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革宋TXT下载革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革宋全文阅读

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章 分功

    “相公,有三百里加急快信。”幕僚的声音让贾似道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何人来的快信?”贾似道问。

    “福建路提点刑狱。”幕僚回答。

    贾似道无言的叹口气。赵嘉仁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对天下大势有个清楚的看法,之后更能对蒙古主南侵做出精准预测。这么一个本该运筹帷幄的文官,却因为年轻气盛上了前线,如同武人一般浴血厮杀。

    大概是他上了前线之后,终于知道蒙古水军根本不是福建海盗可比。贾似道很不高兴的想。他甚至下了决心,若是赵嘉仁前来哀求帮助,贾似道就要训斥赵嘉仁一番。让这个毛孩子知道些天高地厚。

    拆开信,贾似道看了起来。幕僚就见贾似道表情从怀疑到惊喜,然后有有了些愤怒,最后有变成了生气。

    “相公。赵提点出了事么?”幕僚忍不住问。身为幕僚,就得及时开导贾似道。贾似道的情绪变化太快,以至于幕僚得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听幕僚这么一问,贾似道将信拍在桌子上,非常生气的说道:“可笑!甚是可笑!”

    说完,贾似道站起身。背着手在官厅里面走了起来。幕僚看贾似道一脸又生气又高兴的模样,连忙拿起信。

    信的内容不长。赵嘉仁告诉贾似道,他海战中击沉三艘蒙古水军大船,俘获两艘。抓了277名俘虏,获得了194具尸体。出于文武和睦的打算,把这些俘虏与尸体运到海州后想将194具战死的蒙古水军分一半给海州与涟水军守将。没想到海州与涟水军守将竟然把搬下船的蒙古水军尸体全部抢走。幸好俘虏还在船上,赵嘉仁的部下死守船只,才算是保住了俘虏。

    在信的最后,赵嘉仁问贾似道,现在贾似道派人去把俘虏接管,还是赵嘉仁亲自派船把俘虏送到扬州。

    看完了信,幕僚完全理解了贾似道为何会有那么离谱的反应。赵嘉仁这个18岁的提点刑狱办事真的令人无言以对。从能力讲,他一个文官亲自带兵,在海上大破蒙古水军。若是一个懂做官的,这功劳足以一举成名。

    结果呢,这孩子竟然觉得海州的武将们守城有功,居然想分点军功给他们。残酷的现实就把他好好教育了一番。这年头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吧。

    幕僚放下信,对贾似道说道:“相公,赵提点……虽然年轻,却也知错能改。相公还是先让赵提点把俘虏送到扬州吧。”

    贾似道停下脚步,“不!马上派人去海州接收俘虏。一旦核实,就命赵嘉仁把俘虏送去庆元府。咱们派人去庆元府备船,将这些俘虏尽快送去临安。”

    “若是夏贵与毛兴没能守住海州与涟水军……”幕僚不想让贾似道过于托大。

    贾似道摆摆手,“无妨。既然俘虏277人,死尸捞了194具。李璮的水军损失没有三千也得有两千五六百。他打不下去了。”

    幕僚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任何军队实打实的损失三千人,都会实力大损。然而身为幕僚,他继续问:“相公。那赵嘉仁可信么?”

    “我信得过他。再说,派得力之人去,总不至于被这么一个傻孩子给骗了。”贾似道说起赵嘉仁的愚蠢,就没了好气。“给赵嘉仁的父亲写封信,将他干的好事告诉他爹。既然赵嘉仁送俘虏去庆元府,无论如何都要去拜见他爹一次吧。有些话,我们真的不方便讲。”

    两淮安抚大使亲自下令,事情就以惊人的高速执行起来。贾似道的得力手下只用了两天就从扬州赶到了海州。精疲力竭的人员也不去休息,连夜审问那些俘虏。经过审问之后,确定这些人的确是益都(山东)行高官官李璮麾下的淄莱水军。

    277人中不仅有272名山东人,还有5名重伤的蒙古人。确定赵嘉仁没有扯谎,贾似道的命令立刻就得到了执行。赵嘉仁也不拒绝,两天时间里,他竭尽全力对蒙古军船进行了抢修。三斤炮打出来的洞被堵上,水密舱里面的海水被抽出来。他立即带领船队押送俘虏与这两艘大船南下。

    如此猴急的做法甚至让赵嘉仁的手下都觉得有些过激。大家觉得好歹也多维修一下才好。赵嘉仁问他们,“这些船送回福州,我们立刻就拆了,只用船上的木料。难倒你们想开这种船么?”

    这个理由倒也能被接受,用惯了赵氏船之后,这帮人已经无法接接受传统的大船。

    赵嘉仁知道贾似道最关心的是什么,他命一艘300吨的大船运送俘虏紧急赶路。自己则先去了嘉兴府的华亭县。已经好久没见到大哥赵嘉信,赵嘉仁很是想念。

    赵嘉仁不想坐轿,他穿着轻快的布鞋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虽然理论上这是一条官道,虽然赵嘉仁在大宋前前后后生活了四十年,他还是完全无法接受宋代的‘乡间道路’。只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是视察,而是来见大哥赵嘉信。这样不平的土路也带给赵嘉仁乡村风情的感觉。

    路上的行人见到赵嘉仁一身官袍带了六名随从在道路上走,立刻吓得给赵嘉仁让路。让路归让路,这些人等赵嘉仁走过之后,却远远的尾随。大概是想看看这位看着明显不是税吏的官人到底是去向何方。

    心情好,赵嘉仁也不在乎被别人看。一行人又走了一阵,前面的道路突然就变好了。坑坑洼洼的路面平坦了,窄窄的道路变宽了,道路两边是两排小树,每一排都有五棵。看着纤细的木樨数,或者说桂花树,赵嘉仁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他请大哥赵嘉信种植的桂花树,目的是为了提炼桂花香精。之后他就把此事给忘记了。

    “校长。原来你在地理课上讲的平原真的在。你看,到处都是平的。”刘猛看来憋了好久,他说完这话之后开心的舒了口气。

    有刘猛开头,其他人员纷纷表示赞同。“是啊,真的是平。根本看不到头。”

    “以后我们有机会看到更多大平原。”赵嘉仁随口答道。身为安徽人,他见过很多平原。

    “好。我们一定跟随校长。”刘猛欢喜的答道。

    一行人边聊边顺着宽阔的道路走,没走多远就见到一处庄园。白墙黑瓦,全然是江南建筑的风情。到了庄园大门,已经有家丁在门口集结。不是为了防备,而是对突然出现的陌生官员表示礼貌。

    不等赵嘉仁说话,门内已经有人快步走出。到了赵嘉仁面前行了个礼,这才问道:“不知是哪位官人。”

    “我乃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是赵嘉信的三弟。”赵嘉仁说道。

    出来的人一听,立刻满脸惊喜,“原来是赵兄弟。久闻大名,今日才见到。我乃王宜兴,是你大嫂的二哥。”

    “不知我大哥可在庄里?”赵嘉仁问。

    “令兄半个月前去了庆元府。”王宜兴答道,“别站着说话,进去再谈。”

    在王家庄子里面喝了杯茶,稍微谈了一阵,见了见王家庄子里的家族成员。赵嘉仁就告辞。听赵嘉仁还有军务在身,这帮王家子弟都感叹赵嘉仁前程远大。

    既然大哥不在,赵嘉仁立刻上船赶往庆元府。回船的路上,赵嘉仁才明白自己算错了。大哥赵嘉信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将除虫菊与棉花的生意放在两地,这样的话一地只用种植一种作物,对于保密有些帮助。

    因为路上耽搁,赵嘉仁比送俘虏的人晚到庆元府一天,俘虏此时已经被接走。命船队留下一艘一百多吨的船,其他三艘船都护送大船南下。赵嘉仁接着就去了父亲赵知拙的宅邸。

    迎接出来的管家一看是赵嘉仁,立刻喜笑颜开的引着赵嘉仁直入正堂。让赵嘉仁坐下,管家直奔后院,赵嘉仁远远的听到管家喊道:“东家,东家,三公子来了!”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赵知拙大踏步走出来,见了赵嘉仁后开口说道:“随我来!”

    领着赵嘉仁进了书房,让仆人离开,赵知拙才问道:“你何时搭上了贾似道?”

    “从中了进士之后,就拜见了贾似道。请他帮我做莆田县尉。”赵嘉仁也如实告知父亲。

    “修木兰陂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赵知拙继续问。

    “我听闻过木兰陂的事情,也听闻了些蔡京的事情。这才起了心思。”赵嘉仁说了一半实话。

    “你小小年纪……”赵知拙说了开口,却说不下去。小小年纪就为做官做谋划,作为读书人来讲不是错事。但是赵嘉仁这些年所作所为未免太过于骇人。几天前看了贾似道的信,赵知拙才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居然率领战船在海州与蒙古水军大战。

    直到昨天看到赵嘉仁的船上带下来的二百多受伤的俘虏,赵知拙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是相信赵嘉仁,而是看贾似道的人急急忙忙押送这些人去临安献俘,赵知拙相信贾似道不会做自毁前程之事,这才不得不相信此事居然是真的。

    看到自己身材高挑一表人才的儿子穿着合体的官服,从从容容的坐在自己面前。赵知拙觉得百感交集,却抓不住心情的重点。三儿子赵嘉仁从小就没跟着赵知拙,赵知拙对这个儿子很陌生。现在了解陌生的儿子了越多,赵知拙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越是陌生起来。自己亲自教养的两个年长的儿子完全没办法和只见过几十面的幼子相比,赵知拙觉得心情挺沉重。

    然而赵嘉仁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赵知拙收回了心情,问赵嘉仁:“你知道功劳该归于主帅的道理么?”

    “这个……”赵嘉仁已经从贾似道派来的人那里听到贾似道对赵嘉仁分给武将功劳的事很不满。赵嘉仁却有他自己的理由,这个夏贵在赵嘉仁上一世也算是很出名的勇将,赵嘉仁自然有些结交的心思。

    赵知拙看儿子并没有恍然大悟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贾似道调你去两淮,你就是贾似道的部下。你有了功劳不与贾似道分,却与下面的武将分。你觉得贾似道会怎么看你?”

    “我知道了。”赵嘉仁表示了赞同。不过赞同的原因并非是因为知道该这么做事,而是他对夏贵很失望。能教养出一众硬抢别人俘虏的部下,夏贵这家伙治军的水平实在是无法恭维。这不是那点俘虏的问题,而是夏贵根本没有在军中确立基本的道义。

    虽然不知道自家儿子到底在想什么,赵知拙也靠经验看出儿子根本没有理解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这次也不再怒骂,而是颇为诚恳对儿子讲,“嘉仁,贾似道虽然谈不上是个睚眦必报之辈,不过你所做的事情让贾似道极为不快。若是以后再相处,贾似道心里必然记你一笔。贾似道若想帮你,你也见到他能做到何种地步。贾似道若是记恨你,你也该知道会有如何下场。不知你准备如何。”

    “现在蒙古南下,就如金兵攻打汴梁。我能确定我必然能再立下大功。那时候贾似道即便不喜欢我,他却也得为大宋着想,也得为他自己的身家着想。等我立下极大功劳,贾似道怎么想就不重要。”赵嘉仁坦率的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赵知拙听了之后极为失望,他看得出自己这个三儿子大概是不会再犯不归功于主帅的愚蠢错误。但是自己的三儿子却野心勃勃,对于当权者毫无敬畏之意。贾似道对此事不满,是因为感受到了赵嘉仁对贾似道只有合作与互相利用的想法,而没有支持贾似道的意思。虽然大宋的制度下,贾似道并没有办法因为自己好恶就杀一位进士出身的赵家子弟。贾似道却有的是办法对付赵嘉仁。

    可看现在赵嘉仁的表现,他大概是不会不要体面的去重新获取贾似道的信任。赵知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也许很像自己,赵知拙年轻的时候也是以为自己可以指点江山主宰朝政,结果犯了一次错。大好前程就中断了。如果不是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他早就能进临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各个州当知州。

    本想责备儿子,甚至掐着儿子的脖子让他向贾似道低头。赵知拙却发觉自己办不到。难倒就因为贾似道现在权大,就必须跪舔么?难倒赵嘉仁靠自己考上进士,靠自己兴修水利,靠自己建设灯塔,靠自己打败蒙古水军,然后还要放弃气节么?

    叹口气,赵知拙说道:“给贾似道写封谢罪的信。算了,你大概是写不了,这封信让我来写,你抄一下就好。”

    说完,赵知拙让赵嘉仁先去吃饭,他自己磨墨提笔开始写这封告罪信。如此轻轻放过儿子,赵知拙也不是很乐意。不过当年自己也也年轻过,赵知拙知道年轻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低头。哪怕是知道现在的命运,他也会选择奋力一搏,而不是跪地求饶。

    付出了代价之后的今天,赵知拙依然觉得这态度未必是错。

第6章 小胜后的休闲时光

    宝佑六年四月二十九日。贾似道接连接到四封信。

    第一封只能勉强算是某种程度的信,官家下旨嘉奖俘获两百多俘虏的贾似道。在大宋的理念中,若是没有文官主帅的英明指导,哪里会有大胜。

    第二封信也是文书,守海州与涟水军的宋军将领夏贵与毛兴告知贾似道,益都(山东)行高官官李璮麾下的蒙古兵撤退。海州与涟水军得到保全。

    理着胡须,听着两淮安抚使衙门的官员们与幕僚们的如潮谀词,贾似道心里面颇为高兴。此时贾似道的贴身幕僚送来两封信。一看是赵嘉仁和赵嘉仁父亲赵知拙写来的,贾似道就把信揣进怀里。

    守住了海州与涟水军,又得到了官家的赞赏。贾似道大排筵宴,觥筹交错间马屁横飞。一众人等卸下心中压力,吃喝的极为尽兴。酒宴散后,贾似道回到府中,坐进花厅。他命人沏茶,自己掏出赵嘉仁与赵知拙的信。

    赵知拙的信非常客气,先讲赵嘉仁年少无知,得了大胜之后只图自己开心。全然没想到制度,没想到贾似道给赵嘉仁的各种支持。身为疏于管教的父亲,赵知拙向贾似道郑重致歉,并且保证经过赵知拙的棍棒教育,赵嘉仁知道了错误。期待贾似道看在两家长期的私交上不要再与小孩子计较。

    看完了这封信,贾似道又看了赵嘉仁的信。喝着茶,贾似道心里嘲笑赵知拙文彩不够。两封信字迹不同,但是行文风格一模一样……

    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赵知拙赵嘉仁父子既然写了信道歉,贾似道觉得应该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们。酒劲上来,贾似道就去睡了。直到好几天后,一直记着此事的幕僚提醒,贾似道才想起应该给赵知拙回封信。若是不回信,大概赵知拙会心中惴惴不安吧。

    然而贾似道想错了,赵知拙没有不安。他此时正抱着孙子,满脸的欢喜。现在三个儿子都在面前,老二埋头苦读,老大老三一起在忙活生意的事情。得知最近大大有名的赵家三郎居然到了庆元府,当地官员也纷纷前来庆贺。现在长孙又在怀抱,日子过得美滋滋。赵知拙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把自己的夫人接到庆元府,他已经五十岁,他夫人也四十有二,也该好好团聚一下。

    至于贾似道的想法,赵知拙懒得再去考虑。大家都是文臣,都是进士出身。贾似道再权倾朝野也不能做的过份。大不了不做官,赵知拙可不愿意再为难自己。在这天伦之乐中,赵知拙和家人吃吃饭,逗逗自己的长孙。心情非常非常好。

    写信给贾似道之后几天,在临安的亲家寄信来庆元府,因为赵嘉仁的功劳,官家特许赵嘉仁超转一例。南宋文官有几十级的复杂职等系统,正常情况下三年一磨勘,磨勘正常通过就升三职等。特转是立下大功之后升六职等。见官家如此青睐自己的儿子,赵知拙更加放心。

    和三弟一起看完了六百亩菊花的收成,赵嘉仁倒是比较在意。他还是问道:“三弟。贾似道真的不会记恨你么?”

