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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徐知州很有趣

    梅雨季节,雨一直下。空气已经不能用湿润形容,水汽完全处于超饱和状态。每到这时候,赵嘉仁就忍不住幻想自己住在高层楼房的24楼以上,开了抽湿器。舒适的渡过这样的日子。

    想象终归只是想象,现实中梅雨季节依旧超湿润。赵嘉仁的蚊香有广阔的市场就是因为超湿润的环境下有超多的蚊虫。感受着湿润,赵嘉仁脸上忍不住露出欢喜的表情。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大哥赵嘉信写来的信函就摆放在他面前。

    收到信的时候赵嘉仁正准备去船厂。运石料的船下水,修筑灯塔的材料从此可以从海边到海边。忍住了立刻打开的冲动,把信揣进怀里。赵嘉仁按照计划前去船厂。包括已经控制在赵嘉仁手里的四艘海盗船,他的船队已经扩张到十艘。要把这十艘船都改造成赵嘉仁满意的程度,需要很多时间和人力。

    从船厂回到家,赵嘉仁点了根艾草香,舒舒服服的坐下开始阅读。

    赵嘉信写了非常多的内容,从菊花种植,到准备去华亭县依靠岳父在当地的影响力大量收购土地种植棉花。看的出,大哥赵嘉信对未来极有期待,字里行间都是自信与憧憬。赵嘉仁看着看着自己忍不住发笑,他是真的为了大哥而高兴。

    信里面最具价值的消息则是前福清县县令李勇磨勘结束之后领到了嘉兴府的财政差事。李勇一到嘉兴府,立刻就与相距很近赵嘉信联络。赵嘉信并没有急急忙忙的在嘉兴府下辖的华亭县种植菊花,而是与李勇商议在华亭县推广赵嘉仁反复交代的棉花。

    赵嘉信的岳父王蹊是华亭县当地豪族,根据王家提供的消息,当地人已经开始少量种植棉花,用棉絮当做冬衣的充填物。不过他们显然不懂得怎么从棉絮中清除棉籽,加上棉花产量低,棉花都是自用而不是销售。

    把这段叙述仔细的看了又看,赵嘉仁盘算起新的产业。

    第二天一早,还是继续下雨。此时已经到了六月,算起来再过几日梅雨即将结束,终于可以和这样的日子说再见啦。赵嘉仁到衙门去,提点刑狱主要工作是催逼经总制钱,实际上高高在上的提点刑狱并没有真的能办到。

    经总制钱内容复杂,有转运司移用钱、勘合朱墨钱、出卖系官田舍钱、人户典卖田宅牛畜等于赦限内陈首投税印契税钱、进献贴纳钱、人户典卖田业收纳得产人勘合钱、常平司七分钱、茶盐司袋息钱、装运司代发斛斗钱、收纳系省钱物头子钱、官户不减半民户增三分役钱、二税畸零剩数折纳价钱、免役一分宽剩钱等。

    说白了,就是买卖除了税金之外,还要交一份属于‘增值税’的经制钱与总制钱。这些买卖很不稳定,大宋朝廷却每年都有经总制钱的定额,还列入考评里面。正因为理解了这些事情的麻烦,赵嘉仁干脆就不着急了。

    到了衙门坐下,赵嘉仁准备多待一会儿就去办自己的事情。从贾似道提供的消息来看,当今官家对赵嘉仁的期待并非是看到一个精于搜刮的酷吏。打动官家的是赵嘉仁建立福建沿海灯塔体系,进而促进福建航运业大发展的宏伟计划。从三月上任以来,赵嘉仁在提点刑狱这个位置上渡过了三个月又二十天的日子。这大概是他三年磨勘的十分之一的时间。

    刚用铅笔在纸上开始写,就有人进来通禀福州知州徐远志来了。徐远志之前对赵嘉仁的整体态度貌似非常抵触,连赵嘉仁的计划书都不肯看。赵嘉仁前去迎接徐远志的时候,觉得大概是五六天前抓到的那帮海盗也许被问出了些什么。

    徐远志见到赵嘉仁,一脸严肃的说道:“赵提点。你造军船了?”

    这话让赵嘉仁登时就无语。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问徐远志,“徐知州,大宋禁止私人拥有军船。我的船在福州港里进进出出,若是军船,早就会有人告诉你才是。”

    “……可海盗们讲,你的船比军船还能打。”徐远志稍微有些为难的说道。

    “他们是海盗,海盗的话能信么?”赵嘉仁语气凝重的表达态度,同时给徐远志让座。

    两人落座之后,赵嘉仁继续讲道:“徐知州,你是白左么?”

    “什么?”徐远志根本不理解跨越了九个世纪的‘白左’这个词汇。

    赵嘉仁也只是心里面生气,小小刁难一下徐远志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他正色说道:“我知道大宋善待海商,可不知道大宋居然会因为海盗而指责大宋官员。”

    徐远志当然不是白左,而且他也听明白了赵嘉仁的指责。徐远志叹道:“赵提点。我不怜悯海盗,更不会觉得海盗比安分守法的大宋军民更要照顾。只是你的船太能打,我担心临安有人借题发挥。更何况,我看了赵提点你的计划书。真的是规划宏远。”

    赵嘉仁一愣,他没想到打海盗的事情居然让徐远志都有所改变。那个计划书里面讲述了一整套的沿海航行体系。其中作为支撑的有两样,灯塔体系以及航海员操演(培训)。他问道:“既然看过,不知道徐知州有何指教?”

    徐远志摆摆手,“指教谈不上。我只是好奇,赵提点凭什么觉得可以收到修建灯塔的钱。每年收经总制钱,地方上都如临大敌。赵提点把这笔钱归入经总制钱,又是巧立名目。”

    “不是那样的。”赵嘉仁立刻否定。

    “不是那样,又是怎样?”徐远志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赵嘉仁坐直身体后,才郑重的开始辩论,“以往一年只能在海上跑两趟,有了灯塔之后就能跑三趟。船家总是能多挣些钱。如果今后沉船的危险变为现在的六成,其实也让船家有好处。收取航海员操演钱,那是船家自己愿意。可不是见船就收。”

    徐远志根本没有被赵嘉仁所说的打动的意思,他反驳道:“赵提点,你这就是小孩子话。你以为船跑的快些,沉的少些,想运货的人就会多么?海上的生意,赚的是这些运货人的钱。运货的人没有变多,钱就不会多。就我所见,当下福建海上运货涨无可涨。”

    提纲携领的讲述了一下自己对经济的看法,徐远志本想再稍微给赵嘉仁这个后生讲述一下里面的道理和福建的局面。没想到徐远志就见到赵嘉仁用惊喜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徐远志被赵嘉仁这种怪异的表情唬住,他反问道:“赵提点可有什么要说。”

    “我要说,徐知州,你说得对,也说的不对。如果你以知州的一亩三分地来看,所说的没错。福州乃是大城大港,能在福州赚钱的人早就把福州能分得都给分了。可航运花钱少,如果能让航运价格变低,变得更安全。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从福州运去别的地方,很多别的东西也能从别的地方运来福州。这其中的要害就是,有没有人能买得起!”赵嘉仁侃侃而谈,在大宋想遇到几个满嘴官腔的人太容易了,想在大宋遇到几个能讲出些经济学看法的人,很不容易。徐远志水平高低不是问题,好歹赵嘉仁可以和这个家伙争论一下,争论本身很有趣。

第62章 发船的机会?

    梅雨季节的终止是以宋历六月中旬云散为开端。原本几乎压着树梢的灰色云彩开始变淡,之后的几天里,就会拨云见日,重新看到明媚的阳光。

    云朵正在消散的时候天色依旧灰蒙蒙的,有这种掩护,几个人在六月初从后门溜进了泉州蒲家的大宅。蒲师文黑着脸在别厅接见了他们。

    倭国海盗正想上前说话,蒲师文手指倭国海盗:“你们先闭嘴!”接着转向占城海盗,用占城话问:“到底怎么回事?”

    占城海盗同样黑着脸问:“大少爷。我们四条大船围攻两条小船。却被两条小船给灭了。你到底让我们对付什么人?”

    听到这消息,蒲师文心中也是一惊。根据他手下小头目所讲,那两艘船一艘大概有一千五百料,一艘看着只有八百料。以宋代的标准,这都是小船。中型商船大约是三千六百料。前去对付赵嘉仁的船,至少也是两千料起的船只。

    不过蒲师文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他淡然说道:“我知道那艘船上带了许多钱财,若不是如此,你们怎么会四艘船被两艘船给灭了。”

    占城海盗一听,登时瞪圆的眼睛,为首之人用占城当地话大声说道:“难倒我们的四条船就这么白白丢了不成?”

    看海盗情绪激动,凶相毕露。蒲师文身边的几名高鼻深目的刀客手按腰间,阿拉伯弯刀被从刀鞘里面推出了半寸。

    见到刀光,海盗们的凶悍之气更盛,他们也手按武器,大有跃跃欲试的意思。蒲师文一挥手,他身边的刀客的手从武器上离开,并且退后几步。先停止了自己一方的挑衅,蒲师文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你们怎么弄到的那些船,你们自己最清楚。若没有我家相助,占城的船能够与大宋的船相比么?”

    占城海盗听了之后气焰也稍稍收敛。他们的大船也是从宋朝海商那边夺来的,蒲家在被袭击的船上收买奸细,通风报信。可以说十成功劳里面最少有五成得归蒲家。

    道理虽然如此,海盗凶性没有丝毫收敛。蒲师文看着那些海盗的满脸戾气,他哈哈冷笑:“既然你们不服气,那便动手在福建再大抢一番。在我这里发狠有什么用?”

    小半个时辰之后,几名海盗就溜出了蒲家大宅,消失在昏暗的泉州街头。蒲师文走到别厅门口,抬头看着窗外显得高远些的灰色云层,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自从蒲家到泉州以来,每隔几年,最多不超过十年,就会有大批海盗在海上大肆抢掠。每次海盗横行,蒲家都会竭尽全力协助官府清剿安抚。一次次的功劳积累起来,蒲家的船队越来越强大。

    现在,立功的机会又来啦!

    雨云散去,蔚蓝的天空再次显露在人们眼前。太阳晒了几日,福州城的地面也基本不再泥泞。在闽江江畔就有劳工开始在地上挖掘。不仅是闽江江畔,福州港口旁更是忙的热火朝天。

    福州知州徐远志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工地,如果计划能够顺利执行,这里将树立起一座二十丈高的灯塔。白天用烟,晚上点火。至少赵嘉仁向徐志远保证,配合闽江沿岸三座十丈高的灯塔,以及闽江出口外岛上琅岐镇上的两座二十丈高的灯塔,船只在晚上挂上灯就可以很轻松的进出闽江。

    目光越过工地,落在了码头里面的船。徐远志可以很清晰的看出赵嘉仁的船混在其中。和别家的船不同,赵家船的船身未必就比别家的船大,只是的桅杆高过其他船只。船上的桅杆上绳索密布如蜘蛛网,这是赵家船只的明显不同。此时就见赵家的船上升起了帆,船只轻快的驶出港口,顺着闽江向东驶去。

    事情果然能如同赵嘉仁所想么?徐远志下意识的紧绷着嘴唇,心里面很是怀疑。只是不认同又能如何,徐远志看不出反对能带来什么好处,他也只能选择不对抗。

    梅雨季节结束,意味着福州活跃的活跃期。从六月到九月,南风会带来大量由南向北的船只。等到九月北风一起,大量的船只携带大量货物南下。福州就会进入安逸舒缓的冬天。

    确定赵嘉仁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真的开始动工修建灯塔。在城内视察一番的徐远志就回他的衙门去了。想完全摆脱赵嘉仁并不容易,抓到的那些海盗关在牢里,需要抓紧审判。为了赶上秋后问斩,有太多的工作需要去做。

    又过了半个月,四十几名海盗终于审完。按照大宋律,当海盗已经是重罪,袭击并且试图杀害朝廷命官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海盗统统被判处死刑。不过一次性勾决如此之多的海盗需要大理寺同意才行。把厚厚的文书送去临安,靠陆路貌似不是太合适。徐远志灵机一动,把赵嘉仁请来。

    听说要让自己的船送公文去临安,赵嘉仁很爽快的就同意了。他的船是海船,不适合进运河,船只的目的地是庆元府。正好可以将自己的书信送给大哥赵嘉信。大哥前一段来的信里面已经讲到他种了三十亩棉花,此次还顺道可以派人看看棉花收成。

    事情答应下来之后,赵嘉仁却觉得有些问题。他一直靠自己的力量办事,赵勇是赵嘉仁的心腹,除此之外大概就没有别人能让赵嘉仁放心使用。他也需要扩大自己的得力手下规模。想到这个问题,赵嘉仁回家去见自己的母亲。

    赵夫人瞅见儿子兴冲冲的进来,她开口就问道:“你可是要乘船出门?”

    见母亲神色严厉,赵嘉仁连忙解释道:“没有要出门。我只是想起娘讲过,陈家有人想寻些差事。我现在需要人办事,只要不是那位县令表哥的模样,就可以。”

    听儿子提起自己的外甥,赵夫人回想起在福清县见到的种种,直接被气乐了。“三郎,是你运气好,才能见到如此……”赵夫人不想过份批评自家外甥,却又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见到如此奇葩!”赵嘉仁随口答道。

    赵夫人听了儿子的评价,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在大笑声中她还尽力匀过气来,连声说道:“奇葩!说得好!说得好!”

    笑归笑,赵夫人知道儿子这次肯答应,大概也是真的动了心思。她在娘家就见到父亲当官,自己嫁了官员之后见识更多。知道儿子早就该有自己的一帮幕僚。然而儿子在此时方面优柔寡断,迟迟不肯选定。此时他终于开窍,赵夫人答道:“我这就写信给你外祖父,让他寻几个族里聪明伶俐的过来。”

    赵嘉仁连连点头,心里面却有些不以为然。真的聪明伶俐之辈,大概就去读书了。能派过来的定然是读书不成,所以想另寻他路的。一想到自己的福清县令表哥,赵嘉仁对陈家的水平完全没有了信心。

    船只派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赵夫人的信,得知赵嘉仁的船要远行。好多商人都托关系前来找赵嘉仁,希望能够在船上多带些货物。官船入港不收税。赵嘉仁更是不满自己手下的船只太少,吨位太小。若是有那种号称五千料的大船,据说能运载200吨货物。

    不过“料”的原意是指材料、物料,所以转用为载重计量单位.古时设计船舶主要以载重多少石为准,再依据行江航海等实际需要,计算长度、宽度等等数据,画成“船样”(图纸).

    宋代的沈括说:“今人乃以粳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当时船舶载重,“皆以米为准”.一石米为92.5宋斤,约合110市斤,这就是一料的载重量.

    所以,当时的“料”是无法直接转换成现在的公吨计算的,不同的船型,千料的大小不一.

