出来。刚听到‘现代民族国家’的理念,部长还很喜欢,他以为这是要把仁政定为今后的制度。也就是说仁慈的皇帝垂拱而治,大臣们在仁政的理念下团结起来,为国效力。
然而这个美好的想象随着一步步的解释被戳破,就如那些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纷纷破裂。赵官家最新的比方让部长尤其受不了。
“是不是生气了?”文天祥笑道。他知道民政部长的愤怒理由,赵官家是个不和人有隔阂的家伙,他的手段就是说实话。譬如最近的比方,让猪学会爬树的方法。
方案一,远景激励:给猪美好愿景,告诉它你就是猴子。
方案二,绩效考核:告诉猪如果上不去,晚上就摆全猪宴。
方案三,责任落实:把任务分解,具体每只猪什么时间,爬那棵树,规定时间爬不上去怎么杀法都有时间进度表。
方案四,山寨效果:把树砍倒,让猪趴在树上绘图留念
通常朝廷选择第一种方案,各路里选择第二种方案,各府则选择第三种方案,但实际上基层往往选择第四种方案!
作为吏部尚书,文天祥觉得这话未免太辛辣了。把大宋许多进士出身的官员描述的惟妙惟肖。在这背后的,是赵官家准备建立一个强大的政府体系的决心。这么讲是在告诉官员们,别想着哄骗官家。
民政部长根本不想和文天祥交谈,他冷冷的说道:“既然官家说有九尾狐,我们就去见识一下。今年倒春寒,我们赶紧去看了,就回开封。开封暖和。”
文天祥看劝不动,只能先离开。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很多人都想看赵官家的笑话。然而赵官家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明显不怕。事情想解决,貌似只剩下去寻九尾狐。不管见到见不到,先把这件事了结再说。
第二天队伍继续西进,这次速度就快了许多。西北的气候可比开封冷多了。
第107章 狼之战(九)
秦玉贞从来不知道春天还能冷成这样。皮裤里面套了两层绒衣,上身是厚厚的棉袄。皮毛、围巾、口罩、手套都装备上。骑在马上依旧感受到寒意。更重要的是单调枯燥,走过一条条路,翻过一座座山,穿过一片片丛林。队伍中没人说话,也没机会说话。
现在的西北已经是安全的大宋疆土,如果是在战争状态下,队伍还得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当年在后方的时候,秦玉贞感觉自己在战争期间备受折磨。却没想到只是安全的行军已经比后方艰苦许多倍。
秦玉贞很想思考,却没有精力让她能够思考。身体的不适,心情的不适都让大宋的皇后烦躁又麻木。大概一半前来‘度假’的高官都没带家属,前来的女性家属都选择留在长安。支撑秦玉贞前来的最大理由自然是因为她想看看结果。如果此次出行遇不到九尾狐,秦玉贞的至亲都会遭受很大的挫败。另一个理由则是秦玉贞也想亲身体会一下她英明神武的丈夫和年纪轻轻都投身战争的儿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战争的痛苦。秦玉贞内心下了决定,再也不会轻视战争,一定要对守卫边疆的军人保持敬意。那些踏过征程的人都有值得尊敬的地方。
此时大宋高官们的关注点与大宋皇后完全不同,高官们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派。以民政部长为首的一群跟在文天祥身后,在休息的时候就会交流着各自看法,逐渐形成了比较统一的观点。
“丞相,官家这是用酷吏的手段治国。”民政部长讲述着他的看法:“酷吏手段治国,只求结果,不顾仁义。如此下来,朝廷定然奸臣当道!”
文天祥静静的听着,这种套话对于进士而言不过是基本修养。哪怕喝的酩酊大醉,也能张口就来。没这点本事,怎么能在官场上混。他感觉庆幸的是,部长和其他部长级高级官员好歹没有把新党拎出来批判。以前凡是酷吏,就往往把新党揪出来痛批。然而赵官家却是支持新党,否定旧党。文官们看风使舵的功夫让他们能够控制自己。
听着这让的陈诉,想着最近淮河以北由文官主导的清除蛮夷行动。文天祥连抨击这些人的冲动都没了,大宋军人清除蛮夷的时候标准明确,说理简介。这帮文人可没有那样的爽快。他们用了大量的文笔描述他们自己是多么的忠君爱国,满纸都是邀功的味道。与之相比,军人报告书上洋溢的杀气腾腾之下,反倒是忠于赵官家的情绪。
韩非说:现在君主对于臣下的言论,喜欢悦耳动听而不管是否恰当;对于臣下的行事,仅欣赏他的名声而不责求做出成效。因此天下很多人说起话来总是花言巧语,却根本不切合实用,结果弄得称颂先王、高谈仁义的人充满朝廷,而政局仍不免于混乱;立身处世的人竞相标榜清高,不去为国家建功立业。结果有才智的人隐居山林,推辞俸禄而不接受,而兵力仍不免于削弱,政局不免于混乱,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呢?因为民众所称赞的,君主所优待的,都是些使国家混乱的做法。
现在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治国,每家每户都藏有商鞅和管仲的法典,国家却越来越穷,原因就在于空谈耕作的人太多,而真正拿起农具种地的人太少。全国的民众都在谈论如何打仗,每家每户都藏有孙子和吴起的兵书,国家的兵力却越来越弱;原因就在于空谈打仗的人太多,而真正穿起铠甲上阵的人太少。所以明君只使用民众的力量,不听信高谈阔论;奖赏人们的功劳,坚决禁止那些无用的言行。这样民众就会拼命为君主出力。
耕种是需要花费气力吃苦耐劳的事情。而民众却愿意去干,因为他们认为可以由此得到富足;打仗是十外危险的事情,而民众却愿意去干,因为他们认为可以因此获得显贵。如今只要擅长文章学术,能说会道,无需有耕种的劳苦就可以获得富足的实惠,无需冒打仗的危险便可以得到尊贵的官爵,那么人们谁不乐意这样干呢?结果就出现了一百个人从事于智力活动,却只有一个人致力于耕战事业的状况。从事于智力活动的人多了,法治就要遭到破坏;致力于耕战事业的人少了,国家就会变得贫穷。这就是社会所以混乱的原因。
《五蠹》中的言辞极为犀利辛辣,然而几千年最优秀的头脑所讲的事情,几千年后依旧指出社会现实。文天祥原本对于现代民族国家的制度还有点不安,觉得赵官家未免步子太大,有可能扯到蛋。可不这么做,华夏还会继续限于之前的循环。眼前的这帮文官们说赵官家是‘酷吏治国’,没有赵官家‘酷吏治国’的手段,只怕现在这帮人已经当了亡国奴,跪舔自己的新主子了吧。
看着眼前这帮文官的表现,文天祥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支持赵官家再来一次堪比秦始皇的政治制度改革。
与文官团伙很自然分开的是理工男集团。司法部的丁飞虽然不是理工男,年纪也比赵谦他们大了一些,却也和这些年轻人混在一起。他们正在就九尾狐以及衍生问题进行讨论。之前众人已经说了一阵子现代民族国家,都觉得新制度下工作会非常艰苦。理工男们接受到的教育让他们明白自己要具体做啥,所以他们每一个人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完成任务。有关九尾狐的讨论大大缓和了众人的情绪。
“难道禹贡这本书写错了么?我总觉得涂山应该在淮南西路。”交通部长不爱读古书,说起这个挺有兴趣。
赵谦从小在老娘爱的棒击罚跪罚站罚抄书的教育下有很完备的古书阅读量,边解释道:“商朝自称东夷,按照现在的说法,是关东地区的地方土著。怎么也不会跑去淮河以南才对。”
这里的关东不是倭国那个关东,也不是清代时候所说的关东。而是秦国所说的关东。以潼关以西算是关中地区,潼关以东算是关东。
“以前关中地区都是平原,土地广阔。那时候人类活动也没有大量排泄含盐量高的废弃物,关中非常适合人类居住。我倒是觉得,关中的败坏未必是战乱问题,而是自然环境承受不住那么多的人口压力,以及土地盐碱化。在们刚从长安经过,长安本地许多水井出来的乃是咸水、苦水。人类能喝的甜水井没多少。”
身为理工男的水利部长听了这话立刻表示赞同,“没上学之前,我觉得随地便溺不是啥问题。上了学,亲自去不少地方考察实验,才发现一定得有上水下水系统。喝了那么多年脏水,我竟然不理解这些。人类对环境的破坏,以及自然环境修复,并不是简单问题。”
“天地灵气被破坏,九尾狐不现世。大概如此了吧。”丁飞说道。丁飞的理工素养让他听不太明白这帮理工男的讨论,只是他见过杭州同一条河中,有人洗马桶,有人打饮用水。以前他不觉得这有啥,各地都一样。等赵官家修建起了专门的上下水系统,丁飞才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以前的生活。在丁飞看来,人类尚且忍受不了这样糟糕的环境,天地灵气孕育的九尾狐更不可能在人类便溺积累的地方出现。
“九尾狐到底是什么,我现在也拿不准。”赵谦接过话头。他很担心老爹这莫名其妙的说法被证明是假的,自然要降低众人的预期值。“诸位,我问官家,那些记载先王们得九尾狐的说法只有只言片语,还是不得九尾狐的多,得九尾狐的少。结果官家说,没文化,真可怕。虽然官家这么讲,我还是觉得官家也许是想太多。”
听赵谦这么说他老爹,丁飞心里面不安。然而矿业厅长却真的答道:“我觉得九尾狐定然不是九条尾巴的狐狸。若是真有这样的东西,怎么都得发现点化石吧。”
这位老兄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到处走的结果。矿业厅有探矿队伍,工资比同类单位高一倍还多,却没人对此敢说点啥。这帮探矿队的人整日在各种鸟不拉屎的山区探矿,各个辛苦的很。他们毕业的时候可是要做宣誓,再苦再累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工资的数目和他们辛苦相比,很多人是宁肯不拿这么高工资,也不去吃这些苦。
用化石做说法倒是引发了不少人的想法,大家就开始说起物种起源里面讲述的生物进化。就这么说一阵九尾狐,说一阵与之相关的科学问题。理工男们倒是兴致勃勃。丁飞听的有些懵,却不想离开。虽然不知道这帮家伙说的是啥,但是这帮家伙却比文官给人感觉好多了。至少每个人所说的话都是他们自己相信的。就如丁飞的老爹坚信地球是圆的,坚信月亮围着地球转,地月体系围着太阳转一样。
与之相比,那帮文官们每日里讨论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都不信的玩意。那种虚伪和掩盖,实在是令人腻味。
又走几日,到了山区。赵嘉仁下令扎营,召集众人集结后把赵谦叫到面前,“赵谦,能不能见到九尾狐乃是天意,你带人前去寻找九尾狐。”
“遵命。”赵谦应道。对于老爹软化的说法,赵谦觉得安心不少。至少老爹没有之前的那种笃定,也算是给老爹自己一个台阶。
没等赵谦出发,秦玉贞却开口了,“官家。九尾狐到底是什么?”
“九条尾巴的狐狸。”赵嘉仁答道。
“这等天地灵物,未必肯以真面目示人,若是见到了,真的能分辨清楚么?”秦玉贞继续问。
文天祥听的连连点头,皇后秦玉贞的话极有水平,让文天祥心中佩服。这样的尊贵和开明,不愧是赵嘉仁这一辈子唯一的女人。大宋皇后一旦成为太后,就有极大发言权。留下不少开明太后的故事。
民间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讲述宋真宗时,刘妃与内监郭槐合谋,以剥皮狸猫调换李宸妃所生婴儿,李宸妃随被打入冷宫。真宗死后,仁宗赵祯即位,包拯奉旨赴陈州勘察国舅庞煜放赈舞弊案。途中,包拯受理李妃冤案并为其平冤,迎李妃还朝的故事。因故事脍炙人口,被后人竞相传颂。
然而现实中的刘太后名叫刘娥,宋自开国以来,本无女主临朝的先例。真宗朝后期,刘娥逐渐掌控了朝政大权,宋真宗不安,以宰相寇准为首的一党更不容刘娥独揽朝政,刘娥则结丁谓、曹利用等外朝朋党,最终将反对她专权的寇党势力彻底击败。
乾兴元年(1022年),宋真宗驾崩,刘娥临朝称制。
刘娥找准时机,将权臣丁谓罢相,贬至崖州;天圣二年(1024年),刘娥“违制”,没有着后妃服饰而是身穿帝王龙袍,参加宋廷的册封大典。天圣七年(1029年),再治曹利用谋反之罪,曹利用自杀。宋廷朝政,完全落入刘娥之手。
刘娥临朝,“威震天下”。有臣子上书,请刘娥“依武后故事”,程琳亦献《武后临朝图》,均暗示刘娥称帝。刘娥将鼓动她称帝的奏章撕碎,掷于地上,表态说:我不做这种对不起大宋列祖列宗的事!
明道二年(1033年)三月,刘娥崩逝,谥号“章献明肃”皇后。
这位刘太后还是二婚才嫁给登机前的太子。
刘娥找准时机,将权臣丁谓罢相,贬至崖州;天圣二年(1024年),刘娥“违制”,没有着后妃服饰而是身穿帝王龙袍,参加宋廷的册封大典。天圣七年(1029年),再治曹利用谋反之罪,曹利用自杀。宋廷朝政,完全落入刘娥之手。
刘娥临朝,“威震天下”。有臣子上书,请刘娥“依武后故事”,程琳亦献《武后临朝图》,均暗示刘娥称帝。刘娥将鼓动她称帝的奏章撕碎,掷于地上,表态说:我不做这种对不起大宋列祖列宗的事!
明道二年(1033年)三月,刘娥崩逝,谥号“章献明肃”皇后。
这位刘太后还是二婚才嫁给登机前的太子。
第108章 狼之战(十)
“说得好!”赵嘉仁的称赞声在大帐里面听着非常响亮。
赵谦见老爹不仅喝彩,甚至忍不住拍手鼓掌。心里面一阵五味杂陈。他也觉得这话说的非常好,史书中关于九尾狐的描述和记载都是只言片语,只记载有人见到了九尾狐,从不说九尾狐是什么。
‘这等天地灵物,未必肯以真面目示人,若是见到了,真的能分辨清楚么?’如果不谈九尾狐到底是什么,这话同时指出了事实和真实。便是真有九尾狐,难道凡人真的可以见到么?或者这种天地灵肯让凡人一睹它的真面目么?
正在想,警卫从外面进来,敬礼后禀报,“报告官家,外面下雪了。”
众人都愣了一愣,现在西北本来就冷,却没想到还倒春寒下雪了。就在不少人觉得这下雪天不合适出门的时候,就听秦玉贞说道:“赵谦,出去的时候穿厚点。”
有些人因为这母亲的叮咛而忍不住露出微笑,有些则心中感叹严母的逼迫。在这样的雪天里面也不许太子拒绝官家的命令。赵谦倒是没有感觉到奇怪,从小挨揍的时候,赵谦早就知道老娘并非一个容易通融的人。“是。”应了一声,赵谦就走出了大帐。
外面寒风割面,伸出手,蓬松的雪花一朵朵飘落在他手掌上,转瞬就融化了。这果然是倒春寒的雪花,严寒时候的雪花就会显得更加坚实,手掌的温暖需要更长时间才能融化它们。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掌,赵谦带上手套,与一队骑兵上马出发。
“赵会长,往哪边去?”骑兵队长问。
赵谦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到现在都不信真的有九尾狐这样的存在。自从听到老爹说要来寻找九尾狐开始,赵谦先跑去图书馆,又跑去学校找人请教。看到的资料,听到的消息中,历史上得九尾狐的都是春秋战国之前的先王。之后两千年都没在史书上看到过有九尾狐现世的记载。若是真的有这玩意,怎么都不会一两千年没人见过。
把脑子里的其他想法先给排空,赵谦用自己的理性开始考虑。如果真的有九尾狐,定然不是在平原。平原地区人口众多,九尾狐容易被发现,被发现之后也会很快流传。譬如文字记载中,田况《儒林公议》说宋真宗时陈彭年为人奸猾,善于“媚惑”皇帝,所以“时人目为九尾狐”。
既然平原或者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不存在九尾狐,赵谦抬眼四望驻扎的山区。随手指了一个能通行,却难以通行的方向,“往那边走。”
骑兵队长立刻先派出两波前哨,等他们走远,大队人马跟在后面,冒着风雪出发了。
赵谦当天没回来,只是派骑兵回来告知部队在外面安营。秦玉贞听丈夫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类似蒙古包的帐篷里面躺在组合式床铺上,床铺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和皮毛,软和又暖和。感受着身体的不适,秦玉贞突然就流出眼泪来。
如此的出行条件尚且让秦玉贞非常不舒服,自己的儿子可是在荒山野岭中冒着大雪露宿,那得多遭罪。想到这里,秦玉贞就止不住眼泪。她甚至心中忍不住对赵嘉仁都有些怨怼,便是为了给赵谦增加天命的号召力,却选择如此困难如此虚无缥缈的目标。
赵嘉仁把睡袋放到妻子身边,问道:“我帮你?”