    “贾似道记恨的是挡他道的人。我顶多是不让他满意,记恨却谈不上。”赵嘉仁笑道。之前的事情让赵嘉仁看清自己对南宋军队有错误判断。得到了这个结果,赵嘉仁反倒对贾似道没了任何担心。南宋承受着来自北方的巨大压力,贾似道想随心所欲的对赵嘉仁动手,前提是贾似道有能力轻松对付北方的蒙古。很明显,靠了南宋现在的将领根本无法有效对付蒙古人。

    “你总是这样。”赵嘉信叹息道。他已经确定自己在为官上不如三弟赵嘉仁,他看不透的事情,赵嘉仁却能轻松看透。即便如此,赵嘉信还是忍不住担心。

    摇摇头,赵嘉信换了个话题,“今年的钱已经收到,你何时运走?”

    赵嘉仁心里面很感动。别家的大哥大概不会这么自然的将钱给弟弟,自家大哥赵嘉信却毫不迟疑。赵嘉仁笑道:“大哥再等几日。我现在若是南下,大概会被扣个擅离职守的帽子。我要走,好歹等蒙古人从海州撤军再说。”

    一听又是与军务有关,赵嘉信叹道:“唉!天下什么时候能不打仗啊。”

    赵嘉仁此次只能苦笑了。身为新中国的人,面对异族入侵的反应自然是起来战斗到底。然而南宋文人阶层的态度用画舫头牌经常唱的曲可以概括,‘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国虽大,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赵嘉仁承认这个道理,只是对这种厌战情绪非常无奈。不过厌战的是大哥这种技术人员,赵嘉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批评的话。他认真的对大哥讲,“有我在,定不让江南遭异族肆虐。大哥你可以放心做你想做的事。”

    见弟弟如此认真,赵嘉仁想了好一阵才说道:“如此……甚好!”

    益都(山东)行高官官李璮麾下的蒙古兵撤退的消息被临安朝廷确认之后,守海州与涟水军的夏贵和毛兴都得到了奖赏。夏贵进官二等,兼河南招抚使。毛兴特转右武大夫。赵嘉仁对如此豪爽的奖赏很是腹诽。但是他毕竟只是贾似道借调而来的人,朝廷赏赐根本轮不到一个福建路提点刑狱插嘴。

    赵嘉仁去扬州见贾似道告辞。此时两淮安抚大使贾似道的府上喜气洋洋,虽然没有再得到立马晋升,扬州与安抚大使府内的人都确信,只要这次能抵挡住蒙古人的进攻,贾似道必然进京拜相。

    赵嘉仁在花厅见贾似道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走进来,他起身行礼。心里面忍不住有些不爽,以前贾似道很讲究排场,但是排场还没这么大呢。令赵嘉仁意外的是,贾似道进了华庭后就屏退左右,率直的问:“嘉仁觉得蒙古主接下来会如何?”

    贾似道询问,赵嘉仁就回答,“蒙古主从大漠发兵,走四川近,所以主力在四川。海州与涟水军不过是想牵制大宋而已。若是还有偏师,大概会从河南南下,进入湖北。”

    四川与湖北都不归贾似道管,他自然优先考虑两淮面对的敌人。贾似道思忖片刻,疑惑的问:“难倒李璮战败之后,还会卷土重来?”

    “是!”赵嘉仁回答的非常干脆。以他来看,李璮根本谈不上战败。只是稍有挫败而已。但是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对贾似道讲,否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赵嘉仁继续讲述他对战略的思路,“我们看大漠是蛮荒之地,对蒙古主来讲,山东才是边远之地。蒙古主不可能对万里之外的山东直接下令,顶多是告之山东要出兵配合蒙古主而已。到底想不想打,打到何种地步。都是李璮决定。”

    贾似道微微点头,这话道理清晰,很容易理解。想了一阵,贾似道才对赵嘉仁讲:“此次请嘉仁助阵,各种赏赐什么的很多。加起来一共六万贯。我觉得嘉仁大概急需用钱,便给你三万缗铜钱,再给你值两万贯的绢。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赵嘉仁果断的回答。在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贾似道吞了值一万贯的东西。在赵嘉仁看来,他在极短时间内拿到了五万贯的东西。可以借着这五万贯继续推动自己的事情。对赵嘉仁来讲,时间就是金钱,时间甚至比金钱更珍贵。

    贾似道对这个回答颇为意外,他觉得赵嘉仁大概会要求拿到全部六万贯的赏赐。果然,赵嘉仁接着开口了,“另外,贾公。我还有事相求。”

    贾似道觉得赵嘉仁是想多弄点好处,他大度的说道:“何事?”

    “福建路灯塔已经修到福建路与江南东路边界。我不过是个福建路提点刑狱,无论如何都不能调动江南东路的官员。所以我想上表请官家下旨,在江南东路也修建灯塔。此事还望贾公共同上表。若是此事能成,对大宋乃是好事。”

    听了赵嘉仁的要求,贾似道用不解的目光打量着赵嘉仁。赵嘉仁野心勃勃,为了往上爬自然急于立功。但是选择这么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来做,怎么看都太古怪了。想不明白,贾似道直接问道:“嘉仁这是何意?”

    “此事若是继续拖下去,那就永远没个头。不如一次定下。而且我觉得以后还要在贾公麾下参战。有了灯塔,我来的也快些。”赵嘉仁给了个解释。

    虽然这理由看着还是有些怪异,贾似道觉得能理解。既然赵嘉仁决定要用实打实的功劳奠定他的官途,贾似道也不想阻拦。他命道:“嘉仁现在就写表。我正好上表附议。”

    两份表章一起发了出去。赵嘉仁没有走,而是留在扬州。他的船队赶回来也需要时间。在扬州住了十天,赵嘉仁的船队才赶来。

    此时扬州城内最红的人自然是安抚使贾似道,扬州城的焦点也是贾似道。无数的人都在试图靠近贾似道,搭上这位马上就要飞黄腾达的安抚使的线。赵嘉仁出发的时候并不张扬,所以没有任何人来送。赵嘉仁对此并不在意,他的船队上装满了奖励,有这些东西,有大哥赵嘉信给的十万贯,到年底之前的时间总算是能撑过去。如果把福清县除虫菊的利润也算上,撑到明年三四月份大概是可以的。

    感受着江面上与大海上完全不同的风,赵嘉仁心情很好。一旦灯塔能够修到长江口,他野心的翅膀才算是成型。那时候,他就可以乘着风,真正的一飞冲天。

第7章 吃过甜头就想再吃

    下了船,赵嘉仁欢欢喜喜的回家拜见母亲。在正堂里面见到母亲,赵嘉仁喊了一声“娘”,就大步走上去。然后他看到母亲面若冰霜,然后他听到一句,“你给我跪下!”赵夫人的声音中同时充满了热意与寒意。

    知道母亲真的生气了,赵嘉仁不解释,不辩驳,乖乖的往母亲面前一跪,说了句“让母亲担心了。”接着脑袋低垂,表示认罪。

    半个时辰后,赵嘉仁罕见的让仆人给掺着出门。在地上跪了五十几分钟,两条腿从难受,疼痛、变成了麻木,等母亲发泄完情绪之后哭着离开,赵嘉仁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用手拧两条腿,来自腿上的感觉非常微弱,甚至没了痛感,仿佛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得已,赵嘉仁只能叫了两名仆人把他掺起来。好在年轻,恢复力比较强,被人掺着遛了一段,腿总算是变回自己的。

    赵嘉仁并不怪自己的母亲,如果一位母亲得知以公务为名离开的儿子竟然是上了战场,然后还洋洋自得欢喜无限,那大概不是亲娘。连战功升官都成了自家母亲愤怒的助燃剂,证明这是亲娘无异。

    虽然不生气,赵嘉仁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安然过日子的时代,即便母亲不高兴,赵嘉仁也会不断的踏上战场。

    糊弄过去家里的事情,福建路提点刑狱先回衙门处理公务。从三月离开福建,回来的时候都是六月。福建路提点刑狱不在的三个月间,福州给人的感觉是,除了天气从春季进入夏季,其他没有一丝变化。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流,熟悉的建筑。进了衙门,那些熟悉的官员差役上前说些很没营养的贺喜的话。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雷同。

    走了走程序,露了露面,把身为官员基本的义务尽了。赵嘉仁立刻前往自己的造船厂。船厂设在江边的高地上,目的是让船只尽可能方便下水,同时防止江水暴涨冲走船只。赵嘉仁远远就见到走之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大量的木料,有些地方已经架起了修建新船的设备。人来人往,空地几乎被占满。

    见到了快速变化,赵嘉仁的心情登时就变好许多。再走近些,就见岸上有两艘大船的残骸。说是残骸也不准确,被俘获的两艘蒙古水军大船被拆的只剩下龙骨与船肋,仿佛一头巨大恐龙的骸骨般躺在闽江江岸上。

    走进船厂,就见人来人往。仔细一数开工的船只,把赵嘉仁都给吓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七艘新船正在开建。而江岸边还有一艘新船已经下水,看情况正在进行最后的安装。要是中间没出什么纰漏,赵嘉仁未来一年内有可能拥有一支由十艘新船组成的舰队。

    进了船厂自然要去见船厂厂长谢无欢,就见这位三十多岁身体强壮的男子刚被人叫醒,睡眼惺忪的从船长办公室里的床上爬起来。见到赵嘉仁进来,谢无欢也来了精神,他边打哈欠边说:“赵提点,蒙古人真会糟蹋东西。这么好的木料都被他们给糟蹋啦!”

    “我也这么觉得。”赵嘉仁附和着谢无欢的说法。他很清楚自家船厂到底有多少木料,新开工的五艘船和马上就要全部被拆完的两艘蒙古大船之间必然有直接关系。

    视察完了船厂,赵嘉仁就前往见贤钱庄。路上回想起见到的船厂局面,赵嘉仁心里面忍不住后悔。要是当时沉没的三艘蒙古大船也能被弄回来就好了。那样的话,到明年他就可以拥有十六到十八艘船组成的船队。

    心中满是这个念头,见到贤钱庄齐荣的时候,齐荣忍不住问:“不知赵提点在牵挂何事?”

    “我是遗憾手中力量不足。而且感叹海上最快的买卖还是……”赵嘉仁正想随口说出‘抢掠’二字,然而他心中突然觉得敞亮起来。是的,海上最快的买卖就是抢掠。若是只靠种地,赵嘉仁五年内拥有四艘能远征到连云港的船只就是妄想。踏着海盗的尸骨,用着劫掠自海盗的船只,赵嘉仁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齐荣听赵嘉仁说了前半截,认真的准备听后半截。没想到赵嘉仁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弄得齐荣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不得不暗自感叹,所见过的人里面念头最跳跃的莫过于赵嘉仁这个青年。

    “齐兄,我此次要还你多少钱。”赵嘉仁冷不丁的开口了。

    “啊?”齐荣一愣,看得出赵嘉仁的念头又跳跃了。好在此事也是齐荣的本行,他很快就回忆起了数字,“本月的一万八千贯已经还了。”

    赵嘉仁迅速算出了这笔账。出兵三个月,拿到了五万贯的赏钱。缴获的两艘船上的木料让赵嘉仁节省下两万贯。至于北上南下之时舰队稍微跑跑运输,做了点生意,赚的几千贯和总数一比反倒不算什么。

    这三个月的忙活赚到了七万多贯,等于是还清了三个月的欠账,还赚出了出航的三百人一年的薪酬与奖金。

    齐荣看赵嘉仁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试探着问:“不知赵提点提这个,是准备再借钱么?”

    “嗯……不是!”赵嘉仁终于缓过神来。他做了个否定的回答之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齐荣,“齐掌柜,我有些道理是辩不清楚,想和齐掌柜说一说。”

    齐荣连忙答道:“我才疏学浅,很多道理未必明白。”

    赵嘉仁摆摆手,“齐掌柜过谦了。而且我这个道理本来就是给船队里面的人讲的,他们的学问比齐掌柜差远了。”

    齐荣见赵嘉仁终于认真起来,他倒是认命的点点头,“请赵提点说说。”

    赵嘉仁问:“对我们大宋来讲,海盗是贼寇。没错吧?”

    “没错!”齐荣果断的回答。

    “对我们大宋来讲,蒙古正和我们打仗,蒙古人是贼寇。没错吧?”

    “……没错。”齐荣稍微迟疑了一下,接着答道。

    “既然都是贼寇。我们就该毫不迟疑的杀贼。没错吧?”

    齐荣不吭声了,他从这里面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危险。这些话的确是道理所在,但是这些话里面明显隐藏着某种陷阱。思忖了一阵,齐荣问:“不知赵提点到底想做什么?”

    赵嘉仁果断的说道:“我想去抢掠山东一带。反正都是杀贼,我船队的那些人总不会觉得这么做不合道理吧?”

    意识到要搞武装抢劫,齐荣第一反应是厌烦。身为一个商人,对于以强大武力为背景的抢劫有自然而然的抵触。即便强行压住了这种厌恶,齐荣也感觉到某种不对头。好在赵嘉仁也没有催齐荣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想了好一阵,齐荣本想说自己也想不明白,却突然灵光一闪,脑海里蹦出个念头。齐荣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底下的人大概想不了这么多,让他们去打蒙古人,总得能打的过才行。”

    这话一出,齐荣就见到赵嘉仁的眼睛亮了。那是一种深以为然的表情,让齐荣感到很是很是不解。难倒赵嘉仁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蒙古人么?

    齐荣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想法是大宋三百年来面对北方敌人的失败积累出的想法。

第8章 亲,我给你们画个大饼

    “我娘还是没好好吃饭么?”赵嘉仁低声问丫鬟。

    自从回到福州,第一天跪了半个时辰,之后好几天里面赵嘉仁的老娘都不搭理他。每次去问安,赵夫人都是代答不理。不得已,赵嘉仁只能通过老娘身边的丫鬟获取老娘的信息。

    “夫人吃饭已经好了,只是不高兴,不说话。”丫鬟连忙把最新消息告知给赵嘉仁。

    得知母亲情绪开始稳定,赵嘉仁也放心不少。他不多话,离开家前往知州徐远志那里。徐远志看起来心情不错,见到赵嘉仁来,立刻说道:“赵提点,我已经将单子列好。”说到这里,徐远志脸上露出了微笑,“没想到这两年的经总制钱收的如此顺利。”

    赵嘉仁笑道:“百姓手里有钱,经总制钱自然能收的上来。徐知州,我北上之前和你所讲的就是这里头的道理。”

    徐远志都快四十岁了,然而听到赵嘉仁提及道理,比赵嘉仁大了一倍的徐远志也神色认真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泉州那边的市舶司果然如嘉仁所言,收入少了许多。”

    赵嘉仁心里面高兴,脸上自然浮现出笑意。最初的时候他种除虫菊只是为了挣钱,并没有从经济学上考虑。收集到的情报越来越多,赵嘉仁才发现经济学规律在任何地方都在运行。这几年泉州的经济总量没有增加,除虫菊制品大量进入泉州,并且成功抢占市场。旧有的行业随即受到冲击,赵嘉仁最痛恨的蒲家受伤最重。

    带着开心的情绪,赵嘉仁笑道:“福州多了些工厂,多雇了些工人,大家要吃要喝要住,福州民生自然就变好。”

    “只是……,福州也乱了许多。”徐远志盯着赵嘉仁,说的很是含蓄。

    赵嘉仁哈哈一笑,也不接茬。最近两年福州多出来的这些人,大概有一半是赵嘉仁带来的。年轻人孤身在福州自然常去城里玩耍,喝酒,引发争吵乃至斗殴也无法杜绝。赵嘉仁的学生还打过泉州知州的儿子。

    翻看着账簿,赵嘉仁确定了只要没出事,今年他提点刑狱的主要工作,征收经总制钱的任务可以完成。完成主要任务,考评就是优等。三年里面能有两年优等,赵嘉仁就可以通过磨勘,在职官上再升三级。连同打仗超转的六级,得到九级提升。真的是美滋滋。

    看完账簿,约了过几天再见面讨论经济问题。赵嘉仁赶往学校,以校长的名义召集了班干部开会。身为会议召集人,赵嘉仁上来就定了会议内容,“前几日所讲的按年限晋升的事情,此次再论一下。若是大伙没人反对,就执行。”

    大宋是个有法律的地方,很多法律其实挺人道的。例如雇佣最多不得超过十年,特别是丫鬟之类的雇佣,只要丫鬟去告官,就能从东家过长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还有不允许抓人抵债,被抓去抵债的人只要去告官就能得解放。丫鬟的法律是基于丫鬟也得嫁人,若是强制雇佣到丫鬟年纪过大,就失去了趁着年轻嫁个好人家人的机会,甚至没机会嫁人。

    制定出这种法律是因为有过很多很惨的过往,不过好法律也得有执行力才行。赵嘉仁就在大宋法律框架内,与所有员工都签署三年契约。每三年一次,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再签一次雇佣契约。

    最初跟随赵嘉仁的那帮人都该签署第二次的合约。赵嘉仁要让这些干部们就已经讨论完毕的合约的内容做出决定。

    听赵嘉仁这么讲,干部都脸上有喜色。不过李鸿钧还是谨慎的问道:“校长,我们果真有一笔年金么?”

