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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章 遥远的碗(一)

    “将中华全境图刊登在大宋日报上。”赵嘉仁对大宋日报的总编辑下令。

    总编辑拿着小本本记录,听完赵官家的命令后,总编辑问道:“官家,宋理宗的事情还要继续宣传么?”

    赵嘉仁微微摇头,“现在暂时不多宣传。什么时候进行大规模宣传,我会告诉你们。”

    “最近的主要宣传就是收复中华旧地?”总编辑尝试着确定。

    “没错。最近的主要宣传就在于此。什么是中华故地,中华故地一寸都不能丢失。最近先宣传这个。”

    送走了总编辑,赵嘉仁叫来总参谋长,询问起北方的最新局面。得到的消息还算正面,阴山以北的据点建立的颇为顺利。辽东那边的情况貌似是进展缓慢,没有人肯移民到那边是个大问题。

    听了现实问题,赵嘉仁心中也颇为感慨。现在的大宋并不具备新中国实施大规模人口调动的能力,别说遥远的辽东,就是向河南与河北进行移民都是个问题。如果不能移民,那就有可能招降当地人。这种招降就很可能让敌人混进大宋的人口里面。对这个问题,赵嘉仁只能告诉自己,坚持住。

    兵部前来作报告的大校并不知道赵官家的心思,他则兴冲冲的谈起继续在南方用兵的问题,“官家,现在云贵一带已经收复,我等要是从云贵出兵,自然可以恢复许多土地。”

    “能打下来,守不住,那就是浪费时间。”赵嘉仁答道。

    被浇了这么一头冷水,大校并不是特别服气,“我们宋军又岂是蒙古那些弱军。连蒙古军都挡不住我们宋军,可蒙古军在当地过的也不错。”

    如此比较在赵嘉仁听来十分无稽,大宋的确在云贵歼灭了驻守在当地的蒙古军,可在当地大量用兵本身就不对,这和蒙古人是不是驻扎在当地有什么关系。赵嘉仁懒得对这个问题多讨论,他说道:“既然已收复了云贵,下一步的重点就放在辽东。”

    大校愣了愣,这算是巨大的战略调整,他连忙问道:“真的要如此么?”

    “有了蒸汽车船之后,我大宋更多要海上航运。”

    “以后22式步枪都要供应给辽东?”大校关心的要点与赵嘉仁并不相同。之前为了战争,新式步枪都供给两广的军区。有了如此优质的武器,让战争进行的非常顺利。如果以后22式步枪变成只供给辽东军区,那就真正证明大宋的战略发生了变化。

    “以后22式步枪8成供给辽东军区,2成给燕云军区。”赵嘉仁给了明确的答案。李云那边每次发消息过来,都恳请增加新式步枪的供应。而在草原上,22式步枪倒是有更加广阔的使用空间。

    得到了赵官家的明确肯定,消息很快就送到了辽东与燕云。李云和朱洪武都很高兴,但是两人却没有单纯的沉浸在欢喜中,宋理宗的消息很震撼,两人都不敢等闲视之。

    想到宋理宗,李云就会想起赵官家。如果赵官家有朝一日遭到这样的命运……,只是想想这样的可能,李云就觉得浑身如同坠落火窟,痛苦不堪。父亲李鸿钧追随赵官家,李云自幼的理想就是如父亲一样追随赵官家,追随被赵官家高高举起的大宋旗帜。

    “河北所有寺庙统统关闭,和尚全部抓起来,送去工地。”李云下达了命令。

    在给赵官家送消息之前,河北和燕云等地小乘佛教寺院已经被彻底扫荡。那些仁波切已经被定为绝不释放的级别。只是暂时没有将他们发配工地而已。

    在辽东军区,朱洪武在向部队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极为气愤。从他那有些声嘶力竭的嗓音,从他幅度极大的动作中都能看出来。不过朱洪武却知道,他自己的愤怒有一半是真的。与李云相比,朱洪武与赵嘉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对于异族的敌视完全来自于读过的书。作为文化人,朱洪武看不起那些夷狄,更看不起投靠夷狄的汉人。

    除了这发自内心的一半愤怒之外,另外一半却是某种欣喜。宋理宗的尸骨遭受的摧残展现了夷狄的信下限,这个下限以大宋的理念看来已经是罪不容赦。朱洪武希望能够彻底消灭辽东的女直人,但是当地女直人到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夷狄该死的那面,这就让朱洪武感觉很不方便。有了宋理宗的事情,应该能够在不小程度上推动宋军对夷狄的敌视。

    至于宋理宗头盖骨制作成的嘎巴拉碗到底在哪里,赵嘉仁、李云、朱洪武三人其实并不真的在意。他们只是需要利用这件事而已。

    此时在遥远的金帐汗国东边边境的帐篷里,一位仁波切正在做法事。经过一番跑路,这位仁波切手边的东西已经很少,铺在桌案上的黄色丝绸看着还行,但是丝绸上面上面只放了简单的几件法器。在众多法器中比较显眼的就是一只嘎巴拉碗。

    对于热衷使用人类制作法器的藏传佛教,嘎巴拉碗本身拥有极大神圣性。那是高僧们的头盖骨制成的法器,本身就代表了强大的灵力。至于眼前的这支嘎巴拉碗更加珍贵,那是一只宋理宗嘎巴拉碗。

    能够把这样的法器被拿出来,能参加这次法事活动的人自然有不俗的身份。譬如那个看着不怎么虔诚的郝仁万户,现在是几十万人口的领导者。他的部下基本由汉奸与宋奸组成,从河北与山西撤出之后一路抵达这边。

    郝仁万户看着没啥精神,他来参加这次的仪式也是不得已。当地的一些贵族听闻郝仁万户的随行仁波切手里有嘎巴拉碗,就一定要让这位仁波切给大家做场法事。

    当年郝仁很清楚妖僧杨琏真伽是怎么被剿灭的,也知道这所谓的宋理宗嘎巴拉碗有好几只。当年杨琏真伽承诺将宋理宗嘎巴拉碗献给国师巴斯巴,换取巴斯巴国师的支持。结果杨琏真伽不愿意放手这件珍贵的宝具,就做了几只‘影·宋理宗嘎巴拉碗’,将其中一只影碗献给巴斯巴。真碗与其他几只影碗留下来。巴斯巴国师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将杨琏真伽给灭了。

    眼前的这只宋理宗嘎巴拉碗虽然是诸多影碗之一,在仁波切眼中也有极大神圣性。可假货毕竟是假货,郝仁万户对真货尚且生不出丝毫的神圣感,就更不用说假货。当那些当地的蒙古贵人们认真的跟着仁波切祈祷之际,郝仁万户甚至偷偷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法事结束,郝仁万户从帐篷里出来,大大伸了个懒腰。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尽管那个人很注意让自己看着并不醒目,郝仁万户依旧注意到了那人。看似很随便的叫过部下,吩咐了几句。郝仁万户随即自自然然向自己的卫队方向走去。

    没多久,营地里突然乱了起来。郝仁万户的卫队开始在这个临时聚集地对几个人围追堵截。那几个人并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开始逃命。这里毕竟是郝仁万户的地盘,又是准备充分,逃脱者没多久便被抓住,送到了郝仁万户面前。

    郝仁对其中一个家伙笑道:“在德州一别,也有好些年。没想到大师还是如此健康。”

    那人见郝仁竟然认出自己,干脆就挺直了身体,爽快的笑道:“愿上帝保佑您,尊贵的殿下。却不知道殿下还需要买十字架么。”

    郝仁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对面这人现在穿的和普通牧民没啥区别,但是几年前在大都的时候可是穿了十字教的僧袍,身上挂满了各种十字架,在街头销售。

    ……新鲜出炉的掐丝珐琅十字架,烫手的,仁波切开过光。大家看这个十字架,八心八箭红宝石通透,自磨抛光,上口带三声道鹰犬哨,你按下宝石下面还弹出弹簧刀的……

    记忆深处还能隐约想起这位教士在大都街头的吆喝声,郝仁甚至觉得怀念。那是个再也回不来的时代,大元的光荣在那时候达到了顶点。随着宋军北上,蒙古人不得不退出大都。而郝仁与这位教士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德州,这位十字教的教士用藏在十字架里面的弹簧刀杀了郝仁的侍卫。

    “殿下,如果我没想错,你大概是想杀了我吧。”教士这次非常正经。

    “嗯。”郝仁万户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我用情报换性命呢。”

    “想得倒美。”

    “殿下,我们有缘。在大都,在德州,在这里,我们在命运的巨大变动的时候都会相聚,其实我得知竟然是要来这里的时候,也很感慨。所以殿下何不饶过我,也许我们还能有下次相见。”

    听着这位教士镇定自若的话,郝仁万户思忖片刻,这才答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都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当然不用有什么羞耻。但是对于殿下,你就不想知道在巴格达的忽里台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仁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这句话击中了郝仁的要害。这次忽里台大会上,一众蒙古贵人共同推举了忽必烈大汗做蒙古大汗。除此之外,郝仁竟然不知道任何其他消息。在郝仁看来,这并不正常。如果这是正常的,那只意味着郝仁已经被排除在忽必烈的亲信范围之外。

    “你到过忽里台大会?”郝仁问。

    “我本就是窝阔台汗的臣下,被派去大都打探消息。现在当然还是窝阔台汗的臣子。”

    “可你为何要去德州?”

    “那时候窝阔台大汗还在与忽必烈大汗争夺大汗地位,联络宋人看着也许对窝阔台大汗有好处。”教士并不做丝毫隐瞒。

    “那……你为何要来这里?”