本想耍小性子的拒绝,秦玉贞最后还是应道:“好。”
温暖的睡袋里面是羊毛,只是钻进去就感觉温度提升许多。赵嘉仁钻进另外一个睡袋,接着劝道:“你不用担心,大郎他们都带着帐篷和睡袋。不会冻到。”
“当兵……太辛苦了。”秦玉贞叹道。
“所以说,军队必须年轻化。”赵嘉仁很随意的说道。说完,他发现自己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政策安排给说了出来。只能闭嘴不说下去。便是没有文官的反弹,他也准备整顿军队。大宋军队在三十年中经历了数次装备和战术的大变化,然而军队上层的人事变化与这样的变化相比远远无法匹配。并不是那些老将们自己有问题,而是他们已经落后于这个时代。趁着这次文官反弹的机会,赵嘉仁要把他们全部清扫出军队。
可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便是赵嘉仁这样的威望和地位都不能透露一个字。人类作为社会化的生物,被别人理解和支持是一种生理需要。所以作为一名帝王是很孤独的,能力越大,孤独感越强。所以有种说法,选择孤独的是哲学家,喜爱孤独的是野兽。赵嘉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野兽了。
赵谦不知道此时爹娘正在睡前讨论他是否受冻,缩在睡袋里,赵谦满脑子不解。队伍在一处山坳休息,还不至于冷的受不了。不过他这一天下来,完全没看到任何与九尾狐有关的任何存在。荒凉的山区中树木茂密,部队大部分精力都在穿过山林,哪里有心情寻找什么九尾狐。
这感觉引发了当年转战陕西的回忆,那是被战争这条主线串起的回忆。除了地名之外,赵谦甚至记不清自己到底走过哪里。树林、平原、山地、丘陵、所有的一切都和索敌、行军、战斗相连。没有战斗这条主线,他发觉自己没办法单独回想起属于陕西的东西。回想战争,赵谦根本不想再想起陕西。这地方留给赵谦的只有流血、牺牲、失去人生中重要的人和事。
突然间,赵谦悲从中来,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与普通人相比,赵谦的人生要丰富得多。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道路,赵谦看到的只是在某个莫名的力量引导下,他就这摸爬滚打着过来。摔倒、站起、向前、向前、手足并用,艰苦向前。
这是一个宏大的时代,以数千万人类生命和血液作为燃料的业火,燃遍了华夏的大地。每一个人都想方设法在无边无际的战火中挣扎求存。直到战火熄灭后二十年,赵谦才敢真正的回头去看过去的道理。接着就感受到自己作为个人,在这样的时代中是多么的弱小和无力。
泪水就这么难以遏制的涌出,赵谦虽然感受到了羞耻,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他只是担心被别人听到自己的哽咽,那一定会让人生出错误联想。强忍悲痛与感慨,赵谦爬出睡袋走出帐篷。寒风风吹过脸,只感觉一阵冰凉。赵谦告诉卫兵,他要到山头看看有没有九尾狐的踪迹。用这个借口,赵谦举着火把走向高处。让卫兵距离他远点。如果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哭泣的话,那就是赵谦一个人的事情。
倒春寒的风很烈,火把在风中摇曳着,却坚定的没被吹灭。天空中的彤云被风吹散,天空的半月投射下能冻死人的清冷月光。脸上抹去的泪水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痛,在寒冷天气中行军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是冻得要死,却觉得浑身都火烧火燎。
赵谦用手抹了一下脸,只觉得脸冻的都要失去感觉了。他猛然想起,自己好些年前真心在战友们的墓前发过誓言,每年都要来祭奠他们。然而过去的十几年中,赵谦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战友。仿佛那些鲜活的生命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样。
想到这里,赵谦觉得心如刀绞,鼻子发酸,却再也流不出眼泪。
“赵会长!赵会长!”本来比较远跟在赵谦背后的警卫边喊边追上来。
赵谦心中不快,停住脚步问道:“怎么了?”
“你看!赵会长,你看!”警卫们已经话都说不利落了,他们指着远处,大声说着简短的话。
赵谦再次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顺着警卫们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知看了多久,赵谦的泪水又夺眶而出。突然仰天长啸起来。无意义的单调声音划破夜空,因为赵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九尾狐,他终于看到了!
天亮了,大宋官家和皇后带领的高官抵达了赵谦他们扎营的地方,赵嘉仁和跟着赵谦的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没说什么。天没亮就被叫起来一路行军的秦玉贞则紧紧拉着赵嘉仁的手臂。因为太过于激动,赵嘉仁能感受到妻子正在颤抖着。
转过视线,抬起头仰望着狐狸。山形、林木,有很大一部分都覆盖在白雪之下,所以这只巨大的狐狸呈现出白色的毛皮。远远看去,尖尖的鼻子,修长的凤目,稍带弧度的耳朵,都显出一种优雅、慵懒。这头巨大的狐狸仿佛站在山上远眺,又好像在俯视前面的这群人类。
“三郎……官家,我们到后面去看看。”秦玉贞大声说道。
赵嘉仁知道妻子的想法,他挽着妻子的手臂,沿着赵谦他们已经开辟出来的观景路线,沿着山路向狐狸后面出发。
走过侧面,就见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头白狐的‘皮毛’反射出雪白的光线,给人丝滑的感觉。转过了差不多九十度的角度,就见狐狸的前腿‘踩’在山上,后腿则坐在地上。
“快点走。”秦玉贞见赵嘉仁驻足观看,忍不住又催促起来。她现在明白了,所谓九尾狐是一座山,随着山景变化,会在某个时间呈现出九尾狐的模样。所以才会留下‘得九尾狐’的说法。便是同样一座山,随着草木丰枯,随着季节变化,看到的东西会完全不同。一度热心园艺的秦玉贞对此非常清楚。
看着妻子都有些气喘吁吁,依旧坚持要走,赵嘉仁忍不住考虑是不是自己背着秦玉贞往前走。如果狐狸真的有九条尾巴,只怕秦玉贞会激动的身体不适。没有九条尾巴,秦玉贞大概也得受不小的刺激。此时给她节省点体力是最好。
此时警卫非常体贴的牵来赵嘉仁的马,赵嘉仁扶着老婆上了马,自己牵着缰绳向前走。他没注意到官员们的目光,有些人眼中是惊讶,有些是不解。此时的赵官家像是乡下老农带着老婆回娘家。
对于赵嘉仁来说这是很常见的事情。自家老婆那骑术……,赵嘉仁完全没信心。而赵嘉仁这几十年来始终没办法改变21世纪的习惯,他并不喜欢差使仆役。自己有手有脚,这点小事自己能干。文官们基本都注意到了官家的做派。理工男们大多都没注意到还有这回事。他们的视线已经被眼前的景色吸引,若不是警卫们注意着他们脚下,经常出手扶着。不少理工男早就跌了不知道多少跤。
众人赞叹着,欣赏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狐狸后面。即便没有看到全景,已经有人开始数了起来。
看到老婆也忍不住想数,赵嘉仁加快脚步。这里地形平坦,很容易通过。秦玉贞心里面打着小鼓,她心里面知道,丈夫赵嘉仁也不知道从那本古书里面看到了古代‘见九尾’的真相。这个大可以后再问。
现在的关键是狐狸到底能显露出几条尾巴。就秦玉贞看到的古书里面,‘不得’的乃是多数。现在风云际会,天相变化,倒春寒让这座上古先王们无数次来过的山峰显露出尊贵的白狐姿态,秦玉贞心里面不自觉的祈祷能看到九条狐尾。皇帝是九五之尊,‘九’乃是至尊之数。太多太子们都被祖上的荣光所掩盖,秦玉贞期待自己的儿子能有更多祥瑞加持。如果这次的狐狸是九尾,就意味着寻到九尾狐的儿子天命所归。
果然,狐狸后面的山坡是个缓坡。有三道比较明显的山沟。在白雪覆盖下,呈现出三条明显的脉络,看上去像是毛茸茸的雪白的狐尾。然而山坡上林木茂盛,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在白雪覆盖下呈现出不同的模样,让‘狐尾’看上去更多。
一、二、三、四……秦玉贞全神贯注的数着。因为太注意,秦玉贞只觉得眼睛都有些花了,这个数目竟然数不清楚。
赵谦走到父母身边,低声叹道:“我数过了,是八条。”说完,赵谦有些遗憾的看着老爹,回想起老爹那句‘没文化,真可怕’。
第109章 狼之战(十一)
没文化,真可怕。面对老爹,赵谦想起老爹说过的话。等他亲眼看到眼前的‘狐狸’,渡过了大喜过望的阶段之后,赵谦明白了老爹的意思。这世上活着的狐狸都没有两条尾巴,但是这世上有九条尾巴的狐狸。
老爹赵嘉仁说过,‘你见到九尾狐,就知道那是九尾狐’。之前赵谦与工业部长罗大辉人交谈,大家从九尾狐谈到指鹿为马,其实也是相同的意思。将一个不被人接受的结果强塞给别人,那是没办法服众的。赵谦从来没见到老爹做些不讲道理的事情。现在他心中很是惭愧,觉得自己实在不成熟。本来简单的事情被他想的复杂,复杂的事情反倒被他想的简单起来。
正准备说话,却听到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扭头一看,却见狐狸尾部那些树上的白雪有一部分滑落下来。身为水利专家,赵谦觉得这很容易理解。倒春寒的雪可以下的很大,却没办法长时间维持积雪状态。就眼下这场雪,不用一天功夫就会消融的差不多。只有被风地方的地面上的积雪还能维持的稍微久一些。
等雪停止跌落,赵谦又想说话,却见老爹开始数起来,“一、二、三、四……八……九。哈哈。不错。赵谦,没想到你竟然能得九尾狐。”
赵谦讶异再扭头回去,就见别人也开始数起来。他自己也忍不住群众心态,跟着自己的视觉效果开始数。数到最后,竟然真觉得原本八条尾巴,因为山景、林木、雪景的模样变成了九条。
这下赵谦呆住了。真有这回事?!