    “对。海上的事情,你们真觉得自己能干到六七十岁么?到了五十五岁,大家只怕是干不动了。那时候只要咱们的家业还在,就会给你们一份年金。让大家安心养老。若是之前出了什么事情,除了抚恤金之外,也会把到那时候为止的年金给你们的家人。让他们不至于没法把日子过下去。”赵嘉仁说的斩钉截铁。

    “在这里干满两届六年,再签的契约就是五年一次,那时候签约的还有红股。赚到的钱会给大家分红。之后每年都根据大家的年限增加红股。”对于这种21世纪常见的手段,赵嘉仁毫不迟疑的给借用过来。

    班干部们都跟赵嘉仁很久,听赵嘉仁再次确定这几项事情,他们知道自己很快就有机会享受到这待遇了。在一片担心这样的好事未必能执行的心情中,学习委员丁羽问:“校长,那个上学的事情,果真能带家族里的娃娃们么?”

    赵嘉仁制定这个条款的目的就是培养可靠的继承者,他语气坚定,发自内心的讲道:“当然。带来的娃娃不嫌多。”

    丁羽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刘猛不快的大声说话了,“考不上进士没啥,但是不读书就没出息。那种一看就顽劣不堪的大概是教养不过来,就别带来给大伙添乱。只要听话的娃娃肯来读书,不过是多他们几碗饭。我们跟着校长打海盗,打蒙古人,什么事情没遇到过。只要肯努力,哪里还挣不出来这点呢?”

    瞅见这两人的发言,赵嘉仁心里面偷着乐。学习委员丁羽是想让他的孩子和家族里的孩子考进士,所以对赵嘉仁学校里面的课程并不是认同。而刘猛爷爷和爹爹都读过书,因为读书把家里的钱给用尽。所以勇敢选择当水手的刘猛对挣钱更有兴趣。

    这个问题上干部们颇花了不少时间争论。不管那帮希望赵嘉仁能出钱支持孩子们走进士道路的干部们怎么旁敲侧击,不管丁羽等人怎么可怜巴巴的瞅着赵嘉仁,赵嘉仁就是不表态。他用这种柔软但是坚定的态度让那些人意识到,赵嘉仁只为他现在办的学校课程埋单。

    刘猛等没那么高追求的干部大概占了六成,他们对那帮纠缠不休的高追求干部很不耐烦。最后刘猛要求表决,看看谁的意见占多数。这场痛苦的表决最后以微弱多数通过了赵嘉仁的意见。那些居于弱势的群体们脸上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从没有特定焦点的凝视眼神,从他们紧咬嘴唇的动作。看得出这些人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那就这样吧。”赵嘉仁开口了。也不想逼迫太甚。他现在要给这帮手下描绘出一个未来,家族子弟的未来对这帮手下来讲也是大事。“学校基础的课程必须完成。等到完成之后,若是他们还想走科举的路,我不拦着,也会尽力相助。但是我要给大家讲,很多人考科举给考废了。除了点四书五经之类的玩意,啥也不知道。我把大家的子弟招进学校,首先就是要让他们能够成为靠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有用之人。不管大家怎么想,我绝不会把大家的子弟教成废人。”

    看来刘猛对此话有强烈的共鸣,他黑着脸准备发言。赵嘉仁指着刘猛,大声说道:“你什么都不许再说!”

    刘猛极为失望,但是他也不敢对抗赵嘉仁,只能闷闷不乐的低下头。原本支持赵嘉仁的那些干部们都纷纷点头,那些想让自家子弟走科举路线的也找不出能被认同的道理,此事终于得到了通过。

    难点得到突破。赵嘉仁继续最关键的问题,“我准备把咱们现在的买卖分开来,建立一个钱庄,三个公司。到哪个公司都有章程,和船上一样,不是谁想干啥就干啥,每个岗位都有需要毕业的科目。这个科目已经列出来了,咱们好好商讨一下。”

    钱庄倒也没什么,一听到‘公司’这个名词,众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公家’在中国是个历史悠久的名词。到了宋朝,皇帝被称为官家,无论什么人都可以这样称呼大宋皇帝。‘公家’,就指的是官府或者非私人的领域,是个非常高大上的词汇。

    赵嘉仁用‘公司’这么一个词,加上赵嘉仁的官员身份。他手下的大宋百姓们自然而然的感到莫名的满意。

    “对了。你们成亲之后,就把你们的浑家也带来福州吧。她们也要上学。”赵嘉仁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为何?”提出问题的还是学习委员丁羽。看得出,丁羽对这个要求不理解。

    赵嘉仁不爽的看着丁羽,一字一句的答道:“我从来没见过母亲读过书,儿女不识字的。想挖穷根,就得认字!”

第9章 创造开战的理由

    一早醒来,刘猛睡眼惺忪的起身。嘘嘘之后回到屋里,习惯性的拿起挂在墙上的板子看。板子上贴了一份月历。在六月十一日下写了‘今天值日’四个字。

    叹口气,刘猛就把老婆孩子还有从二弟家带出来的两个娃娃唤醒。洗漱完毕,这么一队人马向学校食堂前进。沿途与其他家庭的人马相遇,大家互打招呼。成群结队的去吃饭。

    超过一半的人都拖家带口,也有两成左右的单身狗混在这支人数越来越多的打饭队伍中。不过和家人同来也未必不是单身狗,还有两成的人虽然未曾成亲,却借了规定把家族成员给带出来。譬如六班生活委员林远,年纪才十八,是单身狗。却把大哥之外的三个哥哥一起接出了福建深山。他的三个哥哥已经娶亲,各有三四个娃,这一队十几号人非常气势。

    用饭票打饭之后,就必须在食堂里面吃。无论大人小孩,都在纪律委员的监督下饭前洗手,饭后洗手漱口。刘猛最初的时候觉得这套规矩太大,经历的多也就习惯。现在是只用纪律委员监督,以前的时候为了弹压那帮不听话的,班长、生活委员、刘猛这样的体育委员都要一起上阵跟看贼一样看着。还有人因为不听话被打军棍呢。

    吃饭的饭碗也是学校提供,吃完饭,漱口之后把饭碗放进洗刷池。再洗了手,刘猛就准备直接前往学校值日。他对自家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说道:“四娘,你还要去找那个弄花的去玩么?”

    “朱叔叔只是用花做东西,他才不弄花呢。”小姑娘奋力给自己去实习的地方辩解,“再说,胡娘子也去。”

    听侄女说胡娘子,刘猛就本能的心中一紧。这位胡娘子就是七班的体育委员胡月莲,她在海盗船上的杀戮吓坏了不少大男人。也让很多人选择离开船队,加入了无需参加战斗的职业。没等刘猛从不安中解放出来,就听刘四娘继续说道:“大伯,我已经有学名了。别叫我四娘,不好听。”

    “好好好。红霞,红霞。好吧。唉……”刘猛说完之后叹口气,他虽然很想和二弟家的闺女好好说说,让这女娃乖乖听话。可他还有工作。另外去实习,每天也有三文钱的收入。刘猛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刘猛和侄女说完话,就对浑家说,“你赶紧送孩子走,我就先去值日。”说完之后又低声对浑家说:“听课的时候别害怕。谁生下来就懂就会?老师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知道了么?”

    刘猛的浑家是个很普通的乡村女性,对上学总是不太习惯,听丈夫这么讲,她低眉顺眼的答道,“好。”等了片刻,她又问刘猛,“你可否问了给我的差事?”

    “不用急。我尽量给你找个好的。”刘猛答完,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就去值班了。

    在伯母的带领下,刘红霞先去了班里,又在老师的带领下到了自己的实习地点。同来的是三个与刘红霞年纪差不多的女娃。到了这里,就见胡月莲和几名成年学员已经到了。

    被刘猛称为‘弄花’的家伙叫做朱友清,是个铁塔般的壮汉。一般来讲,若是在冲锋近战队伍里面见到朱友清才对,在这么满是花朵花瓣的地方见到他就显得不那么多对劲。然而朱友清并没有丝毫觉得有什么不对,见学员到了,他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开始干活”,就分配了工作。

    实习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那是大量玫瑰花瓣散发出的味道。小家伙们的工作就是把女性们从花朵上摘下来的花瓣用小竹篓搬进屋子里面。在花瓣不够的时候,刘红霞也得参与摘花瓣的工作。四周都是香甜的气息,刘红霞非常喜欢。

    连着的五间屋里面空荡荡的,东边两间屋里面最主要的器具是一个下面生着火的大铜锅。铜锅里面是奶油般的白色油脂,那些花瓣被倒入油里熬煮。铁塔般的朱友清用木棍不断搅拌,等到觉得烹煮的差不多了,就用铜笊篱把花瓣的残渣捞出来,再放进去新的花瓣。

    不是每一间屋子都在处理玫瑰花,西边三间屋子里面摆满了瓷盘。盘子上涂抹着薄薄的油脂,上面洒满散发着香味的茉莉花瓣。每个架子上都有日期记录,定期进行更换。

    把一大捧玫瑰花瓣放进竹篓里,刘红霞站起身边擦汗边跑到从处理地经过的一个少年身边。她拽住步履匆匆的少年的衣袖,“张哥哥,带我去西边那几间屋子看看呗。”

    姓张的小哥停下脚步,带着微笑对刘红霞说道:“等会儿我去问问朱老师。你现在可别去。”

    “好。”刘红霞点点头,大声说道。

    “这位小娘子,你是想去看花,还是想去看盘子?”旁边响起了赵嘉仁的声音。

    刘红霞一看赵嘉仁过来,二话不讲扭头就跑回摘花瓣的地方,在竹篓后面躲起来。

    赵嘉仁叹口气,他确定自己那句‘小娘子’绝不是吓住小姑娘的原因。这年代对女性的称呼就是‘娘子’,小姑娘的称呼是‘小娘子’。倒是叫普通人家的女性为小姐,是非常恶劣的事情。和21世纪很像,小姐是作为某个特殊行业的称呼。

    见到自己如此不讨人喜欢,赵嘉仁也不尝试继续自讨无趣。他叫上和刘红霞说话的少年和几名成年学员一起搬了还没凝固的香脂到了不太远处独立的一间屋子。在这个故意四处透风的房间里面,油脂在熬煮花瓣的过程中吸饱了花瓣中的香味化合物。这帮人的工作就是在没有凝固的油脂里面倒入高纯度酒精进行充分搅拌。被蒸腾出来的酒精味道熏的不少人觉得自己仿佛喝酒一般。

    月莲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停下搅拌的动作。而那个张少年更是不为所动,他紧盯着混合物的目光里面都是热力,手中的动作不急不慌,仔细观察着最细微的变化。

    曾经被吸入油脂的香味化合物很快就从油脂里转移到了酒精中,随着油脂渐渐凝固,白色的油脂上面出现了一层深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散发出强烈的香气,那是花朵的香味,几亩种植出来的花朵所散发的香味被浓缩在这数量很少的精油中。

    赵嘉仁立刻把这些精油收入精致的小瓷瓶里面,瓷瓶口用精致的塞子塞紧,接口处用蜡封死,再用鱼鳔把瓶口裹上,用线绳紧紧系住。

    月莲则是履行了自己的工作之一,她拿了一个标签,用铅笔写上了玫瑰二字,贴在瓶外。瓶子上的标签经过两个人检查,这才被放进一个用棉花与棉布填充好的木盒里面。所有经手人员在记录上签名,又在盒子内部的签名位置签名。这才算是走完了流程。

    用完的那些油脂再次被融化,与酒精混合,把里面含有的香味化合物最大程度分离出来。但是这次出来的精油数量很少,质量也大大不如第一次分离出来的精油。这部分精油留下来用作调制香水的原料,更多的是作为试制新香水的实验材料。

    分离进行了一天,装精油的木盒装满了大箱子。月莲虽然喜欢这样的味道,却觉得这包装也太唬人。在工作结束后,赵嘉仁告诉月莲,去会议室开会。到了会议室,只见六班和七班的干部已经到齐。赵嘉仁坐下之后立刻告知众人,“这次送货去泉州,有可能会遇到海盗袭击。”

    “海盗袭击?”一众干部都很是不解。

    “现在还有海盗敢到福州这边?”学习委员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前年给了海盗猛烈打击,去年也进行了扫荡。福州这边几个月都没听说过与海盗有关的事情。

    “只是说可能有。福州没有海盗,不等于泉州没有。”赵嘉仁讲的依旧轻松。有些事情他不想在此时讲,从去年开始就让蒲家痛苦不堪的不再只有除虫菊蚊香,更有赵嘉仁制作的香精与香水。香料生意每年就那么一次,香精的供应局大大不同。从春天到秋天不断有从各种花朵提取出来的香料送到市场上,甚至在冬天也有水仙花香精被提炼出来。

    齐叶最新提交的报告里面讲,蒲家已经开始寻找这些香精与香水的供应商。据说蒲家长子蒲师文好过几次说,要给狠狠收拾抢了蒲家生意的家伙。其他的情报网也提供了差不多的情报,所以赵嘉仁就让齐叶开始散布定期运输船的消息。

    如赵嘉仁所料,一听到在泉州附近会遇到海盗,月莲的眼睛就亮了。这让赵嘉仁很是满意,海盗也许来也许不来,至少赵嘉仁希望他们来。现在拥有月莲这样渴望吞噬蒲家生命的斗士,赵嘉仁非常期待发挥出自己手中的力量。

    “无论如何,这次运的是极为昂贵的货物,大家都要小心为上。”赵嘉仁用这样的话结束了会议。

第10章 香水铺子非常火

    “这位娘子,木樨的味道很好,几年都不会消散。不过人生才多少年,你难道一辈子都只用木樨香么?”齐叶坐在敞亮的堂屋里面,微笑着对桌对面的几名女子说道。

    宋代女子们服饰可以非常复杂,但是一般来讲,她们还是喜欢简单的服饰。对面这几位女子的窄袖短衣和长裙都是布的,只有上衣外面对襟长衫才是品质不错的丝绸制品。布匹已经开始泉州流行,齐叶自己的贴身衣物也是布衣,吸汗透气。对面这些女子们穿布衣,自然不是穷苦家庭。

    有钱人家出身的女子自然是重要客户,齐叶把贴了‘木樨香水’标签的小瓶推倒对面的女子面前,“这是新出的木樨香水,因为店里没办法大量进货,都只是试用品。这种香气可以留香四五日,之后就散了。在用其他香水的时候不会混了味道。”

    几名女子打开瓶子,很熟练的把香水涂到手腕内侧脉搏处。等香水稍干之后,她们才凑上去闻。浓郁纯净的木樨(桂花)香气令她们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也许我是男子,所以更喜欢这个新香水的味道。”齐叶又把一个小瓶推倒女子们面前。

    她们打开之后在另外一支手腕上涂了,这次闻到的乃是柑橘皮的香味。甘甜中稍带一丝苦涩,却又没有柑橘特有的酸味,感觉暖暖的,而且不会引起食欲。

    “这个不会也只有试用品吧?”为首的女子笑道。

    “当然不会。”齐叶连忙回答。

    女子们稍稍讨论了一下,最后要了两瓶茉莉香水以及一瓶柑橘香水。这几位并没有让仆人付钱来取,而自己自己拿了钱买走了货。齐叶手下的账房立刻把钱点后收下。齐叶心中稍一计算就计算清楚,他这一单买卖赚了五贯铜钱。这笔钱买一石上好大米之后还能有剩余。

    正心里面盘算,外面进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女子,另外是仆役。仆役取走了定下的香水,而女子们则寻了桌子坐下,开始细细选择齐叶店里的香水。

    齐叶自从回到泉州之后,就被家里给孤立了,给了他一个闲的根本没事做的差事。看得出,这个见贤钱庄下一代掌门的有力竞争者处于很大的劣势。齐叶早就知道自己也许会有如此待遇,他百般无聊之下就开了个卖香水的小店。却意外的生意兴隆。在泉州一天净赚五贯铜钱倒也没什么不得了,每天至少净赚五贯铜钱那就不一般了。

    迎着顾客上前,齐叶继续开始推销他的货物。他甚至考虑是不是答应了前一阵子慕名到泉州来的广南东路客商的请求,大量放货给他们。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是每天至少净赚五贯,平均下来,他每天至少会净赚十贯。

    到了傍晚,齐叶关了店,和账房一起把香水放入仓库下面挖出的储藏间。虽然赚了那么多的钱,这些价值不菲的货物体积却非常小。店里存放的几十瓶货物不过几个小箱子就能放下。

    半夜时分,在店里守夜的伙计被一阵浓烟与火光弄醒,他迷迷瞪瞪的抬起上身,就见到前院已经是火光一片。幸好伙计接受过训练,他也不管那么多,顶上一床棉被就往外面冲。好不容易冒烟突火的冲出院子,回头看时,香水店已经烧的跟火窟一般。想到只要自己再晚点向外冲就会葬身火海,伙计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天亮之后,齐叶带着账房抵达被烧毁的香水铺子前。大火已经扑灭,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账房急火攻心,连声咒骂守夜的伙计不小心。齐叶一声不吭,他围绕着残破的屋子转了几圈,就招呼账房到库房。两人搬开储藏间上方堆积的那些破烂,发现用石条建起的储藏间里面装香水的箱子完全没事。打开箱子后确定里面的香水果然安然无恙,账房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齐叶站起身继续观看四周,后面的墙虽然塌掉,并没有见到多少被熏黑的痕迹,反倒是没多少易燃物的前院烧的黑乎乎一片。两相比较,屋外的墙比屋内的墙黑的多。看到这里,齐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他在福州与赵嘉仁喝酒吹牛,曾经笑过赵嘉仁年幼,大概不懂办案。赵嘉仁表示齐叶这是胡说。于是齐叶看着灯火,听着外面巡更的高喊‘小心火烛’,他便问怎么判断是纵火。赵嘉仁很轻松的讲了该从几个迹象入手调查。即便对那时讨论的回忆只剩下很少的内容,齐叶也能确定此事并非伙计不小心。

    在街上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齐叶。看到齐叶忙活一阵后居然抱着明显是香水盒子走了。那双眼睛里面就有了愤怒。片刻后间,那人离开火场直奔蒲家而去。

    听完自家家生仆人蒲阿里的讲述,蒲师文颇为讶异的问:“哦?没有烧到他们的香水?”