    “因为窝阔台汗若是想恢复窝阔台汗国汗王的地位,那就一定得想办法让殿下离开。所以我才被派来,却没想到殿下竟然还记得我。”

    “……忽里台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咱们还是找个更安静的场所谈吧。”

    “不用,就在这里。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郝仁并不想让对面的教士主导局面。

    “如果殿下不在意,我当然不在意。这次忽里台大会上,忽必烈大汗向黄金家族的四大汗国的汗王保证,他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子孙代代当上大汗。所以忽里台大会从原来不定期开,变成两年一开。而且四大汗国也需要在巴格达留下代表,在忽里台大会不召开的时候商议处置大事。”

    郝仁听了之后真的是大惊,这么巨大的变化等于是改变了整个蒙古的局面,而且一个教士根本讲不出这样的制度设计。也就是说,郝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已经被排除在忽必烈的核心圈子之外。

    教士则继续讲述着消息。忽必烈改变了忽里台大会的结构之后,四大汗国的继承就变成了上一任大汗决定下一任大汗的人选。忽里台大会就是执行大汗意愿与遗愿的机构。同样,大汗也不能插手各个汗国的继承,忽里台大会同样执行汗王们的意愿与遗愿。

    “……所以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都提出要求,要大汗解决殿下。”教士最后讲出了核心要点。

    郝仁知道自己当年给了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沉重打击,统治这两个汗国的黄金家族首领被抓,送去大都之后被忽必烈下令处死。所以郝仁成为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的眼中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郝仁现在就驻扎在这两个汗国的地盘上,如果郝仁不动,两个汗国就如同脖子被架在郝仁的刀口下,根本没办法做自家的主。

    “你说的可是真的?”明知道这个问法很扯淡,郝仁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但是殿下相信么?”教士答道。

    郝仁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扯淡,他换了个更有价值的问题,“这两个汗国是准备对我用兵么?”

    “殿下,以你的军队怎么会害怕汗王。所以他们的确是想打一下,但是打胜打败都没什么。只要你和两大汗国打起来,他们就可以继续对忽必烈大汗申诉。忽里台大会的各个汗王贵人虽然散了,但是依照新的忽里台大会办法,汗王的代表以及那些想上进的贵人却都留在巴格达。他们大概不会支持你。”

    郝仁最初的时候还是有诓骗出教士的消息,然后反悔的打算。听了教士把话讲到这个地步,却也再无杀心。如果这个教士所讲的巴格达忽里台大会是真的,那么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的确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在忽里台大会的那些宗王贵人眼里,这两个汗国的汗王就是比郝仁万户更尊贵,更需要被保护。

    一个教士要是能靠自己的脑力想出这样的设计,他对世界的看法在蒙古绝对能排前十,郝仁觉得达到这个水平的教士更有能活下去的价值。

    “放了这个人。”郝仁对侍卫命道。

    教士没想到郝仁居然这么干脆,他揉着被绳索捆绑的发痛的手腕,向郝仁施礼之后转身就走。看着教士的背影,侍卫忍不住问道:“王爷,就这么放过他么?”

    “让他走。”郝仁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转回头,郝仁看向了其他几个被抓的家伙,他神色就没有方才对教士那么和气。万户的声音里全是冷酷,“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侍卫突然跑到郝仁万户面前,“启禀万户,那个教士又回来了。”

    “让他进来。”郝仁情绪很糟糕的答道。方才他才结束了对另外几个可疑份子的审问,那几个家伙既没有看明白局面,也没有对自己工作的准确定位。所以他们最后在严刑拷打之下都招供了,却让郝仁感觉生了一肚子气。如果教士是来讨回这些人,郝仁不介意改变不杀教士的念头。

    教士走进来之后,先给郝仁施礼,接着说道:“殿下,我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饶过我性命,所以我忍不住还想给殿下个建议。”

    “为何要给我建议。你忠于的不是窝阔台汗王么?”郝仁的声音里面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我本来觉得殿下是仇人,所以看着殿下立下这么大功劳,却被如此对待。我知道这对殿下不公平,所以我很开心。但是殿下既然说放了我就放我,我觉得还是想给殿下点建议。此时若是造反,肯定是不行。等在这里也没用。我建议殿下一路向西,走到比基辅更靠西的地方。以现在大汗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追到那里。而且大汗也没有要打到那边的意思。”

    听了教士的建议,郝仁心中惊讶。这其实也是他的想法,在极西之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但是被别人讲出来,还是敌人讲出来,这背后真的没有什么阴谋么?

    在这样的混乱中,郝仁觉得万般念头纠结在一起。再次看了教士一眼,郝仁突然想起教士之前的话,“殿下,你已经不是大汗的亲信了。”

第86章 遥远的碗(二)

    府兵的几位将领在靠西的一排,为首的乃是蒋广投,这位副将已经逐渐确立了自己的地位。经过科举选拔出来的文官们在靠东的一排。这些人身上有着文人的感觉,让面南背北坐在主座上的郝仁觉得能忍受又不能忍受。

    “我等要西进。”郝仁说道。

    西进并非是现在才确定的战略,文臣武将并未对这话产生什么反应。郝仁继续说道:“做准备,五天后头一批就出发。”

    “主公,我等西进到哪里。”蒋广投有点凑趣一样的问。

    命人挂起地图,郝仁指了西北方向,“到这里。”

    大家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地方在拔都萨莱城旁边那条大河的上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出名部落。郝仁果断的说道:“那里距离咱们这边大概一千里。到那边需要大概一个月。要是走的快些,大概能够赶上春耕。”

    郝仁话音方落,大家的神色都出现了很大变化。一千里对于郝仁的手下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距离,众人在郝仁说话之后发出的感叹完全是针对‘春耕’二字。汉人中的武将们已经五六年都没接触过春耕,文官也普遍有两年没干过农活。

    看着那些颇为感动的部下,郝仁鼓励道:“去年司农干的不错,春小麦一直在种。那个向日葵是格外之喜。”

    汉人对农耕有天份,譬如葵花籽这种东西吃起来挺美味,宋奸们便是逃到蒙古,也不忘带点种子。没想到的是,向日葵在比较冷的地区也能种植。补充了油菜籽榨油的空缺。

    “若是没有别的疑虑,我等尽快出发。”郝仁并不想做过多讨论。

    没有人讨论,更没人询问这是不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的旨意。郝仁回到自己的帐篷,让包惜弱收拾东西的时候,包惜弱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让郝仁心中好过许多。根据教士提供的情报,这次忽里台大会上确定的几件大事之一就是命令金帐、白帐、蓝帐等分散的实力全部组成一个钦察汗国。术赤的子孙们不再分裂。既然如此,郝仁不得不赶紧西进,造成既定事实。

    钦察汗国现在还没有能够统一,一旦统一,他们未必是郝仁的对手,拦不住郝仁西进的步伐。但是他们可以向在巴格达的忽必烈大汗告状。新的忽里台大会在大汗金帐所在地巴格达设立常驻,很多大事已经能够快速达成合议。郝仁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趁着忽里台大会形成决议之前赶紧跑路是正经。

    所谓入乡随俗,宋人在草原上自然也要遵从草原的生活方式,不遵从的话就会活不下来。三天后,第一批大车缓缓启程,向着目的地前去。五天后,大概六十万的汉人部众的最后一批也已经出发。

    看着巨大的队伍,教士目光中都是感叹。他对负责后队的郝仁说道:“殿下能指挥如此多的人,实在是令人佩服。”

    郝仁本想回应这根本不算什么。却把这话给吞回肚里。王翦伐楚的时候带走秦国六十万军队,郝仁与前辈相比根本不够看。作为一个经常读史书的人,郝仁发现每次自己对蒙古人和色目人以及回回讲汉人史书里的内容,反倒容易造成一种隔阂生分。那些人会觉得汉人的史书与我何干。

    见到郝仁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教士行礼之后答道:“既然殿下要北上,我就告辞了。”

    “你觉得窝阔台汗与察合台汗一定会在大汗面前说我坏话?”郝仁再次确定一下。

    “新上任的钦察汗也会在大汗面前对殿下说三道四。他们肯定希望能够在此时尝试自己到底能有多大的发言权。”

    “大汗会怎么看他们?”

    “大汗虽然想维持四大汗国的制度,却不会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这些人越是攻讦殿下,大汗就越不会对殿下动手。”

    “哼!”郝仁冷笑一声,这个道理在汉人的史书中讲述了无数次,主君若是被迫屈从于臣子的威胁,有一就有二。所以郝仁被攻击的越厉害,忽必烈反倒不能对郝仁下手。道理虽然简单,但是郝仁想到自己为大元效忠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心里面感觉非常凄凉。

    教士看着郝仁的表情,也觉得不能再废话。他向郝仁行了个礼,恭谨的说道:“殿下,愿主保佑您。波罗告辞了。”

    看着这个神出鬼没却又怡然自得的教士,郝仁问道:“波罗,你到底是哪里人。”

    “我是威尼斯人。”

    “你个意大利人怎么会跑来给窝阔台效力?”