“先王们寻九尾狐,本就是寻的机缘。所以不得的多,得的少。我记得哪位先王连续好多次来寻九尾狐,想来也是遇到大事,期待得到吉兆,帮他下定决定。”赵嘉仁朗声讲述着自己的看法。
这也不是赵嘉仁的独创,而是他看21世纪对于九尾狐讨论的文章所讲。古代先王生产力落后,只能靠春秋季节草木山土颜色比较丰富,这才能从各种自然环境的偶然搭配下看出九尾狐的模样。也有可能是别的祥瑞的异兽。这种局面其实并不常见,加上后来生产力水平提升,期待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未必一件的自然景观,还不如龟卜。这种寻九尾狐的行动就失传了。留下的只剩下只言片语。
赵谦不知道老爹的知识来源,他看着老爹,想着老爹话,心中有些惭愧。提到九尾狐,赵谦之前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九条尾巴的狐狸。虽然也想过或许有什么地方看着像是九尾狐,却真没看过有靠谱的传说。眼前的狐狸乃是众多非人类因素交汇的结果,在特别的季节能看到特别的模样。然而天意岂是凡人能左右,不然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先王失望而归。
今日能‘得九尾狐’,赵谦竟然感觉不到开心。反倒让赵谦感觉到羞愧。老爹这仙风道骨的心态,赵谦是真的自愧不如,甚至觉得自己追都追不上。
“恭喜!”“贺喜!”高官们组成的人群中响起了喝彩声。
文官们直奔赵官家,工业部长罗大辉则直奔赵谦,伸出手来要和赵谦握手。赵谦有点不安的与罗大辉握手,接下来水利厅长、矿业厅长也和赵谦握手。原本一团的大宋高官很自然的就分化成了两票人马。
秦玉贞看着‘九尾狐’,又看着丈夫、儿子、官员,心中百味杂陈。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如此。所谓祥瑞是帝王们最想看到的东西,出祥瑞能大大增加帝王们所谓天命所归的神圣性。然而自己的丈夫严令地方不许上祥瑞,丈夫自己真弄出祥瑞的时候,却真的是动了心思。
让秦玉贞觉得尴尬的是,亲眼见到祥瑞却是大宋人精们组成的一群人。这帮家伙们的想法,秦玉贞自己并不敢确定。本能轰动天下的大事,却成了勾心斗角的场面,让原本可以神圣的场面变得甚至有些滑稽。
正在想,就见文天祥到了她面前,“圣人,你昨日所讲,实在是令人钦佩。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天地灵物,怎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臣佩服的很。”
秦玉贞只能笑笑,表示出她的善意。她自己知道,那么说的中规中矩,完全是怕丈夫和儿子丢丑。当时她可没想到丈夫的心思和心机与平日里大大咧咧有如此反差。不,或许是丈夫这种大大咧咧貌似什么都不以为然的表现,恰恰是赵嘉仁心中有城府的表现。便是现在,让秦玉贞再来一次,她也不敢赌真的能‘得九尾狐’。更别说‘得见白狐九尾’。
一众人又观赏一阵,因为沿途奔波也觉得累了。警卫团此时将营地移到‘九尾狐’附近,众人就先回去休息。到了下午,因为融雪,原本的狐狸形态已经完全不成样子。到了晚上,众人再去看,看到的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山,别说九尾,之前栩栩如生的狐狸形态也完全看不出。映入众人眼中的只是一座平凡到再平凡不过的山而已。
不过从老传统来说,这恰恰符合天地灵物稍纵即逝,有缘者得之的说法。晚上,众人开了酒宴。庆祝这次奇遇。
赵谦很自然就成了宴会中的主角之一,理工男们纷纷大赞这次奇遇。对于这帮家伙来说,没遇到真正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倒是让他们更高兴的事情。从小接受的思维训练,特别是能够经过重重考试,让他们真正相信他们受到的教育。
从理工男的教育中,今天所见的东西反倒是他们最能接受的结果。让理工男们仰视的赵官家并不相信活着的狐狸有九条尾巴,更是令理工男们欢喜无限。而且理工男和傻瓜不是一码事,这帮人都知道赵官家的想法,他们也乐于和赵官家的接班人,理工男赵谦亲近。
理工男们绝大多数都不喜欢灌酒,因为过度喝酒会让他们感觉脑子不舒服。所以众人最开始还说着‘大家随意,随意。’接下去喝着喝着就喝晕了。
与这帮呼呼喳喳的家伙相比,文官们就显得优雅的多。对于理工男的粗犷,文官很看不上眼,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和理工男们有共同语言。什么降水、树种、气候、统统距离文官们太远了。如果按照理工男们所讲,眼前的一切都应该是能解释的,并且可以解释的,也是他们乐于去解释的。文官们不理解为什么要去解释呢?还是用所有人都不能决定的‘自然规律’去解释。
所以文官们很自然的避开了那群理工男,开始吟诗作对起来。只是和赵官家吟诗作对,有点令文官们失望。按照道理,赵官家本人是进士出身,各种诗词应该非常精通。偏偏赵嘉仁却喜欢以‘太尉’自居,走的是武人路线。平日里极少吟诗作对。也偶然有气势磅礴的佳作,却也是自己偶然写写。赵官家写的最多的,反倒是那些理工男们能理解的各种说明文。
只是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局面下,文官也不愿意纠结这个。于是各种诗词纷纷出笼。倒也看着非常风雅。
没人敢灌赵嘉仁的酒,赵嘉仁自己也能保持冷静,看着已经分化成两部分的朝廷。端起酒杯浅酌一口,赵嘉仁心中高兴。此次已经借了文官发动的反击对军队开始全面人事更替,半年内第一波更替就可以完成。赵嘉仁准备继续推动,希望两年内将军队中各级军官的平均年龄再降低四岁甚至更多。让军队中的知识含量提高一大截。
之后,纯粹的旧文官体系也该寿终正寝。新的工程师治国的年代正式踏上历史舞台。赵嘉仁在中国的时候就很认同工程师治国,到了美国之后更是发现,在美国曾经伟大的年代,所谓的‘文科生’,其实是人文专家,这些专家都是完成数理化正规大学教育之后,再去学习文科。作为一个门阀寡头政治体制,美国的上层非常重视教育,他们的子弟和被他们选拔出来的人物,都能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来形容。野蛮其肉体,文明其精神。如果算上二战那波美国蓝血贵族,那是得当过军人,并且有认真表现,才能被列入统治者后背名单之上。
赵嘉仁期待随着大宋的发展,真正的‘文科生’,而不是只是上了‘文科’的学生能够成长起来。只是这话一个字都不能说。
文官们也开始逐渐喝高,有人酒劲上头,上来请赵嘉仁前来吟诗作对。赵嘉仁心情不错,回忆片刻,拽过纸笔,俊朗的瘦金体在纸上刷刷点点的写起来。
赵嘉仁一气写完,再修改几字,便抛下笔。文官们挤过来看,文天祥朗声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读完之后,众人一时沉默下来。接着就听文天祥大声赞道:“好辞!好辞!咏梅之作,未见如此坦荡之作。”
这当然是好辞。抄袭者赵嘉仁心里面暗道。历代对于梅花,都是凄凉哀婉。这首辞却保持那个人一贯的豁达开朗,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心境。赵嘉仁之所以不想和文人吟诗作对,不是没有能力胡诌,而是赵嘉仁知道自家心态。为了适应这个血与火的时代,赵嘉仁的心态已经不是一个建设者,而是一个破坏者。若是诗词真能写出赵嘉仁的心态,那一定是恐怖至极。也只有鲁智深那‘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才是真正的模样。
理工男们听到这边喝彩,也挤过来看。虽然他们也在称赞,不过明显没有文官们那样的感受。热闹一番,大家都累了。酒席散去,各自休息。
再躺倒在床上,秦玉贞凑到赵嘉仁身边低声说道:“可是辛苦了。”
“呵呵。”赵嘉仁不想回答。他的确累坏了,此时想做的已经完成,他只想大睡一觉,然后拔营东归。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辞,官家到底想了多久?”秦玉贞轻笑起来。
“怎么了?”赵嘉仁有了点兴趣。
“官家没见到文官们各个欢喜么?他们可是从来没见到官家能写出如此言辞,只怕觉得官家要转了性子。便是妾身也觉得讶异。当年妾身第一次见到官家,官家写了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看上去可是高兴的紧。”说起过往,秦玉贞甚至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这当然是好辞。抄袭者赵嘉仁心里面暗道。历代对于梅花,都是凄凉哀婉。这首辞却保持那个人一贯的豁达开朗,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心境。赵嘉仁之所以不想和文人吟诗作对,不是没有能力胡诌,而是赵嘉仁知道自家心态。为了适应这个血与火的时代,赵嘉仁的心态已经不是一个建设者,而是一个破坏者。若是诗词真能写出赵嘉仁的心态,那一定是恐怖至极。也只有鲁智深那‘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才是真正的模样。
理工男们听到这边喝彩,也挤过来看。虽然他们也在称赞,不过明显没有文官们那样的感受。热闹一番,大家都累了。酒席散去,各自休息。
再躺倒在床上,秦玉贞凑到赵嘉仁身边低声说道:“可是辛苦了。”
“呵呵。”赵嘉仁不想回答。他的确累坏了,此时想做的已经完成,他只想大睡一觉,然后拔营东归。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这辞,官家到底想了多久?”秦玉贞轻笑起来。
第110章 狼之战(十二)
“爹……官家,我明天就要回郑县驻地。”赵谦不自觉的就改变了称呼。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把身为官家的老爹称为爹,是件非常不适合的选择。然而老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指出过,这实在是奇怪的事情。却也是赵谦决定学习的事情。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视自己为父亲的比例更高。
“很好。”赵嘉仁应道。从西北‘度假’回来,大家都休息了几天,应该已经恢复了体力和精力。
赵谦继续说道:“我现在认为,需要给人民生产资料,帮助退役军人成为各个单位的带头人。这也得看他们的努力。”
“嗯,这个很难。”赵嘉仁点头表示赞同。
“我反复思量,必须依靠学社。但是学社的事情不归我管。”
“一步一步来,先把部队里面的政委体系改造好。以后大战的可能很低,部队里面反倒要加强政治工作。你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需要和那些希望通过劳动和学习改变自己命运的劳动者站在一起,你才能有力量。”
赵谦此时觉得心思敞亮许多,他重重点头,“明白!”
这次‘寻九尾狐’的行动本身其实也就那样了,不过是一场偶然的奇遇。真正让赵谦感到震动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和朝廷里那些部长、专管的厅长们交流。赵谦感觉到这些人和自己其实非常类似,都相信科技能够改变大宋的未来,决定大宋的命运。如果有机会,他们都希望能够与赵谦合作推动大宋科技和工业发展。
如此经历让赵谦原本动摇的心思再次稳定,他发现自己很久之前就从‘先贤教诲’中学到了‘得当个明君’的念头已经瓦解了。是不是明君,看的是能做到什么。然而一个人高高在上做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机会成为明君。
赵谦又重重点头。他以前觉得自己永远不如老爹那鬼神莫测的能耐。这次亲自去寻九尾狐之后,赵谦明白老爹厉害在于他的知识和运用知识的理念。只要自己不放松学习,至少可以努力拽住老爹的衣襟,跟着他走下去。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反倒是依照科学,发展工业,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哪怕每次只能挪动一小步,日积月累也非常不得了。
“去吧。我真正掌握朝政可是到了四十岁左右,至于十九岁开始在鄂州击败忽必烈。以你现在的知识和经验,易地相处,你也能做到。不用怕,只要你肯学习,学的下去,成就不会在我之下。”
“是。”赵谦给老爹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走。
看着儿子爽快的表现,秦玉贞想说什么,又忍住不说。当年赵嘉仁每次离家大概都是如此简介,从来执手相看泪眼。这态度反倒让秦玉贞莫名的觉得分离只是相聚的开始,会抱着希望和期待。如今儿子终于有了丈夫的气派,让秦玉贞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好像看到家里的小燕子靠自己飞出去,然后越来越少回家。
赵嘉仁就没有如此感动。赵谦出发了,国家的事情还多的很。部队里面的高官这次提出了一些人的名字,被彻底剥夺司法权的将军们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他们当然不敢闹事,所以直白的表示,他们看不惯这些人。名单就在赵嘉仁的书房里,需要研究一下从哪些人开始剥夺这些人的官位。
赵谦出发一个多小时之后,文天祥就到了赵嘉仁这里。看得出快六十岁的文天祥还没能完全恢复精力,他毕竟这个年龄,也没有火车、汽车的代步工具。不过赵嘉仁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直接问:“老文,我上次说的部长级别的官员最后一任到地方上做官,吏部有没有统一想法?”
文天祥摇摇头。赵嘉仁早就说清楚了道理所在,以前做官多数都是因循旧例,年轻的知县不可能拿出看清楚一个县,并且拿出一个整体解决方案的能力。那些部长级别的高官们历练多年,应该是有这个能力,至少有这个眼光。
只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部长级别的高官最后一任在县级工作,这是官员们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生活条件,物质需求,派系利益,这些人都希望在人生的最后施展自己的能力,获得最高的地位。这是他们不肯退让的。
文天祥只能挑最好听的讲,“官家,若是这些官员没有能解决问题,理顺地方,他们如何自处?”
赵嘉仁应道:“切,千百年来,地方治理都不好。若是他们做不到,那就看后来人。若是做都不做,哪里会有机会进步。难道都指望我,或者蔡京、丁大全这样的人?”
文天祥忍不住苦笑。赵嘉仁年纪轻轻就开了莆田的木兰陂。蔡京也是如此。甚至被称为大奸臣的丞相丁大全,当年开辟白鹤古道,解决了福建重要的交通问题。所以哪怕白鹤古道非常重要,利国利民,依旧被骂成是恶政。
然而那些文官们可是连‘恶政’都不做。赵嘉仁这几个例子实在是有点辛辣。接着就听赵嘉仁继续说道:“我已经下了决心。想问问你,那些官员到底会不会辞官以抗争?”
文天祥答道:“官家,臣以为这么做,总是会有争议。譬如臣就得率先前去某个县。”
“我说过,宰相不在此列。”赵嘉仁果断答道:“难道你还怕别人背后说什么?”
“怕自然是不怕。只是心中总有些不安。”文天祥应道。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贪恋官位之人,但是这规矩一旦通过,以后文天祥就会是进士们的眼中钉。那些文人记载的各种笔记中,文天祥的形象只怕就彻底毁了。
看着文天祥再没有以往的洒脱,赵嘉仁笑道:“我不为难你,是忠君,还是爱身。大多数人都选择爱自己。这个我明白。你选择哪边都不奇怪。而且我给你说清楚,选择哪边都不要觉得还有机会弥补。你若是执行朝廷命令,定然没机会再补救。一个忠于朝廷的宰相总是不会有什么好风评。你我对此都非常清楚。”
说完,赵嘉仁心中也觉得遗憾。也只有新中国建立,并且培养起大量理工男之后,在‘工业党’们的讨论中,那些真正为国家利益服务的人才得到了真正的正面评价。除此之外,在文人当政的漫长时代中,为国家利益服务的人都被各种污蔑贬低。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
文天祥在赵嘉仁时代的名声不是靠他如何力挽狂澜,而是因为文天祥无法污蔑诋毁的气节。文天祥一旦跟着赵嘉仁走,以后的历史书中,文天祥的名声99%会完蛋。如果文天祥站在那帮封建文化的文人那边,他才会被长久讴歌。
赵嘉仁很少用私人感情看待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对于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赵嘉仁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官家,再给臣几天时间。此事也不至于如此着急。臣想通了,立刻回复官家。”文天祥有点艰难的说道。
“好。”赵嘉仁爽快的答道。
离开赵嘉仁的住处,文天祥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车里。千古艰难惟一死,然而死后被万人唾骂,大概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文天祥自问一生守卫道义,却没想到自己人生暮年居然要面对如此局面。
官家恩重如山这种说法在进士们而言那是开口就来,然而没人真的把这个当回事。只是文天祥却不能无视赵嘉仁这个寄托他所有希望的官家。特别是赵官家如此优容他的时候。以赵官家的威望地位,文天祥便是辞官不做,有的是人会出来接任吏部尚书。然后坚定执行赵官家的政策。
这次‘寻九尾狐’之行,文天祥也看清楚了局面。太多制科出身的理工男都本能的选择了同为理工男的太子赵谦。解决那帮进士老官员对他们来说毫无压力,甚至是他们衷心期待的事情。
干脆辞官不做,或者请辞。那样的话,文天祥的名声能得以保全,而且退休之后的待遇也不会损失分毫。这倒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文天祥实在是找不出其他选择。
胡思乱想的回到吏部,文天祥刚坐下,代理部长就进来,“丞相,官家真的是下定决心了?”
“是。”文天祥不想隐瞒。
“那岂不是要有许多人起来闹?”代理部长紧张的问。
“是。”
“然后官家要对那么多人解职不成?”代理部长愁眉苦脸,如果赵官家的决定实施,他也得到县里去工作。
“你有何办法?”文天祥想借用别人的智慧。
代理部长咬咬牙,“我觉得既然如此,那就弄得好听点,任命钦差大臣。”
“你觉得能骗住那些人?”文天祥苦笑道。
“能不能骗得住,至少也是个办法。以前大宋设立山灵使的祖宗家法,不也是如此么?”代理部长只能这么回答。
古代皇帝死亡,葬地所在称山陵。山陵使掌皇帝丧葬之事,唐宋为大礼五使之一,多由大臣临时兼充。到了大宋,皇帝晚年的时候也经常把一些臣子贬斥,以备给新君启用。现在赵官家身体健康的很,这一招不能用,哪怕是骗,好歹也给大家留点体面。
“或者不是一个县,而是州府?”文天祥问。
代理部长眼睛一亮,连忙问:“可以么?”
若是大臣放到地方州府为官,那就完全没问题。这可是大宋规矩,宰相们到州府为官,上上下下乃是常态。甚至是不管有无过错,只要一位宰相在位太久,就要下放。
“能不能让他们在州府之时,专门以某个县为意?”文天祥问。
听了这话,代理部长脸色又变得黯淡。这个从道理上能说的通,实际上完全不可信。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眼高过顶,谁肯再为一个县费力气。这么做的话,只会引起反效果。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是真的被贬斥了。再无启用的机会。所以代理部长应道:“丞相,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说让他们去县里。至少这些人还能名正言顺。这么敷衍,他们心中对朝廷不满,只会弄到地方上混乱。”
这才是吏部的见识,冷酷精准。在吏部的都是老狐狸,对于人心的理解足够透彻。文天祥看着代理部长,心中再次生出干脆退休的念头。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在宣布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的政治和官员的道路彻底终结。只要触及这一点,反对者们是一定要坚持对抗。哪怕是赵官家这样的官家,也不会轻易得手。
不,赵官家要么彻底解决这帮官员,然后得到无数骂名。
古代皇帝死亡,葬地所在称山陵。山陵使掌皇帝丧葬之事,唐宋为大礼五使之一,多由大臣临时兼充。到了大宋,皇帝晚年的时候也经常把一些臣子贬斥,以备给新君启用。现在赵官家身体健康的很,这一招不能用,哪怕是骗,好歹也给大家留点体面。
“或者不是一个县,而是州府?”文天祥问。
代理部长眼睛一亮,连忙问:“可以么?”
若是大臣放到地方州府为官,那就完全没问题。这可是大宋规矩,宰相们到州府为官,上上下下乃是常态。甚至是不管有无过错,只要一位宰相在位太久,就要下放。
“能不能让他们在州府之时,专门以某个县为意?”文天祥问。
听了这话,代理部长脸色又变得黯淡。这个从道理上能说的通,实际上完全不可信。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眼高过顶,谁肯再为一个县费力气。这么做的话,只会引起反效果。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是真的被贬斥了。再无启用的机会。所以代理部长应道:“丞相,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说让他们去县里。至少这些人还能名正言顺。这么敷衍,他们心中对朝廷不满,只会弄到地方上混乱。”
这才是吏部的见识,冷酷精准。在吏部的都是老狐狸,对于人心的理解足够透彻。文天祥看着代理部长,心中再次生出干脆退休的念头。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在宣布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的政治和官员的道路彻底终结。只要触及这一点,反对者们是一定要坚持对抗。哪怕是赵官家这样的官家,也不会轻易得手。
不,赵官家要么彻底解决这帮官员,然后得到无数骂名。
第111章 狼之战(十三)
“部级干部要到县里,你也是副部级。”
“大哥,去县里,我们的级别和待遇不变吧?”