    “是。我看那齐叶大概是把香水藏到地下,这才没有烧到。”蒲阿里连忙回答。

    “这厮真是好狗运!”蒲师文怒道。不过片刻之后蒲师文恶狠狠的说道:“却也不怕。这次烧了他的店,这厮一年赚的钱全都赔进去啦。而且他还见人就说他的新货要来,此次连他的船一起烧掉,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那可是赵家的船。”蒲阿里提醒蒲师文。

    “这里还是泉州呢!”蒲师文冷笑着说道。

    见到蒲师文一副硬干到底的模样,蒲阿里也不再吭声。蒲家里面公认最有眼光最能干的就是现在的族长蒲寿庚,公认最有行动力的则是大公子蒲师文。蒲家的很多事情都是蒲师文用近乎蛮干的手段实现。

    在约定的日子,赵嘉仁的船果然到了泉州,前去迎接的就有齐叶。经过一番交谈,赵嘉仁的船竟然在下午时分出港,远远停在了泉州港外海。这奸猾的做法让蒲师文之前的布局全部落空,在一阵指天大骂之后,蒲师文下令,“命船队出航。”

    蒲阿里也不敢多说什么,他直接跑去告知族长蒲寿庚此事。没想到蒲寿庚听了之后并没有下令阻止,他沉思片刻,然后说了一句,“就让他去吧。”

    蒲阿里连忙问道:“为何?”害怕蒲寿庚没有掌握情况,他赶紧强调,前年占城人就没能打赢赵家。

    蒲寿庚苦笑道:“看赵嘉仁的举动,他是不会收手的。他若不收手,我们的生意大概就做不下去。事情到此,我们总得试试才行。”

    “我们可以继续烧香水铺子。”蒲阿里连忙说道。

    蒲寿庚被这话给逗乐了,“烧一次,别人以为只是意外。连着烧两次,泉州知州也能知道里面不对。烧三次,这不摆明了是我们干的么。”

    看蒲阿里一脸的不解,蒲寿庚面露坚毅之色,和之前那个仿佛是普通老人的模样再也不同,“这里毕竟是大宋,赵嘉仁不是普通人,而是赵氏宗亲。赵宋虽然一贯厚待外国商人,但是真的让人知道我们要和赵氏宗亲对着干,赵宋还是不会袖手旁观。此次若是不能打掉赵嘉仁的气焰,我们就自己收敛。所以我们总得试试看。”

    蒲阿里是个家养的仆人,对蒲家极为忠心。他之前是因为担心失败才一再提醒,现在确定族长是准备定输赢。他不再多话,只是用占城语大声说道:“全凭老爷吩咐!”

第11章 守夜经历

    如钩的弯月淹没在云层里面。失去了光线来源,海面上更加阴暗。原本仿佛在边际嵌上白线的海浪变成了黑色与更深黑色的组合。没有了光,海浪声都仿佛变得更幽咽了些。

    月莲盘腿坐在指挥台的边缘,双手轻轻抚摸着放在膝上的一对弯刀。感受着船只的起伏,听着海浪拍打船只的声音,呼吸着混合了一丝丝咸味的空气。月莲终于舒服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精神一振。

    将双刀在腰间挂好,月莲在甲板上走了一圈。周围的海面上可见距离很低,即便是用尽了目力,月莲也没能看到什么异状。手扶栏杆,月莲又打了个哈欠。这次她就感觉到了一阵困倦。但是月莲摇了摇脑袋尽力驱逐睡意,她今天晚上被安排来守夜,从换掉的香的数量来看,这才刚到午夜。想到那帮在船舱里呼呼大睡的混蛋,她心里面就感觉不爽,反倒有了些精神。

    白天刚抵达泉州得知齐叶的香水铺子被烧,月莲觉得事情非常不对,她建议立刻返航,尽快把消息告诉赵嘉仁。然而这帮没用的男人居然提出无比神奇的建议,那就是告官。月莲听完了之后几乎想昏倒,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赵嘉仁那么聪明能干的人尚且知道用官方手段对付蒲家是不明智的选择。反倒是赵嘉仁的手下们觉得告官有用。

    好在齐叶很通事理,他坚定的要求船只离开泉州,这才算是让这群家伙出航。接下来的讨论又快把月莲气炸。这群愚蠢的家伙认为赵嘉仁预测的遭受袭击的情况很有可能会出现,他们就在泉州港附近停下,而不是先开到更远的外海。这帮人认为等这明天白天就可以吸引海盗船跟着他们走,能够以逸待劳。

    月莲实在是忍不住,平常很少发言的她率直的告诉这帮人,蒲家就是海盗,还是居于泉州为核心的海盗体系顶点的大海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开到更远的地方,等明天再开回来。留在这里,等来的大概是蒲家的船队。

    正忍不住回想白天的事情,月莲就听到有人睡意朦胧的在从舱室到甲板的楼梯前吆喝:“谁把火把给灭了?”这一嗓子就让月莲想起声音主人的脸。那是七班班长陈筹,一个很年轻的家伙,有着非常不错的学业成绩。以及在月莲看来非常令人讨厌的自以为是的个性。

    “我灭的!”月莲走到通道口冷冷的提醒。

    脚步声中陈筹摇摇晃晃的走上甲板,不满的说道:“灭了就看不清路了。快点再点上。”

    “点上会被人看到我们的船。”月莲提醒道。

    陈筹本想说点啥,却直奔船头那边的厕所。解决了个人问题,又拉动冲水马桶的绳子放水冲。完事后之后走回甲板,陈筹对月莲之外的其他值夜的水手说道:“把火把点上。”

    “在海上会被看到的。”月莲连忙再次劝说。

    “火把又没有对着窗口,哪里会和你说的那么厉害,隔了几十里就能看到火把的光亮?”听得出,陈筹已经有些清醒过来。

    月莲心里面在意,却也没办法真的确定,她只能用了其他理由,“经常在船上走,哪里会抹黑就摔倒?”

    “咱们船上这次有不少见习水手,这又是新船,他们抹黑走不了。把人摔坏了,谁也承担不了。”陈筹谈起了他的看法,为了证明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陈筹找了个理由,“前一段去北边,打仗受伤的和摔伤的一样多。”

    “我不会让点火把。”月莲坚持自己的看法,陈筹这厮没参加北上与蒙古人作战的行动。

    “你!”陈筹一时为之语塞,过了片刻,陈筹对水手喊道:“你们把火把点上,再给我捆个吊床。我睡在甲板上,和你们一起值夜!”

    陈筹船长这么下令,水手们也不敢再坚持。没多久,甲板上的吊床系好,火把也被点起,陈筹裹了个被子,在七月夜晚的海风中睡着了。

    时间逐渐过去,随着换香,月莲判断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要亮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担心过度,以她的海盗经历所见,没有任何船能在白天与赵嘉仁的船队抗衡。在茫茫大海上想找到一艘船的难度是如此之大,如果不是月莲在当海盗的时候和父亲等人绞尽脑汁的试图寻找落单的蒲家船只,她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想法。

    只要天色一亮就可以换班,月莲也觉得自己困了。她又在船上走了一圈,把那帮昏昏欲睡的家伙给叫醒。他们可是值下半夜的,上半夜已经睡过。月莲自己则是整夜未眠。

    “醒醒!醒醒!仔细看好,再过一阵子想怎么睡就能怎么睡!”月莲对那些看着完全没有警戒心的混蛋们喊着。遇到那些明显就不想听话的混蛋,月莲还得用刀鞘抽啪啪的打他们。

    等走回到后船楼的时候,月莲听到陈筹打了个哈欠,然后开口问道:“你真的一夜没睡啊。”

    “哼!”月莲哼了一声,却没回答。

    随着下吊床的声音,陈筹边打哈欠边走到月莲身边的甲板上坐下,他低声问道:“胡委员,我听说你以前……在海上讨饭吃?”

    月莲知道很多学员对她的出身很是有兴趣,这位陈筹说话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当然,他试图套出月莲话的意图也格外明显。这种自以为是的混蛋就是月莲最讨厌的那种。

    就在月莲想着怎么让陈筹这个混蛋赶紧滚蛋的时候,外面突然亮起了火光。一支火箭设上半空,虽然火光微弱,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足以照亮下面的情况。月莲借着火光能大概看清甲板上的一切,包括陈筹那张露出惊讶表情的脸。

    如同兔子般的从甲板上蹦起来,月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警钟钱,随手一捞,就抓住了悬挂钟锤的绳子。钟声与月莲的尖叫声同时响起,“当当当!当当当!”“有敌人!敌袭!”

    从迷迷糊糊的状态进入战斗状态并不是容易事,整艘船虽然被惊动起来,但是大多数人都没能进入状态。但是前来袭击的敌人却完全进入了状态,月莲发现敌人发射的也许不是火箭,而是火球。看那轨迹,有可能是用扭力弩炮发射到半空。

    除了这些之外,敌人也在向月莲的船上发射别的东西。船舷被好几个东西击中,等到终于有人冲上甲板的时候,好几个东西飞到甲板上落下。月莲正准备拉人接替她继续敲警钟,却见敌船船队发射火球的方向一变,火球直奔船的甲板上而来。没过多久,落在甲板上的火球竟然引燃了火焰。

    这下月莲才明白,敌人方才发射的是油罐,他们知道赵嘉仁的船有何等战斗力,所以敌人聪明的选择了火攻而不是近战的手段。月莲还来不及去观察敌人,她停止敲警钟,自己直奔船头的船锚处。同时高喊着:“砍断绳索,咱们冲出去!”

    “别慌!用沙子灭火!”班长陈筹的声音终于响起,片刻后,宣传委员的大嗓门也震动了全船,““别慌!用沙子灭火!”

    有了指挥,船员们很快就恢复了些秩序。甲板上放着的沙包被解开,里面的沙土被倾倒在着火的位置,顷刻就扑灭了火。

    见到灭火成功,陈筹下达了第二个命令,“第一小队,对敌人开火。第二小队,起锚!”

    就在此时,敌人投掷的火球击中了船帆,方才就有几个油罐在船帆上破裂,两者一碰,船帆上竟然燃起了浅蓝色的火焰。月莲眉头微微一皱,这火焰的颜色好熟悉。在提取香水的工坊里面倒是经常见到。

    船长陈筹看样子也注意到了问题,他喝道:“落帆!用沙子灭火!”

    月莲觉得战场上简直是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船上终于响起了炮声。还不是一斤炮的炮声,而是炮击舱里面三斤炮的沉闷吼叫。虽然知道此时远没有解决敌人,但是月莲立刻就觉得心里面大定,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主心骨。

    黎明来的比想象中要快,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空有了亮光。虽然不至于让世界重现光明,却也足以证明胜利的天平正在向赵嘉仁的船队倾斜。敌人大概也有同样的看法,他们熄灭了他们船上的所有火把,开始撤退。

    海面上依旧黑暗,船上方才观察敌人有七八艘小船,现在他们乘着晨风离开战场。月莲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出发前课堂上教的航海学课程。里面讲,每天清晨,因为陆地与海上的温差,经常会有吹向内陆的晨风。能利用这个自然现象的敌人并不是没有航海能力的废物。再回头看船上,在黎明时分昏暗的光亮下,只能看到主帆什么的都已经降下,现在即便起帆,短时间内也追不上敌人。

    又过了一阵,天色渐亮。月莲极目眺望,就见远处海上逃离的敌船不仅升起了风帆,还用了船桨。这下月莲彻底失去追击的心情。赵嘉仁的船极好,只要有一丝风就能航行,甚至没有风的时候也能被海流推着向前走。所以赵家的船没有船桨。

    不用多讲,月莲确定敌人一定是蒲家。除了蒲家的船只,在福建一带再也没有如此训练有素的水手。收回眼光,月莲看到露出释然表情的船长陈筹。对这么一个上司,月莲原本就很强烈的不满更强化了数倍。

第12章 我们的朋友齐掌柜

    在熟悉的福州港下船的时候齐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没想到原本快船还要跑三四天的路程居然只用一天就能跑完。

    “齐掌柜,你可否有去处。”船长陈筹很礼貌的对齐叶说道。

    齐叶眼神复杂的看了陈筹一眼,如果不是这厮表示绝不回泉州,齐叶也不会突然被带到福州。但是到了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齐叶只能冷淡的表示自己有地方去。

    陈筹的态度依旧客气,“齐掌柜可否告知住哪里,我们很快就有船南下。到时候送齐掌柜回泉州。”

    “我……”齐叶本想说去住见贤钱庄,但是现在福州钱庄的负责人是齐荣。他若是找齐荣,大概就会让齐荣知道齐叶与赵嘉仁继续合作。虽然齐叶与赵嘉仁合作的事情在见贤钱庄不是秘密,突然从泉州到了福州,齐叶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

    想到这里,齐叶答道:“我先去寻赵提点。有什么事情我会和赵提点讲。”

    走在熟悉的福州街头,齐叶心里面越来越觉得茫然。这里的确是福州,他在海上的确只待了一天一夜。哪怕是头天清晨就决定北上,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哪怕是一路上都有东南风,赵家的船也不再是纵帆,而是上了横帆。这速度也快的有些过分。

    离开福州快两年,福州依旧没变化,泉州也是那种几十年不变的样子。但是往来两地的速度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赵家的船可是整夜不停的赶路,以前只有船只试图逃离追杀的时候才会这么干。那是真的在玩命。

    想着,走着。就到了福建路提点刑狱衙门,门口的差役还记得齐叶,上前问好询问之后,差役笑道:“我这就进去禀报。”

    没多久,一位少年和差役一起出来,少年引着齐叶进了衙门。

    “齐兄。能见到你太好啦。”赵嘉仁个头比原来稍高了些,长相也从少年圆圆的脸庞变成了青年那种有棱角的方面孔。倒是那笑容没有变化,让齐叶觉得很是温暖。

    两人坐下之后开始谈话,齐叶瞅了瞅少年,又看了看赵嘉仁。就见赵嘉仁笑道:“不妨事。有什么就说。”

    齐叶就将自己的事情讲了。赵嘉仁中间也没有打断,听完之后他倒是有些开心的模样,“齐兄,你觉得蒲家算是和我们正式开战么?”