    “殿下,您以为这世界上高收入的差事很多么?至少窝阔台汗会给我很高的报酬,在威尼斯,我这样平民出身的人能不饿死就很好啦。而且我还有儿子在威尼斯,如果以后一个叫马可的人找您,也许就是我的儿子。”

    说话间,波罗教士与郝仁万户都已经上了马。两人催动坐骑,在原地兜了两圈,就向着各自的目标分道扬镳。

    在大草原上,几十万人行动也没有多显眼。位于钦察汗国东部地区的行动更是如此。在整个钦察汗国,真正的蒙古人只有几万。剩余的人口都是钦察人、罗斯人、维京人。沿途之上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那些百十号,顶多千余人的小部落根本不愿意和这么庞大的队伍起正面冲突。为了自身的安全,小部落甚至选择主动跑路。

    与郝仁万户的队伍相比,更南边的迁移队伍人数显得并不多,但是动静就显得更大。波罗教士南下前往巴格达的时候,就见到浩浩荡荡的队列从东而来。打的都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的旗号。

    从去年开始,大汗的直属部众就开始向巴格达这边迁移,之前已经有三十万部众抵达。这次的人数规模看着得有五六万。看着长长的迁移队伍,波罗教士心中很是感叹。他出身威尼斯平民阶层,想混进教士阶层,却没能如愿以偿。他把心一横,就自封教士,向东跑路。窝阔台汗国的大汗当年招收各种人才,并不限制对方的出身。

    这对于欧罗巴人来讲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开明,在欧洲,如果不是贵族,如果不是教士家族,根本就别想爬到高位。那时候年轻的波罗教士是真心投奔海都大汗,为大汗效力。以他的功劳,甚至有钱返回故乡威尼斯娶了个老婆。波罗的教士身份只在东方管用,在威尼斯,波罗依旧只是那个普通的城市平民波罗。自然不受教士不许结婚的限制。

    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窝阔台汗国的海都汗已经身死,波罗自己有了孩子,在威尼斯也有了自己的房子。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干脆回威尼斯养老。毕竟他从事的这个差事风险太高,如果郝仁万户没有这么宽宏,大概波罗教士就已经丧命。

    不管如何,此次的行程已经有了结果。身上带着窝阔台汗给的身份证明,波罗教士抵达巴格达的路程上并没有遇到特别的刁难。见到了新任的窝阔台汗,波罗就把发生的事情讲给他的雇主听。

    “郝仁到底去了哪里?”现任窝阔台汗很是在意。

    “臣不能确定郝仁具体去了哪里。只能确定他已经离开了窝阔台汗国的领地。”

    “他……还会回来么?”窝阔台汗对此非常在意。

    命令郝仁解决海都的是忽必烈大汗,但是亲自解决上一任窝阔台汗海都的乃是郝仁本人。这个带领两万汉人骑兵的蒙古万户给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都制造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我看郝仁并没有返回的意思。”波罗教士答道。说完这个,教士又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郝仁万户怎么想,他也不能确定。于是教士转移了话题,“却不知道大汗最近在忙什么。”

    “大汗西征了。”窝阔台汗讲了最新的变化。

    “大汗亲征?”波罗教士瞪大了眼睛。忽必烈都70岁的人了,居然还亲自带兵远征。难倒他就不怕出什么闪失么。脑筋一转,波罗教士问道:“那谁留在巴格达?”

    “太子真金。”

    在忽必烈大汗离开的时候,巴格达城内最有权势的人自然是太子真金。忽里台大会上的新蒙古制度,太子真金自然成了下一任蒙古大汗。此时太子正在国师巴斯巴那里接受一次祈福仪式。

    在香案上摆着许多法器,最显眼的当然嘎巴拉碗。这是一件在整个蒙古上层都挺出名的法器,妖僧杨涟僧伽用宋理宗头盖骨制作的法器。这件法器由碗盖、碗体及碗托三部分组成。盖钮为镶嵌宝珠的火焰形,碗盖上錾有四个缠枝莲,包围在盖钮周围。盖上还錾有吉祥八宝纹:轮、螺、伞、盖、花、罐、鱼、长,寓吉祥如意之意。碗托上部为圆形台座,束腰处鎏金并嵌一圈绿松石,三面分别饰人头,四周及碗托底座表面饰缠枝莲纹,莲花鎏金。做的无比讲究。

    在这个精美的法器中盛放的则是人血,纯洁少女的鲜血。少女除了提供鲜血之外,她整个人也被充分利用,人皮、人眼、人脑,人骨都有被充分利用。在巴斯巴国师举办的此次祈福法会上,还有少女人皮制成的鼓、人皮经书等物件。

    藏传的小乘佛教与汉地大乘佛教不同。大乘佛教讲的是一种普度众生的理念。小乘佛教认为这种口号陈义过高,很容易就变成了瞎扯淡。所以小乘佛教对于具体执行就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如果不能经过严格的流程,哪里能够证明信徒的虔诚呢?

    宗教信仰属于个人行为,但是宗教组织肯定是商业行为。那帮吃苦受罪,经历了重重考验的仁波切们觉得这一生吃得苦太多,就出现了转世的说法。这个转世就意味着下辈子可以不经历许多考验,直奔最后的美妙生活。这完全就是商业逻辑。与释迦摩尼创立的那种超脱的本意背道而驰。

    既然是商业行动,那就得有噱头。没有什么比使用人类制作法器更容易让人起共鸣的事情。就如赵嘉仁也是听了《阿姐鼓》这首歌之后才突然明白了小乘佛教。当触手可及的一切法器都包含人类成分,人类对其自然有一种认同感。

    太子真金倒是没有心思考虑这个认同,他此时的心情主要是求安心。之前的激动已经过去,真金毕竟是学过儒学的人,那些老师们都告诉他,做人要谦虚谨慎。现在真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膨胀。因为他距离最高的地位只剩下一步之遥。当他老爹忽必烈升天的时候,蒙古的大权就会落到真金手中。纵横几万里的蒙古,数千万之多的人口,还有强大的蒙古铁骑,都归真金所有。听从真金的命令,实现真金的想法。

    为了能够尽快从这样的膨胀中解脱出来,真金开始参加许多法事,希望能够让自己尽早接受自己的命运受命于天的现实。

    巴斯巴国师的口中念诵着经文,那些仁波切们也跟着敲动法器念诵。真金并不知道那些经文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沉浸在这种令人有些昏昏然的气氛中。玄学的领域中可以让人感受到这些好像超脱世间的东西。而真金相信冥冥之中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决定真金的命运。

    念完经文,国师就开始结手印,用盛放在各种法器中的东西来施法,完成仪式。

    就在这看着神神叨叨的迷信活动进行的时候,蒙古大汗忽必烈正在雨水中艰难行军。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稳固的江山,身为老爹,扫荡整个阿拉伯半岛,解决埃及的马木留克,就是当务之急。

    忽必烈知道自己已经70了,能够任由他纵横驰骋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尽快为自己的子孙们做出准备,让他们能够有更广阔的空间可以施展。

    “大汗,前面就是耶路撒冷”

第87章 遥远的碗(三)

    举起望远镜,十字教的圣城耶路撒冷更加清晰的映照进忽必烈眼里。与忽必烈攻打过的那些名城相比,耶路撒冷并没有更雄伟壮丽,看上去低矮破旧许多。让这座城市出名的不是它本身的规模,而是它的历史。

    耶路撒冷本是犹太人的都城,公元前九世纪,耶路撒冷作为南部犹太王国的首都与北边的一赐乐业王国首都撒玛利亚互相呼应。大概在基元前722年,亚述帝国摧毁了一赐乐业国,却没能攻破耶路撒冷的城墙。一百多年后,基元前586年,耶路撒冷被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征服并被摧毁,第一圣殿被焚毁。

    大批一赐乐业人被被强行迁往巴比伦,开始流离失所的日子。数个世纪的“巴比伦之囚”仿佛没有尽头,然而波斯人跑来征服了巴比伦,允许犹太人返回巴勒斯坦重建耶路撒冷。其后数个世纪,犹太人的巴勒斯坦作为波斯、希腊和罗马的一个省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自治。公元前19年左右,处于罗马帝国保护下的犹太希律王重建了圣殿,史称“第二圣殿”。

    到这个时候,耶路撒冷还算是以色列人的土地,乃是一赐乐业教的圣地。

    放下望远镜,忽必烈看着军阵中一赐乐业教的旗帜,那大概是忽必烈诸军里面最不能打仗的一支队伍。然而这些一赐乐业人看上去很忠诚的样子。他们原来移居到开封,金灭宋之后,一赐乐业转而投金国。金国被消灭,一赐乐业人又转投蒙古。因为色目人的外形,加上会理财,这帮人在蒙古混得不错。

    大宋攻破开封之后,只留汉人。但是很早就和平迁移到开封的一赐乐业人得到了机会,他们可以选择逃回蒙古控制区,或者追随开封城里的非汉人。一赐乐业人果断的选择活下来,他们就跑到大都。

    之后大都被宋军攻克,一赐乐业人又跟着蒙古军继续跑路。得知忽必烈大汗要攻占耶路撒冷,一赐乐业人自告奋勇组成部队投入战斗,他们所求的只是希望能够建立一个臣服于大蒙古帝国的犹太王国。

    除了少量一赐乐业军旗之外,忽必烈军中更多的是景教旗帜。包括忽必烈最器重的伯颜大帅身上也披着白色丝绸披风,披风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马耳他十字。

    景教乃是中国化的十字教。在一赐乐业人的建起第二圣殿没多久,两个重要人物降生了。据说是在基元前6年,耶路撒冷出生了一个叫约翰的人。此时一赐乐业教传承千年,传播范围甚至到了非洲的埃塞俄比亚。一赐乐业教祭司们充分发挥他们的商业头脑,利用一赐乐业教各种敛财。这种敛财引发了一赐乐业底层的不满。

    一赐乐业教的教典里面又声称,一赐乐业人是上帝选民。这让大量信奉一赐乐业教的非犹太人很不满。合着不管如何努力,只要没有一赐乐业血统,就要没办法进一赐乐业教描画出来的天堂。

    要求更公平待遇的呼声由来已久,并且随着第二圣殿的建立越来越激烈。有着‘约翰’这个普通名字的男娃在犹太教中心耶路撒冷出生长大。他到底怎么成为宗教改革派的真实历史并不为人所知,但是虚构历史里,和一赐乐业人签下《旧约》的耶和华凭空探下他的XX,让圣母玛利亚处女怀孕。而在茫茫世间,只有这个‘约翰’听到了主的召唤,当了先知。

    想来在当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宗教谋划,因为据说还有各种‘预言’。预言讲,伯利恒虽然只是个一赐乐业小城,但是小城故事多!将来必有一个显大能跳大神的从伯利恒生出来,作为耶和华的首席新闻发言人和代理人,在以一赐乐业执掌权柄。而在那之前,耶和华要将以色列交到敌人手中,受二道罪吃二茬苦,直到那生产的妇人产下子来,然后那儿子会依靠耶和华的神力胡作非为,在以一赐乐业尊大。这位将是弥赛亚。

    先知‘圣约翰’在传播主的意旨时,让出生在伯利恒的耶和华的儿子基督耶稣成为第一个‘受洗’之人。这明显的内定操作肯定激怒了不少人,根据上帝与基督徒签署的《新约》里就能看到斗争的痕迹。

    耶稣来到了斐理伯的凯撒勒雅境内,就问门徒说:“人们说人子是谁?”