“当然。”
“那我们不去,难道要和官家争执到底?你觉得官家到时候不敢撤了我们?定然有人要骂官家,我可不想和那些人混到一起。我只是不想去县里,官家也明白。再说……”说到这里,文璋压低了声音,“和那些人一起骂官家,是给那些人当枪使。官家从来不会对这些人让步,我可不想当逆贼。”
自家弟弟是个机灵鬼,文天祥却没想到弟弟的所谓文人气节到了如此程度。当然,进士文人都出自进士地主家族,文璋当年是赵官家推行土地国有制的干将,他当然清楚自己在文人眼中的形象。
“部长们都这么想?”文天祥问三弟。
“有机会升部级的官高兴的很。”文璋不爽的答道。
“哈。”文天祥几天来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一声。原本的部级官员们提前一任滚蛋,就意味着下面的官员能够提前一任上台,对那些渴望升职的官员当然是大好事。想到在家三弟文璋还不到五十岁,部长走了,他就可能升任部长。文天祥更能理解这个心情。
无视大哥的心情,文璋继续说道:“大哥,我只想被派去一个富县,你可得帮帮我。”
“你还得好几年才到最后一任,我只怕早就退休了。”文天祥有些随意的答道。
文璋叹道:“唉!大哥,朝廷都知道官家器重你,再过几个月你就不再是代理丞相。丞相又不下去县里。除非大哥对官家不满,不然以大哥的身体,应该比我干的还长久。”
听到这话,文天祥心情又低落下来。这个道理没错,只是文天祥的确心生退意。赵官家应该是大宋建国到现在为止最强势的官家,便是连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都远远不如。赵匡胤可不敢全然凌驾在所有文官之上,更没有能力独揽朝纲。在临安总投降之后,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的旧传统也因为士大夫们自己的无能轰然倒塌。文天祥还是不忍心亲眼看着士大夫们在朝廷中变得微不足道。
又说了几句,文璋起身告辞。送走弟弟,文天祥也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想来想去,文天祥觉得还不如把询问一下部长。至少三弟文璋的反应大出文天祥意料之外。
先找来的自然是理工男部长。提及此事,理工男们个个神色中露出沮丧,却意外的都表示,既然是官家的意思,又是一刀切的政策,他们认了。看得出,理工男们个个都不乐意。文天祥对这帮人本就没啥指望,既然他们都这么讲,就让他们去吧。
接下来文天祥先把民政部长叫来,询问他的想法。听完文天祥简单的问题,民政部长叹道:“丞相,官家这是心怀天下。我大宋朝廷清明,到了县里却众多事情很不像样……”
听完民政部长一番忧国忧民的话,文天祥继续问:“你不觉得官家对官员有些过于苛刻么?”
民政部长脸上登时就有了光彩,他急忙问道:“难道丞相准备上书?”
便是知道这些人其实没种,文天祥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大大不高兴。文天祥自己虽然不赞成赵嘉仁的决定,却只是因为觉得这么做说不出的‘不得劲’,还远不到拼上一切都要阻止的地步。理宗重用侍董宋臣的时候,文天祥二十多岁。贾似道权倾朝野,文天祥也不过三十岁。那时候的他尚且敢主动辞官,上书大骂。到了60岁的现在,文天祥更没有理由委屈自己。
所以文天祥反问:“你若是觉得这政策不对,何不上书?”
“已经有人上过奏折,能做到部长的官员都是朝廷栋梁。派去县里任职,那是大材小用,徒耗人才。只是官家威福自用,我等也没办法。”民政部长叹道。
“哦?是你亲自上书?”文天祥好不容易才忍住讥诮。赵嘉仁认为年轻的知县往往没有能力看穿哪怕只是一个县的事情,他们在县里任职,也就是当当官,积累经验。并无办法彻底改变一个县的面貌。反倒是公认的大奸臣蔡京、丁大全,功利实用。修木兰陂,开辟白鹤岭道,让从根子上解决了两个福建穷县的问题。大奸臣尚且能做到,良臣反倒应该做不到么?文天祥绝不能接受这个逻辑。
感觉到自己的话并没有得到文天祥的认同,民政部长收起喜色,“是其他官员上书。我没有上书。”
文天祥本想说点啥,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让民政部长走了。
之后几位进士出身的官员被邀请到吏部,等外交部长卢柏风谈论的时候,卢柏风态度很坦荡,“我们外交部与理藩部已经给官家上书,我们的差事本就是管理,放到县里大材小用。便是派遣,也要派遣到海外各个藩国去做节度使或者都督。”
如此自信的发言让文天祥总算露出点笑容。这才是文天祥认同和喜欢的回答,堂堂部长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这部长白当了。他问道:“官家怎么讲?”
进士卢柏风爽快的答道:“官家说,现阶段搭建制度比当官重要。你们的确适合到海外,不过到了海外之后也得干这些打基础的事情。我们这边是想让官家多给我们些好处。事情暂时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不怕官家生气?”文天祥对如此说法比较意外,他知道自己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官家若是个遇到事情就生气的人,哪里能有这样的功业。官家说的清楚,现在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所以他原则上不赞成。”
这下文天祥心中有些好奇,“为何?”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卢柏风来了一段韩非子的《五蠹》。
文天祥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在古代,男人不用耕种,野生的果实足够吃的;妇女不用纺织,禽兽的皮足够穿的。不用费力而供养充足。人口少而财物有余,所以人们之间用不着争夺。因而不实行厚赏,不实行重罚,而民众自然安定无事。现在人们养有五个儿子并不算多,每个儿子又各有五个儿子,祖父还没有死就会有二十五个孙子。因此,人口多了,而财物缺乏;费尽力气劳动,还是不够吃用。所以民众互相争夺,即使加倍地奖赏和不断地惩罚。结果仍然免不了要发生混乱。
这其实就是后世所谓‘马尔萨斯人口陷阱’的观点。在工业革命之后,大约经过了100多年的时间,西方人口生产上的“两高一低(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增长率)”就逐步被“三低(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增长率)”趋势所取代。
许多经济学家认为高死亡率的各种因素,是人口再生产与农业时代生存资料实现匹配的关键过程,马尔萨斯说战争、饥荒和瘟疫都是促使人口下降到与生存资料生产水平相适应的道路,人口数量要在某种方式和程度上与农业发展成比例的观点是一个内含的逻辑。马尔萨斯提出两个级数的理论: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料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这个理论就被人称为“马尔萨斯陷阱”。
文天祥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里面马尔萨斯这个人,却对这样的真知灼见非常赞同。更不用说赵官家的回答角度刁钻,却直指本心。忍不住就继续询问赵嘉仁到底怎么看这个问题。
卢柏风明显对此也印象深刻,他答道:“官家说得好。我等都好几个子女,我们未来期待每个子女都能比我等强,至少生活上不要比我们差。而我们的子女觉得他们现在的生活是天经地义,官家特别强调,我们的孩子会觉得我们整个家族所拥有的财力、官位都是天经地义。他们一个人就该拥有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文天祥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卢柏风的话。
卢柏风叹口气,“唉!我原本也这么想,只是官家举了个例子。说我们若是把我们所有的一切都看成一兜炊饼,每个炊饼做什么,我们可都是分开看。给父母的、给我们自己的、给每个孩子的,给亲朋好友的。但是在孩子们眼里,这一兜炊饼其实一个整体。还说我若是不信,那就回家做几个测试。我回去按照官家所说……”说到这里,卢柏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竟然真的如此。”
文天祥是个聪明人,连忙问道:“怎么测试?”
“简单的很,就回去问问孩子,他们觉得一个家应该有什么。听听他们怎么回答。反正我家的孩子中没有一个会觉得家里的仆人是分开的,那不是他们的仆人,而是整个家庭的仆人。”
这个答案让文天祥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想起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曾经私自用过文天祥的马车。马车这种物件在大宋也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才能用的交通工具,至于文天祥所用的马车更是朝廷给配置的,造型好、装置优雅、质量绝佳。若是在市面上的价格,文天祥自己购置也会非常肉痛。更不用说拉车的马匹更是上等良驹。
乘坐这样的马车出行,自然是大大有面子,可以让其他大部分人都只能羡慕。为了孩子私用马车的事情,文天祥可是把娃们狠狠教训一番,也把马车的车夫和警卫都给训斥了几顿。这才勉强算是保持了文家的家风。
现在听卢柏风这么讲,文天祥也觉得心中有些惴惴。这等事甚至不用回家问,其实已经现实的发生了好几次。至于家里仆人这件事,好吧,文天祥不想再问了。每个娃都想以自己为中心,让整个家庭的所有资源都以自己为中心来运作。
想到这里,文天祥突然想起寻九尾狐的事情。就他所见,赵谦貌似就没有这样的问题。爹娘所有的东西,赵谦不是靠涵养功夫而不去使用,已经不算年轻的太子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丞相,你还记官家去寻九尾狐的事情么?”卢柏风叹道。
“嗯。”文天祥应了一声。
“你可记得官家亲自给圣人牵马的事情么?”卢柏风语气中都是感叹。
“哦?……哦!果然!”文天祥也明白了卢柏风的感叹。赵官家是大宋最高权力者,理论上大宋所有人都有义务为赵官家效力。别说在荒山野岭里面骑马,便是赵官家做十六人抬的轿子,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赵嘉仁身为官家,却根本没有借力于外人的意思。文天祥最初看到赵官家给皇后牵马,甚至自己抱着皇后下马。只是觉得赵官家夫妇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却没想到这对伉俪的情深更是建立在不求外人的基础之上。这份气度,这种作派……
“官家简直是圣人啊!”文天祥长叹。怪不得自己会觉得在赵嘉仁身边感觉很舒服,那是因为文天祥本来就是只想为国做事的人,遇到的偏偏是一个从来不让别人给他做私事的皇帝。大家无论怎么争吵,都不会让文天祥真正受到私人的委屈。
“官家简直是圣人啊!”文天祥长叹。怪不得自己会觉得在赵嘉仁身边感觉很舒服,那是因为文天祥本来就是只想为国做事的人,遇到的偏偏是一个从来不让别人给他做私事的皇帝。大家无论怎么争吵,都不会让文天祥真正受到私人的委屈。
第112章 狼之战(十四)
和所有部长谈完话,文天祥就去见了赵嘉仁汇报最新进展。汇报完,文天祥听赵嘉仁问:“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心里话?”
“若是他们出尔反尔,就请官家将他们窜之四慌。为后人戒!”文天祥果断应道。如果部长们为了尊严,为了体面而集体反对,文天祥搞不好还会支持部长们。若是部长们出尔反尔,文天祥认为除了严惩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文天祥都这么说了,赵嘉仁也只能叹道:“既然如此,就让吏部公告。反正就这么几十号人,我希望下面不要有人自讨不痛快。另外,新规定通告之后,有官员说什么?”
这是在问最新组织条例,赵谦这边并没有只增加一条‘严禁事前打击事后报复同僚’,而是对整个官员干部队伍的行为准则进行了一个大调整。大宋以前也有这种守则,在赵谦看来都是泛泛而谈,核心也是忠于皇帝、忠于职守。却被赵谦觉得太松散,这里面还加上了守纪律、不得迟到早退等硬性规定。文天祥当时也就认了。
听赵嘉仁问起,文天祥答道:“官家,王全乐被撤职,降三级使用。有人说惩处太轻,倒是王全乐写信到吏部,感谢能给他公正的处置。”
“这人倒是条光棍。”赵嘉仁笑答。从赵嘉仁的感觉来看,王全乐大概算是一条毒蛇,却不是大宋官场里面最龌龊的那类人。至少这个人还识时务,遇到事情还能知道适可而止。就赵嘉仁从军方告状的情况来看,王全乐背后站的是民政部长。军方那些马上就要退下来的老将们点名现任民政部长,一定要他下台不可。让部长们到县里固然是赵嘉仁早就决定的事情,但是赵嘉仁现在全面开始实施,目的也是想安抚军方那些老将。他也不指望王全乐真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至少王全乐没有做出更糟糕的行动。譬如四处求情,各种攀咬。如果王全乐不是这么光棍,现在也不知道局面会闹到何种地步。
谈完了公事,文天祥就忍不住谈起私事。“官家,却不知道管家如何教导太子到如此谨守分际。臣想讨教一下,回去教导臣的子弟。”
若不是和赵嘉仁关系好,文天祥也不敢问这个。若是在公开场合这么比较,那就是大事。至少有不少人会弹劾文天祥僭越。把自己的子弟和皇家子弟相比,这是要造反不成。
不过赵嘉仁明白文天祥的心思,他答道:“谨守分际?这种事情得你自己懂,言传身教,孩子们才会懂。不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做分际。赵谦小时候胆子不小,不少时候也很混。只是他娘让他养成学习的习惯,他才慢慢读书学习,走到今天。”
“光靠学习就行?”文天祥觉得自己对孩子的要求也不差。
“若是你家子弟能去一个管理严格的学校,或者是去一个把你家子弟当老爷供着的学校,你选哪一个?”赵嘉仁问。
“自然是管理严格的学校!”文天祥回答的斩钉截铁。严师出高徒,哪里能让那帮小崽子们翻天呢!
“如果那学校是不合规定,就警告一次。积累三次就开除呢?”赵嘉仁继续问。
这下文天祥不吭声了。他第一感觉是赵嘉仁有点刁难,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好学习,却不希望孩子失去机会。
“我也也不是吹嘘赵谦,他所在的学校管理就是这么严。王全乐刁难的那位老师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虽然严格,却不是不通人情。遇到事情就指出来,并且告诉孩子们怎么面对自己的问题。大多数从那种学校出来的孩子都成材了。你非得问我理由,大概是你的子女没有上那种学校。那学校也处罚体罚学生,但是谁敢讥笑被处罚的同学,那就是无视制度,直接开除。”
“……原来如此。”文天祥这下才明白原因何在。
“赵谦是这种学校教育出来的,丁飞他们也是这种学校出来的。小孩子从小什么都不懂,但是得让他们在这样的学校里接受教育,才能让他们明白制度是什么。那些能够通告考验的人才有机会在以后继续成长。如果没办法通过考验,那就是失败了,大概率没有机会继续成长。”
说到这里,赵嘉仁想起什么,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文天祥不太敢问,却没忍住,还是问道:“不知官家想起什么?”
“我听闻你们这些官员子弟们经常上的学校,现在受到不小压力。有人都被逼的让自己的孩子转学,你提起这个,我心里面在想,到底是要处置谁呢!”赵嘉仁语气都变得恶狠狠的。
文天祥一呆,连忙问:“哪所学校?”