    “他大概不会觉得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齐叶答道。

    “很好。”赵嘉仁喜道:“那我就请齐兄帮个忙,我准备开个会,请齐兄把蒲家的真面目对我的手下讲清楚。”

    “这是……为何?”齐叶很是讶异。赵嘉仁召集部下,怎么会轮到齐叶发言呢?

    赵嘉仁理解错了齐叶的意思,他连忙解释,“我的手下不是海盗。很多决定必须名正言顺才行。”

    听了这个,齐叶才明白赵嘉仁的目的,这让他一时无法言语。在海上哪里有那么多善意,完全凭实力混饭。蒲家身为地下的大海盗头子,不照样能在泉州混得风生水起么。赵嘉仁如此矫情,反倒显得与众不同。但是想想赵嘉仁的身份,齐叶也释然了。身为赵家的人,的确有很多事情和别人不同。

    刚平复了思路,赵嘉仁的话又让齐叶紧张起来。“齐兄。我已经不太缺钱,有能力开个钱庄。我还是想请齐兄来我这里。不知道齐兄意下如何。”

    “……”齐叶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看齐叶为难的神色,赵嘉仁笑道:“要么这样,我这几年大概就能当上泉州知州。若是我没当上,那么什么都不讲。若是我当上了,齐兄就来助我。可好?”

    “……到时候再说。”齐叶声音都干涩起来。

    和齐叶谈完,赵嘉仁就给齐叶安置了个住处,他自己则前往学校。

    一到学校,所有留在福州的干部都已经聚齐。这是赵家第一次遇到如此激烈的挑战,所有人都清楚事情不会善罢甘休。赵嘉仁并没有召开全体会议,他先让交战船只上的干部们各自介绍情况。接着汇总。

    其中月莲的报告令赵嘉仁格外在意,他立刻把李鸿钧叫来,让他看了内容。李鸿钧看完之后皱起了眉头,“校长。你不会是说,蒲家在咱们这里安排了奸细吧?”

    听得出,李鸿钧对于赵嘉仁想抓奸细的态度很是敏感,他貌似站在学员那边。赵嘉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李鸿钧保守秘密,决不许说出去。

    接着他又把刘猛叫来,刘猛看完之后登时大怒。他气愤说道:“校长。咱们这里有人吃里扒外,你说是谁,我去把他抓出来!”

    “你知道就行了,决不许说出去。”对这种猛将,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最后赵嘉仁才不得不考虑一下月莲。胡月莲虽然在打击蒲家的时候可以给与完全的信任,但是她的可信度远没有到达能充当内务部人员的程度。内务部作为保卫机构,人员必须可靠,而且从能力上看,得是一个非常有文化有耐心的才行。

    月莲提供的情报里面是在指责有可能蒲家用了蒸馏酒精作为助燃剂,可她自己并不专业,只能靠观察。在缺乏实际证据的时候对内进行调查,很有可能出现误伤。要是论人选,赵嘉仁其实觉得徐远志是个看着还行的人选。当然,这只是想想。在现在的局面下,徐远志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赵嘉仁低头。

    在齐叶抵达福州的第三天上午,赵嘉仁正式开始了动员工作。首先是赵嘉仁讲话,“诸位同学,我们的船队在海上向来行事端正,并无杀戮抢掠之事,到哪里都是好人。但是海上凶险的可不只是海况。飓风大浪都是明着来,而人心险恶就在暗处。今天召集大家,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想能靠着我们的能力在海上长远谋生,就得团结朋友,打击敌人。若是做不到这些,我们就一定会吃亏。现在,我们请我们的朋友齐叶齐掌柜给大家讲一讲泉州恶霸蒲家到底是什么人。大家掌声有请。”

    哗哗哗哗哗!学生们讲纪律,大家一起鼓掌,屋里面气氛登时热烈起来。

    齐叶虽然出身有钱人家,见识过各种场面,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待遇。掌声响亮,反倒让齐叶有些不安拘谨起来。掌声代表的是听众的期待,即便这两年已经做了些准备,齐叶还是感到自己准备的也许不足。

    最后齐叶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走到了讲台上。开口之前,齐叶见到赵嘉仁在下面找了个凳子和学生们坐在一起,就只有齐叶一个人高高站在讲台上。自己孤零零站在高处,下面是几十号男子和几号女子,各个身体结实,目光锐利。这让齐叶觉得头皮发麻,身上忍不住想哆嗦。拼命去开口的时候,齐叶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也在哆嗦,怎么都张不开口。

    这样的局面让齐叶心中突然生出些怨恨,他觉得赵嘉仁让他上台发言,这摆明了是在刁难他么。齐叶是真心想讲好的,现在他的窘态让一切期待都落空了。带着这种自暴自弃,齐叶狠狠心翻开了他写的东西,照本宣科的念了起来,“蒲家上下都不是好人,几十年前到了泉州,便勾结海盗,成了当地富户……”

第13章 吾乃第四队队长

    夏日的海风带着温热,齐叶拿出棉布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汗巾上残留着一些檀香的香气,闻起来让心情好了许多。

    “齐兄。不知道蒲家会不会对齐家下手。”送别的赵嘉仁问。

    听了这个问题,齐叶不知道是该觉得自己才是给齐家惹来麻烦的罪魁祸首,或者认为身边的赵嘉仁才是罪魁祸首。但是不管归罪于谁,齐叶都知道蒲家与赵嘉仁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了。

    不久前,齐叶讲述着蒲家的罪恶历史,引发了下面听众们的强烈反应。蒲寿庚的父亲身为占城人,移居大宋之后居然就混了个官身。之后蒲家一次次勾结海盗,蒙混官府,装模作样前去平定安抚。官府无能,只图福建路看着清静。于是蒲家趁势而起,逐渐成了泉州一霸。

    齐叶讲的都是他听说的事情,刚讲过一半。下面就有五大三粗的壮汉起身骂道:“齐掌柜,那蒲家就如此奸猾,如此张狂?”

    “还不是因为有官府在他背后撑腰!”另一位男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教室里沉默了片刻,却见赵嘉仁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说道:“蒲家算个毛的官府。说官府,我才是官府!”

    在齐叶他的印象里面,赵嘉仁从来没有官架子。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我才是官府’的时候,平静下蕴含的那股子杀气让齐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青壮们被这话撩拨的心里面都要着火,一名女子挺身而起,振臂高呼,“消灭海盗!”“干掉蒲家!”

    有人带头,其他男女也义愤填膺的起身应和,高呼口号。从表情上看得出,这帮年轻人是真的热血上头,意气风发。

    “消灭海盗!”“干掉蒲家!”越来越整齐的呼喊声有着令齐叶胆寒的力量,那是几十号青壮异口同声的声音,而齐叶自己只是孤身一人。

    回想当时的局面,齐叶觉得自己的脑门与后背继续往外冒汗,让他又忍不住用汗巾擦脸。

    赵嘉仁貌似完全没理解到自己是这场纷争的主角之一,他继续诚恳的说道:“齐兄,我和蒲家之间的事情绝不会善了。现在倒也没什么,我只怕蒲家到了最后狗急跳墙,对你们齐家动手。”

    齐叶并没有被赵嘉仁描绘的未来吓住,他这几天已经考虑过这些可能,回答起来倒也胸有成竹,“赵兄弟,若是蒲家真如你所讲打到最后地步,他们只怕动不了我们齐家。”

    “你所说的是你们齐家的最后底部,而不是蒲家的狗急跳墙。”赵嘉仁并没有被齐叶的话打发掉,他率直的说道:“齐兄,你们齐家是我们大宋的人。生于斯,长于斯,也会埋于斯。你认为蒲家会以宋人自居么。大错特错!蒲家从来没有以宋人自居,在走投无路之前,他一定会想办法大捞一笔,然后卷着钱财逃去占城。占城离泉州几千里,你们又能拿他如何?这才是蒲家狗急跳墙的可怕之处,你们齐家开钱庄,若是能抢了你们,他们只怕还赚大了。”

    齐叶本想笑着说赵嘉仁想的太多,仔细一想这种可能,他就说不出来。就听赵嘉仁接着说了句,“蒲家乃是豺狼,你须得小心才好。”就要送齐叶上船。

    “赵兄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齐叶连忙问。

    赵嘉仁爽快的答道:“七天之内我等就要对泉州以北的蒲家船只动手。我这等身份,自然不能打进泉州去找蒲家麻烦。蒲家在泉州以南经营许久,我们一时也没能耐打到那边。”

    “知道了。赵兄弟保重。”齐叶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上船。被蒲家烧了铺子之后,齐叶知道自己无力在这场斗争中插手。再多说什么都无用。想到蒲家即将面对的打击,齐叶心里面不安中颇有些欢喜。

    赵家的船很快,来的时候用一天,逆风回泉州的路上昼夜不停也不过两天时间。重回泉州,齐叶觉得这熟悉的城市有种意外的不同。平日里海港里众多蒲家的船上看不到什么人,今日蒲家的船上突然多出好些人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齐叶觉得有太对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这些目光仿佛有着沉重的压力,让齐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齐掌柜,我们送你回钱庄。”护送齐叶的赵家水手们也有些紧张的说道。

    “好。”齐叶不敢在港口久留,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港口直奔总行。一路快步而行,直到进了总庄厚重的大门,齐叶才算是松口气。

    赵家水手没有久留,道声别就急急忙忙的离开。看着他们离开,齐叶心里面也暗自祈祷,希望这些水手们不要出事。福州算是赵嘉仁的地盘,泉州则是蒲家的地盘。

    齐叶接下来自然与齐家的人谈起了这几日的行踪,而蒲师文也很快得知赵家的一艘船护送齐叶回到了泉州。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眼中闪着凶光,蒲师文一声吆喝:“派人跟着他们出港,出港之后就动手。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话音方落,就听有人喝道:“不得造次!”

    蒲师文抬头就见到自己的父亲蒲寿庚大步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先是喝退一脸不解的手下,蒲寿庚对蒲师文说道:“以后我们的船不要走泉州以北。”

    “父亲,难道我们还怕了赵嘉仁不成?”蒲师文讶异的问。

    蒲寿庚心平气和的在大厅里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容不迫的说道:“你带了八艘船攻打赵嘉仁的一艘船,最后又是什么下场。若不是派了带桨的船,有两艘只怕是回不来吧。赵家敢公开派船来,你觉得在外海有没有他们的船在等着?既然打不过,我们就不要和他们做意气之争。”

    “这岂不是说我们就怕了他们么?”蒲师文意外的没有发怒,看得出上次袭击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蒲寿庚让儿子坐下,语气舒缓的讲道:“大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看那赵嘉仁大概是意气用事,我们便先和他虚与委蛇。等我们调集人手,准备船只。将他一举荡平。当年的胡家就是如此。示弱可不是害怕,胡家也有十几条船,最后还不是靠运气才逃出一条性命。”

    蒲师文听完之后忍不住笑的裂开了嘴,解决胡传魁家的时候他才刚20岁,那次亲手杀的人总数开创了蒲师文个人的记录。

    “阿嚏!”胡月莲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觉得好了许多。在香水工坊里面待久了,到船上的时候总是有些不适应。工坊里面那个铁塔般的汉子朱友清就是因为受不了船上的味道,才选择去香水工坊当了个师傅。

    船只此时已经离开福州,船头上站了三名瞭望者,他们都确定不远处的那两艘船是和蒲家有关的香料铺子的船只。月莲觉得心里沸腾着强烈的战斗渴望,她轻抚腰间短刀的刀鞘,想借此让自己轻松下来。

    在赵嘉仁的学校里面一年多,月莲和同学们一起习得许多搏斗技巧。不管能否做到,大家都承认只有冷静的施展格斗技术才能最有效的发挥出实力。当然,战斗时刻该怎么贯彻这种理念那就是各人的问题。月莲喜欢通过抚摸刀鞘来平复心情。

    “大家检查武器,准备作战。”船长一声吆喝,全船上下立刻就折腾起来。

    先将自己的部下整队,月莲开始要众人报数。“一、二、三、四……”所有人的声音都极为洪亮,足以配得上战斗前该有的气势。

    “全体都有!检查帽子!”月莲开始下达检查的第一项。

    看着众人依照命令开始检查,月莲又忍不住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面是本战斗手册,手册规定了各种步骤。虽然早就背的很熟,月莲还会担心自己会突然间忘记其中的条文,她以前忘记过好几次。

    高声下令的队长不仅有月莲一人,其他小队长也在努力呼喊,下达自己的命令。

    所有准备工作全部结束,月莲快步跑到船长面前喊道:“报告,我们是第四小队,名额十五人,实到十五人。所有检查结束,报告完毕!”

    船长看了副班长一眼,副班长示意自己已经记下。船长命令道:“第四小队,去出发位置等候!”

    带队回到船舱内,让部下坐下休息,月莲则拔出双刀查看起来。刀身早就用棉布仔细擦过,磨得锋利的钢质刀刃与刀尖闪着寒光。刀身光滑,并没有出现裂口,更没有变形的地方。将双刀插入刀鞘,月莲低下身开始检查腰带,鞋子。所有步骤结束之后,月莲自己也盘腿坐下,再次用手指轻抚刀鞘。

    没过多久,炮声响起。近战部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月莲默默的数着炮声,从一数道了二十之后,炮声居然还没有停下。月莲眉头微皱,她没想到对方的抵抗竟然如此激烈。这样数字的炮击意味着双方已经使用远程武器进行了对射。

    打到将近四十炮,宣传委员冲到舱室门口,扯着嗓子吼道:“近战部队准备出击!”

    月莲腾的站起身,对着队员们高喊:“起立!”

    近战部队上了甲板,就见到对面两艘船的甲板上一片狼藉,被打得很惨。月莲扫了一眼,就见她对面的船甲板上竟然有七八个被击毁的扭力弩炮,看来对方并非待宰羔羊。

    此时船只一震,两艘船已经靠在一起,带着钩爪的长索抛过去紧紧勾住对方的船,不让两艘船脱离接触。对方见势不妙,有人不顾生死的冲过来想斩断钩爪后面的绳索。一斤炮的近射登时解决了两名对方勇者。

    “诸位。杀光蒲家这帮海盗!”月莲对部下喝道。

    “吼!”众人举起武器应和月莲的呼喊。

    抽出双刀,月莲第一个跳上敌船。刚落地,就见从桅杆后面跳出一人,他双手高举一口长刀,劈头砍下。月莲来不及躲闪,只能将双刀交叉,架住敌人双刀劈砍。月莲身高大概有165,她视线下垂,看着对方的额头。这厮刀法不错,力量却不足够。月莲一面将双刀刀口在格挡中调整到如张开的剪刀般刀正对对方脖子的位置,同时稳住身型,提膝撞向对方小腹。

    对面那厮身手颇好,觉得事情不对,立刻抬起小腿挡住月莲的膝盖撞击。一借力,他用力推动长刀,自己向后倒退。月莲身后跟上一名战友,他拎了一口朴刀,上前举起就要砍落。对面那厮伸展手臂挥出一刀,同时身体借力旋转。月莲的战友没想到这厮身形不稳的时候居然还能反击,胸口被那厮的刀剑划开好长一道口子。

    居然遇到这样的高手,月莲里面也是颇为吃惊。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她奋力掷出左手的弯刀。情急之间没能控制好力道,弯刀刀背狠狠敲在那厮的脑袋上,把他砸倒在地。正在月莲准备上去补刀之时,又跳出一人,拖着倒地那厮顺着附近的通道冲下甲板。

    十秒多点时间就爆发如此激烈的战斗,月莲方才还算平静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电流顺着脊椎和四肢奔流。她虽然很想再看周围,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像以往那样凝聚注意力。近战人员纷纷上了敌船,见识到方才激烈短暂的战斗,大家更加紧张起来。

    此时躲在其他地方的敌人水手冲了出来,一看他们的长相就是远方客。初一交战,众人小心翼翼。交手片刻就发现敌人的身手和那名个头没有月莲高的男子完全没法相比。大家立刻放开大杀,不过七八个回合就将敌人纷纷打倒。

    小心翼翼的到了甲板口,众人却见里面的门被紧紧关上。这种训练大家做过好多,固定住一门一斤炮,对着通往下层甲板的大门开了一炮。没想到木门颇厚,居然打不穿。

    此时近战部队知道下面必然有重要的人或者是重要的货物,又开一炮,打的木门上凹进去一大块,居然还是没打穿。

    月莲喝道:“搬个三斤炮过来,准备火药罐。打开门就扔进去炸!”门后的船舱里面有那名身手极佳的混蛋,还有他的同伙。要是想按照正常情况冲下去,只怕要有无谓的伤亡。

    “是!”近战部队们应了一声,立刻就去搬东西。

    片刻后,从甲板的门后传来一名男子怪异的汉话,“喂!你们……,我们只是被雇来滴。不是和你们死啦死啦滴。我要是投降了,为你们打开门。能放我们一条生路么?”