    以福船为例,如果是民料一千料的船,根据考古结果和专业论文的数据,大约长17米,宽6.5米,高6.5米。其轻排水量在250吨左右。

    如果是官料一千料的船,根据考古结果和专业论文的数据,大约长27米,宽8米,高8米.轻排水量在600吨左右。

    回想起这些繁杂的知识,赵嘉仁只想尽早拥有自己的船厂,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意建造船只,制定标准。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赵嘉仁没等来陈家的亲戚,却等来了加急公文。公文不是走海路,而是走的陆路。从宋历七月初,好多海盗突然出现在泉州附近,并且继续向北扩展。航路好多船或者被抢,或者险些被抢。泉州请求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的徐远志能够知会左翼军,让左翼军参与剿匪的事情。

    左翼军是驻扎在福建路的官方武装,赵嘉仁对这支军队的评价很低,他们镇压陆地上的盗匪也许还行,在海上并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们出动也不过是聊以**罢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缺乏船只的赵嘉仁来讲,左翼军的出动无疑有些阻碍他从海盗手里弄到船的大业。

    无论如何都要收割到这波海盗。赵嘉仁也没什么可以商量的对象,他开动脑筋,自己寻求起解决问题的思路。

第63章 每天都有每天事

    宋历七月的阳光明媚而且炙热的照耀福建路提点刑狱司衙门。从外面看,这座衙门与其他衙门一样的不起眼。墙壁外部的下半截青苔斑斑,门口的台阶有些破损。总的来讲,就是有些破旧。两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这座有些破旧的衙门之外,看着下人递进去名刺。

    接过名刺的是一位差役,他看了看名刺,大喇喇的说道:“赵提点不在衙门。”

    为首的那位中年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个差役居然敢这样回答,对于提点刑狱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讲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决定见谁不见谁,决定如何回答提点刑狱的行踪,都是由幕僚来办,而不是弄个公务系统的差役回答。

    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堂弟齐叶,却见齐叶对此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中年掏出一串钱,上前几步,就要塞给差役。差役伸手一拦。中年连忙笑道:“这位官人,我乃见贤钱庄的齐荣……”

    “我知道见贤钱庄,我也见过旁边的那位齐叶掌柜。”差役带着笑意说道。

    “这位官人,可否告知赵提点可在坐衙?”齐荣继续问,同时把手里的那串钱塞了过去。

    这次差役没有拒绝,他接过钱,在手里颠了颠,“这位齐掌柜,你觉得我一个差役敢编派提点的来去么?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差役敢查问提点的行踪。你若是想让我说这些,便把这些钱拿回去吧。”

    齐荣听了场面话,哪里肯得罪差役,他陪着笑说道:“这位官人,我只是问问提点可否在衙内。”

    “我一开始就说了,赵提点不在。”差役有些不高兴的答道。

    得知了想要的情报,齐荣也不多问便退了下来。齐叶看着堂兄的做法,心里也没什么想法。既然堂兄是来赶自己回泉州的,他愿意在福州怎么折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齐叶很想现在就回去休息。七月流火,火星西行,天气转凉。不过那是从最热的天气开始转凉,现在的天气依旧非常热。因为在太阳底下晒着,齐叶倒是有些好奇赵嘉仁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跑去了哪里。

    赵嘉仁的确不在衙门,他跑去了一个更火热的地方,周青的铁匠铺。此时炉火并没有开始鼓风,很平淡的散发着基本的热力,屋内热气腾腾。周青在铁匠铺另外一边相对凉爽的屋子里向赵嘉仁展示着他的成果。

    包括周青在内,铁匠铺人员都不知道这个怪异的玩意是做什么用的。赵嘉仁却知道,他操纵着机器,看着机器上的那些仿佛锯齿般的小部件起起落落。操纵过了瘾,赵嘉仁才问:“周兄,我让你准备的水力传动设备,你可做好。”

    “好是好了,就差去修好的水坝试试。”周青答道。说完之后,周青不解的问:“东家,此物到底是做什么的?”

    “嗯……,一个有趣的小玩意。”赵嘉仁答道。其实他很想说,这是引发惨烈战争的机械设备。不过那是赵嘉仁的时空,而不是现在的时空。此物是美国惠特尼发明的锯齿轧花机。

    在美国读书工作的时候,赵嘉仁喜欢到处旅行,到处参观博物馆。18世纪,随着工业发展,英国从全球最大的贩奴国转而成为反奴隶贸易的先锋。美国的奴隶制度一度到了自行崩溃的局面。然而在1793年,惠特尼发明了这个轧花机,于是奴隶与棉花种植园的结合立刻就产生出巨大的经济效益。

    博物馆中的介绍上讲,很多美国历史学家都认为,假如轧花机没有被发明出来,南北战争就不会爆发。甚至只需晚发明出来三十年,南北战争都可以避免。因为蓄奴的南方会在经济上自行崩溃。

    赵嘉仁在博物馆里面仔细研究了这个引发巨大后果的机器,觉得机器的技术含量非常低,并且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从大哥赵嘉信那里得知播种了五十亩棉花地之后,赵嘉仁就开始准备起这个设备。美国南方靠棉花积累了巨大的财富,虽然博物馆里面的介绍讲,美国种的是棉绒中等的大陆棉和长绒棉海岛棉,并不是棉绒短粗的亚洲棉。但是亚洲棉顶多是纺纱不易,赵嘉仁当然记得历史书上的黄道婆。他相信自己掌握的技术无论如何都比黄道婆强的多。她能让松江成为纺织中心,赵嘉仁也能建立起自己的纺织中心来。

    这些当然不会告诉周兴,赵嘉仁表示了对周兴的赞赏之后,就告诉周兴,抓紧时间去测试水力驱动装置。

    从自家的铁匠铺出来,赵嘉仁心里面觉得很开心。那些滑轮组以及船上用的铁质部件已经进入了生产的正规。惠特尼并不是仅仅靠了轧花机闻名后世,历史博物馆里面介绍,他的成就还包括卧式铣床,生产标准化,标准件。身为21世纪的中国人,赵嘉仁和普通中国以理科生自居的学生一样,对于生产标准化以及标准件有很强烈的共鸣。这是从小上学时候就经常听到的名词,这是自幼就不断接触到的国家的大方向。即便周兴的铁匠铺里面制造出来滑轮组等产品做不到标准件的程度,赵嘉仁也希望尺寸别有太大的不同才好。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嘉仁到了码头旁的茶楼。茶楼的雅间中已经有人等待,见到赵嘉仁到门口,屋内三人都起身候着。赵嘉仁在客座首位上坐下,他们才敢坐下。

    主位上那位递给了赵嘉仁一张纸,陪着笑说道:“赵提点,这是我等要运的东西。还有给武伴当的辛苦钱。”

    赵嘉仁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把纸叠好收进怀里。他意气风发的说道:“诸位,我乃福建路提点刑狱,本就有缉盗之责。此次盗匪横行,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即便剿灭不了盗匪,至少也能护得福建百姓行船安全。”

    “是是是!”那些人连声回应,脑袋点的犹如鸡啄米。

    从这里出来,赵嘉仁又赶往徐远志那里。在福建的殿前司左翼军名义上是殿前司,属于禁军序列。福建路安抚使有权在紧急关头对殿前司左翼军进行调动,例如此次大规模海盗肆虐福建,就属于福建路安抚使有权发号施令的情况。但是平日里则归泉州知州还能调度殿前司左翼军,这种局面是因为福建路特殊的情况,以及殿前司左翼军自身历史造成的。

    不管那么多复杂的问题,赵嘉仁把问题简化了。他只想知道两件事,殿前司左翼军准备何时出发讨贼。福建路左翼军有多少水军,并且准备派出多少水军讨贼。

    到了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徐远志的衙门,赵嘉仁见到徐远志之后第一个要求是“水,给我倒杯水!”

    徐远志也没有叫下人,自己亲手给赵嘉仁倒了杯水。赵嘉仁就站在徐远志旁边,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看赵嘉仁满头大汗的模样,徐远志又给赵嘉仁倒了一杯。两杯水下肚,赵嘉仁觉得缓过劲来,舒服的找个座位坐下。徐远志让下人去烧水烹茶,自己则坐到椅子上告诉赵嘉仁一个消息,“左翼军派人来,要我们斩了那些海盗,以激励士气。”

    看得出,徐远志对此只是觉得有点无奈,赵嘉仁却皱起了眉头。在他上一世的印象里,左翼军对抗元上表现的非常软弱,面对海盗也同样软弱。怎么这次左翼军突然硬了,难道是赵嘉仁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左翼军也有过光辉时刻不成?

    在这种疑惑下,赵嘉仁把自己的两个问题向徐远志提了出来。徐远志叹口气,无奈的开口了,“左翼军麾下其实不过两三千兵力,大战船三艘……”

    “三艘?”赵嘉仁非常讶异,他没想到左翼军的实力竟然如此软弱。

    “是。真德秀知福州的时候请朝廷给的定额,之前左翼军并没有自己的稳定军船,都是用坏了就没了。”徐远志讲述着前福州知州真德秀的决定。

    “他们既然无力缉盗,何必让我们先杀了这帮贼寇呢?”赵嘉仁问。

    “大概是想对朝廷有个交代吧。”徐远志身为官员,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有感悟。

    “徐知州,不管我麾下的船队怎么杀贼,左翼军都不会插手么?”赵嘉仁问徐远志。

    “他们怎么会放过功劳呢!”徐远志用有些责备的语气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第64章 水手学校

    顶着大太阳走回到衙门口,赵嘉仁已经是饥肠辘辘。从早上开始出来坐衙,看公文。出门办事,又在徐远志那里灌了一肚子水。然而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徐远志居然装都不装一下客气,赵嘉仁告辞,他就送客。

    赵嘉仁觉得自己此时胃口大开,此时面前摆上一头牛,也能吃得干干净净。正准备进衙门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然后就实施觅食大业。衙门里面就冲出来两个人焦急的迎住赵嘉仁,为首的那位快三十岁的中年人立刻说道:“校长,咱们学校的学生吃酒,把人打了。”

    “吃酒?”赵嘉仁忍不住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与大吃大喝呼应的词令赵嘉仁咽了一大口口水,他强忍饥饿的问:“将人家打坏了么?”

    “打坏也未必。只是对方好像是个衙内……”快三十岁的中年人说到后来,就有些喏喏。

    赵嘉仁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对中年人说道:“鸿钧,你在学校里面是班长,吃了酒就容易闹事。不管咱们有理没理,又何必惹麻烦?”

    班长被训了几句,低头不敢说话。旁边的那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连忙说道:“校长,此事真的不能全怪我们。我们本来在吃酒,大家说起地球是圆的,还有校长讲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就在想为何我们不会从地球上掉下去。旁边的的衙内突然就起来说我们是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同学们与衙内们理论,是他们说不过,先动的手。”

    “衙内……们?”赵嘉仁发现了话里面的重点。

    “是……三个。穿绸裹缎,看着不是买卖人。”二十出头的青年鼓起勇气把话说完。

    瞅了瞅学习代表,赵嘉仁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啥是这两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他的肚子里面空空如也,脑袋也变得不灵光了。他问道:“吃酒,为何不在学校食堂里面吃?”

    “这不是要出船了么。大家手里有些钱……”班长只说到这里,就不敢说下去。

    “……唉……”赵嘉仁长叹口气,他知道,学校食堂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吃的,只能说道:“你们去下个路口边等我一阵。”

    校长刑狱的府邸距离衙门很近,赵嘉仁一溜烟冲进家里,然后直奔母亲那边。见到母亲没有午睡,正靠在竹榻上看书,赵嘉仁立刻问道:“娘,可有什么马上就能吃的?”

    赵夫人抬眼看了看儿子,用手中的佛经指了指厨房,“咸鸭蛋已经腌好,我晌午前刚命人煮熟。蒸了几碗米饭,我本想明日做炒米。”

    “够了够了。”赵嘉仁听到有饭有菜,就往厨房奔去。就听他母亲在背后喊了一句,“还有些荸荠也煮熟了。”

    冲进厨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肚子喂饱。赵嘉仁又灌了几口开水,就往门外走。

    班长有个在赵嘉仁看来非常不错的名字,李鸿钧。学习委员名叫丁羽。见到赵嘉仁到了路口,急忙迎上来。这次赵嘉仁就从容不少,他边向学校走,边问道:“到底把那三个衙内打成什么样子了?”

    李鸿钧连忙介绍情况,“也没打得太狠,只是抽了两嘴巴。踹了一脚。不过那衙内高喊知道我们是谁,绝不会放过我们。我那时见事情不对,招呼了大家就跑。那些衙内没追上。”

    “你们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衙内?”赵嘉仁更是从容起来,既然没有被抓现行,这等事情就更好处置了。当然,前提是那帮吃酒的学生们不要把人踹断骨头就好。

    丁羽连忙答道:“校长,我等每日除了上课,就是训练,要么就是出海。哪里认的城里的这些衙内。不过好像听一个人喊,说……我们连知州的公子都敢打,实在是胆大妄为。”

    赵嘉仁脚步一顿,知州的公子。在福州城里面,知州只有徐远志一个。“你们连十岁的孩子……”赵嘉仁说了半句就顿住了。大宋科举之风很盛,有志于考上科举的读书人都知道‘十年寒窗苦’并非玩笑。好大一部分进士都是考上之后才成亲,快四十岁的徐远志也是如此。他二十几岁考上进士之后才成亲,现在的长子不过十岁。赵嘉仁不相信徐远志十岁的儿子会上街吃酒,更不相信十岁的娃会主动挑衅一群二十左右的家伙。

    丁羽听了赵嘉仁的话,赶紧解释,“那人二十来岁,旁边两个也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绝不是十岁。”

    赵嘉仁知道自己为手下水手们开办的学校里不乏血气方刚之辈,却不太可能有对十岁孩子施暴的凶徒。那些不服从纪律好勇斗狠之辈早在试用期就被淘汰。既然来的是外面的人,赵嘉仁更是放心,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仗势欺人之辈,不过福州在这三年里面,也算是赵嘉仁的一亩三分地。

    又走了一阵,便到了城西赵嘉仁的学校。身为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通过为学校购买土地,为福建的经总制钱贡献了微薄之力。这个学校占地一顷。中国的一顷地是一百亩,并非是一公顷十五亩。这也谈不上什么好地,上面有几排非常简陋的房子,有些场地已经动工,却没有修好。每次看到眼前的局面,赵嘉仁就有非常有怀旧的感觉,整片校区就如20世纪安徽不发达乡镇的小学一样。一个大院子,有些平房。很简陋

    到了学校就见到很多青年、少年正在训练队列,还在一个接一个的报数。这是入学基本科目。赵嘉仁手下最基本的工钱是一天十文,想拥有基本工钱,就要通过基本考试。

    好勇斗狠不守纪律,笨到前后左右东南西北都无法通过命令来分清的,都无法通过基本。基本考试非常重要的一环,必须会写会认自己的名字。前一段时间里面有不少莆田与福清的良家子请求赵嘉仁的船队。这帮人正在训练,不久后初级训练就会结束,考试即将开始。

    第一排平房靠讲台的那面墙上贴了八个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能到这里学习的都要面对第二级。先要学会两百个常用字,学会背诵九九乘法表,学会阿拉伯数字,学会加减乘除,并且有小数点概念。

    一旦通过这个考试,水手们每天的基本工钱就会涨到十二文。到现在为止,两年前加入赵嘉仁队伍的水手,只要没因为中间犯了必须开除的错误,都通过了这个考试。

    赵嘉仁没有进这里,他直奔第二排房子。这排房子靠讲台的墙上则是十四个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在这里的学生都会开始学习地理、天文、基础几何等知识,考试的时候除了这些科目之外,还得学会一千五百个常用字,能用拼音,能造句,能读写格式化的公文与命令。每通过一门功课,基本工钱就能再涨一文。

    有不超过十个的学生通过了这些考试,他们在另外一排房子里上课。那些房屋里面靠近讲台的墙壁上则是六个字,‘知识就是力量’。到了这个阶段,每个人的基本工钱就是二十文。

    所有人员的衣食住宿全免费,每次出海均有出勤补贴。每两个月评定为表现优秀的,都有一笔额外的奖金。每六个月,如果没出问题的,都有一笔半年奖金。到了年底,还会根据表现给年终奖。如果期间不幸亡故,他们的家人还能得到一笔抚恤金。

    赵嘉仁随便拉了个凳子坐下,让那帮惹事的过来。赵嘉仁开口说道:“尔等一时气愤,动手打架,我不觉得打架有什么对错。恼起来,什么都想干。之所以不让你们这么干,是因为你们乃是咱们船队里面的一员。你们在船队里面有自己的岗位。那些挑衅的是王八蛋,可我们为何要为了王八蛋耽误我们自己的正经事。这是我认为不该的。”

    “校长。那你说我们遇到这些事情该怎么办?”动手打人的是体育委员刘猛,看得出他有些不服,不过还是很受规矩的说道。

    “你就告诉他们,我们喝多了胡说八道几句,何必与我们一般见识。”赵嘉仁从容回答。

    “那要是他们不依不饶呢?”刘猛继续追问。

    “他们不依不饶,我们就走。”赵嘉仁继续回答。

    “他们要是动手呢?”刘猛还是讲。

    “他们动手就揍他们。”赵嘉仁依旧不动声色的回答。

    刘猛本想再顺杆爬一下,可是抬头看到班长板着脸看向自己。他一时没有说出话来,毕竟此事班长全程看到,那些个衙内其实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起来叫嚷而已。

    赵嘉仁看着局面抵定,他说道:“此事一个人打五板子。赶紧打完,就准备出船了。”

    “不能等到回来再打么?”刘猛有些装作可怜的样子。

    “别废话,赶紧去。”赵嘉仁边说边起身。这些事情处理完,他还有事情要安排。之后出航只怕每次都有可能要遇到海贼,对全体进行动员非常重要。而且赵嘉仁雇了个老衙役,打板子高手。屁股被打的再痛,起身走几步,血气活动开之后就没问题。对这帮血气方刚的家伙们来讲,挨五板子根本不是事情。

    就在赵嘉仁的学校里面噼噼啪啪打板子的时候,福州知州徐远志迎来了几个贵客。为首的是泉州赵知州的公子,赵公子带来了赵知州的信。徐远志打开来一看,赵知州在信里面讲,泉州百姓被海盗们吓得不轻。所以他肯定赵知州把捕捉到的海盗送一部分到泉州,在泉州游街示众,以激励民众士气。

    徐远志看完有些意外,这个想法没问题。但是这个要求就有很大问题。这位赵知州怎么会被吓到失了方寸呢?