“还能是哪所……。算了,你去问问丁飞就知道了。”
事关自家子弟,文天祥可不想无视,他就直接跑去司法部长丁飞那边。丁飞原本以为文天祥是来谈公事,还推掉了一个会议,专门与文天祥开会。听了文天祥的问题,丁飞一愣,接着就把文天祥请到办公室里面的单间。
单间中假设有行军床,布置的十分朴素,所有家具都是军队类型,看上去兼具简约和严肃。
“丞相怎么想起问这个?”丁飞坐在行军椅上问。
这里没啥多余的物件,文天祥坐在行军床这么一个比较软和的地方。他也实话实说,“我不想让子弟成了纨绔。听官家讲,丁部长教子有方,特来请教。”
“那就得劳烦丞相去找教育部长。那混人看着满口道义,实际上是个大混蛋!”丁飞怒道。
“为何?”文天祥没见过有人这么骂教育部长,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我小儿子上的干部子弟学校。也是孩子有天回来之后对我说,他不喜欢那个学校,学校里的同学整天吹,我爹是团长、我爹是师长、我爹是知府、知县。刚开始的我还不信,就专门请人私下去问。仔细调查之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听了这话,文天祥心中一惊。这作派不愧是大宋肃奸委员会的前任主席,换成文天祥,还真想不到去私下调查,他大概就会直接请校长过来,或者请老师过来询问。便是知道要私下调查,也不清楚从哪里入手。
丁飞没想到文天祥竟然会想到这些,他气呼呼的继续讲:“调查之后可是把我气坏了,让他们去学校上学,是让他们学习,懂规矩。弄出这样的事情,我可不能忍。就派人再去调查,最后选了一个多数是工人出身的学校,把他偷偷转学到那里。我儿子学习也上去了,也高兴起来了。还有很多不错的小朋友。那教育部长简直是要害人!”
听完叙述,文天祥也是大惊,叹道:“国子监也不敢这样!”
“国子监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哪里都是看人上茶!”丁飞怒道。
文天祥又是讶异,在他心目中,丁飞是个满手鲜血,杀人无算的酷吏。只是当时天下危机,文天祥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酷吏必须存在。现在听到丁飞的话,竟然也是知道文人的故事。
据说,苏轼游完莫干山,来到山腰的一座寺观。道士见来人穿着格外简朴,冷冷地应酬道:“坐!”对小童吩咐道:“茶!”苏轼落坐,喝茶。他随便和道士谈了几句,道士见来人出语不凡,马上请苏轼入大殿,摆下椅子说:“请坐!”又吩咐小童:“敬茶!”苏轼继续和道士攀谈。苏轼妙语连珠,道土连连称是。道士不禁问起苏轼的名字来,苏轼自谦道:“小官乃杭州通判苏子瞻。”道士连忙起身,请苏轼进入一间静雅的客厅,恭敬地说:“请上座!”又吩咐随身道童:“敬香茶!”苏轼见道士十分势利,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道士见挽留不住苏轼,就请苏轼题字留念。苏轼写下了一副对联;“坐请坐请上座,茶敬茶敬香茶。”
所谓的势利眼,就是指这种人。大宋文人们开玩笑,经常会那这个当笑话。大家笑笑就算了,却没想到丁飞这样的酷吏,却是把这个当做指导自己子弟的实际案例。仔细想起来,甚至比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还要更加严守德操。
怪不得赵官家会重用这样的人。
“为何丁部长自己不去说?”文天祥试探着问。
“我这么一说,岂不是让我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丁飞随口答道。说完之后,却又打量了文天祥一番,这才继续说道:“难道丞相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性命?我哪里敢再说些指摘人的话!”
文天祥也觉得有点讪讪的,他原来并无此意,却没想到丁飞不仅杀人在行,教子有方,更是清楚自己的地位和所处。赵官家看人太准了。他赶紧解释道:“请丁部长不要在意,我一直觉得丁部长乃是朝廷爪牙。若无丁部长,朝廷必然危急。”
丁飞也不想和文天祥废话,他问道:“既然官家要让那些人到县里,还请丞相能够尽快把教育部长给下放,再找个好的来任职。若是由这种人乱为,真的是误人子弟!”
“那丁部长有没有人选?”
“我哪里敢考虑这等事。”
“既然丁部长肯和我讲,我也没办法立刻扭转全部局面,有没有暂时手段?”文天祥决定依赖一下丁飞的智慧。
“当下的办法,我觉得还是先如当年官家建立的学校那样,请我们都信得过的官员出任某个学校的校长。我等请这些老师的时候,多给钱,让老师们没有后顾之忧。再挑选方正老师任教,我等当父母的自己先向老师保证,我等是请老师好好教导我们的子弟,并且一定会遵守学校的规矩。这才能让孩子们有个好学校。不知文丞相怎么看?”
“如此甚好!”文天祥觉得这么做大概也是最好的办法。那些势利眼之人手中没有权力,就一定会攀龙附凤的寻求权力,若是手中有权力,就会开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不是他们做的对错,而是他们本来就是错的人。
称赞完丁飞,又把丁飞方才所说的回想一遍,文天祥突然笑道:“我现在都想请丁部长去吏部任职了!这个提高工资,果然只有丁部长能说的出来!”
丁飞也是一愣,却没想到文天祥对这个问题如此称许。想了想这才忍不住叹口气。现在的官员们还有个通用的特点,还是文官的那种人上人的秉性。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最辛苦,最不得了,所以给下属制定工资的时候总是给最低的工资,却还会给比较高的奖金。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力玩弄局面。
之所以丁飞不这么做,是因为丁飞所在肃奸委员会从建立的时候就把这个问题说的明白,甚至是让所有人都明白。所以大家的要求高,工资高,福利待遇审核严格,反倒让大家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能够好好工作。
加上几次内部大整肃,整个部门运作的非常好。丁飞一直用这个办法来管理部门,司法部整个部门士气不错,工作也让丁飞满意。所以提到组建新学校的时候,丁飞第一念头就是提高老师待遇。
“如此甚好!”文天祥觉得这么做大概也是最好的办法。那些势利眼之人手中没有权力,就一定会攀龙附凤的寻求权力,若是手中有权力,就会开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不是他们做的对错,而是他们本来就是错的人。
称赞完丁飞,又把丁飞方才所说的回想一遍,文天祥突然笑道:“我现在都想请丁部长去吏部任职了!这个提高工资,果然只有丁部长能说的出来!”
丁飞也是一愣,却没想到文天祥对这个问题如此称许。想了想这才忍不住叹口气。现在的官员们还有个通用的特点,还是文官的那种人上人的秉性。他们一直觉得自己最辛苦,最不得了,所以给下属制定工资的时候总是给最低的工资,却还会给比较高的奖金。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力玩弄局面。
第113章 狼之战(十五)
张全乐这个名字让文天祥想起李全乐,他也不提此事,只是静静的听张全乐会长讲述他对教育的看法。
“以前的学校靠的是孩子们自己领悟,我觉得这法子效率不高。学校最重管理,管理还得行之有效才好。想有效,须得孩子们也知道学校各种规定意义何在。”张全乐面对大宋代理丞相,心中也颇有些激动,声音都显得有些亢奋。
“学校要把孩子们的生活和学习都安排好。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德智体美劳,各种课程都得有,重完成,重培养。不过最要紧之处在于孩子们的爹娘,学校也得审核。若是那种觉得孩子来这里不过是混个毕业证,之后的事情爹娘都给安排,那不行。或者全交给学校管,爹妈什么都不管不顾,也不行。学校虽然要全寄宿,尽量增加孩子在学校的时间。可言传身教,爹娘很关键。若是爹娘所说的和孩子们在学校所学的互相抵触,我觉得孩子们只怕还是会听爹娘的多。”
文天祥本想多听多讨教,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张会长,能够把爹娘和学校的冲突说的细些。”
“呵呵。”张全乐干笑两声,“丞相,官家是明君,不许荫官。可许多官员身居高位,难道他们就不给自己的子女安排一下么?有了这个心思,就难免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不给自己的孩子讲,谈论起别人的时候难道不说此类事情么?学习这等事固然有人如丞相这般天生就好学,大多都是常人。若是让常人奋发向前,自然会遇到各种困难之处。那时候就得靠坚持努力的水磨工夫。若是孩子听说有更简单的机会,不用努力即可获得别人努力也未尝可得的前程。你觉得孩子们不会被动摇么?”
“嗯。”文天祥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别说那些涉世不深的孩子,就是成年人又有几个能顶得住如此诱惑。正想称赞,文天祥突然停住,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若是如此,岂不是说以往的旧制是错的么?”
“以往的制度其实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我觉得官家讲述的现代民族国家才是真正的正道,权利和义务。”张全乐激动的应道。
文天祥心中一震。张全乐只是司法部里面一个中级学长,根本没有参与商议现代民族国家的权力。在上层商议,中层学习的现在,张全乐却已经有了自己执行的理念。就他方才所说,其态度可是够坚定。
张全乐原本没想那么多,说了这么一阵,情难以及,大声对文天祥说道:“丞相,现代民族国家才是真正的选贤任能,所有人都得经过正道考验才能当官。人必须经过选拔和考验,不然的话遇到困难就要找歪门邪道!那些攀附之辈就是歪门邪道的旁枝末节,若是不能除了歪门邪道的根子,这些树叶总是能找到养分。真来临风暴,大树自己就要倒!若是没有赵官家,我们现在已经当了亡国奴!如果官家一死,就故态萌发,我们这些人流血流汗遭受骂名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会遭受骂名……”文天祥话出口,就有些心乱如麻。
“因为我们有今天的地位,不是因为我们爹妈是谁,而是我们能干。那些没能耐的当然要骂我们。如果我们也跟以前那样胡作非为,养出一群没本事的子弟。我们自己算什么!”张全乐声音响亮,同时紧盯着文天祥。
文天祥无语了。他自己就是靠自己的能耐考上进士,走到今天,自然看不起那些靠父辈地位的纨绔子弟。张全乐的话让文天祥再次有了年轻时代的感觉,那时候的文天祥认为人人都要上进,如果不上进就不该做官。那时候的文天祥是用自己的感觉去代入所有人,到了60岁的今天,他才明白英雄迟暮,才明白他自己这种人才是少数。大多数人的一生其实都碌碌无为,找不出继续前进的方向。所以大多数人都希望一代发家,从此站在高峰上不下来。
现代民族国家在内部不讲血统,只讲权利和义务。现在张全乐更是明确表态,认为国家不仅要告诉人民通过自己努力才是获得成果的唯一途径,还要推动和约束众人通过自己奋斗获取成果。
“官家摧毁地主……”文天祥叹道。
“摧毁地主,就是摧毁不劳而获。现在若是能建立真正教学认真,管理科学的学校,将其作为标杆推广,我相信终有一日,我大宋人人都自立自强。丞相,这虽然是题外话,我以为必须把大宋建成一个现代民族国家。”
听着张全乐慷慨陈述,文天祥叹站起身走到窗边。此时的窗外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一片绿意,看着就让人舒服。他心中感叹,张全乐以为这是题外话,却哪里是题外话。建立一个把孩子们教育成才的学校看着与政治无关,却根本避不开政治的根本问题。到底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就决定了教育的方向。
张全乐担心自己被骂,如果是以前的大宋,张全乐别说被骂,他这样看法的人根本当不了官。便是当上了,他若是坚持这样的看法,也早就被搞掉了。便是文天祥自己前几日担心被骂,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到底在担心什么。
支持赵官家就是反对不劳而获,这观点本身就足够让文天祥在文人中身败名裂。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中级学长给教育了,文天祥忍不住苦笑起来。原本以为自己通晓古今,学问虽然不如赵官家,却也非一般人可比。事实证明,文天祥自己未免太自大了。在那些强大的既得利益者组成的团体面前,文天祥一个人别说看清,连真正直视那些人的勇气都没有。
“丞相。”张全乐继续开口了,“兴办这样学校最大困难还是在学生的爹娘,丞相若是想让我去办这样的学校,甄别学生爹娘这个环节就不能少。却也是最大难点。若是学校办得好,一定会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人想把子女送进来,那些人若是知道他们的子女不能入学的原因是他们自己,定然会各种刁难。”
转过身,文天祥朗声说道:“你去做。这件事我会向官家讲,若是有机会也会向太子讲。另外,你也不要太担心,反对你的人很多,支持你的人也不会少。好好做。”
送走了张全乐,文天祥本想直接去找赵嘉仁,却没有立刻动身。他也不见客,独自思考了两天这才去见赵嘉仁。禀报了此事之后,文天祥说道:“官家,臣以为这种学校须得详加考察,若是走上正轨,就以此为蓝本逐渐推广。”
“呵呵。”赵嘉仁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觉得‘明日重现’,这不就是衡水一中、毛毯厂中学么。他自己虽然没有能够上这些所谓状元预备学校,好歹也是上了第一流的中学。在21世纪,全国985、211的学校的主要生源,其实都是全国一百多所不到两百所重点高中基本垄断。
就他的上学经历,那些学校里面的老师固然不错,也未必如同吹嘘的那样不得了。真正令学生们上进的乃是学风,或者说那些学校的学生都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任何人都有惰性,十来岁的娃真懂得多少道理。他们每天就是听课、写作业、做卷子、听评卷。跟着走呗。
赵嘉仁记得有一期采访衡水一中的毕业生,央视的主持问:“你们学校管理那么严,你们不觉得苦么?”
毕业生答道:“考大学有不苦的么?我家是社会底层,这是我们唯一向上的通道。”
在大宋,科举只是向少数进士家族提供这个机会。听了文天祥的陈述,赵嘉仁心中颇为欣喜,便是在大宋也不缺乏期待公平公正的人,这种人的数量比赵嘉仁想象的更多。心中欢喜,赵嘉仁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说道:“甄别的事情么,让他们做,却不要说出理由。希望那位张学长能坚持他的理念,还能贯彻他的理念。”
“是。”文天祥应道。如果张全乐真的能做到他所说的,那就意味着文家以后终于有了可以把子弟放心送去的学校。在文天祥看来,纨绔子弟们败坏家门是种不可饶恕的罪恶。收起心情,文天祥问道:“官家,不知何时准备把现代民族国家制度在天下宣传?”
“再等等。等部长们到地方任最后一任开始之后再说。”
“那会不会晚了点?”
“我总是想给他们留些体面。他们现在不说,却一定有人会说。现在就全面宣讲现代民族国家,定然有人要借题发挥。可不是所有人都如王全乐那般光棍,一旦开始打击那些人,总是难免会殃及池鱼。”
“是。”文天祥应了一声就告退了。回去的路上,文天祥心中再次感慨起来。他看法变了,反倒有些急迫。在没有改变看法之前,文天祥觉得赵嘉仁做事太苛烈。现在他却觉得赵官家还是颇顾念人情。如果得知自己的子弟得靠自己的能耐才能出头,那些权贵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时候一辆马车从文天祥的车边经过,看外形应该是某位部长的车。文天祥扭头从后车窗看出去,就见马车直奔赵嘉仁的住处,却看不出是谁的车。
这是电信部长的车。在赵嘉仁住处门口停下,车里面就出来了五个人。部长站定之后长出口气,五个大男人挤在一辆车里,开着窗户也有些气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部长转头交代,“你们要一个个说话,不许抢着说。听到了么?”
“是!”其他四人都大声应道。众人都知道赵官家乃是科学大家,本来也不敢废话。
进去之后,众人很快就开始讲述起此行的目的。电信部长虽然想压抑自己的心情,却还是露出了笑容,“官家,最新的电报模型搞出来了!”
“哦?滤波器搞好了?”赵嘉仁笑道。电源滤波器是由电容、电感和电阻组成的滤波电路。滤波器可以对电源线中特定频率的频点或该频点以外的频率进行有效滤除,得到一个特定频率的电源信号,或消除一个特定频率后的电源信号。这是赵嘉仁提出的方案,也让赵嘉仁搜肠刮肚的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拼凑除了一些知识点和技术点。
“是的。”部长喜道:“现在一根电线可以同时发送两路电波,我们正在尝试做三路电报,甚至是五路电报的手段。不过波段调制非常困难,技术难点太多。只是哪怕两路电波,也够用了。张科长,你来讲。”
张科长听到命令,立刻拿出图纸,开口就说道:“是这样的,我们用了陶瓷电容。”
“先给官家问好啊!”部长怒道。
“哈哈。你何必这样慌张。难道以为我没搞过这些,就不知道大家的欢喜么?”赵嘉仁笑道。
张科长这才想起自己面对的乃是官家,方才太激动,他脑子一片空白,此时被提醒,只能怯生生的说道:“官家万岁!”