    话音方落,里面就爆发出一阵远方海商特有口音的怒喝。在一阵殴打声和惨叫声之后,最初喊话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喂!这个船里面可是装了酒和油,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把船点了,大不了我们和船一起沉下去。你们可什么都拿不到啦!”

    门外的众人对视一下,里面的家伙还真的做出了非常有效的威胁。月莲对着门喝道:“好!我就答应你!你若是开门投降,我们不伤你和你同伙的性命!”

    “你……,要对神明发个誓!”里头的人看来也不放心。

    “费什么话。我见你伸手不错,很想知道你的来历,自然不会要你性命。至于什么狗屁神明,俺在海上这些年,好多次差点死了。最后神明没出现,还是靠自己挣扎才活到现在。你让我发誓,我实在是发不出来。”这话一出,周围的近战部队成员瞠目结舌或者呲牙咧嘴。跑海上生活面对太多莫测的危险,大家都要拜点啥来寄托精神,没想到月莲竟然什么神佛都不信。

    停顿了一下,月莲也觉得这么说不合适,她继续喊道:“不过,我对我手中的刀发誓。既然你们是被雇来的,若是投降,我们绝不伤你性命。”

    对面没有立刻回答,月莲转头低声对旁边的战友说道:“去搬炮,准备火药罐。不能光听他们瞎扯。”

    就在此时,却听门内传出搬开沉重顶门柱的声音。众人拎着武器,指向大门。就见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清晰的传出人声,“既然敢用武器发誓,想来是方才那位女剑豪。不知阁下是什么出身。”

    月莲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吾乃第四队队长!负责冲锋讨敌!”

    听到这内容真实,但态度仿佛要突破天际的宣称,周围的队员们戒备的同时也觉得脸上有点发烫。然而令他们讶异的是,下面的人听完之后再不废话,竟然空着手从里面出来。

    不管那么多,战士们把三个活蹦乱跳的和一个被砸到脑袋上破了个口子,看着蔫不唧唧的家伙捆了起来。经历过方才这番对话,大家对他们倒是没了杀心。如此有趣的家伙,就算是杀了他们,也得先问清楚才好。至少,这四人的长相和大家没什么差别。

第14章 良心的感觉

    身为心理医生,赵嘉仁治疗过不少病人。来进行心理治疗的很多都是想太多的。这些人往往有敏锐的观察力,譬如有一个病人说过一段话,‘我每次想释放一切去干坏事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看似空荡荡的破城里面到处都是人’。

    此时的南宋之后大概8000万人口,福州城也不过是个几十万人的城市。可赵嘉仁怎么都找不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艘俘获的大船送到福州的造船厂的方法。最后赵嘉仁只能发挥能动性,先让手下船员在无人的海岛旁把船只的船帆换成赵嘉仁特有的那种帆。再把上层甲板给拆掉。这个大大改变模样的船只趁夜驶进闽江,进入造船厂。所有人员开始连夜以最大速度开始拆除。

    不管中间多么花费心思,这两艘船排水量400吨以上的大船总算是以最快速度变得面目全非。拆下来的木料经过加工之后就可以用在其他船上,大大节省了几艘新船的建造时间。谢无欢是个聪明人,他也不废话,只是感叹若能再去北方俘获三艘蒙古水军的大船,就可以为赵嘉仁建造一支由二十船只组成的舰队。这支舰队可以轻松的碾压从福建到交趾的所有船只。

    赵嘉仁也不废话,他交给了谢无欢一套图纸。谢无欢打开一看,图纸上描绘出的船身扁平,明显是内河船。这种船有二十个桨位,一面横帆,以及一个后船楼。舵轮设在后船楼,船头上则有一门小炮。令人觉得有趣的是,这艘船的桨位上方还留有遮阳棚,在上面铺上竹席,就可以遮阳挡雨。

    “赵官人。这是何意?”谢无欢问道。

    “不是有很多剩余木料么,用这些木料造出这种船。”赵嘉仁答道。

    “这船在闽江上没什么用处。”谢无欢提醒赵嘉仁。

    “造了再说。”赵嘉仁没有说太多。

    交代完了这件事,赵嘉仁就回到了自己的学校。一路上赵嘉仁心情并不好,他活了这么久,干过很多事情。这等私掠还是第一次。为了避免麻烦,船上那些人都被海葬。即便知道应该不迁怒不贰过,赵嘉仁依旧在心里嘀咕,‘要是大宋并没有这么讲法律,大概那些人还未必一定要死’。

    大宋对于海商有很细致的法律保护,如果此次行动被抓了现行,赵嘉仁大概就会丢官发配。试图掩饰自己的罪行就是在强调自己犯了罪行,赵嘉仁的良心被这种提醒弄到非常难受。

    到了学校,见到了战利品之后,赵嘉仁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这两艘上装载了大量的香料、犀角、白银。若是拿到市面上,价值得有上万贯。这些香料可以加工成配制香水的原材料,赵嘉仁原本知道想配出好香水,这种香料也不能少。但是他却真的不想买。

    除了价值万贯的香料之外,这艘船上还运载了两万贯铜钱。这让赵嘉仁非常讶异。结合被俘的四名倭人,赵嘉仁觉得有些明白过来了。

    就在八月,都省言:“倭船入界,禁令素严;比岁庆元舶司但知博易抽解之利,听其突来泄贩铜钱,为害甚大。”癸卯,诏沿海制司于滨海港汊严切禁戢。

    就是说倭人到大宋来做生意,他们经常夹带铜钱到倭国去。为了保证大宋的铜钱供应,特别禁止倭人搞这样的生意。想到自己解决掉的是违反大宋法律的奸商,赵嘉仁觉得心情更平复了一些。

    分红利的时候,赵嘉仁首先板起脸,,“从今天开始,你们谁都不许到外面喝酒。大家喝多了就嘴不把门,有些事情被别人听到并不好。你们明白么?”

    众人看着桌上堆积的大堆的铜钱,都欢喜的应道:“明白!”

    赵嘉仁还是面色严肃,他大声说道:“班长,纪律委员。你们的工作就是维持秩序,若是有人敢偷偷出去喝酒,你们也有连带责任。把他们看好!”

    班长和纪律委员一听这话,知道赵嘉仁对此非常在意,他们收起笑容起身答道:“明白。”

    赵嘉仁知道这种轻飘飘的话根本没用,他在这般年级的时候,也是以破坏纪律为乐事。但是这话也不能不讲,他再次对众人说道:“我在这里说清楚。若是抓到有在外面喝酒的,打二十军棍。你们现在重复一遍,打多少军棍?”

    众人都是一愣,赵嘉仁再次大声说道:“我问你们,若是抓到在外面喝酒的,打多少军棍?”

    “二十军棍。”想到吃屁股炒肉的滋味,众人也严肃不少,回答的声音中也有了对军法的敬畏。

    看这帮人知道了厉害,赵嘉仁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他挥挥手,“来,开始领赏。”

    处理完此事,赵嘉仁就开始烦心起怎么处理四名倭寇。这四人被雇来是给违法海商们做保镖兼翻译。遇到危险的时候这帮人倒是果断选择自保,但是赵嘉仁觉得他们并不靠谱,不想放过他们。只是已经海葬了好多远方海商,赵嘉仁的良心不能允许他继续这么干下去。

    叹口气,赵嘉仁命先把这四人给关起来。他感叹良心这东西就是痛苦的来源,不过据说没有良心的话会更痛苦。赵嘉仁不希望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八月和九月之间,连续有八艘船只消失在茫茫大海上。九月,赵嘉仁麾下六艘三百吨的船只一起北上。去华亭县往福州运输棉花。学校里面大部分学员都随船出发,这是一次难得的演练。

    赵嘉仁在学校里视察,突然听到警报声。他挎着剑直奔警告地而去,自打开始解决不法商人之后,他就很自然的开始佩剑。

    追过去之后,就见四个身材矮小,满身脏兮兮,衣服破破烂烂的家伙被一众警备人员围住。他们几个人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捡到的木棍,摆出了砍人的姿势。原来是那四名日本人越狱了。

    赵嘉仁抽出腰间的刺剑,大踏步向日本人走去。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气,几名日本人反倒不在吆吆喝喝,而是摆出有过丰富实战经验者特有的的姿势。

    “有趣!”赵嘉仁边低声给自己说,边停住脚步。他手臂低垂,剑尖指向地面。然而,赵嘉仁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此时他的良心终于得到了平复,如果是战斗之中杀人的话,那就不是滥杀了。

第15章 赵嘉仁团队的日常

    木棍被当成倭刀,对着赵嘉仁劈面砍来。这是一个所谓大上段的劈砍,赵嘉仁轻轻后撤,利用刺剑的长度,给对面的倭人来了个刺击。锋利的剑尖轻盈的刺入那家伙右臂大概一厘米深。

    只一合就中剑,对面的倭人大惊。受伤那位身法还算灵活,他连退几步,再次和其他三名同伙组成了四人背靠背的阵势。围着这四名倭人的学员们则是精神大振,有人已经喝起彩来。大家围捕这四人的时候,没能如此轻松的战胜他们。若不是学校的警卫布置给力,最近还在强化安全意识,加派岗位。倭人只怕还能跑掉呢。

    “我等只是想投奔你们家赵殿下,绝不是想和你们厮杀。”其中一名倭人高喊起来。

    赵嘉仁一愣,倭人怎么想起来投奔自己了?自己在倭国绝不可能如此有名。听了这话,有些学员还是紧盯着倭人,有些学员的目光则看向赵嘉仁。那些倭人也感觉到这里面的异样,面对赵嘉仁那位连忙喊道:“这位阁下,我们只是被雇来的,与占城人并非一伙。我们现在只想投奔赵殿下。”

    “那……你们跑出来做什么?”赵嘉仁问。

    赵嘉仁方才刺伤的那位刚才就将木棒换到左手,和另外一个人换了位置。现在面对赵嘉仁这位还挺能说会道,他连忙回答赵嘉仁的问题,“我们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哀求,可消息如同大海沉石。我们觉得要是这么下去,大概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不想死,这才逃出来。”

    实话总有感染力,如果这四名日本人乖乖待在牢里。等下次有人汇报和他们有关事情,心情平静的赵嘉仁大概就会下令给四个倭人办海葬。现在眼瞅这四人拼死逃出来,并且亲口表达自己不想死的强烈愿望,赵嘉仁不能不为之感动。

    “你们都姓什么叫什么?”赵嘉仁问。他准备等对方报上姓名之后就招呼学员一起上来痛下杀手。这四个人关了一个多月,身体已经非常糟糕,解决他们不困难。

    “我们没有姓。我叫佐助。”面对赵嘉仁的那名倭人答道。

    “你们都没有姓氏?”赵嘉仁觉得有些莫名的感动,他再次试图确定这个问题。

    “是。”倭人给了明确的回答。

    “好。我就是你们想见的赵殿下。”赵嘉仁边说边把刺剑收回剑鞘。

    对面那名日本人一听这话,先是愣了片刻,接着抛下木棍,恭恭敬敬跪伏在地。“不知是赵殿下,还请赎罪。”片刻后,其他三人也一起跪下了。

    在日本,穷苦人等都没有姓氏。赵嘉仁见这四人如此坚持自己的出身,心也不由得软了。“给他们吃东西,换衣服,然后带到我那里。”说完,赵嘉仁转身就走。之前想除掉这四名倭人的理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不想泄漏自己的行动。此时饶了四人性命,赵嘉仁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心上的重担被抛开。良心终于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又过了几天,月莲随着押运满船的棉花回到福州。一回到学校,生活委员就告知她的第四队多了四名成员。见到这四名倭人,月莲并不反感。她觉得这几个家伙的身手很不错,能派上用场。

    等到人员交接结束,又卸了货。在福建宋历九月的阳光明媚的下午,月莲坐在江边的小坡上询问自己的新部下,“你等为何会给蒲家卖命?”

    “这……蒲家一直与我们日本海商有很多往来。我们几个只是想混口饭吃,就做做帮着联络的事情。”佐助盘膝而坐,回答了队长的问题。

    月莲吃过好几年海上饭,对倭人如此洗刷自己的话嗤之以鼻。海上的确有人比较老实,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老实。蒲家这种强者一直没有老实的必要,与蒲家合作的人更不会是什么老实孩子。月莲没好气的问道:“既然已经加入我们,那就全说清楚。你们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倭人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佐助连忙解释,“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几年从泉州到占城的买卖都在蒲家手里,他们总不能打劫自己的船队吧。蒲家自己就是占城人,用的还是占城人居多。我们日本人在蒲家看来都是外人。若不是遇到蒲家自己对付不了的,他们哪里会给我们饭吃。”

    “那你们以前一直跟着谁在干?”月莲也觉得蒲家手下的倭寇数量极少。

    “我们以前和山东做买卖。山东都督李璮兴建水军之后,我们做不下去。高丽人一直堵不许我们到他们那里做买卖。到大宋海上来也不过是最近两三年的事情。”佐助继续回答队长的提问。

    “起来干活啦!”“快点起来干活啦!”附近响起了吆喝声。

    当当当!当当当!从船上办下来的警钟在这里被当作号令钟,被敲响。月莲原本就认些字,当了赵嘉仁的部下之后对于阅读能力越来越强。抬头看了看后面悬挂的布条上的纸,只见长长的横向布条幅上从左到右写着‘大干快干,为我们的船厂建好新家。’

    站起身,月莲招呼自己的部下一起投入到马尾船厂的建设中。马尾在福州城东南40里处,在闽江北岸。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很慷慨的给福建的经总制钱贡献了一笔,他在马尾买下好大的地,将船厂放到了马尾。

    基础建设工程的工作量极大,特别是马尾这种穷乡僻壤。赵嘉仁现在将近五千人的手下一起干活。拎着锄头,月莲开始平整土地。只干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腰酸背痛。回头看部下,大家也都一样神色凝重,满脸是汗。只是相当一部分男生都能熟练的使用锄头和铲子这样的工具。在乡下的时候他们就有丰富的经验。月莲忍不住在心里面哀叹道,这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哇。

    虽然心里面哀叹,月莲却也没办法说啥。因为工程开始之前就已经划分了区域,确定了工作量。分到体力活的不仅有普通人员。成年人,所有成年人,包括赵嘉仁在内,都要划片,分到自己的工作额度。当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以及各个船只的船长在内的家伙都挥汗如雨的埋头刨地的时候,月莲实在是找不出自己抱怨的理由。

    开会不仅是要分派任务,还有动员会。经过讲述,大家也理解了新船厂修好之后,对大家都有好处。船厂后面大片土地都被买下,赵嘉仁在这里要种树,种植。那些和航海无关的人同样能得到更多工作。话都讲到了这样的程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而且对月莲这个级别干部的动员会,赵嘉仁讲述的更直白。原先的船厂在福州城边,虽然有诸多便利之处,却很难掩人耳目。这一段夺来的船都得非常麻烦的才能掩人耳目送去拆除。新船厂设在马尾,那就方便的多。赵嘉仁在这里买下大片的土地,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将船运进船厂藏起来。和蒲家的战斗刚开始,以后有的是船要改造。

    擦了擦汗,月莲继续埋头工作。她负责区域已经干了一半,再咬咬牙干两天,就可以全部完工啦。有再多的苦,知道为什么要吃苦,知道何时结束,便都能忍耐。

第16章 赵嘉仁亲戚的日常

    从到马尾新船厂工程开始以及过去了八天,赵嘉仁终于把自己那部分工作量干完,他手扶农具,擦着汗等验收员来严守。

    伸展肢体,感受各个肌肉的反应,赵嘉仁的心情非常不错。他也干过这种体力活,最初的时候干的很糟糕。跟着学校里面的研究人员学习了何使用农具之后,赵嘉仁才明白问题所在。原本他习惯性的使用用三角肌,肱二头肌。用力方式不对,自然效率低,自己累。在培训课上跟着行家学习使用背阔肌、斜方肌、肱三头肌操纵农具。渡过不适应期之后,类似农活的体力工作干得越来越好。种田技能点有所提升,赵嘉仁心情自然而然的感到非常愉悦。

    验收人员很快的跑过来验收,检查之后表示没问题。赵嘉仁又觉得担心了,他把验收人员叫到近处,低声说道:“好好验收,不要因为是我就放一马。”

    听了这话,验收人员先是一愣,接着连忙答道:“校长,我们的队长对我们反复交代。验收若是看人下菜碟,到时候还是我们担事情。若是好好干,有你给我们当靠山……”

    说到这里,验收员突然感动起来,话说不下去。片刻后,验收员才继续说道:“原来我觉得靠山是我们队长。现在才知道靠山果然是校长……”

    “喂喂!这位同学,你的靠山不是我。”赵嘉仁赶紧打断这位验收员情绪激动的话。“你的靠山你手里的这个规定。你按照规定办事,我当然要当你的靠山。不然的话,那不就成了我自己反对我自己了么?你的队长,还有所有人都一样。遇事千万不要把我拉出来顶缸。”

    看得出,这话超出了验收员的理解范围,就见他困惑的看着赵嘉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赵嘉仁也只能再问一次,“这位同学,按照规定,我的工作完成了没有?”