    “有人说是施洗的约翰,有人说是以利亚,又有人说是耶利米,或是先知里的一位。”

    耶稣对他们说:“你们说我是谁?”

    西门彼得回答说:“你是基督,永生上帝之子。”

    耶稣回答他说:“约纳的儿子西门,你是有福的,因为不是肉和血启示了你,而是我在天之父。

    我再给你说:你是伯多禄(磐石),在这磐石上,我要建立我的教会,阴间的门决不能战胜她。

    我要将天国的钥匙交给你;凡你在地上所束缚的,在天上也要被束缚;凡你在地上所释放的,在天上也要被释放。”

    他遂即严禁门徒,不要对任何人说。

    ——玛窦福音16:13-20

    但是这样的高压手段导致了比较激烈的结果。耶稣大概是被犹太教传统势力告发,送去审判。当年的审判是审判两个,让一众人民选一个要处决的。下面的民众要求释放强盗巴拿巴,这下基督耶稣就要被钉十字架。在耶路撒冷城郊名叫各各他的地方,基督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但是这并没有让从一赐乐业教分离出来的十字教灭亡,首先是犹太希律王死后,罗马帝国在公元6年取消了犹太人的自治权,改由帝国直接控制。这动摇了当地的人心。而公元66年,巴勒斯坦的犹太人爆发了要求独立的第一次犹太起义,公元70年,罗马皇帝提图斯镇压了犹太人起义,并下令再次摧毁耶路撒冷城和圣殿,“第二圣殿”被毁,仅留下一段如今以色列人顶礼膜拜的圣地——“西墙”。

    随着旧有的一赐乐业教遭到沉重打击,《旧约》中只有一赐乐业人才能进天堂的宗教根基被完全动摇。《新约》里面‘信基督,得永生’的宗教根基得到了推广。不管你是谁,不管肤色、性别,只要信基督就行。宗教改革之后,基督教得到了快速发展。甚至在几百年后成为罗马国教。

    而被赶出耶路撒冷的一赐乐业人流离失所,在各地瞎混。当前的蒙古军中,十字教信徒的数量根本不是一赐乐业教人能够比拟。那些信十字教的色目人正在组装回回炮,准备轰击耶路撒冷的城墙。

    在城墙上飘扬着真神教的旗帜。看得出,便是面对蒙古军,真神教也不肯放弃耶路撒冷。因为有极为机密的谣传说,真神教的人曾经穿越过时空,在另一个时空听过‘韩国人’的商业课。

    经过这样的培训,真神教就直接抄袭十字教的东西,并且宣称,十字教的先知也是真神教的先知。十字教先知之所以会出现,目的是给真神教先知出现做准备。真神教的先知才是真正的先知。

    自此,闪米特三邪教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基本形态。

    采取了‘韩国模式’之后,耶路撒冷转眼就成了真神教的圣地。加上真神教又长期统治耶路撒冷,当地人民从一赐乐业教改信十字教之后,又投入了真神的怀抱。

    现在,信长生天的蒙古大汗忽必烈抵达耶路撒冷城外。在回回炮还没有组装完毕之前,大汗下令,“再去告诉城里的守将,一旦开战,等城破之时,我大蒙古必将屠城。”

    使者受命而去,带了大汗的口信去做最后的和平努力。蒙古大汗并没有危言耸听,不管对方信奉的是一赐乐业教,或者是十字教,又或者是真神教。只要他们敢手执武器阻拦在蒙古大汗面前,大汗就会给他们同样的死亡。

    蒙古使者带着蒙古大汗的口信,活着进入了耶路撒冷。没有太久,使者就被吊死在城头。看得出,城内的守军也挺生猛。屠城对于耶路撒冷并不稀奇,千年来各个占领耶路撒冷的势力都搞了屠城。

    巴比伦人掳走了许多以一赐乐业人,而同时并没有听说在耶路撒冷还有以一赐乐业国的存在。罗马人在毁灭第二圣殿的时候彻底摧毁耶路撒冷,战争结束的时候,耶路撒冷原有的60万人只剩下7万人被卖为奴。

    之后的真神教统治这一带。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攻入耶路撒冷的十字军又将耶路撒冷杀的积尸如山血流成河。所有的‘异教徒’都遭到屠戮,城内信十字教的也被杀戮一空。当时血水淹到了马的膝盖。为了搜索黄金,十字军切开尸体。后来直接把尸体烧成灰,从灰烬中寻找金银。

    萨拉丁攻克耶路撒冷,虽然没有屠杀,却也令十字教徒赶紧滚蛋。

    1228年,被教皇绝罚的德意志皇帝腓特烈二世不经教皇同意发起第六次十字军东征挺进巴勒斯坦,进攻获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腓特烈二世一举收复了巴勒斯坦的三大圣城耶路撒冷、拿撒勒和伯利恒。随后腓特烈二世娶了耶路撒冷王国的女继承人伊莎贝拉二世,在耶路撒冷的圣墓大教堂,在没有教士在场的情况下,自行加冕耶路撒冷国王,此后耶路撒冷王位转入了德意志霍亨斯陶芬家族手中。

    由于腓特烈二世征服的只是耶路撒冷等几个孤立据点,没有足够的缓冲地带可以防守耶路撒冷,所以这次征服的成果注定无法长久,1244年耶路撒冷等地再次被库尔德人的阿苏比德王朝苏丹阿尔卡米尔所夺回,法王路易九世为此组织了第七次十字军东征,但被阿苏比德王朝以及埃及的马木路克所击败。

    从那之后,再次对耶路撒冷发动进攻的就成了蒙古人。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反复杀戮,守军将领采取了最直接的手段。

    忽必烈大汗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这一辈子下令杀过几十上百万人,也在与大宋官家赵嘉仁的战争中见识过从几万到十万人战死的惨烈场面。死个使者根本不是问题。蒙古大汗下令记下蒙古使者的名字,对他的家族好好进行抚恤。

    先收拢内部人心之后,忽必烈淡然下令,“攻克耶路撒冷之后,鸡犬不留。”

    杀戮蒙古使者,一定要付出代价。更何况蒙古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座实施武装抵抗的城市。

    第二天的黎明,回回炮开始对着耶路撒冷投掷石弹。上百斤的石头划破空气,重重砸在地面上,耶路撒冷城内的守军都会感觉到震动。偶尔击中城墙,坚固的城墙上就被砸出很大的伤痕。

    没多久,城内的投石机也开始反击。与蒙古人的回回炮相比,这些玩意无论从规模或者是射程都远远不如。

    伯颜大帅淡然的指挥着攻城。蒙古的回回炮尝试从各个角度进行射击,伯颜大帅对将校下令,“一定要记清楚城内哪里有投石机。”

    “是。”将校们应道。

    看着这帮人,伯颜大帅淡然说道:“你等不久之后就要攻城,知道哪里没有敌人的投石机,就能少死许多人。你们可要为自己小心。”

    “是。”将校们更加谨慎的答道。

    伯颜大帅相信这帮人一定很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便也不再废话,让将校们各自去前线。大帅则看着地图。此次大汗西征已经将两河流域新月带纳入蒙古手中。包括大马士革在内的一系列名城都飘扬着忽必烈大汗的旗帜。只要拿下耶路撒冷,通往埃及的道路就被打开。想到盘踞在埃及的马木留克,伯颜大帅就感觉到心中仿佛燃烧起一团火焰。

    在旭烈兀汗手下当差之时,伯颜大帅有些好友。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死在卑鄙的马木留克手中。只有消灭了马木留克,才能给这些朋友报仇雪恨。光复耶路撒冷,对于伯颜这样的景教徒同样有巨大的意义。

第88章 遥远的碗(四)

    两河流域绝大部分地区都能用一马平川来形容。丘陵地带在两河流域比例不高,丘陵的高度也很一般。真想看山,得到两河流域以北的安纳托利亚高原才能一饱眼福。

    伯颜大帅没有看山的兴趣,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走过的路途超过十万,所见过的风景数不胜数。最不能忘记的大概就是巴勒斯坦的平坦原野。在原野上,伯颜大帅对面马木留克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地中海东岸有几个重要海港城市或者近海城市。靠北的是阿勒颇,中部是大马士革与大马士革附近的贝鲁特。南边的城市是耶路撒冷,耶路撒冷再向南就是埃及的西奈半岛。二十三年前,两万五千马木留克军队从西奈半岛北上,对进攻耶路撒冷的五千蒙古军发动进攻。伯颜大帅当时就在蒙古军怯的不花将军麾下作战。

    蒙古骑兵们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驰骋,他们不断靠近马木留克的军阵,在战马上做出各种有一定难度的动作。对面的马木留克军也派出骑兵对应,双方的骑兵就如同穿花蝴蝶般你来我往,看着热闹非凡。如此庆典马戏般的动作在伯颜大帅眼中看来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靠近敌人阵列,侦查敌人布阵方式以及人数的同时,还要驱逐乃至击杀靠近己方阵列的敌人骑兵。两边的阵列中都不时出现欢呼声,那是为自己一方的骑兵斥候击杀敌方而欢呼。每一次欢呼都意味着一条生命消失在世间。