“不比多说,说滤波器。”赵嘉仁边说边拍了拍张科长的肩头。
这一下,张科长眼圈一空,竟然感动的哭了。赵嘉仁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时代的理工男们是如何面对来自官家的尊重。他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张科长,“不用急,情绪平稳了再说。我可是等着慢慢听。”
张科长听了之后更是激动,连擦两张纸都没缓过来。又多用了三张纸,他才勉强平静下来,开始继续讲述。
这一下,张科长眼圈一空,竟然感动的哭了。赵嘉仁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时代的理工男们是如何面对来自官家的尊重。他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张科长,“不用急,情绪平稳了再说。我可是等着慢慢听。”
张科长听了之后更是激动,连擦两张纸都没缓过来。又多用了三张纸,他才勉强平静下来,开始继续讲述。
第114章 狼之战(十六)
“还没有回电报么?”赵若水不快的问。
“是。电报局现在越来越差了。”驸马陈无忌也不高的答道。
夫妻两人的不快并非针对对方,而是针对大宋电报系统。以前的电报局可不这样,不管是速度和准确度都令人赞叹。若是以前,赵若水告知老娘她要全家给老娘祝寿的电报早就该有回电了。这都过去了七个工作日,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赵若水怒了。不光是因为老娘的寿诞,连商业消息也远比以前慢的多。这份恨意积累了好久。
“别等了,出发吧。”驸马叹道。他的岳父岳母今年都是五十五岁寿诞,去年的时候岳父赵嘉仁突然下令迁都,竟然没有能让他们亲自去贺寿,今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拜见。
“嗯。明天就出发。见到我爹,定然要告诉他此事。电报局真是越办越糟!”赵若水恨恨的做了决定。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不在爹娘身边,以前每个月总得见爹娘几面,这半年多没见,电报也如此拖延,她感觉格外恼怒。
陈驸马前去买船票,赵若水下令准备行李。这边刚收拾完,驸马就回来了。
“什么舱位?”赵若水问。
“只剩四等的通铺。别的都卖光了。”驸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什么?”赵若水惊呆了。
“大后天才有船票。”驸马叹道。他知道岳父赵嘉仁迁前,大宋人口流动已经呈现北迁局面,却没想到现在出行的人竟然这么多,多到船票都买不到。
这下赵若水连说几句狠话的心情都没了,撂下一句“我去我大伯那里”赵若水把丈夫撂在家里。
自从迁都开始之后,赵若水本以为迁都之后杭州会冷清些。却没想到迁入杭州的人比迁出杭州的人更多。杭州的街道上更是车水马龙,而且杭州原本属于朝廷的土地也开始转入杭州官府,杭州官府开始把土地出售出去。原本比较清静的地区出现原来越多明显不是官员的人。赵若水不想看到这些人,干脆拉上了窗帘。
到了大伯住处,大伯续弦迎上来。这是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到了这个年龄也算是风韵犹存。不过赵若水和这个女人并不亲近,只是礼貌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大伯的书房。
赵嘉信已经快七十岁了,被太阳晒成酱色的皮肤,满头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像是老农一般。见到侄女前来,赵嘉信把赵若水叫到身边,仔细看了她一阵,笑道:“你何时去开封?”
“大伯,你真不去开封么?”赵若水问。
赵嘉信摇摇头,让赵若水坐到他对面,这才开口,“不去不去。我这把年纪,哪里还有心气跑去那么远。若是我水土不服死在路上,岂不是让你爹伤心。”
赵若水心里面一阵难过。以前她小的时候,家里面爷爷奶奶、两位伯父,两位姑姑都在世。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她还跟着哥哥还去过松江的大伯母家,在乡下好是一顿撵狗打鸡。也被大伯母家的大白鹅撵得到处跑。现在她自己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三个娃。同辈的亲戚们加起来二十几号。可赵家长辈只剩下大伯和老爹两人。还是赵若水最认同的两人。若是这两个人都不在了,赵家最荣光的时代会不会就此结束?
“我给你大哥准备了贺礼,你这次去的时候带上。至于你爹么,你告诉你爹,他说过的伊比利亚马,我可等着骑骑看。”
“哈哈。也亏大伯那些相信我爹的相马之术。”赵若水想开开玩笑。
赵嘉信微笑着说道:“你呀,就是有点小看你爹了。”
“我知道我爹很厉害……”
“他厉害的地方和你看到的不同。”赵嘉信叹道:“四十年前,你爹当了县尉,你爷爷担心你爹少年得志之后不知天高地厚,就派我去看着他。那时候我才明白,别人看书都是看个热闹,你爹看书则是看到字缝里。所以别人看十本书比不上你爹看一本。可你爹从小就喜欢读书,别人读一本,他能读三本。别人和他的差距就是这么一点点拉开的。你大哥得九尾狐的事情,你听说过了吧。”
“嗯。”赵若水沉默了。这件事报纸上有讲,和大宋官方报纸的习惯一样,也是宣传唯物主义,去魑魅魍魉。但是大哥能遇到那样的自然景观,让赵若水很是羡慕。
“这就是你爹,别人读了只言片语之后就瞎想,瞎想之后就编造故事。你爹读完之后就能明白那些书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这种正本清源的能耐,我真的比不上。我早就说过,我这平生所学,其实都是你爹教给我的。只是你爹又从不揽功。我才有今日的名声。大娘,你那点小聪明就别在你爹面前耍弄。你骗不了他。”
赵若水一惊,连忙否定,“大伯,我哪里敢骗我爹?”
赵嘉信收起笑容,“那些官员们可不傻,他们是坏!自己做了坏事,又怕被惩处,就想方设法拉你这样的人入伙。你如此金贵之人,何必为了一时爽快就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他们说些好听的,给你让点好处,其实图的是你的命。真的出事之时,觉得你爹为了你的体面,好歹不会严惩他们。”
赵若水来见大伯一是因为要问问大伯有没有要托她带去开封,二来也是想见见大伯。没想到本该温馨的局面突然就变的如此严肃。更何况大伯的话绝不是在表扬她。这让赵若水觉得有些委屈。“大伯,我只是做点生意……”
赵嘉信平静的答道:“做生意没什么,我怎么听说你在为司马家走关系,想延长他们租地的时间?”
“这……”赵若水想反驳。
“别这个那个。你爹定下三十年的租约,本就是让那些开辟的大家族有钱赚。但是你爹怎么会答应那些人把南方的土地据为己有。你觉得你和司马家一起经营的土地是你的,自然想千年万年的经营下去。但是在朝廷来说,你能例外,那谁又不能例外。贾似道当年推行公田改革尚且知道先把自家两万亩良田捐出来。以你爹的做派,到时候第一个就得先从你这里入手。你看那些人说的都是你想听的话,可他们为了什么?还是为他们自己。保住你那几十万亩地就是保住他们几千万亩地,这买卖着实划算的很!”
赵若水不说话了。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可大伯的话依旧让赵若水听不进去。她堂堂大宋公主,凭什么要和那些臣子一样。她从来不想让那帮心怀鬼胎的家伙们利用,她只是希望老爹对她个人网开一面而已。
想到这里,赵若水应道:“大伯,你觉得我爹就不肯为我划一块地么?这地以后也是他外孙的地,又没有落到外人手里。”
“外人?哈哈。外人!”赵嘉信笑了,却一点都不是高兴的笑,“傻孩子,你觉得那是你的东西,在你之前,那又是谁的东西。”
“那我不想管,现在是我的,就是我的。”赵若水赌气的说道。
“你的就是你的,这没错。所以你才是你自己的。你爹读书学习学到的东西,那就是他的。我从你爹那里学到的东西,那就是我的。至于身外之物,众人都觉得是你的,那才是你的。那些黑心官员们对你说,那些什么什么是你的,你以为真的是你的么?他们若是敢说句心里话,他们一定会说,那是他们的。你虽然聪明,却没你爹聪明,也没你大哥聪明。”
“我大哥那是傻!”赵若水也生气了。除了学习方面自认真不如大哥之外,赵若水觉得大哥就是傻乎乎的,明明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东西,他就是从来不伸手。若是赵若水和大哥赵谦易地而处,早十年就得到开封府尹的加衔了。
看着侄女执拗的表现,赵嘉信也不想再劝,他率直的说道:“以后你不许再对南边的土地说一句话。而且我也先告诉你,我给你爹写信说清楚此事,让他管住你。你爹会怎么做,我就不用再说了。”
“不行。大伯,你不要对我爹说这些。”赵若水急了。
这次赵嘉信可没宠着赵若水,他正色说道:“你现在觉得我是不让你称心,以后我希望你能明白,大伯是为你好。”
赵若水离开大伯家的时候满心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大伯把事情告诉老爹,就意味着赵若水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流水。老爹的性子赵若水再清楚不过,他不同意的事情说什么都没用。别人都说赵官家对秦皇后宠爱无比,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人。甚至私下说什么秦皇后善妒,以至于赵官家怕秦皇后。其实赵若水知道,老娘这一辈子从来没敢违背老爹的决定。老爹不认同的事情,老娘从来不敢做。所以赵若水才不想嫁一个真正强势的驸马。在老爹那边,她已经受够了。
大伯和老爹一样都是沽名钓誉,觉得必须没有例外,觉得世间自有道理,还是在他们之上的道理。最新的报告中,大宋耕地超过十亿亩,大宋的国土面积超过两千万平方公里,赵若水想要的耕地不过万分之一,占大宋土地总面积更不到十万分之一。给唯一的女儿这么一点有什么过份。一道旨意下去,还真有人敢为这么一点东西说三道四么?就赵若水所见的官员,他们可没有这样的骨气。
怀着这样悲伤的心情回到家,驸马高兴的告诉赵若水,若是能忍的住一点拥挤,他们可以明天晚上乘坐二等舱。看着驸马为这么点小事高兴,赵若水丢下一句“我不想挤”,就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这边赵若水在准备前去开封的事情,赵逊这边也在准备。与赵若水不一样的是,赵逊这边还能用官府的内部线路发电报,电报倒是准时,结果令赵逊很是不高兴。老爹告诉赵逊,以后再也不许用官府的电报发私人内容。
看完电报,赵逊心里面这叫一个气。若是民用电报能准时,他也不想触这个霉头。说好的电报能几千里朝发夕至呢?说好的交通畅通,能快速运输人口和物资呢?这些美好的描述根本不存在。赵逊在宁波这边工作,以前的宁波港码头运输人员虽然热闹,好歹还有船只的泊位。现在宁波港挤满了船只,林立的桅杆看都看不到头。至少有一半从杭州发出的货物已经不再走浙东运河,而是走京杭运河进入长江,从长江出发。
赵逊自己也做些买卖。那些聪明的商人干脆把工厂迁移到本就富裕的松江府,利用松江府的港口往外面运货。虽然喜欢杭州远胜,赵逊也想干脆在松江投资工厂。至少不用担心泊位问题。
怀着委屈的心情,赵逊下班回家。回到家,老婆就问道:“官家可否给了回复?”
“回了。不用去了。”赵逊没好气的答道。
“为何?”赵逊的老婆大为惊讶。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准备礼物,还教了孩子怎么向他们爷爷奶奶问候。
“路途拥挤,让我们元旦的时候再去。”赵逊说完,甚至生出自己是不是被疏远的感觉。他没有和大哥那样早早离开父母身边,这也是第一次没能给爹娘贺寿。加上大哥加衔开封府尹,得九尾狐的消息传来,赵逊只觉得自己和爹娘的距离快速拉大。
“那贺礼和贺信怎么发去?”赵逊的老婆问。
“没去想。”赵逊答道。
“要不……我去办?”赵逊的老婆虽然惊讶,却没有生气,也没有乱了步调。贺礼与贺信代表的是心意,嫁给赵逊之后,她也是第一次没能直接给官家和皇后庆贺。更不能因此而失了礼数。
“你看着办。”赵逊说完也郁闷的回了书房。坐在书桌边,赵逊心乱如麻。皇位,这个赵逊以为自己从来不重视的东西,真的远离了自己。
第115章 狼之战(十七)
“你终于到了。”秦玉贞笑呵呵的看着女儿赵若水。当今大宋皇后三十多年来也是第一次真正距离女儿千里之外,看到闺女,心中着实欢喜。
“娘,通济渠快堵死了。”赵若水抱怨着,同时紧紧拽着老娘的手臂。
“哈哈。”秦玉贞笑起来。快一整年没见到女儿撒娇,秦玉贞很是欢喜。还有一小半则是因为她经过通济渠的时候是在丈夫身边。所以她没体会到拥挤是怎么一回事。
“姥娘,万寿无疆。”赵若水的儿子和女儿则排成一排,同声说道。
“乖,来让抱抱。”秦玉贞一一抱了外孙和外孙女,心中更是高兴。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见面,就进了赵嘉仁的住处。
“娘,这里比后乐园还宽敞。”赵若水边看边赞。
“还是没有水乡的味道,太干了。”秦玉贞叹道。她算是半个临安人,此时的苏州以东各种湖泊。开封乃是一马平原,与南方的气候截然不同。
“我看娘的皮肤一点都不干燥。你看我走水路,嘴都干裂。”
“中原气候就是如此。也亏你爹用什么蒸馏水给我喝。不然天天肚子不舒服。”
驸马在旁边不敢说话,心里面则是有些咋舌。他算是大半个制科学生,知道蒸馏水是怎么回事。高中生物和化学课本里面章节专门讲水,根据含钙量分为软硬水。南方的水含钙量比北方低,整个环境的菌种也不同。这就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至于更可怕的南方‘瘴气’,那是常年的淤泥滋生大量细菌与蚊虫,一旦受热扩散,对人是致命的。课本里面还专门讲述如何处理‘瘴气’,那得在冬天前在没有瘴气的地方挖深坑,或者找好大凹地,趁着冬天气温低的时候,穿着防护服把那些孕育瘴气的泥土挖走,倒入神坑,上面填盖厚厚的正常土壤。而起填埋地还需要立起标志,那边的好土上通过种植比较抗菌的树木,经过十年以上的时间来让细菌自然死亡。
至于最没问题的水就是蒸馏水,但是每一升水都需要不少燃料,价格不菲。自己的岳母喝蒸馏水,虽然不是穷奢极侈,也算是非常讲究。自己的老岳父不愧是科学大家,也正如传说那样,对于皇后极为呵护。看着这大宋最尊贵的伉俪如此情深,驸马本来以为自己会羡慕。想想自家公主老婆的强势,驸马觉得自己不够体贴是有原因的。
等到皇后和公主私下说话的时候,驸马干脆带着娃们去人工湖边溜达去了。毕竟是中原地区的湖泊,对于江南人也有点吸引力。
没了这些外人掺乎,赵若水腻在老娘身边,用行若无事的口气说道:“娘,我现在烦死了。”
“你是说你那些地吧。”秦玉贞的脸色在很短时间里面就从慈母变成了严母。
母女之间在很多时候会非常坦率,赵若水怕老娘甚过怕老爹,所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继续说道:“娘,你跟了我爹这么久,我觉得你也没得到什么。”
“没有得到什么,哪里会有你们兄妹三个。”秦玉贞平静的答道。
“娘,你总是向着我爹。你这么娇滴滴的人,我爹是对你好。但是你那么怕我爹,我总觉得不对。”赵若水说出了心里话。
秦玉贞神色平静,语气倒是辛辣起来,“你爹说得对,我为什么不听?非得被蒙古人抓走,我才后悔么!”