    “完成了。”验收员困惑的再次答道。

    “那就该签字了吧?”赵嘉仁问。

    “哦……对,签字。”验收员赶紧把签字本拿给赵嘉仁。

    在相应位置上签了名字,摸着纸张,赵嘉仁本来不错的心情突然就仿佛被根小刺戳了一下。或者说,那根小刺一直在,只是此时又被触动了。

    现在福清县的县令,那个陈家的混蛋表哥。这个蠢货……,不,这头蠢货。赵嘉仁扛着农具大踏步的离开自己负责平整的土地,心里面忍不住骂道。

    陈表哥对于自己的官途无比重视,县令的考评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税收。商税一直是大宋非常重要的税收来源,如果有人开个私人工厂,更是纳税大户。福清县有不少毛竹林,毛竹是制作竹纸的重要原材料。赵嘉仁现在用纸量暴增,自然觉得开个造纸厂能够降低自家成本。基于对福清的了解,赵嘉仁一年多前就想在福清县开办造纸厂。

    然后陈表哥觉得看到了帮助自己飞黄腾达的接替,他倒没敢吃拿卡要,而是要求造纸厂提前缴纳税金。最可恨的是,这厮是等着赵嘉仁先开始投入资金之后提出的要求。县官不如现管,当县官变成现管的时候,地头蛇的威力就出现了。

    赵嘉仁当然能理解这混蛋的想法,他第一年考评是优等,若是有了造纸厂的税收,自然两年还能优等。但是他就没想到,他的成功是建立在赵嘉仁先出血的基础之上。这件事不仅把赵嘉仁气的够呛,赵嘉仁的老娘也被气的不行。

    赵夫人随即写信给自己的表哥,也就是陈县令的亲爹。信里面告诉这位老爹他儿子的‘壮举’。没想到这位陈表哥先是以自己儿子惹赵夫人生气而道歉,然后很直爽的告诉赵夫人,都是自家亲戚,赵嘉仁身为福建路提点刑狱,难倒不该帮一下么?

    赵嘉仁是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娘勃然大怒,看完信就给拍桌子上啦。就在赵嘉仁很解气的期待着自家老娘对送信来的陈家人耍耍威风的时候,就见老娘哈哈一笑,接着告诉送信的,“你回去告诉我表哥,我们也是想贪便宜,才去福清建纸行。现在才知道我们力不能及,那纸行,我们不造了。”

    这话把赵嘉仁给憋得一时忘记呼吸,连着吞了两口气,接着就见自家老娘把陈家送信的安排出去吃饭,接着老娘磨墨提笔开始写信。

    “真的不造了?”赵嘉仁没想到老娘居然意气用事。前期的投入花费了他不少钱。

    “你吃一次苦头还没吃够么?嘉仁,话都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想去福清,就等着那混账小子从福清走了再说。”赵夫人边说边刷刷点点的写信。

    后来赵嘉仁只能在福清以北找了个县开办造纸厂,那边的县令全力配合。不过毕竟时间过了,到今年才运来纸张。

    马尾距离福州有40里路,赵嘉仁得和大伙一起乘船回去。他到了休息的地方坐下没多久,就见几人在外面探头探脑。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家送来赵嘉仁这里的六名后生。

    因为之前想起陈县令表哥,赵嘉仁对这几位也心里面有气。赵嘉仁对身边的亲随说道:“让他们不用看,进来说话。”

    这几个家伙原本是要给赵嘉仁当幕僚的,至少陈家是这么认为。但是赵嘉仁却把他们送到学校里面接受教育,现在他们并没有被列入选拔名单。至少从考评上看,这几个人都不适合做幕僚。

    陈家的后生们进来,为首的那位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一年多前来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八岁。在里面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他上前说道:“提点。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干活不行。只怕是没办法在这里继续干了。”

    “干活不行,就去学。你们若是好好的跟着大家操练,很快就能学会。”赵嘉仁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陈家自己也有在朝中做官的,原本赵嘉仁觉得这些家伙们素质很高呢。

    “我们不是说这个。来这里之前,我家长辈说提点手下缺幕僚和亲随。便让我等前来效力,可到了这里之后整日里都是操演和干活。若是提点就是让我等做这些,我等是真的做不到。”

    “分给你们的活,你们还有多久才能干完?”赵嘉仁问道。

    “……,我们已经干完,可验收之人卡着我们不让我们过。”为首那位愤愤的说道:“我等和他理论,那厮竟然说他认为没完,就是没完。他说了算。”

    “有规定,你们可否按照规定和他讲?”赵嘉仁心里叹口气,看来此次的事情不会轻易了解呢。

    “这……,这摆明了是那验收刁难我们。”为首那位还是年轻,在这个时刻居然有些退让。

    “按照规定。你若是觉得不行,就去找你队长申诉。去吧,先把此事办完!”赵嘉仁给他们再次确定一下制度。此事赵嘉仁决定自己不要插手,而是好好看看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出问题的时候也是解决问题的时候。陈家人是不是靠得住,赵嘉仁已经没了信心。至少他希望自己的部下们能够靠得住。

第17章 劳逸结合

    进入十月,福州的一年生吸血类虫子的寿命也即将终结。虫子们并没有乖乖的躺下等死,而是进入了最后的疯狂。哪怕是被当场击毙,它们也要尽可能吸口鲜血再死。如此视死如归的精神让赵嘉仁的手下也为之动容。

    “咳咳,这样总能熏死这些虫子吧?”除虫菊蚊香片释放着浓浓的烟雾,烟雾笼罩着简陋的营地。负责点蚊香的人边咳嗽边说道。

    “再熏不死蚊子,我就要变蚊子了。咳咳。”一起点蚊香的同伴也咳嗽着说道。

    点燃发给他们的所有蚊香片之后,这些人迅速撤退。大家互相呼应,“走,跳舞去。”

    到了江边,就见已经点了许多篝火。火光照耀下,乐队正在奏乐。吉他,竖笛,口琴、鼓,还有手铃之类的简单乐器。演奏的曲目是节奏轻快的美国乡村音乐,已经有好几队人开始了。

    南宋也有不少民间舞蹈,只是限于中国那山水画般的乐理发展,民间舞蹈大概就是长袖翩翩之类的。赵嘉仁则是走的短衣帮线路,以十二平均律以及和弦为基础的音乐很对这帮劳动者的胃口。

    赵嘉仁坐在火堆旁边,听着节奏轻快的音乐,看着欢腾的娱乐场面,心情非常非常非常好。他一直在书斋与衙门里面生活,本以为大宋民间对美国乡土风没兴趣。在他当县尉的时候,就让福州的乐器制作者们按照图纸制作吉他与金属簧片的口琴。他本来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大宋工匠一年内真的做出了这些东西的原型。

    从造出原型乐器到现在过去了四年,乐器改进很快,赵嘉仁的学校里面需要娱乐的大众里面也有很多具备天份的人掌握了演奏这些乐器的能耐。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基于这些乐器的土风舞也成了学校里面重要的娱乐项目。

    美国佬的土风舞本来就是给那帮保守的清教徒土地主们娱乐的项目,美国男女们可没有欧洲宫廷那种大尺度搂搂抱抱,加上赵嘉仁骗他的手下说,这是六朝时代流行的民间舞蹈。于是他的手下们就期待与羞涩并存的开始学习,并且很快就乐在其中啦。

    不用每个男生都配一个女生,只要队伍里面有少量女性就能有效调整气氛。看着那帮人欢乐的跳舞,最大的亲密接触也就是手臂挽着手臂原地转圈,赵嘉仁也觉得很开心。

    正在看,就瞅见白天到赵嘉仁这边的几位陈家后生出现在跳舞的队列当中。赵嘉仁之所以没走,就是等着解决这几位。一旦他们弄出什么幺蛾子,赵嘉仁就准备送人。没想到他们离开之后就没再跑回来胡闹,现在又兴致勃勃的跑来跳舞。看着小伙子们满脸兴奋的跳的开心,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赵嘉仁挠挠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乐队给人伴奏是要很大体力滴,不管跳舞的众人多么开心,都得有休息时间。四五段舞蹈跳完,就进入了休息期。饮料端上来,众人们边喝边休息。

    “三公子,来跳舞吧。”在篝火印照下满脸红光的赵勇跑来邀请赵嘉仁。赵勇现在负责船只押运,已经不是随从兼保镖,所以这个酷爱土风舞的家伙每次遇到舞会就绝不放过。

    “好!”赵嘉仁站起身,和大家一起娱乐是开心事,他也不愿意摆出脱离群众的姿态。

    “咚咚咚”几声鼓响,好些人就连忙跑出来排队。赵嘉仁当仁不让的站到其中一队的第一位,节奏感明快的音乐声响起,他双手叉腰,抬起左腿。这是赵嘉仁教给大家的另一种集体舞,在20世纪的名叫‘兔子舞’或者‘企鹅舞’。一队队人马,特别是年轻人就踏着轻快的步伐,如同欢快的兔子一样蹦跳起来。

    说是舞会,也没有一直跳舞,不爱跳舞的人也不少。对这些人还有套圈,扔飞刀,老鹰捉小鸡,相扑等活动。参加这些活动的第一规定就是不许赌博,赌博被抓会挨五十军棍。大家根据自己的爱好参加自己喜欢的娱乐活动。有音乐天赋的人也弹吉他,吹口琴。面对听众,他们表演的颇为卖力。有妹纸围观的时候,这帮家伙们就更卖力了。

    跳完一曲兔子舞,赵嘉仁继续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周围着一切让他想起在美国看到的油画,在篝火下,南宋人民的服装看上去和那帮美国开拓者差距有限。他一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美国参加乡村娱乐。

    娱乐结束时间到了,各路人等就被赶回去休息。赵嘉仁也留在船厂工地边处理工作边等待,可等了三天,陈家的混账小子们竟然都没出现。把他们的队长叫来询问,居然得知在队长给他们私下加了使用农具的小灶课程之后,这几个混蛋已经完成工作量,并且和其他完成工作量的家伙一起回福州去了。

    居然白等了?!赵嘉仁目瞪口呆。他原本准备收拾陈家的混蛋们,结果自己反倒在公地上多留了三天。

    队长并不知道赵嘉仁心里的想法,报告完陈家小子们的事情,他问道“校长,班长说你要调查那些申请去铁匠铺,香水工坊等几个地方的学员?”

    “是。”赵嘉仁答道。

    队长继续说道:“我们队里面就有三个人想去,我查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两个人好像说了瞎话。咱们不要泉州人,他们说自己是莆田的。最新的报告里面说现他们只是有亲戚在莆田,托了亲戚的关系到咱们这里。其实他们还是泉州人。我又找了平素和他们关系不错的人,大家说他们从来不提此事。”

    赵嘉仁的眉头皱了起来,之前月莲告诉赵嘉仁见到蒲家攻击赵嘉仁军舰的油罐点燃后冒出浅蓝色的火焰,很像是酒精燃烧时的效果。之后进行了调查,证明月莲没看错。不过是否是酒精,大家并没有特别一致的看法。不少船员就没见过酒精燃烧后是什么样子。现场火炮轰鸣,也不确定闻是否到浓烈的酒精气温。

    从那之后,赵嘉仁就加强了安全检查措施。检查起到了效果,一些令人怀疑的家伙逐渐进入了视野。只是担心打草惊蛇,而且到现在也没见到过硬的证据,所以赵嘉仁没有下令对有嫌疑的人实施抓捕。

    “你继续注意此事。现在先不用戳穿他们的瞎话。”赵嘉仁答道。

    送走了队长,赵嘉仁越想越觉得自己大概需要动手了。蒲家毕竟见过火炮轰击是什么模样,若是偷窃到火炮的秘密,他们就可仿造。想到这里,赵嘉仁把赵勇叫来,让他通过情报网给泉州的齐叶送个消息,问问蒲家有没有收购铁。大宋是盐铁专营,想铸炮起码得用几百斤铁,买几百斤铁就很难做的悄无声息。

    确定了这件事,赵嘉仁就和其他人一起回福州。从船上看下去,船厂的场地已经非常平整。特别是江边,开过舞会之后有点草木不生的意思。

    收回视线,赵嘉仁心情变得又是沉重又是愉悦。和蒲家撕破脸之后就可以好好收拾蒲家,这自然令人高兴。不过这场小规模的战争居然打得似模似样,赵嘉仁在泉州建立监视蒲家的情报网,蒲家也派人偷盗技术。大家还打得互有攻防,实在是超出赵嘉仁意料之外。

    在赵嘉仁原本的计划里面,最关键的出手是明年,也就是开庆元年年底。他听说过蝴蝶效应,这种无法预测的未来模式让赵嘉仁生出了不安的沉重感。赵嘉仁不得不下了个决心,原本的计划需要点改变了。

第18章 再临海城

    宝佑六年十月十五日,赵嘉仁的船队离开福州港。五艘军船出了闽江之后就北上,直奔嘉兴府而去。

    赵嘉仁一走,赵勇下令学校立刻进入警戒状态。校门紧闭,值守人员加倍。现在赵嘉仁一共有二十几艘船,属于战舰级别的只有七艘,其他属于小型武装商船。出航的七艘军舰上每一艘都乘坐了大约两百人,一千四百人等于把赵嘉仁学校里面的精锐几乎全部带走。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妇孺。

    在学校组织体系里面的妇孺并非没有价值,女性们有纺织之类的工作,孩子们则代表着未来。正因为她们极具价值,才必须好好保护才行。

    在北上的路上,赵嘉仁也很是担心,不过他也没有办法。蒙古南侵越来越烈,朝廷的邸报上以及各种文书上根本看不到边境战争的消息。对于大宋来讲,不许谈及战争的理由只有一个,朝廷害怕这些糟糕的消息动摇人心,干脆不让百姓与中低级官员知道消息。

    赵嘉仁觉得这也是为什么元军灭宋会那么顺利的缘故。在襄阳与樊城失陷前,南宋民间一片平静,歌舞升平,仿佛边境根本没有进行惨烈的战争。等襄阳与樊城陷落之后,朝廷立刻下达勤王令,要各路组织勤王军。这下子吓得地方上惊慌失措,很多人立刻心生惧怕,原本非常匮乏的战斗意志更加低落。加上元军进展迅速,南宋就这么迅速覆灭了。赵嘉仁事后反思,如果当时能让全国感受到战争的威胁,南宋只怕不会如此迅速的灭亡。

    虽然知道南宋在此次蒙古南下的战争中并没有覆灭,可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蒲家都尝试获取火炮技术。难倒南宋就一定可以在蒙古南征下存活么?