    那些活下来的蒙古骑兵们不断催马回到伯颜大帅面前,将自己用生命赌回来的消息大声报告给伯颜大帅。旁边的军中书记员将内容记下来,再等着伯颜大帅说话。如果伯颜大帅认为这内容有价值,便会说个‘赏’字。这边就会给蒙古军斥候奖赏。

    “这几个人赏了。让大家都回来。”伯颜命道。他已经将之前的消息拼凑完成了敌人的局面,虽然情报必然有缺失,但是和时间效率相比,这点缺失也不至于影响战斗。

    没多久,蒙古军斥候们如同飞鸟归林,纷纷往蒙古军阵方向赶回来。比较早赶回的斥候还能跑个直线,回到自己的部队。那些距离比较远的蒙古斥候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移动的森林。伯颜大帅命令蒙古步军主动向着马木留克的军阵发动进攻。蒙古步军就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平坦的原野上向敌人前进。

    蒙古骑兵当然不敢挡了步军大队的道路,连忙催动马匹离开步军前进的方向。便是不能尽快赶回自己所在的骑兵部队,他们也只能接受这小小的不快。

    很快,马木留克将军们就下达命令,那些马木留克弓箭手们走到前排,准备对不断靠近的蒙古军放箭。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蒙古军在一箭之地边缘停下了。那是超过八千的步军,却整齐的如同一人。

    数千人的军队分为许多纵队,每个纵队之间都有间隔。没多久,一些东西沿着间隔推倒蒙古军阵前。就在马木留克将军们眯缝着眼睛猜测那到底是啥玩意的时候,随着一声声闷响,有些东西呼啸而来,直接飞入马木留克的军阵当中。

    不管是将军还是小兵,不管是骑马或者骑骆驼。只要挨上一发炮弹,立刻就报销。那些直接被打死的还算好,片刻剧痛之后立刻进入死亡世界。那些没有被立刻打死的则是肢体被打得爆炸,他们徒劳的捂着稀烂的肢体,无助的惨叫起来。

    蒙古军并没有因为看到这些而特别兴奋,炮兵们一通炮击之后,火枪兵们就将蒙古重火枪架在插在地上的支架上,对着马木留克军阵发射铅弹。挨上一发直径大概25毫米的铅弹,战场上的任何活物都抵挡不住。

    不管是炮兵和火枪兵都算是冷静,他们依照平日的训练装填子弹,瞄准,发射。至于那战果,没人特别注意。因为蒙古人见到过自己的战友是如何被宋军的枪炮打到,如何在宋军火枪火炮制造的枪林弹雨中痛苦挣扎。以前的无助与绝望,现在一股脑的全部投射到马木留克的身上。

    “大帅,观察哨回报,对面的马木留克派遣骆驼兵向我们步兵的两边包抄。”

    “嗯。”伯颜大帅平淡的回应。蒙古军也模仿宋军,在阵地上立起高高的瞭望杆,由那些目力强劲,身体轻盈的家伙爬上去,拿着望远镜观察。最新消息用信号旗来传递。与火枪火炮一样,这些都是从宋军那边学来的方法。虽然蒙古朝廷在汉化的道路上遇到许多问题,有很多抵触。但是蒙古军在学习更强大军队的时候可是无比的谦卑与服从。所有的抱怨乃至怒骂只是因为蒙古军学习的太慢。

    马木留克军的反应证明了他们并非弱旅,虽然遭到火枪火炮的迎头痛击,他们依旧能够发动进攻。这些马木留克军的骆驼上一般都安装了小型投石机,就是一种大弹弓。可以把拳头大的石块快速发射到三十步远的地方。那些骑弓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都不如这种投石机。虽然骆驼在枪炮声中表现的很不安,但是比起那些马匹来,骆驼还是坚定的多。在沙漠中是经常能够听到奇怪的动静。

    与马匹相比,骆驼身材高大的多。坐在骆驼上的马木留克们居高临下的看到蒙古军的军队是长枪兵与火枪兵混编。不同的兵种每隔一段就交替出现。整个蒙古步军阵列都由这两个兵种组成。

    没等骆驼兵向蒙古军投放石块,就见蒙古火枪阵列中腾起一阵阵白烟,随着沉闷的枪声,这帮骆驼兵纷纷倒地。便是体格巨大的骆驼,挨上一发25毫米铅弹,身上也是一个血窟窿。若是被打中腿,就倒地不起。被打中头,更是当场毙命。至于上面的人类,防护能力还不如骆驼。

    伯颜淡然的听着枪炮声。蒙古军第一次见识到宋军火器,是在24年前的鄂州之战。那时候赵嘉仁正式登上战争舞台,与现在的蒙古大汗忽必烈争雄。也是在那个差不多的时间,当时的蒙古大汗蒙哥在四川钓鱼城附近归天。

    当时伯颜正跟着旭烈兀大汗进攻巴勒斯坦地区。眼瞅着就就要解决马木留克,拿下圣地耶路撒冷。当蒙哥大汗的死讯传到旭烈兀这边,旭烈兀就带着蒙古军东归,准备帮助忽必烈争夺大汗宝座。这才有了后来怯的不花将军战败。

    激烈的枪炮声让伯颜大帅想起自己与宋军激战的过往。上帝的安排真是奇妙,曾经让蒙古军感受巨大痛苦与绝望的火枪火炮现在成了蒙古军的利器。观察员的报告,伯颜大帅自己从望远镜中看到的一切,都是马木留克军正在蒙古军的火力中痛苦挣扎。

    马木留克(Mamluk)的原意是“奴隶”,它的前身是古拉姆卫队,源自阿巴斯中期的政治斗争。阿巴斯王朝的第八代哈里发穆塔西姆是一个突厥女奴之子,他登基之后深深地忌惮着当时朝廷中如日中天的波斯系贵族,于是就通过自己的母亲从中亚雇佣了一批突厥战士做自己的护卫,这就是最早期的“古拉姆”也为之后的马穆鲁克奠定了基础。

    大多来自于高加索地区和黑海北部非***被掳掠的青少年,有些是被奴隶贩子抓到并贩卖到中东地区,然后被哈里发和苏丹们编成雇佣军,而另外一些是来自东方的一些部落,被哈里发和苏丹看中,成为他们的雇佣兵。

    这些民族中最有名的要数被东亚的帝国驱逐出大漠的突厥人。

    在萨拉丁执政晚期,他统治了埃及,对原来的阿拉伯帝国奴隶卫队制度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改革,为了稳定他的家族统治,萨拉丁抛弃了原来的古拉姆选拔体系,不再是奴隶军人混杂自由民雇佣兵,而是彻底的从私奴中选拔强壮的男子进行军事训练,再统一配发装备。因而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军事贵族集团。

    这支奴隶军队表现出有奶便是娘的本色,只要他们重金,给他们更大的发展空间。马木留克们就可以毫不迟疑的杀死旧主,投奔到新主人旗下。随着马木留克越来越强大,最后完成了奴隶翻身做主人的变化。在埃及建起马木留克王朝。

    “大帅,马木留克骑兵出动了!”观察哨给出了最新战况。

    伯颜大帅放下望远镜,轻轻用手拍着马匹的脖颈,安抚着有些激动的马匹。这批漂亮的阿拉伯马是玛利亚公主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后送给伯颜大帅的。与那些性子阴冷的蒙古马相比,阿拉伯马就显得敏感柔和。它最初的时候平静的站立,就如伯颜大帅一贯的冷淡。在伯颜大帅心中难以遏制的激动起来之时,它也开始有些躁动起来。

    已经不用肉眼去看,伯颜大帅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二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忘记的影像。马木留克的骑兵与骆驼兵向着蒙古军包围,许多蒙古军选择撤离,怯的不花将军对劝说他离开的伯颜大帅坚毅的说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打过如此败仗,若是逃回去,也是死罪。若是我死在这里,大家反倒可以安全。伯颜,赶紧逃走吧。上帝保佑你。”

    睁开眼。伯颜大帅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怯的不花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到旭烈兀大汗这边,大汗果然没有惩处那些逃离战场才保住性命的人。他沉痛的说道:“怯的不花已经战死,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之后伯颜奉旭烈兀大汗所命跑遍了西方十字教诸国,努力游说各国再次发动十字军东征,解决马木留克。在东罗马遇到了他的爱情。又受命前往忽必烈大汗那里。得知了玛利亚公主嫁到伊尔汗国,得知了本来要迎娶玛利亚公主的旭烈兀大汗去世,旭烈兀大汗的儿子就娶了玛利亚公主。伯颜大帅就答应了忽必烈大汗的要求,留在忽必烈大汗的麾下效力。

    举起手,擦掉眼中的那点泪水。二十多年的期待在今日得偿所愿。以蒙古军鲜血换来的经验,那些马木留克军扛不住太久。伯颜大声命道:“左右军的骑兵前进,等马木留克军崩溃,你们就开始追击。”

    牛角号声响起,此战有一万蒙古骑兵参战,左右军各有三千蒙古骑兵。中军除了四千蒙古军,现在还有两千步军在伯颜大帅直接指挥下。根据眼下的局面,这四千骑兵与两千步军已经不用再投入战斗。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如伯颜大帅所料,这些从埃及赶来援助耶路撒冷守军的是马木留克精锐。他们与当年的蒙古精锐一样,面对枪炮的不断打击,依旧尝试进行战斗。这些尝试只是不断积累失败,不断让他们的阵列松散,不断让他们的精锐战死。

    “大帅。马木留克军已经崩溃。我军开始追击。”左右两支蒙古骑军先后派人回来禀报。

    “嗯。”伯颜大帅淡淡的应道。在与赵嘉仁的宋军作战之前,伯颜大帅曾经认为战争可以靠勇气和经验获胜。在黄河战役之后,伯颜大帅终于明白有些差距是没办法单靠勇气与毅力维持。更何况宋军在勇气和毅力更胜蒙古军许多。