第65章 想要的是什么?

    “徐知州,福州街头有人声称大地是圆的。我们都活在一个大球上面……”

    “……妖言惑众……不守礼法……”

    ……

    徐远志脸上没有表情,静静的听着赵衙内讲述他在福州的见闻。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往往心里面非常重视。徐远志不是个官场菜鸟,该打听的事情不会坐视不理。例如赵嘉仁的水手学校里面的地理课程,的确比较另类。

    只是大宋朝并不以言论杀人,更何况大地是个圆球并非是赵嘉仁首创,徐远志自己在司天监的同年也说过类似的话。若是司天监都认为大地是个球,这看法更加不属于妖言惑众的范畴。

    直到赵衙内说出和人争执之后被打的事情,徐远志才明白问题所在。他开口问道:“不知赵衙内可要去拜访福州同宗?”

    泉州安置的是太祖一脉,福州被安置了太宗一脉。徐远志看似轻飘飘的提起此事,然而他和赵衙内都明白,所谓的赵氏同宗,指的是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如果赵嘉仁肯出面斡旋,徐远志大概不太会拒绝。

    赵衙内登时就闭嘴了,他怀里的确有一封泉州赵知州给赵嘉仁提点的信。

    “至于和你对殴之人,有时候不想去找,反倒遇得上。”徐远志犹如神棍般预言未来,接着将赵衙内打发走了。

    赵衙内自然见识过官场种种,从徐远志的表情上就看得出转交海盗的成功几率极低他没有迟疑,按照老爹赵知州的安排去拜访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

    赵嘉仁在提点刑狱衙门见到赵衙内这位同宗堂兄,赵嘉仁笑道:“有些事真的是有缘。”

    赵衙内被这话说的一愣,之后听赵嘉仁将那些‘狂徒’的事情讲出来,赵衙内才明白徐远志那种神棍一样的发言是什么意思。事到如此,衙内也不愿把事情弄到大家都下不了台。他干笑几声,“呵呵。既然赵兄弟已经教训过他们,我还能说什么,此事就这么过去吧。”

    接待完赵衙内已经是晚上,太阳下山之后,夜风吹来的还是带着暑气的热力。赵嘉仁回到府里,早就有人在他的书房中点起了蚊香,坐在湿热的屋中想着复杂的局面,他忍不住长长叹口气。

    “男子汉,有事便做决断,没事就去休息。叹气算什么。你和你爹还真的很像。”在书房外的院子里传来赵夫人有点责备味道的声音。

    赵嘉仁没想到母亲居然跑到院子里乘凉,他连忙出来。就见母亲让人在院子里支起了蚊帐,她自己坐在蚊帐里面。蚊帐透风,蚊子也没有能耐钻进去。看得出,母亲相当享受呢。

    “进来坐。”赵夫人说道。

    赵嘉仁连忙回屋找了扇子,在蚊帐开口处扇了好一阵,确定把蚊子驱逐干净,这才用最快速度掀开蚊帐,钻了进来。然后他发觉自己忘了拿凳子。索性把扇子往地上一方,一屁股坐了上去。

    赵夫人点点头,“做事就该如此果断。你认命了,便不会后悔。”

    “有些事情……哪里肯认呢。”赵嘉仁叹道。

    “哈。不妨讲给我听听。”赵夫人竟然来了来了兴趣,“说来说去还不是官场的事情。吾乃刑部尚书之女,庆元府知州之妻,福建路提点刑狱之母。做个幕僚应当无碍。”

    赵嘉仁一时被震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他觉得太后或者老太太干政是因为她们有权力欲,听了母亲的话,他登时有了新感受。老爹、丈夫、儿子,都是权力这个斗兽场中的干将,自己本身又熟悉这个环境。看到亲人遇到麻烦为止烦恼,还不能让人说句话么?

    想到这里,赵嘉仁干脆就把自己所想的向母亲讲了一番。当然,什么穿越,重生,以及未来发展,这些自然没有讲。赵嘉仁向母亲表示,他认为蒲家是这些年好几次海盗肆虐的主要推手。而蒲家在泉州根基很深,好多人与蒲家有利益勾结,就成了或明或暗的帮凶。

    本以为说话的时候母亲会支持或者反对,没想到老娘沉默的从头听到尾。赵嘉仁觉得已经说清楚其中的关节,这才试探着问道:“娘,你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也不懂官场上面对蒲家这种的规矩,蒲家到底触犯了什么法,我更不知道。”赵夫人开口了。赵嘉仁觉得自家母亲每次都先把她摆在一个弱势者的地位上,这让赵嘉仁觉得很无语。

    “我听你的意思是,蒲家想从唆使海盗抢掠之事上捞一笔。你对此大大不忿。蒲家是不是如你所说在背后操控海盗,我没见到证据,你说的做不了准。不能说蒲家是,也不能说蒲家不是。不过,蒲家若是背后操控海盗,他会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你既然相信蒲家操控,那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前几日你还吹打了海盗,弄到好几条大船。这次你就猜猜蒲家会唆使海盗去哪里,你就派船去哪里。若是你真的猜对了,那就会有新船进账。”

    说到这里,赵夫人的语气中又带了母亲特有的那种责备的味道,“面对这样大好的事情,你不说满心欢喜,赶紧洗洗睡下,天亮了就起床办事。反倒是唉声叹气,你和你爹真的一模一样。”

    把儿子身上的问题归罪于对方,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之外的另一个千年传统,赵嘉仁就当自己啥也没听到。他此时心中颇为欢喜,母亲的确指出了问题所在。赵嘉仁其实很想在此次海盗潮当中一举掀翻蒲家,然而他母亲指出的才是问题关键。赵嘉仁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挫败蒲家的阴谋,同时在过程中壮大自己。

    思索片刻,赵嘉仁忍不住对母亲说道:“此次蒲家想把海盗救出去,他们的胆量未免太大。”

    赵夫人看着儿子那种沉迷于谋划的模样,她冷笑一声,“哼!你和你爹真的一模一样。海盗关在哪里,是生是死,蒲家未必在意。他们若是在意,也只是在意海盗会不会泄漏他们的秘密。若是能把海盗尽早杀了,岂不是更能保守秘密么?”

    说到这里,赵夫人迟疑了一下,满怀慈悲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赵嘉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母亲的态度,他突然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战场迷雾。如果赵夫人所说的是蒲家的真心念头,很多事情终于可以有效触及了。

第66章 好像在理解上出现了小误会

    甲板两侧的四方形盖板的缝隙中填充的东西被剔出来,没有这些东西的支撑,四方形盖板松动了,被撬棍很容易的撬起拆下。正方体木块运过来,从正方型孔中塞进盖板下的空间里。

    宋历七月,太阳正烈。只是指挥,不用亲自下手的谢无欢满头冒汗。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心里面倒是佩服起赵嘉仁的手段。这些方孔是早就备好的,不光是甲板上留了方孔,甲板下面早就做了支撑的木架。若是只有这么甲板上一个方孔,木块放进去只会继续往下掉落。

    抬眼望去,赵嘉仁的六艘船都已经整备完毕。加装这些尚且不清楚用途的木块后,船队就将出航,谢无欢觉得又是轻松又是惆怅。稍微可以休息几天,不用之前那样玩命干,自然令人开心。不过谢无欢总是莫名的感觉赵嘉仁现在合作的心思越来越弱。开创者的身份或者是之后被雇佣的身份之间相差太远,谢无欢见过赵嘉仁提出的条件,他感觉自己这一生的机会已经不多。

    设计的时候就有完整考虑,木块放进空间,周围放进垫塞物,砸实。船只在各船船长的指挥下开始出航。学校的班长是船长,副班长和学习委员则是大副二副。体育委员带领战斗部队,其他与后勤类有关的委员承担的是船上的相关工作。

    至于船员,根据自己所在的小队实现排班制度。此次出航还带了大量见习水手,上次夺取了四艘船之后,赵嘉仁两艘船上的船员险些不足以将俘获的四艘船开回来。那真的是一场艰苦的航海,不休不眠的船员们到了闽江口的时候完全顶不住了。很多人一等下了船锚,干脆靠着船舷睡着啦。

    为了避免上次的问题,船队把见习水手们都给带上船。船队并不指望见习水手们真的能有啥优异表现,对他们的期待仅有服从指挥这一项。

    船队驶出闽江,到了其他船看不见的位置,一斤炮被从船舱里面搬出来,下面的尖锥插入木块上的孔,并且固定住。以前的时候,每艘船两侧各安装三门一斤炮。船头与船尾各安装一门。现在进入战时状态,船两侧各安装五门炮。

    炮位完成,纪律委员就开始在船上穿行,按照一级备战状态检查各个岗位的准备,特别各岗位的装备是否到位。火药,炮弹、兵器什么的都需要仔细检查,

    船上人来人往,看着嘈杂,却又没有互相干扰。出勤津贴,最低也是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不过这并没有让大家怠惰的在海上干熬,与每次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相比,怠惰又显得不划算了。

    船队在入夜时分终于远远看到了莆田最靠北的灯塔,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出航时间晚,所有人都担心别晚上得夜宿海上。

    沿着灯塔的方向前进,接近港口之时就见到海港内已经有好多朦胧的船影。引水船高高举着火把靠过来引领船只进港。缴纳引水钱以及灯塔钱的时候,船队总队长李鸿钧很爽快。在安全的海港里面休息,对任何船只都是非常好的事情。就如赵嘉仁所讲,不交钱,谁给你天天维护灯塔。对于那些灯塔守夜人来讲,一天的疏忽不过是千分之一,对我们来讲,那就是百分之百。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没亮,船队就在灯塔指引下驶出海港。船上的学习委员们拿出小装置,根据两个灯塔的位置,以及记录中灯塔本身的位置,以三角定位的方式大概确定了方向。船队随即向东而去。

    这时代虽然没有卫星定位系统,然而中国船只一直呈现发展态势。大量水文资料都有,有经验的老水手数量很多,最佳航线上船只很密集。海盗们并不需要最佳航线,他们需要的是冲进这条航线大肆抢掠。赵嘉仁的船队就沿着最佳航线的外部航行,如果见到海盗冲进去抢掠,舰队正好可以上去将海盗干掉。

    灯塔灯光越来越远,原本黑暗的天际倒是慢慢亮了。再航行一阵,朝霞火烧般的在天边亮起。学习委员再次忙活起来,给习水手们背上贴了纸,上面写着‘打海盗’三个字。水手学校全部使用简体字。赵嘉仁对此的解释是,这种字能当做内部通用,一看文字就知道是不是自己人写的。

    简体字的好处是易学易认易写,‘一隻憂鬱的臺灣烏龜’,这样的字是普及文化的大敌。赵嘉仁不提这个现实层面的问题,而是从保密的角度解释,完全是为了避免麻烦。私自造字典和私自治史都是大罪。即便是大宋这个非常文明的国家,士大夫们也只能在自家写写笔记。顶多私下流传些笔记。自寻烦恼是不对的。

    水手们并不知道这个,他们之所以学习就是为了能够尽早通过考试,尽早加工钱。好在学校不特别强调死记硬背,每次出航的目标都是学字的内容。就如这次的整个识字课程是‘此次出航的目的是打海盗,我们必将获得胜利’。为了有效学习,整段文字被拆开来。

    船队继续南下,水手们在船上吃了早饭,刚要聚集起来上课,船头钟就当当的被敲响。宣传委员扯着嗓子喊,“前面有船打起来啦!”“前面有船打起来啦!”

    学习被打断,有些船员面露遗憾,更多的船员满脸欢喜的向甲板上冲。一到船头,立刻就见到东南边有四艘船纠缠的很紧,并不像是正常局面。

    旗舰上升起了旗语‘向东南航行,准备战斗’。花花绿绿的旗语在外人看来眼花缭乱,对于这帮经历过两年锤炼的船队人员而言,瞅一眼就能明白。六艘船一起转向,向目标而去。

    靠近之后一看,果然是海盗在抢劫。不过旗舰上的体育委员刘猛皱起了眉头。“班长,那艘被抢的船,我好像见过。”

    班长李鸿钧点点头,“咱们还向那艘船开过炮呢。”

    此时从赵嘉仁的船队看过去,那艘打劫过蒲家的海盗船已经被左右两艘船紧紧夹住,两边船只上的人大概就跳上去了。另外一艘船在警戒,好像不希望煮熟的鸭子再飞了。

    如此大大咧咧的表现让刘猛甚至都不敢确定围着海盗船的三艘船上是海盗。他忍不住再问一句,“班长,我们要不要再看看?”

    李鸿钧没有回答刘猛的问题,他高声喊道:“全船都注意!把三艘海盗船消灭,救出被围攻的船!”

    能当上班长的自然是赵嘉仁的心腹,他已经告诉这些人,蒲家是福建海盗特别是占城海盗的总后台。这年头与海盗有些瓜葛的人并不少,殿前司左翼军当中就有不少是被俘的海盗。所以班长们并没有感到特别不能理解,对于赵嘉仁下令清剿海盗的事情,班长们都表示服从,并且在内部会议上表示会执行到底。

    在李鸿钧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少没有必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有船长命令,各个小队长在中队长指挥下开始行动。各小组纷纷到位,所有火炮都掀开炮衣,小组长们操纵起火炮。各船上的班长们把掌舵的工作交给副班长或者学习委员,自己站在船尾的船舵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船员们执行命令。

    战斗本身并没有意外,船靠上去之后,刘猛就发现三艘船上的水手们穿着,外貌都不是大宋人。那帮水手用占城腔吆喝着刘猛听不太懂的占城话。大宋的海船不会雇佣如此之多的占城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艘船上的都是占城海盗。没有了误伤好人的心理负担,刘猛立刻指挥着作战部队投入战斗。

    三天后,五艘船回到了福州。一艘是赵嘉仁的船,三艘是海盗船,一艘是被海盗袭击的船只。那帮见习水手们一个个看着意气风发,获得了巨大胜利自然是他们自豪的地方,高额的赏金更让见习水手们兴奋。平日里在学校学习,训练,包吃包住包服装,每日还有十文工钱。平心而论,见习水手也不觉得这算是苛刻。不过一次出海战斗,收入就是一年学习才能领到的薪水,这种欢喜当然不言而喻。

    老水手们经历得多了,还保持了正常状态。见习水手们高高挺着胸膛,仰着脸。整齐的站在船边,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们。押着海盗下船的时候,他们声音洪亮,推搡的动作中充满正义者的激情。

    得到禀报的赵嘉仁神色平淡,如此‘小胜’已经不能让他感觉开心,倒是此次救出被蒲家恨得牙根痒痒的海盗,赵嘉仁觉得寻到了宝贝。和以前一样,赵嘉仁将海盗交给福州知州徐远志处置。

    一只手轻轻瞧着桌面,赵嘉仁对自己老妈很是佩服。在老妈的提醒下,赵嘉仁认为蒲家希望早点弄死上次被抓的占城海盗。既然如此,蒲家很可能派遣海盗到福州这边祸害。现在事实证明海盗很可能把目标放到福州这边,赵嘉仁觉得应该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

    几天后,在泉州的蒲师文也接到了消息,三艘占城海盗船被赵嘉仁的船队解决。一把扯碎了信纸,蒲师文跳起来指着天空一通咒骂。只见他口语速极快,大量口水微粒在空中飞散,几乎要把阳光散射出一条细小的彩虹。

    骂到几乎精疲力竭,蒲师文颓然坐回到椅子上。蒲师文的眸子与哈士奇一模一样,虽然无比愤怒,哈士奇般的眼中目光依旧坚定锐利。海盗们跑到福州一带,是因为此时还是东南风为主。他们希望乘着东南风尽可能向北一些。

    现在已经是宋历七月,再过一个月,就开始起北风。那时候海盗们就乘着北风南下,到福州以南骚扰。狼群般尾随大宋船队南下。

    理顺了思路,蒲师文哈士奇般的眼中激动尽去,他重新恢复了冷静。坐直身体,蒲师文用占城话对身边高鼻深目的侍从说道:“派人去联络那些占城船,告诉他们,海上有个硬茬子。现在都往南去,北风起时,再赚这笔生意!”