“我爹说女人得靠自己,我也听了。可是到了关节之处,我爹反倒不帮我。”
“靠自己,你就得自己干下去。我觉得土地国有没错。你霸占着那么多土地有什么用?”
“还不是养孩子么?”
“你把孩子教好,让他们能靠自己养活自己。这就是你的责任……”
“为什么就得让他们吃苦受罪。我受不了!”面对老娘的反对,赵若水也急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着你爹……算了,你大哥亲眼看着你爹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你没见过你爹多辛苦。你觉得天下真的是这么简单么?大娘,我告诉你,你别想那些事,在规定的三十年里面赚到的钱足够你孩子几辈子都吃不完。”
“那三十年之后怎么办?若是家里出一个不肖子,家业就败了!”
“若是出了不肖子……”秦玉贞突然很想把不肖女赵若水拎起来狠狠抽她。这时候想起不肖子了!出了不肖子难道不是爹娘的责任么?只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都没办法忍心如此揍她。
秦玉贞叹口气,起身就走。边走边想起自己的长子赵谦。在三个孩子里面,赵谦挨揍最多,那时候秦玉贞还年轻,真的对赵谦无比严厉。加上赵嘉仁那时候也不是皇帝,家里根本不受什么帝王制度约束。等秦玉贞年纪大了,她有时候还挺后悔,不少时候的怨气其实也不是赵谦真做错了什么,就是秦玉贞脾气大,忍不住要发作。
然而现在看,赵谦却是三个孩子里面最成器的一个。如果秦玉贞做对了什么,那就是坚守住一切都得靠自己奋斗的底线。那时候的秦玉贞老爹是进士、公公是进士、丈夫是进士。想考上进士,特别是在福建这种穷乡僻壤只剩下考进士一条道路的地方,努力是天经地义。不努力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想到这里,秦玉贞停下脚步,而赵若水也追了出来。秦玉贞转过脸,“大娘,我听说你爹让人办新学校,你让你的儿女都到这学校来上学。”
“什么学校?”赵若水也不敢在造次,老老实实的问。
“比你大哥上的学校还好。”秦玉贞说完,转身继续走。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女儿,生怕自己忍不住拎起扫帚就揍她。
看着老娘的背影,赵若水知道自己搞砸了。如果得不到老娘的支持,别的一切都不用再谈。老爹哪怕是支持,如果老娘不同意,他也不会答应任何事。
赵嘉仁并不知道闺女正在算计自己,此时他正在和电信部长走在街头。两人穿着普通的衣服,在人群里并不显眼。在电报局门口对面站定,就见电报局门口排起长龙。都是去发电报的民众。
部长叹道:“官家,你以前说电报能挣大钱,我不信。此时不得不信。”
正在说,收信的工作人员打开和电报局在一起的邮政局门口的信箱,信件哗哗啦啦涌入绿色帆布袋中。不仅是电报多,现在大宋的邮政系统也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工作量。
“这是好事。”赵嘉仁笑道。他从小的确写过信,不过等他年长之时固定电报已经普及,年轻人谁也不乐意写信。后来手机、网络普及,写信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21世纪,中国电报局都关门了。现在眼看电报局的兴起,赵嘉仁心情有种莫名的欢喜。
“增加五倍人手,现阶段增加四倍通讯量。官家觉得如何?”电信部长问。
“差不多也就这个数。”赵嘉仁点头。
“等到新的自动发报设备能普及,那就轻松了。自动发报机加上五路电波,这个通讯量能增加到以前的十倍以上。”部长描述未来的时候貌似还是心虚。
赵嘉仁也不怪部长保守,当年他预言花费国家无数金钱的电报系统将会成为国家赚钱的大部,所以把电信邮政给独立出来城里部会。那时候还遭到了许多人的怀疑。借了北迁的东风,这个预言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人民手里有钱,通讯产业自然就有了用户。就如21世纪吃饭前怎么都得联络一下。还得联络好些人。所以赵嘉仁笑道:“你就去准备吧。”
这边和电信部谈完,赵嘉仁就去了农业部。结果农业部立刻就提出了蝗虫警告。小冰河天气时代地下水的水位还比较高,只是地表水量不足。抽取地下水有了蒸汽机,甚至连烧煤气的初始内燃机的原型机都有了。农业部只是担心没钱,反倒不担心农业。
这次农业部长紧张的对赵嘉仁说道:“官家,现在北方和南方的蝗灾都有比较危险的迹象。”
“嗯。”赵嘉仁却先想起赵谦的那个不靠谱的计划,蝗灾预防靠民间,也就是土包子能想出来。
指着黄河故道一带,还有江南到淮河中间几个水土破坏非常严重的地区,农业部长也非常焦虑。“官家,这些地区的绿化是个大问题。”
人类有目的的根绝一种生物,大概是天花病毒。到了21世纪,据说除了在西伯利亚的永冻区的荒野下,可能还有点天花病毒在无发作性的情况下存在。在人类的疫苗接种下,明确的天花病毒只在两三个大国的实验室里面还有存在。之所以不彻底消灭样本,因为天花作为病毒,还有某种研究价值。
但是人类到了那时候还没有灭绝地球上所有蝗虫的计划。甚至在很多地区,譬如以色列等中东地区,蝗灾始终存在。
从环境角度看,主要是由干旱灾引起的。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干旱的环境对蝗虫的繁殖、生长发育和存活有许多益处。因为蝗虫将卵产在土壤中。土壤比较坚实,含水量在10%~20%时最适合它们产卵。
干旱使蝗虫大量繁殖,迅速生长,酿成灾害的缘由有两方面。一方面,在干旱年份,由于水位下降,土壤变得比较坚实,含水量降低,且地面植被稀疏,蝗虫产卵数大为增加,多的时候可达每平方米土中产卵4000~5000个卵块,每个卵块中有50~80粒卵,即每平方米有20万~40万粒卵。
在干旱年份,河、湖水面缩小,低洼地裸露,也为蝗虫提供了更多适合产卵的场所。另一方面,干旱环境生长的植物含水量较低,蝗虫以此为食,生长的较快,而且生殖力较高。同时,干旱引起爆发性迁徙,由干旱地方成群迁至低洼易涝地方。
农业部长讲的这些赵嘉仁都知道,这还是赵嘉仁搜肠刮肚回想起的生物学知识,传授给农业部门。所以农业部长所在意的几个地区都是因为小冰河天气而呈现半荒漠化的地区。
这种地区多数是盐碱地,草木难以生长。倒是给了蝗虫繁衍的机会。大宋已经有比较专门的单位针对蝗灾,他们雇佣群众在农闲时节挖蝗虫卵,各种针对性处理。
不过这种努力还是有极限。毕竟在动辄几百上千平方公里的荒地上行动,本来就非常艰难。这不是如同电影里面开辆面包车,从里面鱼贯出来十几号人。或者三哥的军演‘马戏’,一辆摩托车上十几号人,从驾驶员、两翼的射击手,上面的稳定员,前方的氪合金狗眼观测员等队伍。
在荒野里面运动上百号人,就得有相当数量的后勤。反正赵嘉仁对此非常熟悉,他当年做战争计划的时候就得对此仔细考虑。没有食物和饮用水,军队长途行军那是要死人的。
“你们觉得有几分可能?”赵嘉仁问。
“三成。”农业部长不安的答道。他也不知道该多说还是少说,反正都是不合适。
“那就小心应对。只能如此。也怪不得你们。”赵嘉仁叹道。
“这个绿化,困难很大。那些地区也有村落,绿化之后他们就去砍树。怎么劝都没用。我是觉得是不是抓人?”农业部长叹道。
“迁移吧。”赵嘉仁命道。他知道基层工作有多难,他家就是安徽的,那是个穷乡僻壤出刁民的所在。甚至有
在荒野里面运动上百号人,就得有相当数量的后勤。反正赵嘉仁对此非常熟悉,他当年做战争计划的时候就得对此仔细考虑。没有食物和饮用水,军队长途行军那是要死人的。
“你们觉得有几分可能?”赵嘉仁问。
“三成。”农业部长不安的答道。他也不知道该多说还是少说,反正都是不合适。
“那就小心应对。只能如此。也怪不得你们。”赵嘉仁叹道。
“这个绿化,困难很大。那些地区也有村落,绿化之后他们就去砍树。怎么劝都没用。我是觉得是不是抓人?”农业部长叹道。
“迁移吧。”赵嘉仁命道。他知道基层工作有多难,他家就是安徽的,那是个穷乡僻壤出刁民的所在。甚至有
第116章 狼之战(十八)
回家的路上,赵嘉仁脑子里盘旋着好些名字。都是丞相候补,文天祥大概是最不适合做一个工业国丞相的人,所以现在他才是丞相。名单里其他人都是各个领域中的优秀人物,算是半个理工男。
如果是赵嘉仁认同的理工男,那就是21世纪工业党。这些人主张很多,分类也有点五花八门。共性在于,所谓的工业党不是原生自发的一群人,而是因为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反官僚资本主义而集结起来的一群主张或者不得不接受唯物主义的一群人。
现在的大宋缺乏那种有明确反对目标的理工男,或者说赵嘉仁没有达到那个人的高度,所以支持者们并没有能够学到一整套理论。赵嘉仁在《国家契约论》这套还没全部完成的书里面塞了无数东西,却还是没勇气喊出‘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的话。如果他敢喊,只怕下头的官员就敢造反。
各种名字和想法搅和在一起,农业部长在赵嘉仁的考虑中逐渐占了优势。毕竟现在的大宋连半工业国都不是,至少以21世纪的标准,还不是个半工业国。面对这样的局面,农业必须优先。没有吃的,什么工业都是空中楼阁。
文天祥作为左丞相,农业部长左右右丞相。再将丞相的人事任免权收一大部分到组织部,差不多就和新中国的制度比较接近。丞相们再不是制定所有政策的人,丞相是完成各个部会提出的各计划整体考量,通盘计划,最后去监督完成的人。有了丞相,赵嘉仁就可以把精力用在建设学社,提出各种理念。
想着想着,车就到了家门口。进了家门,老婆就先把他拽走了。
“大娘刚来,让我和她说说话。”赵嘉仁笑道。
“你不揍她就不错了。”
“因为拿土地的事情,就是揍她,好歹也先说完话。”赵嘉仁对女儿一直很宽容。对于落后份子,肉体消灭是最没效率的。这时候赵嘉仁是不会武器的批判,而是批判的武器。
“我决定了,大娘的孩子统统送到你的新学校里面!”秦玉贞果断说道。
“学校还没建成呢。”
“那你就快点干!想想大郎,我觉得大娘和二郎上的学校不行。没把他们教好。”秦玉贞气鼓鼓的说道。她也是想来想去才想到这个办法,却没想到素来雷厉风行的丈夫这次倒是颇为拖沓。至少没她想的那么快捷。
从老婆这里脱身,赵嘉仁心情不错。上层的腐朽是最可怕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看到的上层中还有那么一票人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生命力。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子女。但是有生命力,知道还得不断进步,就能继续前进。
看着赵若水有点蔫,赵嘉仁笑道:“我喜欢先说坏消息。你拿土地的事情,不行!好了,你可以过来撒娇啦。”
“什么撒娇啊!”赵若水开始撒娇了。她坐到老爹身边,拽着老爹手臂,“爹,求求你,帮我一次。”
“帮你一次,就是在证明土地国有制度是错的。你觉得我会答应?”赵嘉仁笑呵呵的应道。
赵若水其实原本也没有真的认为自己能说服老爹,听到这话,她心里面也已经绝望。这就是老爹和大哥让她觉得傻的地方。他们为了做正确的事情,总是把自己给放到同样的条件下。给老爹赵嘉仁当秘书的那段时间,赵若水最初以为官员在老爹面前俯首帖耳是因为官员们没能耐。接触一段之后,她发现官员们个个聪明能干,都非一般人。她就以为官员们这么尽忠是因为他们就应该忠于皇帝。
再后来,赵若水发现聪明能干的官员们各个私心很重,手段高明的很。他们之所以这么忠诚,是在不断和老爹各种斗争中败下阵来。不管是对前景的规划预测,或者是对大宋现在基层局面的了解,这帮人根本斗不过赵嘉仁。继续坚持己见,会因为现实没按照他们所说的发展而丢官。负隅顽抗,等责任明确,他们只怕要丢命。
老爹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想到自己期待的恒产化为泡影,赵若水委屈的哭了。
拍拍女儿的脑袋瓜,赵嘉仁笑道:“哭吧哭吧,哭完了告诉我一声。”说完,他从沙发旁边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开始看。
赵若水抱住老爹的手臂,她自己都这么不高兴了,老爹更不能开开心心的读书。至少也得扯着他一起不高兴。赵嘉仁倒是没有不高兴,秦玉贞体罚孩子不分男女,不会纵容赵若水。至于赵若水也只是小聪明多,不肯吃亏。她可不会傻到跟着人造反,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吧。若是真有官员敢私下弄出事情,正好可以把内部的反对者弄出来干掉。
只要赵若水别自己作死,赵嘉仁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官家偏心公主。
腻在老爹身边一阵,赵若水也觉得腻了。她揉了揉早就干涸的眼泪留下的痕迹。说了一句,“我带孩子进来给你问好。”
“好。”赵嘉仁拍拍女儿,赵若水这点就很好,知道不行,她就会暂时偃旗息鼓。
转眼就过去三天,赵若水的大哥赵谦也赶了回来。赵若水本以为可以和大哥好好聊聊,没想到大哥欢喜的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撂下‘我有事,有空再聊’。就这么跑了。这还真是大哥的作派。
接下来两天,赵若水发现老爹也不回家,大哥也不来。她就和驸马带着娃们一起去了巩县的北宋皇陵参拜。说是参拜,其实是去旅行。到了地方,读着陵园门口外墙上的文字介绍,赵若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介绍中讲,北宋皇帝陵园现在已经作为大宋的古迹,百姓在闭园的时间之外可以进入。观赏、凭吊,或者只是来参观或者踏青,都不受限制。只是不允许在陵园做商业经营和娱乐活动。
北宋皇陵先后遭到金国与蒙古两次破坏。以金国那次最为惨烈,因为皇家与人民相隔太远,导致金国入侵的时候北宋无力抵抗。最后皇陵被金兵挖开,北宋皇帝以及在皇陵附近安葬的大臣的陪葬物被盗墓的金兵挖走,棺椁内的尸骨曝露在外。这是国耻,也是沉痛的教训。
国家的统治者个人力量非常有限,如果不能和人民站在一起,注定会遭遇到悲惨的结果。之所以向人民开放,就是要表达皇家与人民并无分野,同为大宋的人民,就要有命运共同体的觉悟。
历代皇陵遭破坏的记录如下……
赵若水自己最初也没有那么虔诚的参拜之心,读着那些悲惨的描述,渐渐红了眼眶。再也看不下去。她命道:“走,进去参拜。”自己就率先迈步前行。
皇陵绿化的很好,碎石硬化路面两旁都是行道树。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公共厕所,修建的看着还挺雅致。赵若水忍不住苦笑,这做派不用讲,定然是老爹的意思。不然大家设置一个两个就罢了,哪里敢如大城市的公园那般多点设置。
刚想到这里,娃们和丈夫都直奔厕所而去。赵若水也觉得自己不一起去有点傻。出来之后洗了手,只觉得很是轻松。再看看这么大的陵园里面还有不少人,若是大家都随地大小便,那成何体统。赵若水反倒觉得这设置才算是真的尊重逝者。
继续向前,很快就看到赵若水的直系先祖赵匡胤的封土。赵若水最大感受就是陌生,北宋距离她太远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若水没见到老爹年轻时候是如何的筚路蓝缕,如何的艰苦行进。她见到的是老爹从大权独揽到登上皇位的过程。所以赵若水自己心里面对自己‘赵嘉仁女儿’身份的认同远高过大宋公主。
正在想,就见驸马已经在指定位置上摆好香烛,献上贡品。还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写好的祭文念了起来,“臣陈无忌,今日于太祖墓前,祭拜太祖在天之灵……”
赵若水叹口气,摇摇头。回想当年,爷爷就不说了,那种文官实在是颇为胆小,紧张害怕还有种莫名的抵触。老娘在那个过程中虽然看着镇定,其实是非常担心的。赵若水甚至见过老娘偷偷学着放枪。也可怜了老娘这样娇滴滴的人,居然要学着摆弄杀人利器。只有奶奶一点都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还呵斥家人不要垂头丧气。等老爹赵嘉仁接过小皇帝禅让的诏书的消息传到家里,奶奶大笑道:“果然是我儿子,能当得起大事!”