    远远看去,远处的战场上硝烟弥漫,烟尘滚滚。蒙古军开始追击溃败的马木留克军。上一次怯的不花将军战败的原因完全是兵力太少,而且突然遭到两万五千精锐马木留克军的偷袭包围。这次就完全不同。第八批大汗的直属部族已经抵达巴格达,大汗手中的可用之兵已经到了二十万之多。蒙古军再也不会出现以前那种兵力不足的问题。

    “启禀大汗,伯颜大帅禀报,已经击溃前来援助的三万马木留克军。斩首两万四千。其他马木留克军抛下同伴逃回了埃及。”

    忽必烈大汗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是并不足以让忽必烈大汗欣喜若狂。在与马木留克交战之前,忽必烈大汗还因为怯的不花战败的缘故,觉得马木留克应该颇为棘手。真的打起来,忽必烈大汗并不觉得马木留克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这些人的战斗力比起守襄阳的宋军精锐还有些差距。譬如,蒙古军只用了三天就攻破了耶路撒冷的城墙,现在城内的抵抗已经基本结束。蒙古军正按照传统,将全城的人都带出来。

    只要解决掉耶路撒冷,下一步就是彻底解决埃及的马木留克。之后就继续扩张忽必烈的直属领地。就在大汗考虑未来之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战鼓声。这是处决俘虏的战鼓。蒙古军对于抵抗的城市一贯如此,更不用说守城的将领还公开处决了忽必烈派去的使者。蒙古人认为使者是非常神圣的存在,侮辱和杀死使者,都是必须用生命来洗雪的大事。

    就在此时,有人跑进来。此人有着绿色的眼睛,乃是蒙古军中的色目首领。他跪伏在忽必烈面前,声音颤抖的说道:“大汗,我们得到了圣碗的消息!”

    “圣碗?”忽必烈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立刻有随军的景教教士给忽必烈作了解释,圣碗也叫做圣杯。据说是犹太历尼散月十四日,也就是耶稣受难前的逾越节晚餐上,耶稣遣走加略人犹大后和11个门徒所使用的一个葡萄酒杯子。耶稣曾经拿起这个杯子吩咐门徒喝下里面象征他的血的红葡萄酒。

    听了解释之后,忽必烈登时就没了兴趣。这么一个千年前的东西,也不知道朽坏成了什么样子。这帮信十字教的就特别喜欢收集与基督有关的玩意。譬如伯颜大帅就曾经费了很大气力收集了‘真十字架’随便。

    这个‘真十字架’是耶稣被钉死在上面的那个十字架。几十年前在战争中被马木留克的主人萨拉丁缴获,然后给打碎了。伯颜这次征战,就下令仔细搜索。最后找到了一些据说是‘真十字架’的残余木片。那些残片拼凑起来根本不成形,伯颜就下令用丝绸和金银把残片给包裹重制,弄了个看着光鲜的十字架。

    注意到了忽必烈大汗的表情,色目首领急切的说道:“大汗,圣碗乃是基督遗物,谁拥有它,谁就有了基督的正统性。”

    听了这个话,忽必烈好歹有了点兴趣。但是他对于这帮十字教的爱好还是不能认同。这帮家伙希望收集到的物件中有个圣枪,也叫朗基努斯之枪(SpearofLonginus)。根据《新约》记载,当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一名百夫长用枪刺伤了他的侧腹,看看基督是不是真的死了。这杆枪上浸润了基督的血,就成了圣枪。

    在忽必烈看来,这玩意与其说是圣枪,还不如说是魔枪。至少蒙古人绝不会认为刺穿长生天之子的枪有任何神圣可言。那玩意是绝世的邪器才对。

第89章 遥远的碗(五)

    那是一个有着三角眼的老头,包着头巾,皮肤如老树般干枯。忽必烈大汗心中登时就没了对这人的兴趣,论起各种精致的骗子,这种老头状的最顽固。

    “我爷爷为萨拉丁大人守卫财产。”老头做了个自我介绍。

    这下连伯颜大帅都觉得大概可以把老头子拖出去砍了。萨拉丁是大概一百年前的人物,以老头子的年龄,大概能凑得上。但是伯颜大帅并不相信什么狗屁藏宝的消息。便是萨拉丁的库管忠贞不二,库管的子孙们也绝不会那么忠贞。

    “萨拉丁大人去世的时候只剩下了十几个银币。”老头子继续说道。

    听了翻译过来的话,忽必烈与伯颜终于开始正眼看这个老头。这老头子也不是善类,只是被看了这一眼就开始忍不住发抖。这不是老头子胆怯,忽必烈和伯颜两人平生杀人无算,他们什么珍宝没见过,断然没有被一个老头子戏弄的道理。

    仿佛小兽感觉到了死亡,老头子连忙竹筒倒豆子般的开始叙述,“当年萨拉丁大人夺取十字军的真十字架。虽然十字架被折断,但是萨拉丁大人缺钱,又知道这物件乃是十字教的圣物,虽然打断了,却并没有毁掉。而是寻找十字教里有钱的国家,高价卖给了好几家人。我这里还有当时买家的姓名名册……”

    说到这里,老头子更觉得危险扑面而来,压迫的他简直无法呼吸。他不得不勉强吞咽口口水,如同垂死的小动物般挤出话来,“这是真的。”

    忽必烈看了看伯颜,他觉得这样的骗子老头干脆杀了了事。这一生,忽必烈见过太多这样的混蛋。伯颜却微微摇头,这让忽必烈颇为讶异。然后就听伯颜说道:“把名册交出来。”

    “……大人,难倒就没什么赏赐么?”老头看着可怜巴巴的说道。

    “你想要什么赏赐?”伯颜竟然和颜悦色的问。

    “至少给我点钱,保住条命。”老头嘟囔的说道。

    见老头的要求还算合理,忽必烈挥挥手示意把老头带下去。然后忽必烈并没有问这个圣碗的事情,而是直接询问起之前的战争。如果圣碗真的有那么神圣,它就不该落入异教徒手中,也不该被凡人操纵。和这种破事相比,战争才是最有价值的存在。

    忽必烈先听伯颜禀报了战争的经过,两万五千马木留克精锐面对两万蒙古军,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彻底击溃。打垮这些马木留克的是蒙古步军,蒙古骑兵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是侦查、骚扰、追击。

    “五千驮马能运送一万步军的辎重?”忽必烈对这个问题最感兴趣。蒙古骑兵一般是每人三匹马,这样才能维持长距离行军。见识过大宋步军发挥出的超强战斗力,忽必烈非常渴望拥有那样的步军。

    伯颜点点头,“宋国那种三十里一个的兵站非常适合现在的大汗领地。这里不太下雨,又不缺乏河流。若是有这样的后勤兵站,打起仗来甚至可以用毛驴拉车。”

    想到威武的蒙古军队竟然依靠毛驴,忽必烈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就在大汗想再聊有关军队的事情,却听伯颜说道:“大汗,咱们掌握了十字教的圣物,对咱们有好处。”

    “为何?”忽必烈知道伯颜乃是十字教的信徒,却没想到伯颜居然如此算计十字教。

    “金约柜、都灵裹尸布、圣杯、圣包皮、真十字架、朗基奴斯枪、圣钉、圣荆棘冠。都是十字教的圣物,若是这些圣物在咱们手中,虽然不能废立教皇,却能让那些十字教的信众来朝圣。这对咱们大有好处。”

    “他们又不会因此投奔咱们。”忽必烈并没有表现出浪漫主义的情绪。

    “咱们本就不需要他们投奔咱们。欧洲各国国王都要向罗马教宗下跪,咱们怎么会承认罗马教宗。但是有圣物在手,我等就可以提升我们治下主教的地位。甚至与罗马教廷分庭抗礼。”

    “这……东罗马不也是十字教么?”忽必烈明显对于十字教的历史缺乏了解。

    伯颜不得不给忽必烈大汗普及一下知识。十字教最初的时候乃是从犹太教中分离出来的异端,但是犹太教遭受沉重打击之后,十字教就后来居上,开始普及。之后罗马皇帝立十字教为国教,便出现了教廷。

    最早的教廷乃是东正教教廷,也就是东罗马掌握的十字教。这个十字教有个特点,那就是皇帝对大牧首有任免权,罗马宫廷凌驾教廷之上。

    西边的罗马教廷走的就是另外的道路,教廷代表了上天的神圣性,各国国王都要向教皇下跪,获得君权神授的法统地位。

    听了这些基本知识,忽必烈大汗立刻就确定了自己对罗马教廷的态度,那就是绝不会承认罗马教廷的权威。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还没有……,哦,还有忽必烈的哥哥蒙哥。除了这些人之外,没人能够让忽必烈下跪。所有蒙古境内的宗教,不管是景教、喇嘛、和尚、道士、回回首领,各种人类都必须向忽必烈下跪才行。

    有了基本思路,忽必烈马上就表示自己对伯颜大帅的认同,“便寻了这些圣物。”

    说完之后,忽必烈突然心有所感,他问伯颜,“你觉得我们认同的圣物,就该是圣物吧。”

    “若是到了不得以的时候,只能如此。”伯颜回答的很干脆,然后他继续说道:“大汗,我想在耶路撒冷这边弄个田庄。”

    “田庄哪里不能弄,怎么会想在这么远的地方。在巴格达附近有什么不好。”

    “这只是个心愿而已。毕竟我信教,在这里有田庄,貌似更神圣些。”

    “哼。你们这些人总是想着朝圣。”

    君臣之间的谈话倒也轻松,毕竟现在是大胜。

    在更南边的开罗。气氛就完全不同。大宋驻马木留克王朝的代表感受到了那种不安。不安已经维持了许久,蒙古人南侵一直是马木留克的噩梦,现在噩梦成真,蒙古人很可能就要杀到这里。城里面上层是人心惶惶。