    看着侍从离开,蒲师文站起身。这次他并没有指天骂地,而是背着手静静看向天空。蒲家是占城出身,所以占城一带在海上吃饭的经常与蒲家联络。他原本不打算挽救被俘的占城海盗,不过被赵嘉仁打击了这么几次。蒲师文觉得自己也许不该对那些占城人视若无睹。也许被抓的人里面有些能够危及到蒲家。

第67章 兄弟钱庄情

    齐荣在大太阳下再次到了福建路提点刑狱衙门门口,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到这个衙门口已经过了七八日。最近七八天每提案都来这里,门口的差役和他都混了个脸熟。差役笑道:“齐掌柜。赵提点说了,今日不见客。”

    齐荣并没有气馁,他向差役笑了笑,道了谢,施施然离开提点刑狱衙门。一阵凉风吹来,齐荣只觉得精神大振。进入宋历七月下旬,天气就开始明显变凉。原本直接打井水冲凉,现在井水就得放放才敢用。只要熬到八月天,福建的日子就很好过。

    “少掌柜,你觉得会不会是齐叶使绊子?”跟在齐荣身边的手下问。

    齐荣正色说道:“是我不让齐叶插手引荐,这种话再不许讲!”

    齐荣的手下一愣,齐叶好歹是这边的地头蛇,人面很熟。召集福州商界人物见面,齐叶就办得很好。为何面见提点刑狱赵嘉仁,齐荣反倒不让齐叶插手了。

    头也不回的向前走,齐荣没有去解释。如果是单纯的生意往来,请大家一起来坐坐,喝喝茶,吃吃饭,认识一下就行。此次齐荣的父亲派齐荣来,很大原因就是齐叶认识了赵嘉仁。从得到的消息来看,赵嘉仁与齐叶并非简单的生意来往。更多的有些朋友的意思。想接过这样的人脉,就得下点功夫才行。

    齐叶并没有跟随他堂兄去拜见赵嘉仁,他自己百无聊赖的拿着赵嘉仁制造的硬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赵嘉仁的字是瘦金体,已经算是比较节省纸张的写法。硬炭笔的笔尖比毛笔细的多,愈发的节省用纸。齐叶在一张纸上列举了十几个大小势力,竟然还能游刃有余的在势力之间连线,并且加上备注。

    蒲家与海盗之间有点勾结,这不是特别的秘密。海商们的船上都有武器,本身并非良善之辈。赵嘉仁这样大杀海盗,在不吃海上饭的平民百姓眼中看来,大概觉得这位少年人是个非常英雄的好人。在吃海上饭的人眼里,赵嘉仁比海盗更加可怕。

    未来福建的海上局面会如何变化?齐叶怀疑赵嘉仁会不会因为惹了什么大势力,未来会被罢官。又或者,赵嘉仁一帆风顺,成功领导福建海上力量?

    自打齐叶记事以来,福建海上就是蒲家为首的阿拉伯海商以及占城海商不断崛起的局面。现在突然崛起了一个大宋海商,还是赵氏家族成员依靠武力崛起。齐叶真的不清楚未来的局面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此时,齐叶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把那张纸叠好,放进怀里。刚收拾好,下人就来禀报,“赵大官人来访。”

    齐叶的家人口中所讲的赵大官人自然是指赵嘉仁。齐叶起身出门迎接,在院子里见到赵嘉仁正大步走进来。他上前问好。赵嘉仁什么也没说,进了齐叶的书房,看下人不在。赵嘉仁问道:“听说你要回泉州?”

    “正是。”齐叶表面上回答的爽快,心里面还是颇有些遗憾。这件事几乎弄到福州商界人尽皆知的地步,赵提点才知道。这位福州的大贵人得有多忙?

    听齐叶率直的承认,赵嘉仁果断的说道:“我正准备办钱庄,你不如来我这里干吧。”

    齐叶听了这话之后没有惊讶,没有不安,他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么笑并不礼貌,齐叶还是忍俊不止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齐叶才勉强压抑住冲动,他好气好笑的说道:“赵兄弟,这几年来,你要开船行,你想办香行。两件大事你都没做成。开钱庄比开船行办香行难得多,别人都不敢信你,我更不敢。”

    听了齐叶的话,赵嘉仁脸上登时就有了怒意。不过脸色阴晴片刻,赵嘉仁竟然恢复了冷静,“我说齐兄为何一直那么谨慎,还是我自己不可靠。我明白了。不过齐兄大概听过修灯塔的事情,只要灯塔修成,从江口的嘉兴府到泉州,这整条航线上最快的船都将是我的船。在福州建不起造船厂,我就在温州建,若是温州建不起。我就去嘉兴府建。不过是我能不能挣到那么多的钱……”

    “赵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齐叶忍不住打断了赵嘉仁的狂想,“建钱庄是为了放钱,你自己尚且缺钱,建的哪门子钱庄?!”

    赵嘉仁并没有激动,既然齐叶说出了真心话,很多事情反倒可以继续谈,“在我看来,钱庄是别人来存钱的地方。我收取到钱,就借给我手下的产业。这关键是经营。我很看重齐兄的地方就在于,齐兄给我个感觉,你是想经营钱庄的,你想以钱庄为核心,把好多产业给连起来。虽然你做不到,所以不清楚连起来之后该怎么办。不过齐兄你有这样的想法。”

    讲完之后,赵嘉仁忍不住自信的笑了笑,“齐兄,我十三岁考上进士,靠我自己摸爬滚打,其间的辛苦齐兄也见到不少。我今年十六岁,若是齐兄觉得我到了十六岁还没能耐与齐家这种六七十年的老字号相比。我也无话可说。”

    齐叶听了这嘲讽的话,心里面并没有感觉愤怒,他只是觉得非常烦躁。就是见识到赵嘉仁赚钱的手段,齐叶才会生出冲动。他期待自己如同赵嘉仁这样,背后依托家族,靠自己的能耐闯出一条路。可这等事情想想容易,做起来难于登天,各个行当几百年来被瓜分殆尽,齐叶知道自己并没有赵嘉仁的手段。

    用力摇摇头,齐叶努力掐灭心中的躁动,他问道:“我马上就要回泉州。不知道赵兄弟在泉州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赵嘉仁不想逼迫齐叶,他也不再谈招揽齐叶的话题,“我和蒲家大概要死斗一番。蒲家能在泉州呼风唤雨,靠的不是蒲家那点人口。而是他掌握了到占城到南海的航道。这场死斗大概要好几年才能分出胜负。如果齐兄觉得我能得胜,就请帮我把和蒲家有买卖上来往的人都告诉我。这样打起交道来,我也不会被人算计。”

    齐叶别过头,因为赵嘉仁的要求让齐叶再次动摇了。论积累,赵嘉仁的确没办法与六七十年的老字号见贤钱庄相比。然而论野心,论手段,见贤钱庄里面的确没人能与赵嘉仁相比。齐叶几乎忍不住想说点给自己留后路的话,可齐叶毕竟是齐叶,他转回头说道:“若是事成,你得重重谢我。”

    “一言为定。”赵嘉仁得到了齐叶的承诺,脸上也再次有了笑容。

    晚上,齐荣正在家里休息。他的手下急急忙忙的赶来禀报,“少掌柜,有人说今天赵提点去找了齐叶。”

    齐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想通过自己的方法去见到赵嘉仁的决定是否明智。片刻之后,齐荣的神色恢复平静。他只答了句,“知道了!”

    齐荣的手下脸色紧张起来,“少掌柜。齐叶未免太不把少掌柜放眼里啦!”

    齐荣板起脸,对着手下呵斥道:“齐叶是我弟弟,我若是连这个弟弟都容不下,其他的那些兄弟们又会怎么想?”

    手下见东家震怒,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的退了下去。

第68章 巾帼与须眉

    “校长,那个女子执意要见咱们这里管事的。说是要把占城海盗停靠的海岛告诉我们。可是我们派了好几个人去见她,她都说不是管事的……”六班班长跟在赵嘉仁身边介绍情况。

    赵嘉仁能理解部下如此着急的原因,海盗们不会大大咧咧的进港修整,他们一定有自己修整的岛屿。如果得知修整点的位置,即便没办法连锅端掉,赵嘉仁的六艘船俘获十二艘海盗船的可能性并非白日做梦。

    在最前面带路的学员举着火把,在摇曳的火光照照耀下,学校的道路影影绰绰。赵嘉仁问:“那女子知道我们么?”

    “这个……听她的意思,好像是知道的。”六班班长给了个很符合道理的解释。

    “其他被救上来的人呢?”赵嘉仁问。

    “一共被救上来六个人,五个男人都重伤。其中两个半路上没抗住死了。我们给他们进行了海葬。活下来的这三个人,医生给他们清洗了伤口,对伤口进行了缝合。不过大伙没人想给他们输血,就输入些盐水。到现在还勉强保住了性命。”六班班长详细讲述着过程,特别是医疗过程。看得出,这种处置给他很强烈的印象。对于女人有没有受伤,六班班长并没有提及。

    赵嘉仁也不问这个问题。对海盗来讲,留下女人的目的很单纯。一般来讲,他们不会用兵器给女性重大杀伤。

    学校从设计之初就有医院,虽然简陋,医院还是作为优先建筑被建设起来。进到一间病房,赵嘉仁就见到屋内有盏如豆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三名男子并排躺在三张病床上。一名女子坐在旁边的一张床上,见到有人进来,她连忙站起身。

    一见到赵嘉仁,女子仔细辨认了一阵,试探着问道:“来的可是赵进士?”

    火光下照耀下,赵嘉仁疑惑的盯着女子。就见女子身材中等,看着颇为结实。至于长相,是个鹅蛋脸,江南姑娘的长相,鼻子不够高。年纪肯定不到三十岁。赵嘉仁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而女子这句赵进士,让赵嘉仁觉得她对自己的了解并非很肤浅。

    “三年前,我见过赵进士在泉州夸官。那时候你旁边的大哥还买了我两个炊饼。”月莲讲述着以前的历史。

    三年前考上进士后游街的事,赵嘉仁还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至于游街的具体情况,他早就忘记的干干净净。让女子这么一讲,赵嘉仁更加警觉起来。不仅赵嘉仁警觉,六班班长也疑惑的看着女子,对她的身份更加不安起来。

    到了此时,月莲也不隐瞒。她从容说道:“我姓胡。五年前我爹胡传魁在走南海的广东商人中有点名声,却因此被蒲家忌惮。蒲家派遣占城海盗偷袭了我家的船,我爹侥幸逃生。回来告官,蒲家在泉州势大,动不了他。占城更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寻仇,那时候前往泉州港口,只是为了知道蒲家的船何时出航,并非是要窥视赵进士。”

    经过一番询问,赵嘉仁等人出来。六班班长对身边的人员下令,“告诉值班的兄弟,把这个女人看紧点。”

    赵嘉仁也不说话,他觉得胡月莲所说的逻辑清楚,但是里面总是有些怪异。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就说明胡家要么就很弱,要么也是个不太干净的人,又或者是蒲家的势力实际上超出赵嘉仁所料的甚多。当然,广东的商人跑来泉州状告泉州富豪,怎么看都没有获胜的可能。赵嘉仁又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校长,这个女人可信么?”六班班长靠上来问。

    “试试看吧。反正据她说,他爹也是三个人里面的一个。我是看不清,你觉得那两人长得像么?”赵嘉仁答道。

    “挺像的。”六班班长答道。

    “那就带着这女人去。不过去之前先告诉她,她爹伤势这么重,我们尽可能治,治不过来,我们也没办法。”赵嘉仁做了决定。

    天亮之后六班班长到了病房,将赵嘉仁所讲的告诉了月莲。月莲并没有太奇怪,她一路上左思右想,并且与从重伤中苏醒的父亲胡传魁商量才做出的决定。帮赵嘉仁不是问题,但是一听父亲的身体,月莲心里面就打了退堂鼓。就在她迟疑着想怎么拒绝亲自带路的候,就听病床上的胡传魁气息虚弱的说道:“月莲,你就去吧。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能杀了那些占城海盗,我……咳咳……我死不瞑目。”

    “放心,我们会尽力照顾这位丈人。若是一定要讲,你是否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大忙。”六班班长劝道。

    月莲对此话并不反对,在海上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伤。若非遇到赵家船队,她的父亲还有另外两位早就死了。当然,其中也有很惊险的事情,船上的医生从月莲手臂抽出血来注射进她父亲胡传魁的手臂。比他父亲伤势更轻的两个水手都没活下来,四十多岁的胡传魁反倒是挺住了。这种看着跟邪术一样的做法让月莲又害怕又是讶异。

    月莲感觉若是真的能为赵嘉仁立下功劳,赵嘉仁大概不会亏待胡家。想到这里,月莲应道:“爹。我一定早些回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船启动了。船舱里面都是见习水手,赵嘉仁觉得若是真的有十二艘船的话,这些水手全部上去,也只能把船勉强开回来。

    月莲被安排在船长室里面,六班班长拿出航海图,和月莲边聊边确定海岛的位置。月莲知道有海图这种东西,但是从没想到竟然能有如此精确的海图。只是靠几个比较明确的要点,就确定了大概方位。当然,能否真的抵达目的地,月莲心里面也没有谱。

    船当天抵达莆田与舰队汇合。然后月莲就开始被学习委员们各种问话,她本以为这帮人是没话找话。被问了一阵,月莲就明白并非如此。这些人并没有如同月莲那样跑到过广东,更没有到过占城附近。他们对于未知的海域有着强烈的兴趣。

    说到道口干舌燥休息的时候,月莲喝着茶,忍不住问道:“你们的船队还准备开到广东和占城么?”

    “你知道大地是个圆球么?”二班学习委员自豪的问道。

    月莲摇摇头,开始觉得这名男子是个怪人。二班学习委员继续说道:“我们不仅要到南海和占城。我还想乘船绕地球一圈,亲自证明地球的确是圆的!”