在赵匡胤墓前,赵若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位直系祖先的在天之灵说什么。若是太祖赵匡胤知道自己的某个子孙搞出大宋历史上第一次禅让,是会觉得老爹赵嘉仁和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柴家江山一样的英武决断,还是会觉得老爹赵嘉仁不受规矩。
但是赵若水却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不好意思,大宋那时候其实已经被摧毁了。早在理宗时代,史弥远勾结杨太后矫诏害死太子,那行径比起老爹这么光明正大接受禅让可是天差地别。便是这样上台的所谓皇室,在临安总投降之后还剩下什么法统可言?
想到这里,赵若水只觉得自信心提升,与赵匡胤在天之灵的感觉也拉近许多。驸马念完祭文,赵若水拉着孩子到了祭拜位置前上香。接着对着沉默的陵墓大声说道:“太祖,我叫赵若水,是当今大宋官家的女儿。我见过你的画像,我爹长得还有点像你。不过比你俊些。想来我爹前来祭拜的时候,你也见过。这三个是我的孩子。我觉得金兵来的时候你受苦了,至少是担惊害怕。我们以后会记住之前的耻辱,绝不让悲剧再上演。你放心长眠,不会有外敌再来侵扰你的陵墓。”
驸马被这话给吓住了,赵若水对祖宗的话是没错,不过也未免太直白。至于娃们体会不到世事变化,差不多没听明白老娘这是啥意思。
赵若水此时倒是完全想开,若是真有在天之灵这种玩意,赵匡胤在金兵入侵的时候即便没有起身带领那些子孙和大臣们手持武器杀死敌人,至少也得有点啥表现。既然他们只是老老实实躺在墓里随人处置,赵若水自己现在的敬意也已经足够。
祭拜完太祖,又到了所有陵园的先帝墓前上香。又一次性给那些大宋值得敬仰的名臣们上了香,烧了纸。赵若水就决定开封。几天后赶回开封,就见街上报摊前挤满了人,大家都急切的买报纸来看,排不上的干脆就几个人一起看一张报。
赵若水回到家,就见到客厅的沙发上放着报纸,拿起一看,头条是《官家宣布最新丞相制度,任命左右丞相》。这是个真正的大消息,赵若水没想到老爹现在竟然会放弃相权。她连忙坐下仔细阅读。
此时的大宋朝廷完全开了锅,二十多年来,赵官家始终将相权牢牢握在手中,文天祥出任代理丞相虽然是个信号,很多人依旧以为那是个临时措施。等迁都引发的震动平定,就会重新收回相权。此时重新左右丞相,说明在全面解除军管之后,大宋制度也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至少是表面上回到以前,这个震动令朝臣都无比激动。
赵若水回到家,就见到客厅的沙发上放着报纸,拿起一看,头条是《官家宣布最新丞相制度,任命左右丞相》。这是个真正的大消息,赵若水没想到老爹现在竟然会放弃相权。她连忙坐下仔细阅读。
此时的大宋朝廷完全开了锅,二十多年来,赵官家始终将相权牢牢握在手中,文天祥出任代理丞相虽然是个信号,很多人依旧以为那是个临时措施。等迁都引发的震动平定,就会重新收回相权。此时重新左右丞相,说明在全面解除军管之后,大宋制度也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至少是表面上回到以前,这个震动令朝臣都无比激动。
第117章 狼之战(十九)
“接下来怎么做?”
“按照以前朝廷的做法做。”
“从农业到工业全部管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官家那般天才。”
“官家靠的是大家的力量,现在我们也靠大家的力量。别怕,官家只是任命丞相,把一部分工作交给两位丞相。我可没听官家说以后不开晨会。”
“……我万一做错了怎么办?”
“你是来做事的,还是来求对的?”
听四十来岁的右丞相与三十来岁太子说到这里,六十岁的左丞相文天祥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管两位中年人转过头来看自己,文天祥暂时忍不住笑意。
赵谦可不觉得这有啥不得了,他从小就被这么教育。老爹的要求很简单,也非常困难。任何事情要么做要么不做,做了就做到底。对赵谦来说,目睹最终失败是非常痛苦的经历。直到最近他才终于能够按照规律来办事。真正踏上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境界,赵谦固然有喜悦,更多的却是一种自责。与现在的坦荡相比,以前的自己活在种种无知和自以为是铸造的枷锁中动弹不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没有成长起来。
面对文天祥,赵谦问道:“左丞相觉得有何不妥?”
“没有任何不妥。好的紧!”文天祥也很坦率的答道:“朝廷有太子,实在是大宋之福,国家之幸。”
听着地位在自己之上的两位交谈,右丞相李平听过这样的道理,却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把道理和此时的心境融汇起来。只是看他们如此洒脱,李平心一横,大声说道:“我不如官家太多,便是做错……做的不如官家,想来大家也不会真的耻笑我。”
“嗯。”文天祥点头。心怀歹意之人定然会有各种说辞,若是把那些人的话当真,自己可是不用活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右丞相,再看看居于主位的赵谦,文天祥突然觉得这就有点朝廷骨干的意思。再把其他各部会的人配齐,大宋朝廷也就成型。
李平自己只是担心与不安,看太子和左丞相都没有要看他笑话的意思,心里面也安定下来。自从有级别之后,他参加过上千次御前晨会,对国家该干什么并不陌生。现在已经是宋历四月,要不了多久,就该进入夏收季节。
想到这里,李平用最大程度的平静说道:“文丞相,各部都有自己的安排,若是我太顾及农业部,还望文丞相多提醒。”
文天祥心里面也担心这个。听李平这么讲,他应道:“我等自当通力合作,提醒什么不用讲。”
赵谦此时没说话,新任右丞相能够理解自己不再是农业部长,也算是与时俱进。至于右丞相马上能做到啥,赵谦自己并不有什么特别期待。如果把赵嘉仁当做及格线,想及格的难度实在是太高。
接下来三人就谈起最近大宋的安排,那的确是千头万绪。说了一阵,右丞相李平对赵谦说道:“太子,却不知道财政部到底归谁管?”
“不知道。”赵谦马上回应。自从听了老爹的讲述之后,赵谦对财政部的事情就不敢再胡乱说话。以前的大宋是地方给朝廷提交税收,现在是地方从朝廷请求各个部门的预算。财政部看着就跟点石成金的神仙一样能拿出数不尽的钱。然而赵谦现在才明白,朝廷的钱的确非常紧张。说个极端的话,若是朝廷从倭国往回运黄金白银铜矿的船敢有一年无法通航,朝廷的钱袋子马上就空了。
李平也不追问。赵官家说得清楚,丞相现在管理的是国家营运,御前会议照样开,各个部门也不会全面向丞相负责,赵官家还是大宋最高权力所有者。
这边谈完,赵谦就往老爹那边去。这番讨论之后,他也累了。到了老爹家门口,就见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一瞅就是部长们的马车。正在下马,就见外交部长与理藩部长一起出门,他们没见到赵谦,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出发。另外一辆跟在车后。
赵谦心里面感叹,这两个部门应该是直属官家,看得出他们此时也有很多话要讲。边想边走,进了大厅,就见赵嘉仁送了总参谋长李云和司法部长丁飞出来。两人只是简单和赵谦挥手示意,跟着赵嘉仁往外走。
过了一阵,赵嘉仁这才回到家里。赵谦迎上去,“官家,这次重建丞相制度,是会更忙,还是会闲下来?”
“那得看那些家伙怎么干事。”赵嘉仁笑道:“不过我有件事,倭国那边或许要打仗,你和外交部和理藩部好好商议一下。”
“有机会赚钱?”赵谦眼睛一亮。
“我也不知道。只是镰仓幕府对各地守护压迫日甚,外交部和理藩部都蠢蠢欲动。你正好和他们谈谈,跟着学学。”
“跟着官家学习岂不是更快?”
“这等事跟着我学,你只能学些当今局面的手段。大宋以后定然要管理整个地球,你们还是要有自己的想法才好。全球治理,从你们开始。”
得了命令,赵谦又汇报了最近复员情况。少部分愿意以职业军人为生的军官和士官们经过调查,做出了一个评定计划。虽然有些冷酷,那些小学以下学历的统统不继续留在军中。初中毕业的经过考核之后进行挑选,剩下的高学历的去军校进修。大量退役的军人就尽可能安排留在淮河以北。预计可以在今年完成全军大调整。
“把握住一条线,士官和基层军官从基层士兵和高中后入伍的军人中选拔,不能断绝基层上升的道路。之后就一视同仁的培训、学习、演戏,总结。不要刻意倾斜。另外,谁提出搞少年军校都不行!记住了么?”
“为何?”
“当兵是选择,不是出路。天生大坏蛋的比例很低,但是觉得有东西天生就是自己的,人立刻就不思上进。再糟糕也有退路,那何必努力呢?”
“明白!”赵谦果断答道。他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长处,就是他从来不认为什么是自己的。连这个皇位也一样。在赵谦看来,他只有通过努力成为老爹这样的人,才能有继承皇位的权力。这个想法现在看未必正确,但是赵谦认为没有退路这点却完全没错。
“去吧。”赵嘉仁把儿子打发走了。
赵谦这才跑去见了妹妹。兄妹俩说着话,赵若水就递了一个信封过来。赵谦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叠凭票支领的国库券。每张面额是十万贯。
“这个我不能收。”赵谦把信封还给妹妹。
“切!说不能收,还不是顿了顿。”赵若水笑道。
赵谦登时觉得有点羞愧,他的确迟疑了。
“大哥,这是给你的贺礼。我早就想给你,却因为我这边运作买卖,心疼这笔钱。现在正好给你,也算是我的心意。”
好歹也是一百万,赵谦还真没办法狠下心拒绝。但是不拒绝又觉得不合适,弄得他心乱如麻。
“放心,我不会向你要特权。我知道你也不会给。”
“这个自然!”赵谦答道。他这个妹妹有时候很好钱,却偏偏不是个真心爱钱的人。至少从小赵若水就不缺钱。而且妹妹的贺礼不收,貌似也不对。那就太生分了。
看着大哥的表情,赵若水笑道:“记得能帮我的话,就伸手帮个忙。不能帮,也和我说个实话。这点钱,对我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你不用担心我心疼。”
正在想,赵谦突然看到老娘出现在门口。这下就窘迫起来。却听老娘说道:“拿还是不拿,说个痛快话!”
“拿!”赵谦应道。
“记得你妹妹的情意就好。护着她,也别帮她办事。”秦玉贞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又说了会儿话,赵谦就先走了。回到家,他把信封交给老婆,老婆看了这么一笔钱,也不说话,只是用美丽的眼睛盯着赵谦。等赵谦说完来由,她应了句:“圣人说得对,记得护住你妹妹就好。”
“怎么护?”赵谦觉得自己不明白女人的心思。
“官家怎么护着她,你就怎么护着她。”
“那岂不是要督促她进步?”
“能做到最好,做不到这样,至少不能眼看她犯错。”赵谦的老婆平静的说道。
赵谦不吭声了。这可是极大的责任,赵谦觉得自己只怕做不到老爹那种行若无事却能把控局面的能耐。但是听了老婆的话,赵谦才算明白为何老娘竟然在此事上不反对。
之后两天,赵谦把退役军人辅导会的差事开会理顺,这才回到开封去见了外交部长卢柏风和理藩部长罗义仁。这两个部门颇有铜钱正反面的意思,所以办公地还紧挨着。
两人已经得到命令,所以对赵谦也很爽快的讲述了倭国最近的变化。
“倭国的金银铜,对我大宋不可或缺。”卢柏风开门见山,“所以倭国若是内战,最好能慢慢打,各个地方守护都大力开采金银,从我大宋购买他们需要的物资。不管是枪炮、武器、日用品,都不能让有人进来胡作非为?”
“怎么个胡作非为?”赵谦不明白。
罗义仁笑了,“呵呵,太子,若是有奸商私下卖大量的铁给倭国的朝廷,倭国朝廷打造出大量兵器,岂不是立刻改变了局面么?自然得有朝廷把这些给管制起来。对倭国的贸易,必须官营。当然,也不能表面上官营。”
赵谦花费了半分钟才想明白这‘官营又不能官营’的意思。这下他心中有点佩服,又觉得非常的不地道。阴谋诡计和阳谋结合在一起,真让人难以定位自己的立场。
“太子,我们的立场是为了大宋的利益。倭国内战不能损害大宋的利益,所以我们不能让倭国最后变成一个不依赖大宋贸易的国家。这几年,倭国的镰仓幕府已经开始收紧贸易,不许各地守护和我们大宋做生意。这不能接受。不过我们讨论之后也觉得,若是倭国再兴起一股势力,打倒了镰仓幕府,只怕他们会比镰仓幕府做的更彻底。看看我们大宋,就可以明白。”
“……大宋不是全力和各国经商么?”赵谦一时难以做出类比。
“曾经霸占海上贸易的大食人近安在?”罗义仁笑道。
这话让赵谦登时清醒过来。
“能做到最好,做不到这样,至少不能眼看她犯错。”赵谦的老婆平静的说道。
赵谦不吭声了。这可是极大的责任,赵谦觉得自己只怕做不到老爹那种行若无事却能把控局面的能耐。但是听了老婆的话,赵谦才算明白为何老娘竟然在此事上不反对。
之后两天,赵谦把退役军人辅导会的差事开会理顺,这才回到开封去见了外交部长卢柏风和理藩部长罗义仁。这两个部门颇有铜钱正反面的意思,所以办公地还紧挨着。
两人已经得到命令,所以对赵谦也很爽快的讲述了倭国最近的变化。
“倭国的金银铜,对我大宋不可或缺。”卢柏风开门见山,“所以倭国若是内战,最好能慢慢打,各个地方守护都大力开采金银,从我大宋购买他们需要的物资。不管是枪炮、武器、日用品,都不能让有人进来胡作非为?”
“怎么个胡作非为?”赵谦不明白。
罗义仁笑了,“呵呵,太子,若是有奸商私下卖大量的铁给倭国的朝廷,倭国朝廷打造出大量兵器,岂不是立刻改变了局面么?自然得有朝廷把这些给管制起来。对倭国的贸易,必须官营。当然,也不能表面上官营。”
赵谦花费了半分钟才想明白这‘官营又不能官营’的意思。这下他心中有点佩服,又觉得非常的不地道。阴谋诡计和阳谋结合在一起,真让人难以定位自己的立场。
“太子,我们的立场是为了大宋的利益。倭国内战不能损害大宋的利益,所以我们不能让倭国最后变成一个不依赖大宋贸易的国家。这几年,倭国的镰仓幕府已经开始收紧贸易,不许各地守护和我们大宋做生意。这不能接受。不过我们讨论之后也觉得,若是倭国再兴起一股势力,打倒了镰仓幕府,只怕他们会比镰仓幕府做的更彻底。看看我们大宋,就可以明白。”
“……大宋不是全力和各国经商么?”赵谦一时难以做出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