    赵嘉仁早已经决定参加战争,然而大宋是个讲法律的国家。既然拿不出能够扳倒蒲家的证据,赵嘉仁在参加战争之前不可能带着自己的舰队杀进泉州摧毁蒲家这个心头大患。剩下的办法只有北上去山东打秋风,尽量多俘获些船只回来进行改造。赵嘉仁未来北上参加对蒙古作战之后大概得半年一年回不来,他也得留下足够的军舰保卫赵嘉仁在福州的老窝。

    舰队成员并不知道赵嘉仁的真正想法,他们兴奋的谈论着此次去山东的话会有什么情况。十月秋风紧,正是去山东打秋风的好时机。此次七艘船上每一艘都有两百人。再遇到元军船只完全可以轻松实施跳帮战术,那时候就不是俘获两艘船,俘获七艘应该没问题。

    这样的热烈气氛影响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赵嘉仁前往庆元府的母亲。在海上的几天,赵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没有给赵嘉仁任何好脸色。对自家老娘这种冷淡的处理,赵嘉仁觉得谢天谢地。如果再被老娘一通斥责,他只有跑去别的船上待着。

    几天后,赵嘉仁抵达庆元府。赵知拙没想到他夫人居然肯到庆元府,自然是不胜之喜。赵嘉仁把布匹卸下,自己就告别父母前往华亭县找大哥赵嘉信。兄弟见面之后自然喜欢,赵嘉仁得知赵嘉仁的布匹运到,二话不讲立刻自己乘船回庆元府。

    赵嘉仁继续带舰队北上,他的目的地是海城。上次在海城之战中捞到了好处之后,赵嘉仁不仅升了官,还得到贾似道的支持,在海城开了一个商业据点。赵嘉仁也带了一部分布匹想在海城往山东销售。虽然两边各归不同的国家,但是赵嘉仁相信山东人不会因为在蒙古人统治下就会拒绝使用棉布。若是山东人不肯卖棉布,赵嘉仁也能利用海城的港口做出出击的母港。

    距离海城港口还有十几里,瞭望哨就急匆匆从桅杆上面下来冲进了后船楼上的船长室,“提点,前面好像有蒙古军船。”

    “什么?”赵嘉仁一愣,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想瞌睡就有蒙古人送枕头?

    “有五六条大船和七八条中等船只。下面的班长说,看样子像是蒙古船。”年轻的瞭望哨兴奋的对赵嘉仁说道。

    看着瞭望哨兴奋中夹杂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赵嘉仁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了大航海时代的很多‘规矩’。例如老水手都会命令新上船的菜鸟们到瞭望塔上工作。因为上下桅杆不方便,而且瞭望塔空间狭小,上去的水手们不能吃喝,以防止便溺。饿着肚子在瞭望塔上待着,新来的水手们巴不得赶紧看到点啥,这样才能用合理的理由下来舒展筋骨,顺道喝口水,吃口饭,再去个厕所。

    很明显,这位年轻的瞭望人员也在这样看似老水手欺负新水手的小手段下被激发出了工作热情。

    正在考虑,船长李鸿钧兴奋的大步走进来。“校长……提点,我上去看了看。远处的确有蒙古船,至少五艘是蒙古大船。我们这次可是发了!”

    听了船长也认同了自己的观察,负责瞭望的年轻水手脸上登时就有了光彩。身为新手,没资格在战斗中上桅杆,那是老水手们的工作。

    “准备战斗!”赵嘉仁命道。

    “是!”李鸿钧兴奋的应了一声,大踏步奔出船长室。

    看着李鸿钧欣喜的背影,赵嘉仁叹口气。战争菜鸟李鸿钧真可爱,他并不知道上次防守海州与涟水军的夏贵与毛兴已经升官后走人。此时防御海州的大概是个什么不知名的小军官,这个小军官面对的山东都督李璮能派出这么大规模的水军,想拿下海州的意志必然非常坚决。赵嘉仁自己是不会仅仅满足夺取几艘船。眼下局面,他必然要让李鸿钧等人投入人生第一次陆战。

    但是赵嘉仁很快想到,也许此时海州已经陷落。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没必要参加陆战。正思量间,外面的警钟被敲响,响亮的当当当声中,宣传委员洪亮的嗓音清晰可闻:“前面遇到敌船,全体做战斗准备。”

    “吼!”船上随即响起了船员们充满自信的回应声。

第19章 战海州

    船外炮声隆隆,月莲跟老僧入定般盘腿而坐,手指轻轻抚摸着刀鞘。不管外面如何喧嚣,她的心中都波澜不惊。

    赵嘉仁救了她那次,月莲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斗中砍了十几个海盗。通过砍杀海盗的行动将心中的恐惧、愤怒、困惑发泄出去之后,月莲觉得头晕眼花,恶心的只想呕吐。从那时候到现在,月莲又砍了大概十倍于那次的人。事情做多了就会感到无趣,包括砍人在内。月莲觉得自己现在拿起刀的时候考虑的是如何用刀,最终把敌人砍成什么样子只是用刀的结果,而不是用刀的目的。

    她手下的第四队已经扩编,从原本的十几人变成了三十几人,第四队也从小队变成了中队。在这帮人里面,月莲觉得那四个倭人有可能接近了月莲的状态。至少在其队员难掩饰自己激动之时,四个倭人用非常舒服的状态靠在甲板上,闭着眼睛养神。这次是他们第一次跟着出任务,月莲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就是正确的。

    “第四队上甲板!”宣传委员的吼声从楼梯上传来。

    仿佛是狼被惊醒一般,四名倭人瞬间睁开眼睛,从容的站起身。他们穿着新布鞋,脚步稳健的走向舱口。看着他们沉稳的身形,月莲冒出个念头。她怀疑这四个倭人也许是身材矮小,重心低,才能走的这么稳。这是开战前刚结束的物理课上讲述一些理论时候所用的例子。

    上了甲板,月莲惊讶的发现此次海战比上次时间短,但是蒙古水军战船上层破坏的程度远高于上次。身为中队长,月莲终于可以参加比较高级的会议,会议内容要求严格保密。在会议上告诉大家,此次船上的一斤炮变了两斤炮,三斤炮则变了四斤炮。从蒙古船上看得出,新炮的威力的确大了许多。

    还是和以往相同,月莲第一个冲上蒙古船。有过和倭人的战斗经验,月莲心中非常警觉。不过破破烂烂的船上没有冲出高手,而是满地受伤的蒙古水军。就在月莲观察之时,四名倭人也跟着冲了上来,他们也不废话,对着地上的蒙古伤兵就是一通砍杀,并且带头向船舱方向杀去。

    仿佛是被这四个倭人激发出战斗意志,一些没有受伤的蒙古兵也拎着武器冲杀出来。月莲当然不肯让部下受伤,冲上去就和身材高大的蒙古兵去捉对厮杀。对面那人拎着一口大刀,月莲不愿意和那厮比力气,就冲上去近战。双刀碰在一起,月莲就感觉到从刀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她连忙握紧刀柄退后一步。没想到对方不仅力气大,月莲后退还激发出他战斗意志。那厮把大刀挥舞的跟风车一样,就追杀过来。不仅有这位,还有其他几个使用长枪的家伙也冲过来和那几名倭人战在一起。

    “撤!”月莲一声吆喝,自己率先退下来。

    跑回到自己部队的阵列后扭头看,就见四名倭人也灵巧的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连蹦带跳的跑了回来。

    “上喷子!”月莲喝道,自己也让到一边。三门口径大概一寸半的喷子对着冲过来的蒙古兵开火了。碎石骤雨般打了那些人满头满脸,他们纷纷发出惨叫,失去了战斗力。

    几瞬之后,这帮蒙古兵全被杀死,月莲他们继续向前清理船上的敌人。

    也许反击的这些是蒙古兵里面的精锐,他们被干掉之后,月莲等人再也没遇到过如此扎手的敌人,花了小半个时辰,这艘大船从头到尾被搜查一遍。整艘船被完全控制。

    其他船上也差不多,交战的时候是中午,没到傍晚。五艘蒙古水军的军船就被缴获,赵嘉仁的船队上欢声雷动。

    赵嘉仁也象征性的举起武器欢呼了几声,他接着下令先把蒙古军船往南开,自己和另外一艘船前往海州的港口看看情况。半个多时辰之后,就见海州港口里面乱作一团,放下小船前去询问。又过了半个时辰才算是知道了现在的局面,山东都督李璮突然派兵袭击海州,此时海州城正遭到猛烈攻击。港口里面船只想逃跑,没想到港口外面被蒙古水军大船给堵上。就在赵嘉仁派出去的人回报之时,得知解决了蒙古水军的是大宋船只,港口中的船纷纷升帆出港,玩命的向外逃。

    担心这里面也许混有什么坏人,或者是不长眼的家伙。赵嘉仁上船头观看,却见那些船倒也识趣,远远的避开赵嘉仁的船只。仔细看过去,每艘船上壮小伙们要么尽力操帆,要么奋力划桨,只想尽快逃出这个危险场所。在祖国遭受攻击之时,他们并没有挺身而出,并没有选择与祖国的城池同命运,而是选择自己先逃跑。赵嘉仁看在眼里,心中一阵阵的难受。

    现在据说山东只有二三百万人口,而山东汉军世侯数量众多。所谓的山东都督李璮只是名以上能管山东,真正能动用不过是他手下四五千兵力。逃难的船只上那些壮小伙就只怕就有几千人,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他们若是肯守城,李璮就无法攻上城头。

    叹口气,赵嘉仁心里面想,大宋就是这么灭亡的。

    “校长……提点,咱们也走吧。”李鸿钧紧张的说道。

    赵嘉仁回头看了紧张的李鸿钧,然后从容答道:“告诉咱们的船队,与我一起援助海州城。”

    “是!”李鸿钧本能的答道,片刻后他明白了这命令的含义,他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校长,校长,咱……咱们为何要去援助?”

    为了安抚李鸿钧,赵嘉仁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因为那些蒙古兵没啥好怕的。我亲自带队,大家杀他们就如砍瓜切菜。就这么告诉大家,此次和我一起去战斗的,战后拿双倍奖励。下船之后我会亲自带队,冲在最前面!”

    看着李鸿钧有些摇摇晃晃的去传令,赵嘉仁心里面也颇为紧张。他的部下接受过很严格的队列训练,也有长矛配合火炮与大喷子的作战。那时候赵嘉仁告诉大家,这是为了攻克海盗占领的海岛而进行的训练。现在突然命令众人跟着自己去陆战,大家会服从么?

    如果他们真的抵死不从,赵嘉仁也没办法。

    片刻后,赵嘉仁就看到自己的旗舰上升起了信号旗。第一段信号传递着信息,‘跟着主将冲锋!’

    没多太久,就见其他船只纷纷靠过来。赵嘉仁心中一阵轻松,至少在船上的时候,众人还是愿意跟着前进的。留下两艘船控制缴获的五艘蒙古战船,其他五艘战舰排成纵队向海州城城北驶去。海州北边是海,南边是山,只有东西两个陆路城门。那些逃难的船只都是从北边的水门逃出来的。

    船队驶近海州城,就见城东并没有什么蒙古军队。在城北的港口下锚,赵嘉仁再次下令:“每艘船留下二十人,每艘船带四门四斤炮和八门两斤炮,以及全部喷子。和我一起下船援助海州。”

    李鸿钧已经无语,他传令下去。没过多久,赵嘉仁就见到所有船只都放下全部小艇,开始往船上运火炮以及弹药。没有运火炮的船只则开始运送船员。

    月莲下船的时候心中颇有疑惑,她不明白赵嘉仁为何要带着大家一起上岸打仗。然而月莲也没有多想,学员里面凡是接到冲锋令还逡巡不敢前的家伙都被送去养猪种花了。更何况命令说的明白,赵嘉仁亲自带队。若是上陆作战必死无疑,赵嘉仁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

    见到部队服从了命令,满心欢喜的赵嘉仁自己立刻上了小船前往海州城东门。到了东门外,只见城头上士兵们躲在城垛之后根本不敢露脸。赵嘉仁令部下喊门:“我等乃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的部下,赵嘉仁提点已经到了城下。我们几个月前还援助过海州,若是有当时认识我家提点的,出来答话。”

    喊了好几遍,城上终于有人探头出来。扯着嗓子喊道:“稍等,我等去回报。”

    过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再次从城上探头出来喊道:“不知哪位是赵提点。”

    赵嘉仁上前两步,大声喝道:“城上不知是哪位?”

    又过了片刻,就听城头上传出欢喜的声音,“赵提点,下官是海州通判侯畐……”

    赵嘉仁一听就心里面不爽,这厮在夏贵的部下抢夺赵嘉仁战利品的时候置身事外,连句公道话都没讲。虽然能理解他的难处,但是赵嘉仁心里面还是非常不喜欢。不过好在这位通判还和赵嘉仁打过好几次照面,总不会认不清人。

    果然,海州东门没多久就打开了。赵嘉仁在城门口见到迎出来的侯畐,立刻说道:“可否现在派些人帮我往城里运军械。”

    侯畐五十岁左右,见到赵嘉仁居然前来相助,眼中的泪水滑落脸颊,他也知道此时根本不是客套的时候,连忙说道:“城西大兵压境……”

    “派人引路!”赵嘉仁立刻答道。

    月莲等近战部队携带容易运输的喷子站在赵嘉仁背后,很快就听到命令,“所有人只带武器,带好火药罐,跑步出发。”

    众人立刻把所有携带的行军装备抛下,只按照命令带了武器,跟着赵嘉仁向前跑去。此时海州城内家家闭户,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这支队伍赶往城西战场的脚步声。到了城西,就见到城头上就没多少宋军。

    赵嘉仁也不知道贾似道到底是怎么安排防御体系的,海州这么重要的城市居然没留下多少部队。他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抽出刺剑带头冲上城头。刚到了城头,就见蒙古兵此时已经架起了云梯,有蒙古兵把盾牌架在头上从云梯上探出头来。

    从盾牌的边缘一剑刺入,就听那蒙古兵发出声惨叫。赵嘉仁也不管那蒙古兵受伤多重,就拔出刺剑,奔向下一个云梯处。这不是耍帅,而是宋军见到蒙古兵攻的凶猛,吓得连连后退。另外一个云梯那边已经有蒙古兵爬上城头垛口了。

    那个蒙古兵见下面宋军数量很多,怕跳下之后陷入围困,就挥舞着刀盾吓唬城上的宋军。赵嘉仁窜上去一剑刺入那厮的大腿。腿部中剑,那厮自然而然腿发软,身子歪斜。赵嘉仁对着那厮咽喉一剑刺入,接着一挑,锋利的剑尖就划开了那厮的气管。

    击剑与剑术在21世纪被认为是一种高雅的玩意,然而剑是凶器,剑术就是杀人的技法。不管被如何美化,击剑的本质就交给大家如何有效杀人。解决了敌人之后,赵嘉仁喝道:“火药罐,向下投掷。先把城下的蒙古兵炸散。”

    一分钟后,城下接连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两具云梯看来被炸坏了下半部,歪歪斜斜的倒下了。而蒙古兵连惊叫都没有,他们已经被炸的惨叫连连。从那两具云梯登城的蒙古兵情急中抛下刀盾抱住垛口才没掉下去。此时有人挥动日本刀猛剁在那厮手臂上,蒙古兵发出了一声惨叫,从城头上掉了下去。

    其他云梯即便没有倒下,不少上面的蒙古兵也被震的站立不稳,掉落下去。赵嘉仁此次出海带了大量火药,此时知道形势危急,也不管浪费与否,连着扔下去三轮。城下的蒙古兵被炸得死伤满地。再也没办法顺着云梯硬攻。眼瞅着马上就要被攻陷的海州城竟然转危为安。

    “躲起来。防箭。”赵嘉仁看下面开始聚集起弓箭手,立刻命令道。部队刚躲在城墙后面,就是一阵箭雨设上城头。

    然而此时天色已晚,蒙古兵不情不愿的丢下众多尸体,向后撤了一段。赵嘉仁吁了口气,这次的攻城大概是被打退了。

    侯畐热泪盈眶的上了城头,见到赵嘉仁之后便发自内心的喊道:“赵提点!”

    赵嘉仁脸色冷淡,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守城,我要你听我调遣。你可否愿意?”

    侯畐没想到赵嘉仁居然如此张狂,上来就要海州城的最高指挥权。身为当地地头蛇,侯畐登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感动也变成了僵硬。

    “蒙古兵就在城下,你可否愿意听我号令。”赵嘉仁追问道。

    “赵提点可否有贾枢密的手令?”侯畐终于开始说话。

    “你若是不服,现在就可以去扬州询问贾相公。问问他是否让你听我号令。”赵嘉仁冷冷的答道。他能理解侯畐此时的心情,但是赵嘉仁的感情上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墨迹。若是侯畐还要继续这么扯,赵嘉仁决定自己立刻就走。来这里帮忙不是赵嘉仁的义务。

    看得出五十岁左右侯畐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过了好一阵,他咬咬牙,大声对十八岁的赵嘉仁说道:“我便听赵提点差遣。”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179/ 第一时间欣赏革宋最新章节! 作者:绯红之月所写的《革宋》为转载作品,革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革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革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革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革宋介绍:
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