    听了这样的豪言壮语,月莲先是呆住了,然后拼命挤出一个笑容来表示自己的友善。但是在月莲心中,这位学习委员从怪人升级成为尽量不要接触的怪人。

    大地是圆是方,是球是饼,月莲并不在意,她在乎的只是脚下的大地不发生变化就行。然而对面的这些家伙明显是真心实意想通过自己的行动去证明脚下的大地是个圆球。这种明显属于吃饱了撑的家伙属于月莲非常不喜欢的类型。

    虽然不喜欢这些人,月莲也不得不承认赵嘉仁的船真快。即便是刮的东南风,船只以漂亮的之字形在海上行驶。每一片帆以最大吃风的角度,以至于船上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

    休息的时候,月莲忍不住问道:“船这么开,你们不怕桅杆损坏么?”

    海盗们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入港口补给维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船只承受最大风力。万一桅杆折了,那很可能就把小命交代在海上。月莲也是忍了很久才忍不住问这个问题。若是沉默的接受这个事实,月莲觉得以往的经验就成了折磨她的痛苦来源。

    不到半分钟,月莲就觉得自己失算了。被询问道的三班学习委员卖弄起来,什么缆绳啦,桅杆啦,还有莫名其妙的受力角度等话。月莲追求的仅仅是安心,并且证明她之前对船只使用的想法没有问题。她期待的可不是被一番完全理解不能的说辞折磨。轻轻揉着太阳穴,月莲开始考虑该怎么中断这番折磨般的对话。

    “回去干活!”一声浑厚的呵斥,喋喋不休的家伙终止了炫耀,吐了吐舌头跑开去。

    月莲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船队司令李鸿钧。李鸿钧对月莲说了一句,“我们当然不愿意让我们的船出事,放心,这么跑船不会出事。”

    “用绳子拴住桅杆真的能行?”月莲从方才那家伙的废话中也听出些门道。

    “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事。”李鸿钧自信的答道。

    “没出事就好。”月莲虽然还是不能理解具体手段,然而看着与桅杆相连的那些索具都绷的紧紧的,月莲也觉得好像感受到某种道理。

    “马上要开饭了,你现在准备吃饭。”李鸿钧命道。

    看着月莲一甩辫子,走向船舱。李鸿钧忍不住叹口气,他没想到船上突然多出个女人,让一众原本挺正经的小伙子们变得不正经起来。看来船上不要带女人的船家祖训,的确非常有道理。

    航行到第三天,船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远远看到熟悉的岛屿,月莲心中对赵嘉仁的船队生出了佩服。然后就听到在桅杆上瞭望的水手喊到:“前面果然有船,有八艘。”

    接着就听到还有人喊道:“其他船上也来了消息,有八艘船。”

    那个岛屿是个荒岛,也并非在航线上。若是有一两艘船在那边还说得过去,有八艘船在那边,就必然有问题。李鸿钧一听这话,心里面登时就确定月莲所说的比较可靠。他随即喊道:“准备战斗。”

    海盗船颇为警觉,见到有六艘船过来,他们很快就起帆。中国式硬帆很容易操作,总算赶在赵家船队靠近前离开海岛。双方一靠近,月莲就喊道:“他们就是占城海盗!”

    与海盗打了两场,赵家船队一看对面船上的人员就知道不是大宋船只。更重要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尝试通过各种手段沟通,他们的应对就是将扭力弩炮搬上甲板。大票手持武器的水手们冲上甲板,冲着赵家船队吆喝示威。若是正经船队,好歹还是希望能够避免战斗的。

    到了此时,船队也没什么好讲的。李鸿钧一声呼喝“开火”,战斗就开始了。

    月莲看着赵家船队靠近海盗船,水手们操纵着奇怪的武器,把海盗大部分扭力弩炮击毁。这让她无比激动,她家的船每次与占城海盗们作战,都会在敌人的弩炮上吃些亏。只能尽快采用跳帮来扭转劣势。

    现在占城海盗船则成了吃亏的一方,他们看到在抢风上甩不开赵家船队,干脆就把船靠过来,海盗们手持武器,躲在能够藏身的地方后面,只等两边的船只接触之后就用肉搏获胜。

    随着呯的一声大响,两艘船船舷靠在一起。船身剧烈的震动下,月莲见到对面船上有人站立不稳,惊叫着从船舷上掉落海中。赵家船队上的船员则紧紧抓住船上的东西,并没有在剧烈的震动中出什么意外。

    对面传来一阵吼叫,那些占城海盗们举着武器向着两船的接触点用来,准备跳过船帮,杀上赵家的船进行肉搏。

    在甲板上,激烈的炮战中始终被麻布遮挡着的东西被揭开。那是三个更巨大的铁玩意,比远程作战中的小炮粗大许多。有人用火把点燃了铁家伙上的导火索。片刻之后,随着一声闷响,月莲就见从粗大的炮口中喷出了大量碎石。这些碎石如同暴风雨般冲刷着甲板,转眼间,甲板上惨嚎一片。聚集在一起准备跳帮的海盗们一个个捂着脸惨叫,或者捂着脸倒在甲板上惨叫。

    接连三炮,整个海盗船的甲板都被洗刷一遍。月莲看到赵家船队上的男人们拎着武器,准备跳帮到海盗船上。与他们使用远程武器打击敌人的熟练不同,跳帮的家伙们行动迟缓,明显有强烈的畏惧。

    月莲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她大踏步向前奔到船舷边,双手各抽出一把短刀。上船前,赵嘉仁让月莲去铁匠铺选武器,她选了这对短刀。这几天在陌生的船上,正因为带着这对短刀,月莲才能觉得有起码的一点安心。若是船队上的家伙们敢做什么,她好歹还有选择自尽的机会。

    现在月莲看到了她曾经梦想过的最好的战斗局面,满地待宰的敌人已经没了反抗之力。船上这群没用的男人完全看不出这几天瞎吹时候的那股子气势。对这种迟钝极为不满的月莲纵身一跃就从赵家的船上跃上海盗船。

    男人们没想到有着鹅蛋脸,小巧的鼻子,看着还挺温和,据说年龄只有十八岁的月莲居然率先冲上海盗船。

    体育委员刘猛正想将月莲喊回来,随即见到月莲灵巧的迈步向前,接下来左手短刀已经从一名海盗的脖子上划过。就在海盗脖子上喷出鲜血的时候,月莲已经又向前冲了两步,右手的短刀狠狠刺入了另一名海盗的咽喉。

    一杀、二杀、三杀,男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船上唯一的妹纸在海盗船上大杀特杀,以无人能挡的姿态主宰了海盗船。

第69章 兄弟轮值

    “赵提点,这是我家兄长。”齐叶说完,把堂兄齐荣请到前面来。

    “早就听齐叶兄弟说起过齐掌柜。”赵嘉仁边说边打量齐叶的堂兄。宋代男子平均身高在170左右,即便赵氏南迁,南方人身高也没有比北方相差多少。齐家兄弟身高都在175左右,算是中等。至于长相,堂兄弟两人倒是相差比较多。齐叶是个圆脸,白白嫩嫩,看着很富态。齐荣则是方脸,棱角分明,英气勃勃。

    众人在福建路提点刑狱宅邸的花厅中落座,刚聊了几句,赵嘉仁就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既然原本就没有轻视齐荣的意思,赵嘉仁笑着解释道:“天热,这几天睡得不好。还望见谅。”

    齐叶知道赵嘉仁并没有什么官架子,他对此根本不在意。齐荣一时还不习惯,因为怀疑赵嘉仁这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看齐叶行若无事,齐荣一狠心,也按照齐叶的处理方式来。他很自然的应答,“赵提点若是晚上没睡好,中午时分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的确这么想。”赵嘉仁点头称是。他不是因为天热没睡好,而是数量不小的战斗部队见到胡月莲对海盗的无情杀戮后产生了心理创伤,至少也是强烈的心理震撼。船队返航回到福州,这部分水手就开始出现异常表现。得知情况,赵嘉仁不得不对水手们进行全面心理康复辅导。连着几天连轴转,他也有些受不了。

    “我家五郎要回泉州,今后福州的事情都是我来办。听闻提点对见贤钱庄颇为照顾,我还指望能与赵提点继续往来。”齐荣讲阐述着当下局面。

    赵嘉仁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有见贤钱庄在,我也不愁无处借钱。”

    又谈了一阵最近的局面,齐荣问道:“听闻赵提点最近收进不少大船,不知可否有要用钱之处?”

    赵嘉仁立刻答道:“我家在福建与江南东路的生意正在做大,算来三年里头需得二十万贯钱。不知齐掌柜可否筹借一下?”

    齐叶脸上没表情,心里面则是一阵可笑。赵嘉仁每次都这么率直,大概会把他大哥齐荣吓跑吧。然后齐叶就听齐荣说道:“此事可以商量,听赵提点所讲,三年需二十万贯钱。却不是一次就用这么多钱才是。”

    听大哥说出这话,齐叶绷紧了嘴唇,瞳孔也忍不住收缩一下。这待遇可相差的太多了,赵嘉仁最初时候可没有要用二十万贯,不过是两三万贯钱,齐叶向泉州总庄提及,总庄就不许。现在赵嘉仁要二十万贯,至少齐荣表面上认为能商量。若是总庄给了齐叶这等权限,他与赵嘉仁早就深度合作。

    即便以前就有想到这些,当事实证明想象的时候,齐叶心里面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失落。以至于接下来的赵嘉仁与齐荣之间的对话完全没有听进去。好不容易恢复了心情,却听齐荣讶异的问赵嘉仁:“赵提点,你说的香水替代香料,这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为了把香料卖高价,就将香料的功能讲的天花乱坠,就我所知,真正有药用功能的其实极少。大部分都是用来闻味道而已。”赵嘉仁说完就挥了挥手,旁边一位少年立刻端了一个盘子过来,

    盘子中是两个小瓷瓶,烧制的相当精致。赵嘉仁也拿起放在他身边茶几上的同样瓷瓶,拧开瓶盖,用手指堵住瓷瓶瓶口,把瓷瓶倾斜。等手指肚上沾上瓷瓶里面的香水,再把瓷瓶恢复正常位置。赵嘉仁把指头肚上的香水抹在另一只手腕内侧,抬起手腕到鼻子边闻了闻。

    齐荣与齐叶模仿起赵嘉仁的行动,他们很快就在自己的手腕上闻到了荷花的清香。华夏素来爱荷花,在很多地方也利用荷花的粉末制作香粉或者香囊,其中都难免混合了根茎枝叶的味道。齐叶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到的是夏日清风吹过荷花田时候带来的香味,是无比纯正的香气。

    “只有这一种么?”齐荣开口问道。齐叶睁开眼睛盯着赵嘉仁,他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赵嘉仁语气坦率,“现在只有这一种,过几年就会有更多香水出来。再说蒲家产业不少,那么多人与蒲家有利益纠葛,和他家的争斗一年两年不会有结果。”

    齐荣思考片刻,这才问道:“赵提点是想让我们见贤钱庄不支持蒲家么?”

    赵嘉仁笑了笑,“钱庄不可能不赚钱,在其他行当上见贤钱庄该怎么赚钱就怎么赚钱。我只是期待见贤钱庄在这些新行当上能和我站在一起。”

    又说了一会儿,眼瞅要到中午,齐荣起身告辞。赵嘉仁回想起自己曾经大中午饿得前心贴后心,而徐远志却不请客的旧事,他很诚恳的邀请齐荣留下吃午饭。见齐荣态度坚定的告辞,赵嘉仁也没挽留。就如他在最初所讲,中午时候的确需要睡个午觉。

    齐叶本以为大哥齐荣会谈这些,没想到齐荣一路上沉默不语。到了家,齐荣开口就谈让齐叶回泉州的事情。既然齐荣这个态度,齐叶也懒得说什么。他应了一声,“我马上就走。”

    在宋历八月,齐叶出发了。他大大咧咧选了赵家的船,一路上他觉得自己真的选对了。赵家的船的确如同别人所讲,又干净又快捷。进泉州港的时候,也许是知道赵嘉仁对蒲家的态度,齐叶觉得蒲家船上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非常有深意。

    在港口下船的时候,齐叶见泉州港口居然也在修灯塔,此时已经修起了一丈多高。齐叶知道赵嘉仁正努力在福建大修灯塔,他没想到赵嘉仁的手脚如此之快。

    回到总庄所在,齐叶交接差事。他随口问了一句,“港口的灯塔何时开始修的?”

    “一个月前,蒲官人出钱开始修建。”总庄的管事答道。

    齐叶登时无语,他发觉自己猜错了对象,更没想到蒲家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第70章 各自侦查各自准备

    “娘,你可认识纺线高手?”赵嘉仁端端正正的坐在母亲对面,认认真真的提出了问题。

    此时已经是宋历九月初,也就是西历十月。天气愈发干燥,在福建是很舒服的日子。赵夫人本来正在读佛经,听了儿子的问题后眼睛一亮,她放下佛经语气欢喜的说道:“你终于想成亲啦!”

    “我只是想雇人,绝无成亲的意思。”赵嘉仁说话前就猜到母亲有可能会说什么,所以整个人稳如泰山。

    “你还是这么不讨喜。”赵夫人失望的对儿子做了个评价。

    面对母亲的批评,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挺绝望的。若是他只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就只有一个被人杀全家的结局。两者相比较,赵嘉仁只能选择活着解决敌人的道路。

    “你到底想要哪种纺线的高手?”赵夫人不带调侃的问。

    赵嘉仁连忙连画带比的给母亲讲述一番,赵夫人听完之后思忖一阵,然后告诉赵嘉仁,“要么……我来试试看。”

    从老娘身边离开的时候,赵嘉仁觉得很无语。在棉花还没有登上纺织品主流的今天,他真的很想相信母亲的手艺,却怎么都找不出足够的信任理由。转念一想,赵嘉仁倒也释然了。棉布制作需要极高保密性,就他对母亲的了解,母亲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把此事先放下之后,赵嘉仁前往船厂。齐叶离开福州之前牵线搭桥,赵嘉仁与谢无欢正式签订合约,然后谢无欢就跳槽了。那是宋历八月的事情。到了宋历九月五日,谢无欢已经领开始领着一众学员开始建设船厂。

    齐叶把蒲家在泉州修建灯塔的事情,还有一部分与蒲家关系密切的海商名单交给了赵嘉仁。赵嘉仁的应对则是先对蒲家置之不理,自己用福建路提点刑狱的名义向泉州之外的沿海州县发出公文,告诉他们‘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要在福建沿海修建灯塔,以利百姓’。

    除此之外,赵嘉仁在八月底接收了六名赵嘉仁母亲家族来的陈家子弟,接着就把他们扔去了学校,又从学校里面选了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做亲随。赵勇则带船队前往松江府,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就是等待从大哥赵嘉信那边运来棉花。

    三天后,赵勇回来了。班长李鸿钧与学习委员丁羽无比欢喜的跑进赵嘉仁的书房,“校长,双桅横帆真的够快。再加上船头帆,咱们的船乘着北风,如同飞一样。若是有灯塔,我们只怕比现在早两天回福州。”

    赵嘉仁并没有这么激动,双桅横帆的威力他当然知道,一旦赵嘉仁现在正在努力完善的三桅帆船下水,理论上就可以用这样的船上挂起横帆横穿太平洋。历史上欧洲用一百多吨的小破船就完成了环球航行,赵嘉仁设计的船是三百多吨四百吨的排水量,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胜过欧洲船许多。

    既然船员们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回来,赵嘉仁也不担心货物有问题。他先安抚了干部们的激动心情,接着命令找可靠的学员押送货物去水力工坊。

    赵勇带来了园艺大师赵嘉信,他在给弟弟的信中盛赞蚯蚓土的威力。用了蚯蚓土的五十亩棉花平均亩产达到了惊天动地的五十斤,比起已知的棉花产量高了六成。赵嘉信还称赞了赵嘉仁提供的摘棉花的皮指套的思路,有了这工具,摘棉花就不用担心手指被棉桃外面的刺戳伤。

    赵嘉仁先到了水利工坊所在,等他读完了哥哥的信,远远看到几十号人抬着好些东西往这边来。赵嘉信随口问了身边的亲随,“五十亩地,每亩产五十斤粮食,这一共是多少粮食?”