    大宋的使团也觉得非常不安,蒙古人是会屠城的。这点毋庸置疑。到了那一天,大宋使团不相信蒙古人会格外对大宋使团网开一面。所以使团商议之后,干脆就卷铺盖跑路。至于要跑到哪里,大家的决议是先撤到红海南端的大宋领地去。

    有了决定,大宋的人们马上就动手。所有大宋人员全部出发。这个消息也用最快的手段送向了大宋的首都杭州。

    在杭州的赵嘉仁对此事并不是特别反感,蒙古逃到西边并不损害大宋的利益。如果忽必烈能够老老实实的承认现实,大宋甚至不在乎在中东与蒙古合作。实际上双方的贸易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最近蒙古甚至向大宋订购了大批的铁质镣铐,从其他情报来看,蒙古正在使用那些被俘的努力大兴土木。而靠蒙古人自己,根本没办法满足这些金属制品的需求。

    赵嘉仁最后把礼部的人来找,询问熊尚书,有没有人敢自告奋勇前去见忽必烈,和忽必烈商议开辟航路的事情。大宋有兴趣开辟从地中海到红海的运河,想完成这样的项目,就不能无视蒙古的存在。

    熊裳尚书立刻回去征集人手,果然有人不怕生死,只想立功。礼部就派遣了使者团向中东出发。这出发总得有点礼物,赵嘉仁就让使者在广东的刘家珍珠养殖场,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好的珍珠。

    这个养殖场乃是刘宠请求赵嘉仁,赵嘉仁帮他定下的。使者团出发前还专门去拜访了刘猛,此时刘猛也快退休,当然是热情的写了推荐信。

    使者有正副使者两人,在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两人都对此次出使并不太乐观。对于这两个人而言,他们的使命就是去见到忽必烈,带给忽必烈两个消息。第一个是请求忽必烈归还宋理宗的颅骨制成的嘎巴拉碗。第二个则是询问忽必烈有没有修建运河的计划。

    这是一趟苦差事,不管两人最终的成果如何,他们都会得到晋升。对于敢跑这么远的人而言,简单的苦劳并没办法满足两人的野心。可是怎么看都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不管赵官家自己的心态如何平和,想来蒙古那边的心境是没有大宋这么开心的。好不容易能够捏住让大宋不爽的地方,忽必烈真的不会在这些方面刁难大宋么。

    空对空的谈论也没有什么效果。众人到了广州这边,就见到了刘猛家族的代表。听闻这些天家代表是来购买珍珠,刘家的掌柜马上满脸欢喜。珠子放在托盘里面拿出来,使者也颇为惊讶。

    珍珠当然是又圆又大为最好,若是不够大,那自然是越圆越好。现在托盘里的珍珠虽然都不至于到了稀世珍宝的地步,却也都接近走马珠的模样。就是非常圆。原本使者还觉得刘家的东西质量只怕不行,现在他们感觉自己也许是小看了刘家。

    掌柜非常自豪的说道:“两位大使,这都是极好的珠子。今年刚采出来的。”

    “什么价钱?”使者询问。

    “既然是官家派来的人,我们当然不能要高价。就这个数吧。”掌柜边说边在纸上写了个数字。

    礼部的两人也不是穷出身,一看价钱就大为震惊。这价钱只有普通珍珠的一半。所谓的普通珍珠,就是指形状不够圆,个头比现在的珠子小的那种。以这个价钱销售,看得出刘家对于赵官家的忠诚。

    实际上这两位是真的想太多。刘家当然忠诚,但是定下这个价钱的目的则是要抢占市场。在赵嘉仁的指导下,刘宠家族直接与农学院设在南海的分部合作,珠子产量马上就暴增。普通人养珍珠,是碰运气般的等着珍珠贝自己吸入杂物,生出珍珠来。

    农学院的养殖手段则是大量养殖珍珠贝,找合适接种的,采用手术方式,让珍珠贝生出珍珠。以前的传统手段,打开几十个珍珠贝,能够找到一个有珍珠的。刘家的养殖场那是每一个珍珠贝里面都有好几颗珍珠。效率高了百倍。

    除了依靠理论的基本技术之外,刘宠家还听从了赵官家的建议,采取了高技术。这种高技术是指给珍珠植入打磨过的珍珠粒,让珍珠贝分泌的珍珠质包裹在用普通珍珠打磨出的圆珠之上。所以能够很快生产出比较大颗粒的走马珠。

    采用了这样的手段之后,珍珠的利用率更是大大增加。普通珍珠打磨下来的边角料还能制成珍珠粉销售,根本没有任何浪费。在刘勇家看来,他们已经是在抢钱,自然把价格定在一个更容易被接受的范围内为好。

    使者就用非常便宜的价格购买了五百颗珍珠。其实真正送给蒙古大汗的大概就是两百颗。但是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容,大家并不太相信忽必烈手下的人就那么容易打发。

    这边送走了使者,刘家的掌柜又准备了四百颗珠子发往杭州。这些珠子乃是刘猛专门交代的,自然是精挑细选。珠子不到十天就送到了刘猛手中,刘猛就拎着这份礼物前去拜见赵嘉仁。

    当刘猛就把盒子打开的时候,赵嘉仁的表情也动摇了一下。珍珠的光泽很漂亮,又是一大盒子走马珠,看着就喜人。但是赵家人见过的东西岂是这个时代能比拟的,他片刻后就恢复了冷静,笑道:“你这是要贿赂我么?”

    当刘猛就把盒子打开的时候,赵嘉仁的表情也动摇了一下。珍珠的光泽很漂亮,又是一大盒子走马珠,看着就喜人。但是赵家人见过的东西岂是这个时代能比拟的,他片刻后就恢复了冷静,笑道:“你这是要贿赂我么?”

    “一点心意。”刘猛笑道,“官家当然知道那些珠子是怎么养出来的。这点东西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官家留着玩耍即可。”

    赵嘉仁自己是想拒绝的。以他那种追求简约生活的立场,拿这么多珍珠等于是多了累赘。

第90章 遥远的碗(六)

    打开第一层盒盖,就见丝绸衬垫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百颗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珍珠反射着柔和明亮的光芒。拿下第一层锦盒,第二层锦盒一百颗珍珠与第一层相同,连人影都能在光洁的外表上看得清楚。

    拿下第二层,第三层的锦盒中也是同样的一百颗珍珠。秦玉贞没有要去看第四层,她若有所思的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是。全是送给你的。”赵嘉仁回答的干脆。

    “官家是想纳妾么?”秦玉贞正色问道。

    赵嘉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好几瞬,赵嘉仁勉强憋出一句,“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看着丈夫尴尬的表情,秦玉贞噗嗤一笑,整个气氛登时就变得温馨。不过她心里面也清楚,这话其实也是有那么几丝担心在里面。秦玉贞见过世面,知道眼前这种级别的走马珠都是上上品。个头再大上些许,就到了极品的程度。

    若是有三五十颗就罢了,出手就是四百颗,这真的是不得了。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这些珍珠大概不是买的。赵嘉仁从来没有搜集珍宝的爱好,属于‘不为一物缠身’的典范。

    “你把这个送我,要我怎么用?”秦玉贞有些摸不清楚丈夫此举是何意。

    “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过若是磨成粉末服用或者敷脸,我这边有专门用来磨粉的珍珠粒。”赵嘉仁边说边拿出一个罐子推到秦玉贞面前。

    见到不小的罐子里头都是碎珍珠,秦玉贞也有些懵了。她搞不懂自家丈夫在闹哪出,便笑道:“没想到今日突然见到官家气派。”

    “什么官家气派。刘勇觉得欠我的人情,送这些过来。我看他甚是诚恳,也不好意思不要。那家伙还信誓旦旦的说过些年要送我顶级珍珠。我觉得咱们不用抱这般幻想。”

    听丈夫果然如平日一样露出那种洋洋自得,秦玉贞就询问具体情况。赵嘉仁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妻子讲述。秦玉贞也曾经跟着赵嘉仁到过广州,知道那边的珍珠是什么价位。对于新的珍珠价格十分讶异,“竟然只有之前价格的五十分之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不。不是以前价格的五十分之一,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我说的是成珠率是以前的五十倍。花费的气力不止以前的五十分之一。”身为理工男,赵嘉仁在数字方面绝不肯妥协。

    “反正就是不值钱的东西才会给我。”秦玉贞也忍不住针锋相对。

    本来这也就是句玩笑话,却见赵嘉仁脸色一变,站起身就走。这下秦玉贞先是觉得愕然,然后就感觉自己说的话也许有些过份。这样的珍珠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不值钱,珍珠粉敷脸,更是只有皇家与那些富可敌国的家族才能用得起的奢侈品。虽然赵嘉仁那种莫名的固执很惹人厌,秦玉贞也知道赵嘉仁拿这么多东西来是好意。

    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莫名的生气?以前自己可从来不这样,虽然谈不上媚,却也婉约。现在的自己怎么会变得动辄针锋相对。突然想到这些变化,秦玉贞自己也一阵不安。

    赵嘉仁跑路的原因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确不高兴,另外一部分是不想和更年期的老婆起冲突。很多人认为情绪是一种精神活动,实际上情绪是在反应肉体的状态。以为靠讲道理就能解决问题,那不是唯物主义的想法。

    除了不想继续冲突之外,赵嘉仁还想起了另外的事情。他以前当医生的时候,对于各种‘传统方子’其实颇为质疑。其中之一就是珍珠美颜的说法。和其他医生讨论,最终也没有一个真正的结论。但是让赵嘉仁对于珍珠产地有了些了解。在东北各条大河以及海边也有巨大的珍珠贝,出产的‘东珠’极为有名。既然大宋在那边有驻军,就不如在那边发展一下产业。只要有钱赚,背井离乡就变得容易接受。