    亲随没想到赵嘉仁突然考试他,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起手,想掰着手指头算。手举起来之后又觉得不对,连忙蹲下用个小石头在地上写了计算式子。

    “五五二十五,百,千。两千五百!是两千五百。”亲随给了个答案。

    对这样的水平,赵嘉仁点点头。对于这帮人而言,不能光看他们的实际年龄,从入学年龄来看,他们顶多是小学二年级水平。这个计算速度也能称为经常训练。

    关心着眼前的事情,赵嘉仁并没有看到更远的地方有几名壮汉偷偷跟踪着这支运货的队伍。这几个人也不想被赵嘉仁看到,确定运货人员把东西运到水力工坊,他们只留下一个远远监视,其他人就散了。

    走开的几个人回到城内的一家香料店,和许多香料店一样,掌柜的是个高鼻深目之人。有这样的掌柜,很多大宋购买者就会觉得这家店的香料仿佛更可靠一点。听完了消息,高鼻深目的掌柜给几人每个人一串铜钱,吩咐他们要严加注意赵嘉仁到底在做什么。

    到了晚上关店之后,几名高鼻深目的掌柜聚集起来。他们先点上蚊香,摆上最近在福州非常流行的烤鸭,吃喝片刻,为首那位就用阿拉伯语骂道:“赵家小鬼最近看着老实,心里面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等与蒲家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一定要看好他。”

    “没错。赵家小鬼死后一定会下火狱……”另一位也情绪激动,不过他稍一停顿,就指着烤鸭说道:“那些咖啡乐一定如同这些烤鸭般挂在地狱的壁炉里烧烤!”

    去买烤鸭的人许多,而烤鸭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烤好。大家都见过烤鸭被撑开,在烤炉接受烧烤里的模样。这个比喻是如此的形象,这些聚餐的家伙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为首那位收住笑意问其他人,“不知你们可否和那些小吏谈好,蒲兄弟家说的有几个占城人不能被官府问出什么。若是不能救他们出来,就送他们见安拉。”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一位与会者身上,那位看大家都瞅着自己,叹道:“那些小吏们讲,蒲家兄弟还是有些心急,托了他认识的大官前来活动,却被知州徐远志看出些什么。现在这个知州好像注意到什么,对那些占城人管得很严。小吏们也不敢乱动手。”

    与会者都是长期住在大宋的商人,对于大宋的制度很了解。一位官员很可能贪赃枉法,也可能昏庸,还有可能既贪赃枉法又昏庸。不过一旦官员们对某件事上了心,他的下属们就不敢动过份的手脚。这意外的事情让与会这帮高鼻深目的商人们感到很棘手,却无可奈何。酒菜下肚,满心的不满化作一句话充满情绪的话,“赵家小鬼一定会下地狱!”

    之后的日子里,这帮家伙继续对赵嘉仁实施盯梢。就发现赵嘉仁的生活还是那么规律,每日除了到他的学校里面上课,就是在衙门办公,或者前去船厂查看改造船只。

    倒是水力工坊那边有人进进出出,往里面运入运出好些东西。然而工坊是由赵嘉仁学校里面的人员把守,之外的人根本进不到里面去。这帮监视赵嘉仁的商人没办法知道那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宋历十月初,一艘船驶入了扬州。贾似道看到赵嘉仁的名刺,忍不住脸露笑意。过去大半年里面,赵嘉仁的一些作为逐渐开始流传起来。特别是这孩子居然击败了海盗,年末考评中,缉盗这一项必然是优等。虽然缉盗在提点刑狱的考评中排名很靠后,好歹也是个优等评定。

    抬进来的箱子不小,然而接过礼单的管家脸色不好看。贾似道知道赵嘉仁送礼总是能有与众不同之处,要过单子来一看,上面居然是好些被褥与厚衣料,贾似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的确大有赵嘉仁送礼的特色。

    笑完了继续向下看,礼单上写的是荷花香水,薄荷香精之类的小玩意。贾似道也不生气,他对前来送礼的李鸿钧说道:“一路辛苦你了。回去告诉赵提点,他的礼物我谢过了。”

    李鸿钧亲手把信送到贾似道手上,他也放了心。按照之前的训练,李鸿钧行礼之后退下,回船的路上,同行丁羽忍不住问李鸿钧,“班长,你觉得贾相公会不会让棉被吓住?”

    李鸿钧赶紧说道:“胡说。贾相公是什么样的大官,怎么会那么没见识。”

    丁羽挨了训,他有些不服气的对李鸿钧讲,“我也不是想和贾相公比。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被子,给我什么我都不会换。”

    对丁羽的这个说法,李鸿钧非常认同。赵嘉仁得到了棉花之后就进行了处理。这帮海上的船员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床陆地上用的褥子和棉被,一床船上用的褥子和棉被。自打用上这些给人极大温暖的东西之后,水手们明显觉得在船上的生活质量提高许多。想到今后万一没有这等被褥可用,李鸿钧就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

    赵嘉信此时带着妻子一起回到华亭县,稍稍安顿一下。赵嘉信就和妻子一起把王家给女儿女靴准备好的被褥换下,换上了带来的被褥。此时赵嘉信的大舅子进来,见到小两口这番折腾,大舅子疑惑的不解的问道:“这些被褥是怎么了?我可是让人仔细熏过。”

    赵嘉信的妻子王蓉和赵嘉信对视一眼,然后笑道:“大哥,此事说不清。我带来了礼物里面就有送你的被褥。我现在就给你铺上。”

    赵嘉信的大舅子被妹妹给弄糊涂了,都是娘家给出嫁的闺女送陪嫁的被褥。现在妹妹出嫁一年,怎么就反过来了呢?王大哥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然而王蓉也不多说,她名下人搬出给王大哥的礼物,带着他们施施然出门去了。

    赵嘉信本想跟着妻子一起去,又觉得不合适。他给大舅子搬了个凳子请他坐下,又给王大哥倒了杯水,这才才坐下说道:“大哥,我们便讲讲说过的种棉花之事。”

第71章 徐远志当了盟友

    呯!呯!呯!衙役挥动板子,在海盗屁股上用力抽打。海盗也应景的发出嚎叫。

    最近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徐远志心里面没了同情怜悯之类的情绪,他感到的只有深深的疲惫。二十板子打完,徐远志命通译询问海盗:“问他可否有什么要招供的?”

    通译用占城话询问着海盗,海盗听完之后也答了些什么。徐远志不懂占城话,只能从通译失望的表情来判断没有进展。果然如徐远志所料,通译回头禀报,“知州,这个海盗说他知道的都说了。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徐远志叹口气,挥挥手,“带下去严加看管!”他自己也失望的离开衙门。

    今年,也就是宝祐四年五月,赵嘉仁抓到了一批海盗。之后左翼军与泉州知州都请徐远志尽早杀了这批海盗以威慑不法。之后的三个月里面,赵嘉仁接连消灭海盗,曾经被称为席卷福建的海盗狂潮烟消云散。左翼军与泉州知州又请求徐远志把海盗送去泉州,协助调查他们是否侵害了泉州海商。

    遇到第一次请托,徐远志认为是泉州知州被吓坏了。然而第二次请托已经不是不合理,而是极为不合理。徐远志没理由把抓到的海盗交给泉州知州处置。

    之后的审问里面,徐远志发现海盗头子得知些蒲家的秘密。他们得知自己被定了死罪之后,尝试想私下和徐远志密探,想用蒲家的秘密换取自己不死。

    徐远志也开始尝试这么做。然而就在几天前,被俘的海盗中突然有几人暴起杀了海盗头子,这几个名海盗也在之后被镇压混乱的狱卒给杀了。这下徐远志心里面就觉得大大不对,不管他对剩下的人怎么审问,那些人都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徐远志再觉得事情不对头,都找不到着手的切入点。他很想把狱卒给抓起来严刑拷打,但是大宋的法律并不支持徐远志这么做。更何况徐远志虽然是福州知州,他却是个流官。那帮狱卒们作为小吏,是本地人。徐远志这三年磨勘结束之后,十有七八要离开福州。这帮小吏祖祖辈辈都做这个行当,他们会在福州屹立不倒。

    身为知州,竟然被人如此耍弄,偏偏又没有解决的办法。这让徐远志感觉极为沮丧。在后堂坐了一阵,徐远志再也坐不下去。他喊道:“备轿!”

    没过太久,徐远志就出现在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的衙门前。

    见到徐远志进来,赵嘉仁起身相迎。“徐知州,衣料穿着可否合意?”

    徐远志没想到赵嘉仁居然问起这个,他简单的应了一句,“还好。”如果不是此时心情极差,徐远志大概会发自内心的称赞一下。现在已经是宋历十一月末,天气颇冷。赵嘉仁送来的被褥衣料都让徐远志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他现在穿了薄棉裤、棉靴、薄棉中衣,就感觉不到往年感受的寒冷。

    落座之后,徐远志就把自己遇到的问题告诉了赵嘉仁。赵嘉仁静静的听,他虽然身为福建路提点刑狱,然而提点刑狱是个空降官,手下有自己养的幕僚,有几个固定官员,除此之外提点刑狱啥都没有。这个职务是监察,而不是亲自带队办案破案。论具体办案能力,赵嘉仁觉得提点刑狱大概还不如一个县尉。

    听完手握办案队伍的徐远志讲述了海盗之事。赵嘉仁忍不住笑了,“哈!此事有何奇怪。徐知州,我让你见过的胡家,被抢之后状告蒲家,不照样没用。”

    提起胡家父女,徐远志摆摆手,“他们不过是海商,告不倒蒲家不稀奇。”

    赵嘉仁也摆摆手,“徐知州。蒲家能在福州屹立不倒,绝不是靠上面的官员。我大宋官员里面虽然也有些人贪赃枉法勾结匪类,可几十年来历任泉州知州都是如此么?无论你信不信,我是不信的。”

    徐远志一想,也觉得有道理。蒲家勾结海盗的事情越来越明显,为何无人动蒲家?

    赵嘉仁继续讲道:“蒲家在泉州屹立不倒,是因为他控制了航线。太多人从他的航线里面捞到了好处。胡家也许可怜,不过别人再可怜,还能比自己凭白损失了钱财更可怜么?人心就是如此。我可以向徐知州保证,若是蒲家失去了航线,曾经与蒲家关系莫逆的人立刻就要状告蒲家勾结海盗,要将蒲家除之而后快。你信么?”

    徐远志听了这话之后心里面一阵翻腾,他最初见到赵嘉仁的时候,觉得这孩子虽然性子急,办事太过于一厢情愿,却还有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单纯。随着一天天的成长,赵嘉仁已经成为一名官员,还是冷酷无情的官员。热血之辈无论如何是不会讲出这般看法的。

    思忖片刻,徐远志问道:“难倒赵提点是想对蒲家航路取而代之么?”

    赵嘉仁很尊敬徐远志,徐远志看问题非常透彻,而且不怎么喜欢和赵嘉仁打官腔。不过被徐远志问的如此尖锐,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虽然徐远志说的没错,赵嘉仁就是要控制南海的航线,他甚至幻想过控制整个世界的航线。

    然而想做到这些,赵嘉仁要面对的敌人并非是蒲家,有太多比蒲家更强大的敌人正潜伏在暗处。此时向徐远志明确表达心思,很可能就会让徐远志成为自己的敌人。

    正在尴尬间,徐远志倒是率先叹道:“我也不管是谁控制航路,只是想到自己居然无能为力,心里面就郁闷。”

    见徐远志表示了友善,赵嘉仁笑道:“徐知州,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寡不能敌众。我们现在人数少,船只、人手都不如蒲家。徐知州,请稍安勿躁。再等一年多,我们定然能掀翻蒲家。”

    徐远志觉得赵嘉仁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赵嘉仁修建灯塔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襄助航运。然而费劲力气修建完灯塔,最后赵嘉仁调任之后凭白让蒲家得了好处?怎么看都不像是赵嘉仁能做出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个关节,徐远志点点头,有些恶狠狠的说道:“善恶有报,蒲家作恶多端,定然不会有善终。”

    见徐远志表明了态度,赵嘉仁心里面非常高兴。泉州倒也罢了,若是福州知州最后也被蒲家收买,赵嘉仁可会非常被动。

    日子过得飞快,宝祐四年过去,宝祐五年年到来。春去夏至,秋去冬来。宝祐六年也到了。宝佑六年一月刚过,震动大宋消息就传来。蒙古大汗蒙哥帅军南下,对大宋发动了进攻。

    看完贾似道发来的私人信件,赵嘉仁抬头看了看还挺精神的信使。这位信使是乘坐赵家的船来的,自然没有受罪。很明显,他并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所以看不出有丝毫的震惊。

    赵嘉仁提笔刷刷点点的写了回信,把信交给信使,赵嘉仁说道:“请告知贾公,我知道了。”

第1章 宝佑六年开始了

    宝佑六年二月,福建还是颇冷。福州知州徐远志手扶后船楼上的栏杆,看着新船在海上航行。海风凛冽,徐远志官服外面套一件薄薄的棉大衣,头上戴了顶棉帽。因为裁剪得体,很有飒爽的军人感觉。

    赵嘉仁的穿着与徐远志差不多,他在宝佑六年二月已经虚岁十八,不再是个孩子。徐远志身高大概180,赵嘉仁比徐远志稍微高了一点点,大概有181。虽然身材显得纤细,因为保持锻炼,一点都不瘦弱。

    徐远志看到水手们忙忙碌碌,就非常赞叹。作为内行的赵嘉仁看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这是一艘排水大概350吨的三桅帆船。赵嘉仁采取的是英国模式,‘重炮’炮位设在甲板下面的炮舱。此时赵嘉仁最‘重’的炮是三斤炮,因为有徐远志在船上的缘故,并没有装上船。甲板两侧每一边都装了七门一斤炮,此时也没有让徐远志看到。徐远志唯一能看到的只是船头与船尾上的一门一斤炮。

    在徐远志看不到的水下,船体呈现流线型。没有接受过相关知识学习,徐远志不懂这些。但是他能感受得到这艘新船的速度的确不一般。船上的水手们精气神也与其他船对的水手不同。

    稍微紧了紧棉大衣,徐远志赞到:“赵提点,这船的确好。”

    见到徐远志喜欢,赵嘉仁也笑道:“若没有徐知州相助,我们可弄不到这些木料。”

    在一个州城有没有知州相助会面临完全不同的局面。福州有很强大的官办造船厂,这些官办造船厂的仓库里面有大量合用木料。有徐远志相助,赵嘉仁就可以买到他所需要的木料。在此之前,赵嘉仁就没有如此机会。谢无欢之所以迟迟不肯加入赵嘉仁的队伍,就是因为他知道赵嘉仁弄不到合用的木料。

    新船下水,赵嘉仁巴巴的请徐远志乘船,就是要向徐远志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见自己的价值得到认同,徐远志也很高兴。他笑道:“即便有好木料,也得能造出好船才行。”

    此次航行,船从福州开到了泉州。没有进港,直接从泉州又开回了福州。一路上白天晚上不停航行,晚上整夜都能看到灯塔。有了这些灯塔指引,船只在海上的航行非常顺畅。

    “赵提点,你兴修灯塔,耗费极大啊。”徐远志发自内心的讲。虽然灯塔修成之后出资人每年可以分到一部分灯塔费,但是前期的投资却是实实在在。看现在的税收局面,想完全回收投资,没有十年八年大概是没希望的。

    赵嘉仁笑道:“福建路义民如此之多,以前真的没想到”。宝佑五年,也就是去年。卖除虫菊就净赚了十万贯,以赵嘉仁母亲为首的一支纺织技术攻坚队伍总算是攻克了用棉花纺纱的难题。水力纺纱机的出现大大提高了效率。织布的难度并不比织绸缎更高。嘉兴府的赵嘉信种了一千亩棉花,运来的五万斤棉花织成布匹,在福建以及江南东路疯狂销售。

    更重要的是齐荣前后共借给赵嘉仁二十万贯钱。有如此巨大的资金支持,赵嘉仁勉强支撑住了他自己的财政问题。在海上混饭吃是挺危险的行当,一个人一年得有四五十贯收入才行。赵嘉仁手下有一千多多号人,开支极为恐怖。

    从泉州向北直到江南西路边界,在沿岸修起了灯塔。靠的可不是赵嘉仁出的钱,而是沿海的各县免费出地出力,还有当地深明大义的商船船东以及当地富户提供资金。在霞浦,当地富户甚至捐了七万贯。修灯塔只让赵嘉仁稍稍倒贴了点钱而已。

    听赵嘉仁说的谦虚,徐远志叹道:“我也曾到过木兰陂,给钱四娘上过香。福建路义民的确很多,只是福建路如赵提点这般能做事的官少见。”

    赵嘉仁呵呵干笑两声。他知道自己很能干,但是当家才知柴米贵。若没有赵家的背景,若是没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经营内容,他根本不可能几年内就折腾出偌大规模。然而赵嘉仁此时心中很嘲讽的想,‘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他的若大产业完全是负债经营,只要稍有差池,资金链断裂。大概立刻就是彻底崩溃的地步。

    船只很快回到了福州。赵嘉仁一回到家,他母亲就喜道:“你大嫂生了个男孩。阿弥陀佛,赵家有后啦!”

    赵嘉仁自然欢喜,不过欢喜了不到几秒。赵嘉仁想到的竟然是母亲必然是从大哥来信中得知的消息。既然大哥给母亲写信,也必然给赵嘉仁来信。然而赵嘉仁的母亲一面为长子欢喜,一面给三子赵嘉仁讲起成亲的事情。赵嘉仁承受不了,准备起来逃跑。看儿子还是冥顽不灵,赵夫人叫住逃跑的赵嘉仁,“先别走。你大哥给你的信在这里。”

    打开信,前面自然是赵嘉信写他得了儿子的欢喜,不过信里面的大部分内容还是和正经事情有关。王家看到每亩棉花的收购价是粮食的两倍,就准备拿出一百顷土地种植棉花。当地还有些地主也看中王家的利润,同样准备种植棉花。算起来大概有一百五十顷,一万五千亩。赵嘉信不知道赵嘉仁能否处理如此之多的棉花。

    另外则是杂交黄豆纯化失败,赵嘉仁看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一阵沉重。这个项目是他哥哥赵嘉信真心喜欢的工作不知道此次失败对他得有多大的打击。

    继续向下看,赵嘉信却表示自己很伤心,却没时间停步不前。在之前的时候他就开始了更多杂交培育,这些新的杂交黄豆里面有些展露出很好的趋势。赵嘉信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必然有成功的一天。赵嘉信还准备对棉花进行筛选,看看能不能让棉花的产棉量得到大突破。

    自家哥哥还真的是个人才。赵嘉仁感叹不已。既然哥哥在科学的道路上坚毅不拔,赵嘉仁也不废话。他提起笔给哥哥回信,对于育种的事情,赵嘉仁提出若是能在得到满意结果的话,下一步就进行矮杆作物杂交实验。不管是黄豆或者是棉花,杆越高,生长的时候就需要吸收泥土中越多的营养。

    写这些的时候赵嘉仁觉得很自然,仿佛他大哥此时已经解决了生产良种的工作。赵嘉仁觉得以大哥的态度,完成工作仅仅是时间问题。

    讲完了技术方面的工作,赵嘉仁告诉哥哥,他们最近几年需要的是现钱。凡是置办固定资产的行为都是浪费。能租就租,能合作就合作。只要熬过这个阶段,想买多少地的钱都不是问题。

    写可以这么想,赵嘉仁对大哥赵嘉信能否接受这个观点心里没底。对于中国人来讲,购买土地是永远没错的选择。大哥现在已经有了儿子,他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为儿子购买土地的想法总是会有。但是这是宋朝,赵嘉仁不可能通过网络或者手机和大哥进行充分的交流。

    把信封好,赵嘉仁准备新船整备后出航的时候发出去。

第2章 如约参战

    宝佑六年四月,李鸿钧远远看着挂着蒙古旗号的巨大船只,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船上各种口令不断,接战前的警钟更是响个不断。然而李鸿钧这位福清县穷苦读书人家庭出来的三十岁中年男子却充耳不闻。

    这是李鸿钧参加的第一次战争,也是他第一次抵达淮南东路这么靠北的地方。李鸿钧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让晴朗的天空仿佛被蒙上一层灰色。

    一支有力的手按在李鸿钧肩头,李鸿钧扭头一看,却见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的右手就搭在李鸿钧肩头。片刻间,李鸿钧觉得眼前的灰色烟消云散,整艘船上鼎沸的人声也传入他的耳朵里面。

    收回手臂,赵嘉仁扶着栏杆向下看。所有炮组人员全部到位,操帆手也都到位。战斗部队此时已经上了甲板,大概只有厨师这种非战斗人员才留在船舱里面。

    贾似道记得之前他与赵嘉仁的谈话,那时候赵嘉仁还只是福清县县尉。年轻的赵嘉仁预言了蒙古人南下之后,向贾似道表示将会在战争中支持贾似道。蒙古南下之后,益都(山东)行高官官李璮也南下,进攻海州与涟水军,并且在海上击败了宋军水师。于是两淮安抚大使贾似道上表朝廷,请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前来助阵。现在,赵嘉仁以及赵家船队的精锐集结在这里。

    伸出左手挥了挥,赵嘉仁的亲随立刻递上一个喇叭筒。赵嘉仁拎起喇叭筒喊道:“全体都有!立正!”

    四月的海州,也就是后世的连云港此时阳光明媚,东南风并不算烈,船只很惬意的轻轻摇摆,水手们可以很自若的站立在甲板上面。

    “全体都有!立正!”宣传委员巨大的吼声传遍了全船,片刻后,所有水手们都在岗位上立正。除了少数人,譬如第二近战战斗队队长月莲微微打了个哈欠,用手轻轻理了鬓角的一缕长发。绝大多数参战战斗的人员都是第一次参加正式的战争,他们都认真的等着听赵嘉仁的战前训话。

    “你等并非今日才随我出海打仗,自然知道我们所到之处,还无人能敌。”赵嘉仁声音洪亮,通过喇叭筒,足够让全船的人都能听清楚。“我等打仗讲的是纪律,大家已经苦练数年,此时要做的只是怎么练的就怎么用。今日在船上的,都是自愿前来。既然敢来这里,便不要多想。大家都知道,想太多,反倒是死路一条。”

    全船上紧张的人可不止李鸿钧一人,大家面对海盗已经打出了经验,打出了信心。然而对面出现的八条蒙古军大船无一不是看上去就有五六千料的大船,比起此次前来的四艘赵家船只大了许多。光是看到那些庞然大物,众人就无法不紧张。

    “我告诉你们,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送死。只要我们怎么练的怎么打,今日就必然全胜。等你们老了,在家烤着火吃肉的时候,你们的孙子会问你们,宝祐六年打仗的时候你们在做。你们可以挺起胸,大声告诉你们孙子。宝佑六年打仗的时候,你们跟着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在海州外海上大杀蒙古人呢!”赵嘉仁说完之后,发觉部下们并没有如同电影里面听的热血沸腾。他也不在意,反正他该说的已经说了。

    赵嘉仁对下面打了个手势,见到示意的宣传委员随即怒吼道:“杀!”

    “杀……”下面的应和并没有如同以往那样整齐有力,有些人满心想法,晚了一两秒才想起跟随着喊叫。

    “杀!”宣传委员继续怒吼。

    “杀!”所有船员都跟着喊起来。此次效果不错,

    “杀!”宣传委员再次怒吼。

    “杀!”所有船员的应和又整齐又有力。

    赵嘉仁喊了最后一嗓子,“准备战斗!”就把话筒交给了身边的亲随。仿佛是在应和旗舰,没过太久,其他三艘船上也隐隐传来‘杀’的共同呼喊。这呼喊意味着舰队进入了战斗状态。

    对面的蒙古水军八艘大船排成一排向着赵嘉仁的四艘船只前来,一直跟随着赵嘉仁船队的两淮路几艘战船飞快的‘按照’战前制定的方略离开战场。

    赵嘉仁下令,“抢占上风头,绕到蒙古船队侧面去。”舰队四艘船组成的船队随即服从了命令。赵嘉仁专心指挥战斗,那帮有了些初级物理学以及几何知识的人员已经能够合理的操纵船舵。

    命令得到了很好贯彻,赵家船队只要和敌人侧翼相对,就能够充分利用侧舷火炮给敌人凶狠的杀伤。船队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走着之字形,准备抢占上风头。

    没想到蒙古船竟然采取了同样的抢占上风头的战术。中国式硬帆非常好操作,可以轻松的吃八面风。看着蒙古船队有些笨拙的执行了正确的决定,赵嘉仁忍不住赞道:“不错么!”

    在赵嘉仁知道的南宋史,还有他在南宋时代得知的战争结果。蒙古虽然作为北方政权,他们的水军对上南宋水军的时候根本不虚。此次蒙古海船的应对就能看出这帮蒙古水军队训练水平很高。

    “校长。接下来怎么办?”李洪钧也看出问题所在,急忙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嘉仁笑道:“既然蒙古人比占城海盗强,我们就不要用打海盗的经验来打蒙古人。他们和咱们抢风,咱们就和他们比着兜风。”

    有了命令,赵家船队就和蒙古船队开始比兜风。两军从上午互相发现对方之后,就一个劲的开始兜风追逐。兜到傍晚,双方才各自离开。直到看不见对方的船,赵嘉仁命令四艘船的指挥员来到旗舰上。

    “校长。有几次蒙古人的船多有些落单,我们为何不围上去打?”刘猛抢着发言。

    “咱们的船上才多少个人?若是前期不能充分发挥咱们的优势,等到近战之时,我怕咱们的人吃亏。”赵嘉仁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众指挥员们能理解赵嘉仁所担心的事情。赵家的船队来了四艘船,两艘是三百多吨的新船,还有两艘一百多吨的船。与蒙古水军相比,这个规模的船上人员数量必然就会吃亏。

    “可咱们就这么和蒙古船兜风?”刘猛不甘心的问。

    “兜风有什么不好?咱们操船可比那些蒙古船轻松的多,要是蒙古人肯和咱们继续兜风,兜几天之后,他们大概就会先累倒。那时候咱们就可以轻松的取胜。”赵嘉仁心情愉快的讲述着美好未来。

    “蒙古人真的会这么傻么?”李鸿钧提出了问题。

    “那就得看了之后才知道。”赵嘉仁笑道。

    第二天,赵嘉仁的船队与八艘蒙古大船再次出现,双方又兜了一天。

    第三天,赵嘉仁的船队与八艘蒙古大船重新会面,从上午兜到了傍晚。

    第四天,赵嘉仁的船队与蒙古船队又碰面了。这次蒙古船队一分为二,每一队都有四艘大船。两边的船队远远分开,从两侧包抄。看样子他们准备尝试一下分进合击的战术。

    船上的气氛登时就变了。四对四的话,赵家船队有获胜的信心。“升旗语,对下风方向的蒙古船队发动进攻!”赵嘉仁下达了命令,虽然他很想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然而激烈跳动的心脏让赵嘉仁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蒙古水军的大船排水量大概有五六百吨的水平。这个量几乎是赵嘉仁船队里面最大船只的两倍,是小型船只的四倍。若是蒙古人在船上暗藏几百近战部队的话……

    有如此悬殊的体积差距,有一倍以上的数量差距。赵嘉仁不可能没有任何紧张。紧张归紧张,舰长李鸿钧搬动舵轮,升起了旗语的旗舰带头向下风方向的蒙古船队驶去。其他三艘赵家船只也毫不迟疑的开始同样行动。

    蒙古人看到了赵嘉仁的动向。处于下风方向的船队没有逃脱,而是调转船头向赵嘉仁迎了上来。上风方向的船队则调转方向,直奔赵嘉仁的船队追过来。看得出,他们想来一个前后夹击,消灭赵嘉仁的船队。

    “后面的敌人赶过来,大概需要多久?”赵嘉仁问。

    观察员用测距设备观察一阵,给了答案:“如果不起大风的话,需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即便是面对海盗,战斗也只是勉强在两个时辰内结束。对面的蒙古水军,大概要比海盗更有战斗力。

    然后,赵嘉仁痛苦的下了决定。“命令炮手进入炮击舱。这次用三斤炮对付蒙古人!”

    这个命令让赵嘉仁的心都在颤抖。一方面,双方船队的差距让赵嘉仁担心蒙古军船里面有大量近战部队。另一方面,赵嘉仁为自己将对敌人船只造成的巨大破坏感到遗憾。这些大船看着很新,赵嘉仁相信这些船不久之后就会归自己所有。

    船队越开越近,蒙古船还是并排前进的模式。就在赵嘉仁觉得这些蒙古军船或许是想玩冲撞战术的时候,终于看到他们调转船头,把船舷方向转向迎面而来的赵嘉仁的船队。

    周围好些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指挥的位置上仿佛略过了一阵风。属下们这么紧张,赵嘉仁干脆把要吁出那口气给憋住。等这口气喘匀,赵嘉仁命道:“侧舷接敌!”

    如果不是太穷,如果不是俘获才能带给赵嘉仁大船,他方才早早的就采取T字战术,让蒙古船在火炮的狂轰下化成碎片。“人穷志短!”赵嘉仁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嘲笑。

    两支各由四艘战船组成的舰队本来相向而来,现在他们都划了一个弧线,开始变成并排行进。这是最适合船上的远程武器进行射击的位置,不管是蒙古水军或者是赵家水军,都带着必胜的信心的进入了双方默契之下的对战战场。

    双方船逐渐靠近,当两边相距大概60步,一直粗大的铁头弩箭从蒙古水军船上的床弩上射出。弩箭没有射中,只是落入海里,溅起一朵浪花。

    宝佑六年四月辛丑日,赵嘉仁指挥的第一场正式海战终于开始。

第3章 船贵还是人贵

    几发弩炮从蒙古军船上射出,都没击中60步外的赵家船只。此时风却小了,这让赵嘉仁心中一惊。海上的风就是如此,有时候不过几里之外就会有完全不同的风力。最糟糕的局面莫过于赵嘉仁这里没有风,远处的蒙古船乘风而来。

    正在想,突然宣传部长高喊道:“敌人射箭啦!躲避!”

    那些经受过两年左右训练的水手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防弓箭的护盾后面,训练时间不长的水手们反映明显慢半拍。

    “啊!”有名水手中了一箭,捂着左臂就痛苦的叫出声。旁边的小队长不管别的,先把那家伙一把给拉进护盾后面。咚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从对面蒙古军船上射来的弓箭接连钉在甲板上。箭尾的白羽让赵嘉仁觉得眼前的甲板有点像是棉花田。

    对面的蒙古船有五六百吨之巨,船身宽大,中央部分是有点类似金字塔的两层船楼。只见每层船楼的平台上都站着弓箭手,趁着风变小的时机开始组织齐射。虽然弓箭越过60步,也就是90米的距离之后并没有办法造成特别的杀伤,然而不断落到船上的羽箭还是给赵家船队的士气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李鸿钧、丁羽、刘猛,他们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在船上继续执行作战命令的水手们也开始更注意自己的隐蔽。

    “蒙古船正在向我们靠近!”瞭望哨禀报。指挥位置设在船只后船楼上的船舵处。也有护盾防护,却也因此遮挡了一点视野。此时瞭望哨的观察就极为重要。

    “等到30步以内,命令三斤炮射击!”赵嘉仁下令了。能够组织齐射的弓箭手都得经过三到五年的训练,从敌人能够保持箭雨的水平,赵嘉仁明白自己遇到的是非常有实力的正规军。蒙古水军不堪一击的梦想在赵嘉仁心中破灭了,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宋水军面对蒙古水军的时候会一败涂地。

    看得出,蒙古水军对于自己箭雨压制了敌船非常兴奋。随着双方船只的靠近,聒噪声从对面的船上直接传来。蒙古船上的蒙古兵讲的是北方汉话。

    赵嘉仁觉得心中一痛,这就他面对的现实。此时根本不存在‘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的局面。自从靖康之耻后,这些山东汉人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生活在汉人政权之下。他们曾祖辈也许对汉人政权充满了感情。四代之后,这些人已经不认为自己和南方的大宋有什么关系。抬眼看了看自己船上的人,赵嘉仁心中不得不承认了另一个事实。根据他之前的调查,南宋的普通百姓也不认为山东人和大宋有什么关系。

    “到30步以内了。”瞭望哨报告了消息。

    “命令三斤炮开火!”赵嘉仁收回念头,下达了命令。

    呯!呯!……甲板下传来了密集的炮声。

    咔嚓!对面的蒙古军船上传来木料断裂的声音。一发三斤炮的炮弹直接将蒙古船的船舷上砸出一个大洞。架在这个位置上的弩炮没有被直接击中,在冲击力之下还是被震得往下滑落。蒙古水军原本用绳索固定住弩炮,这些绳索现在把弩炮给挂在船外。有个倒霉的家伙脚被绳索缠住,一起带出船外。就见那人头上脚下的倒挂在船外,脑袋距离水面不到两尺。他一面挣扎一面尖叫,片刻后,尖叫声又被炮声淹没了。

    没过多久,蒙古水军的船舷被三斤炮的猛烈轰击打得一片狼藉。不仅设在船舷上的弩炮被纷纷摧毁,原本立在船边的拍杆也有好几根被打倒。长长的木杆歪歪斜斜的砸在蒙古水军船上,看起来像是坟头旁倒地的大号招魂幡。

    “啊!”在炮击造成的烟雾中,一名赵家船队的水手突然腿上中箭。他一声惨叫,咕咚倒地。水手强忍疼痛把身体缩回到一斤炮的炮盾之后。嗖嗖几支羽箭射过来,咚咚的钉在了甲板上。

    在这一幕让赵嘉仁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对面的敌人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不是受到打击之后就惊慌失措的海盗。哪怕是弩炮之类的兵器被摧毁,对面弓箭手在炮击下也有损失,但是他们并没有失去战斗意志。

    喊叫声,炮声,各种呼喊声在战场上响作一团。把赵嘉仁原本想尽可能完整俘获敌船的那点小心思驱逐的干干净净。看到不断有羽箭射到甲板上,赵嘉仁满心杀意的断喝:“命令炮手对着船楼射击!给我打塌它!”

    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执行,随着轰轰的声响,蒙古船只的船楼单薄的木板被打得碎片乱飞,里面很快就没有人再往外面射箭。局面稍有改观,赵嘉仁就狠狠的命道:“一斤炮的炮手上甲板压制!”既然蒙古军船没有了远程投掷能力,就该跳帮夺船啦。

    此时,生活委员奔上甲板,冲到赵嘉仁身边。“报告!船上的火药与弹药已经消耗了一成!”

    赵嘉仁一愣,这还没怎么打。为何就消耗了这么多?不过片刻后他也有些释然。300吨的军舰每一侧都有十二门三斤炮,炮手们每分钟大概能打出去两发炮弹。赵嘉仁并没有注意炮击了多少轮,他估摸此时最少已经打了十分钟。十分钟要消耗至少是720斤炮弹,以及几百斤的火药。

    “报告!火炮太热,已经把另外一边的炮给调到炮击的一边了。”陆战部队的刘猛奔上来报告。此时轮不到近战部队登场,他方才帮着拖大炮,现在来报告的同时正好看看情况。

    “让一斤炮和敌人对射!”赵嘉仁还是决定了方才的命令。

    命令迅速被执行,一斤炮炮手们很快奔上甲板,他们跑到炮盾后面,开始操作火炮对着蒙古船上的船楼射击。看得出蒙古军造船还挺认真,他们知道船楼这种位置高重心不稳的建筑不能造的太重。其结果是三斤炮一炮就能打碎一大块船楼的楼板,一斤炮的炮弹也能轻松击破船楼的楼板,在上面打出好大的一片孔洞。

    又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一斤炮加上三斤炮的努力,三十步外的蒙古军船船楼墙壁就被连续打塌了好几丈宽的破口,从外面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模样。此时破烂的船楼平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弓箭手,破乱的船楼里面也看不到有活人的模样。想来弓箭手们大概都已经躲起来了。

    “报告!后面的蒙古船还有大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观察员跑到赵嘉仁这边汇报。这是规定,如果不出什么问题,他们每过一刻钟就要来汇报一次。

    “报告!火药又用掉了一成!”生活委员也跑上来报告。

    赵嘉仁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这次的战斗超出了想象,以往与海盗作战的经验竟然没有什么借鉴功能。海盗们到了此时就聚集在甲板上和赵嘉仁的船队硬碰硬的死战。赵嘉仁是用大抬杆给甲板上的海盗密集杀伤,接着派近战人员上去收割人头。

    面对同样的窘境,蒙古军船上的正规军就选择躲起来。赵嘉仁并不知道对面的船上有多少近战人员,就算是没有太多,弓箭手们放下弓箭拿起刀枪也能投入近战。敌人的船上怎么也得有两三百名士兵。

    赵嘉仁此次到两淮相助贾似道,只有五百多人主动报名。每条船上也就是分配了百十人,如果敌人的船上有三百人,现在跳帮简直是拿头撞墙。

    “报告,二号船已经解决了蒙古船的远程武器。请求同意跳帮!”

    “报告,三号船也解决了蒙古船的远程武器。”

    不管敌人如何负隅顽抗,赵嘉仁的船队依旧靠火炮占据了上风。李鸿钧等人心中极为欢喜,依照他们与海盗作战的经验。接下来就该进行跳帮作战,将船只夺过来。

    他们看向赵嘉仁,希望得到命令。可映入众人眼中的赵嘉仁却眉头紧皱,一副难以决断的模样。赵嘉仁不是没有迟疑过,此次的迟疑之重令大家难以相信这个愁眉不展的人就是以前那个领着大伙勇往直前的领导者。

    经历了极为痛苦的选择,赵嘉仁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面挤出话来,“对着水线设计,打沉这些船!”

    “喂!校长。难倒不要跳帮夺船么?”李鸿钧深知赵嘉仁是多想靠夺船来壮大自己,现在处于上风,赵嘉仁怎么会选择放弃?

    “我刚才想清楚了一件事。就算是打沉了所有的敌船,我们回到福建,照样可以建造新船。可你们若是跳帮之后遭到蒙古兵的埋伏,出了差池。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你们救回来。到了该拼命的时候,那自然顾不得性命。现在远没有到非拼命不可的关头。在这种时候,你们的命比船金贵!”

    赵嘉仁解释的时候心中颇为遗憾。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去除了心中的贪念,直接以击沉敌船为目的。现在只怕战斗已经解决,受伤的人大概不会有这么多。光是亲眼见到的,就已经有十名水手中箭。有几位被射中胸腹,受伤颇重。在没看到这些水手们受伤的时候,赵嘉仁觉得几条命换这么大的船,应该是非常划算的事情。然而见到这帮人受伤之后,赵嘉仁就开始觉得人命也许更加重要。

    “校长……”赵嘉仁听到旁边的学习委员钟曾伯声音哽咽。扭头一看,只见钟曾伯热泪盈眶。

    “校长,我……明白了!”赵嘉仁对面的李鸿钧的声音里面也有些哽咽。说完之后,李鸿钧转过身,用手抹了抹眼角,接着大声喊道:“校长有令!对敌船水线射击!”

    真诚本身就具有足够的说服力,赵嘉仁身边的众人都感受到赵嘉仁说了他的心里话。大家都颇为感动,不过炮声也明确的告诉大家此时正身处战场。有了赵嘉仁的新命令,他们立刻去自己的岗位完成职责。

    旗语打出去之后没多久,赵嘉仁就见其他船只也服从了命令,开始以击沉敌船为目的。抬头看了看旗语,赵嘉仁愣住了。除了有‘炮击水线’的旗语之外,李鸿钧竟然还让挂了一条旗语,‘校长命令不要贸然跳帮,因为人命比船重要!’

    “报告!赶来的敌船离我们还有半个时辰!”瞭望位置又传来了消息。

    “再炮击一轮,等敌船开始大量进水。我们就回头迎击敌人!”赵嘉仁命道。如果以击沉为目的,赵嘉仁的选择就非常简单。

    到了傍晚时分,四艘赶过来的蒙古水军船只开始缓缓沉没。那些惊慌失措的蒙古水军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远程武器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威力,自己的船就先承受不住炮击开始沉没。

    受伤最重的那艘船在夕阳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前沉入了水中,在船只沉没之前,船上的蒙古军就开始绝望的跳船,试图爬上其他没有沉没的船只。赵嘉仁则下令暂时离开战场,在距离战场二十里外下锚停泊。

    夜战太危险,赵嘉仁不想冒这个险。他准备明天再来搜寻一番,即便没有能俘虏船只,至少俘虏些蒙古兵也好。这帮人在水里泡一夜,明天的时候就算没死,也至少去了半条命。那时候俘虏他们的难度极小。

第4章 还是有点收获

    天色刚破晓,赵嘉仁的船队赶回昨天的海域战场。船上所有人员都相当警戒,瞭望哨报告,在昨天的战场上居然还留有两艘船。

    刘猛大声说道:“他们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我们四艘不敢跳帮四艘船,难倒还不敢跳帮一条船么?校长,我愿意带队跳帮!”

    其他班干部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刘猛,只差明着讲‘你这不是废话么!’昨天不敢跳帮并非大家没勇气,只是因为近战部队数量比敌人少太多。如果兵力居于优势,哪里会等到今天。大家想归想,并没有太着急发言。刘猛作为体育委员,近战部队队长,他当然可以这么讲,他也应该这么讲。

    “尽量俘获。”自从昨天的想法变化,赵嘉仁的话就没有以前那般杀气腾腾。

    三艘船围了上去,远远就见到蒙古水军船上还有人。正准备战斗之际,蒙古军船上的那帮人就打起了白旗。

    再过小半个时辰,好几个蒙古船上的人被带到赵嘉仁面前。从穿着上看他们是蒙古兵,他们人人带伤,看样子伤的还不轻。见到被众人簇拥的赵嘉仁,立刻就跪下了。毕竟是受了伤的人,往下一跪,蒙古兵们痛的呲牙咧嘴。只是此时保命要紧,也管不了那么多啦。

    “这位爷爷,俺们都受了伤,上不了大船。那帮直娘贼趁夜丢下俺们就走了。俺们不求别的,只求条活命。”蒙古兵一开口就是山东音,赵嘉仁的部下们听不太懂,赵嘉仁倒是露出了笑容。好熟悉的北音,虽然比普通话还差很多,却已经让赵嘉仁感觉不错。

    “他们跑了多少人?”赵嘉仁问。

    说话那位连忙答道:“这位爷爷,俺们一共八条大船,被你打沉了三条。留在这里的两条船被打得太狠,船桨都坏了。那帮当官怕爷爷们夜里突然杀过来,就把船丢在这里。俺们这些人受了伤,也一起被丢在船上。”

    赵嘉仁看了看上过蒙古大船的刘猛,刘猛点点头,看来这人说的是实话。赵嘉仁命人把俘虏压下去,又吩咐军医给他们治疗。等人带走,刘猛不解的问道:“校长,留他们一条狗命就已经不错。为何还要给他们治伤。”

    赵嘉仁和颜悦色的对刘猛讲述着自己的看法,“我们是人,有慈悲心肠的人。不是那群蛮夷。战场上厮杀那是各有立场,他们既然投降了,再杀之,那就是嗜杀。你们是嗜杀如命的亡命徒么?”见到刘猛点头称是,赵嘉仁就把后半截给咽回了肚里。这些蒙古兵都受了火器的伤,治疗他们也是在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

    不管谈论的多么人道主义,赵嘉仁对登船的事情依旧非常谨慎。好在敌人并没有耍设么把戏,接受船只的过程非常轻松。将两百多俘虏和一百多尸体收集上一艘三百吨的船,大船扯上所有风帆抓紧往回赶。

    即便尸体被草席盖着,船上的水手们依旧露出了极为厌恶的表情。赵嘉仁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急着送这些活人与死者回去领功。一个多月前的三月,贾似道三月向朝廷上书请赵嘉仁前来帮忙作战。赵嘉仁手里并无陆战的部队,他带着船队赶往交战的海州。海州是后世的连云港,二千多年来就是重要港口。蒙古军在海上击败了宋军,赵嘉仁就带船队前来助阵。

    贾似道当时还劝阻赵嘉仁不要来冒险,赵嘉仁致意前来。此次俘获这么多,需要的就是赶紧把战俘与战死者送去领功。省的让贾似道生出别的想法。

    福建水手们航海经验丰富,蒙古大船采用了宋朝传统的密封舱技术,虽然密封舱里面进了不少水,却只是灌满了几个密封舱而已。船只并没有沉没。水手们稍加整备,就把大船往回开。沿途审问俘虏时,俘虏告知,他们所属的这支水军正是蒙古淄莱水军一部。归益都(山东)行高官官李璮指挥。俘虏号称淄莱水军有这种大船三十余艘。这让赵嘉仁那边的人员感到很是不屑。

    “校长,他们是在吹吧?”自家人讨论的时候,学习委员丁羽一脸不屑的问。

    “是啊。若是他们真的有三十几艘这等大船,为何不一次派来?”李鸿钧也很认同这个看法。赵家的船队每次都是倾巢而出。

    “没事。下次他们一定会倾巢而出。”赵嘉仁提醒自己的学生兼部下。从蒙古水军到现在为止的表现而言,他们只是输给了赵嘉仁的优势武器而已。从数量、战斗意志、战斗水准来看,蒙古水军的表现一点都不差。

    讲完了这个,赵嘉仁继续讲道:“还有一事,看来三斤炮对付这种大船可不好使。我准备回去之后就开始铸造六斤炮。”

    “六斤炮?能比三斤炮厉害多少?”

    “比三斤炮厉害一倍?”

    “什么叫做一倍,难倒三斤炮只比一斤炮厉害三倍不成?我们不是测过么,三斤炮比一斤炮厉害的大概是3的平方,就是9倍。”

    一众人等忍不住争论起来。直到学习委员丁羽发话,“这东西得靠计算。校长说过,任何武器威力若是没有数学计算当基础,都是耍流氓!”

    如此居高临下大言不惭的发言立刻引发了众人一阵友善的怒骂!

    “滚!”

    “装什么装!”

    “学习委员不是你啦!”

    “来来来!我倒是要和你算一算!”

    赵嘉仁瞅着部下们争论不休,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初中时候的模样。在这个学习逐渐分层的阶段,好学者们的之间互相比拼较劲就和现在一样。

    学人类学有一句玩笑,男人只有玩具的不同,没有本质的不同。数学、武器、科技、政治,这些对于男性来讲都是玩具。在这样的游戏世界中,他们才会感受到强烈的欢乐与存在感。不同时代的人,好像并没有不同的反应。

    船只终于驶入港口,赵嘉仁却见码头上站了好些宋军。瞅到赵嘉仁的船队赶回来,其他船上立刻拉起了旗语。“快来帮忙!他们要抢俘虏!”

    赵嘉仁一惊,他没想到宋军竟然这么生猛。赶紧下船去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瞅见赵嘉仁这个文官下船,那些宋军立刻就撤了。只留下几名中级军官前来交涉。

    “校长……。提点,这些人搬走了尸体之后还不知足,居然想抢我们的俘虏。”五班班长负责压船,见到赵嘉仁终于赶到。他立刻冲下船,冲着赵嘉仁就开始告状。

    听完属下的指控,赵嘉仁转头看向那几名宋军军官,“你们能否告诉我,我的部下有没有说谎。”

    宋军军官都为之语塞,尴尬的沉默片刻,其中一人瓮声瓮气的开口,“事情也不像是这位兄弟说的那般。”

    “不是那般,又是怎样?”赵嘉仁继续追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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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