    听了赵嘉仁询问刘家可否有人愿意去北边养殖珍珠,刘猛很快就表示大概没有。养珍珠是很辛苦的事情,多数刘家子弟宁愿留在大城市做些普通的工作也不想那么辛苦。更不用说跑去遥远的北方养殖珍珠。

    “若是没有人,我就另外找人。”赵嘉仁爽快的告诉刘猛。

    “这……可否让我再问问。”刘猛当然不希望出现额外竞争者。他最初可没想到珍珠买卖能这么好做,一年收了几万颗珍珠,就是几万贯。过几年产量大概能到几十万颗,而且还会有大量极品珍珠,一年几十万贯,刘家在刘猛去世之前就会成为富裕之家。刘猛觉得自己这一生算是对得起家族,对得起刘家的列祖列宗。

    “要快。这等事情当然是越早办越好。”赵嘉仁叮嘱道。刘猛家族能兴起,赵嘉仁当然觉得很好。无论如何,刘猛都为国家做了许多。但是刘猛家族的兴起若是建立在垄断某个行业之上,赵嘉仁可是不会答应的。实际上他已经开始考虑寻找其他的途径,譬如把北方珍珠养殖业与北方退役军人的出路结合一下。

    大宋的珍珠养殖业处于巨变前的时候,大宋的使者们乘坐着蒸汽车船以最快速度抵达波斯湾东岸的贸易城市巴士拉。接着就以大宋礼部名义,正式送信给巴格达,请求拜见蒙古大汗忽必烈。

    此时巴格达城内最最贵之人乃是太子真金。忽必烈大汗带领着伯颜大帅正在征讨马木留克。大概两个月前,忽必烈大汗夺取了耶路撒冷,随即挥军杀进埃及。最新消息是忽必烈大汗已经攻克开罗,马木留克王朝的苏丹、哈里发以及贵人们逃往埃及南方。开罗城又爆发了瘟疫,有说法是忽必烈大汗正在考虑返回巴格达,以后再继续追击逃跑的马木留克残党。

    对于大宋此时派遣使者前来,太子真金很重视。蒙古实际上是被大宋给打跑的,蒙古上层都心知肚明。从巴格达前往大宋,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大概得两年,比较好走的大概是水路。太子真金知道当年在河北的时候,大宋的海船统治着河北山东临近的海洋。从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大宋依旧统治着天竺洋。至少蒙古现在没有实力与大宋一较高下。

    真金的使者很快就抵达巴士拉,见到了大宋使者。双方一经交涉,真金太子得知,大宋请求蒙古大汗交还用宋理宗颅骨制作的嘎巴拉碗。确定这是大宋使者的目的,太子真金也有点心虚,他在最近的一些法会上多次见到那个嘎巴拉碗。看得出,国师巴斯巴对于这个嘎巴拉碗非常珍视。巴斯巴国师又是忽必烈大汗非常器重的贵人,此事只怕是不容易。

    就在太子对此为难之时,消息传来,蒙古屠灭开罗城之后开始北归,忽必烈大汗很快就会回到巴格达。据说伯颜大帅会留在被掠夺过一番的耶路撒冷,并不和忽必烈大汗一起回巴格达。

    这些消息没错。因为爆发瘟疫,让忽必烈大汗只能仓促屠城后率军北归。抵达耶路撒冷之后,大汗就让伯颜大帅留在耶路撒冷。这次远征埃及不能算是收获全功。耶路撒冷,大马士革,阿勒颇等地中海东岸城市也不能算是稳固。自然得留下可靠的人负责。加上伯颜又是个虔诚的教徒,想在耶路撒冷弄个庄园。为忽必烈效力的这些年,伯颜一直维持修士般的清苦生活。他好不容易提出想置办家产,忽必烈非常希望能够满足自己的忠臣。

    大汗一走,伯颜就把已经到了耶路撒冷城的玛利亚公主接进了他选中的庄园。这里曾经是耶路撒冷王国王室的庄园,最大特点是有很丰沛的水源。两河流域降雨比较少,日照长。气温相对较高。有水源的地方就能长出很好的植被与作物。这一带的城市也被称为绿洲城市。

    伯颜大帅选中这里还真不是看重这个庄园的粮食生产。他获得的赏赐绝不会仅有这么一个庄园,伯颜只是谨守修士的传统,安贫乐道。身为蒙古重臣,他可以很轻松的拥有巨大的财富。这么一个庄园吸引伯颜的地方就在于它幽静,风景很好。虽然外面依旧是刀光剑影,依旧是战火纷飞,但是在这里就会感觉非常安宁。

    给玻璃杯中倒上葡萄酒,伯颜大帅丝毫不觉得殷虹的酒浆与鲜血类似,只有那些没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误解。在他面前的水池中,玛利亚公主脱下所有衣服,从容的坐在温暖的水中。仆役和侍女们识趣的不敢过来打搅,这么安逸的午后,伯颜大帅觉得自己终于能放松下来。不用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只用随心所欲的生活。

    此时的他,只想这么静静的坐着喝点酒。然后玛利亚公主从水池中站起,向着伯颜走来。她看着热情如火,无比期待。伯颜大帅虽然觉得自己应该有千言万语,却发现自己此时只想看着公主,啜饮美酒。这才是真正的闲暇时光。

第91章 遥远的碗(七)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么?”

    “嗯。”

    “以后你还会离开么?”

    “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

    听了情人所说的话,玛利亚公主就露出了笑容。她此时穿了一件纯棉的衣服,头发盘起,用毛巾裹着。在她对面的伯颜大帅懒洋洋躺在藤椅上,看着好像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指挥着仆役修整庄园的是玛利亚公主,对于也许是下半生都要居住的场所,公主可是有无穷的热情要好好整理这里。然而伯颜就如一只猫,不管栖身之地是什么样子,只要没有打搅到他,他就是懒洋洋的打瞌睡。

    对于这样的怠惰,玛利亚公主发觉自己实在没办法去讨厌。

    然而伯颜毕竟是蒙古重臣,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身前往耶路撒冷。在那里有太多公务等着伯颜去处理。既然耶路撒冷进行了抵抗,忽必烈大汗自然不会放过。这座城市里面的老人被杀光,壮年带上镣铐去当苦役。女人和身高不过车轮的孩子被带走去巴格达,蒙古大汗需要用女人和人口去赏赐那些有战功的家庭。所以耶路撒冷城显得很冷清。

    蒙古军中的犹太军坚持要驻扎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故乡,一千年来这些人没能以征服者的身份归来,直到现在才如愿以偿。

    伯颜大帅并不担心有什么军事问题,现在只有别人希望能够躲开蒙古军的注意,还不存在别人主动攻击蒙古军的局面。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伯颜大帅只是处置了几件公务,接着就准备回庄园去。

    身边的人看着伯颜大帅的举动,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伯颜大帅根本不以为意,只等着确定把最后一批送去巴格达的人发走,他就可以收工回家。

    夺回耶路撒冷对于基督教世界有很大的意义。但是将近两百年前,那次巨大的冲击结束之后,欧洲上层对于耶路撒冷的看法就越来越趋于现实。争夺这片土地的投入和从这片土地上的收益不成比例,当宗教的热情消退,那些君主们就不得不考虑这个事实。

    而且即便谈现实,现实中的十字军已经夺取了耶路撒冷。但是上帝貌似并没有因此而赐福给这些投身战争的信徒。十字军东征的确杀死了许多异教徒,也有非常多的信徒们死于非命。如果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为何上帝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信徒们败给异教徒呢。

    如果伯颜大帅身在巴格达,身在忽必烈大汗身边,他就可以处置与欧洲君主联络的事情。现在的伯颜大帅独自在外,他处置外交的事情就是自寻死路。

    大帅的部下们很能干,加上又能从人口转运中捞取好处,见到部下们开始干起自己的事情,伯颜大帅立刻离开耶路撒冷,返回庄园。在庄园里面,伯颜再次恢复到懒洋洋的状态。这种在心上人身边的怠惰就是他所希望的生活。看着玛利亚公主以女主人的身份对庄园进行修正,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伯颜感觉安心。

    但是这样的美好生活总是很容易就被打断,太子真金的使者送来了太子的信件,心中言说,忽必烈大汗回到巴格达之后接见了大宋的使者,听闻大宋使者的请求之后,忽必烈大汗就要杀了大宋使者。真金太子请求伯颜大帅能够赶回巴格达帮助解决这件事。

    蒙古人非常尊重使者,特别是尊重蒙古使者。以蒙古使者受辱为理由,灭国屠城的事情干过许多。因为如此,蒙古也比较保证对方使者的安全,哪怕是敌对那边的使者。和蒙古不是敌对的势力真的不好找。大汗突然要杀大宋使者,这样的事情貌似很不正常。

    一旦回到巴格达,伯颜大帅就得留在巴格达。经过判断之后,伯颜大帅觉得自己还是留在耶路撒冷为好。贸然跑回去掺乎破事,往往会自取灭亡。

    大宋使者并不知道监牢外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变化,他们自己对于蒙古人的反应,或者说蒙古大汗忽必烈的反应非常愤怒。巴格达派使者邀请大宋使者前往巴格达,这就是一场非常正式的会见,见面之后还算好。等大宋这边提出请求,忽必烈登时就变了脸色。他嘲讽的表示,我凭本事砍的脑壳,为啥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

    大宋使者听了之后也是怒气难以遏制,于是就非常含蓄的告诉忽必烈。若是大家都狠辣到挖坟,又有什么意义呢。忽必烈听完之后就勃然大怒,下令将大宋使者投入监狱。

    在监狱的这些日子里,大宋使者们也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析出来的结果大概是忽必烈担心大宋这边派兵北上攻克和林。和林这个地方埋葬了不少蒙古皇帝。其中的成吉思汗的坟墓大概是最难确定位置。除此之外,窝阔台,贵由,蒙哥三人的坟墓可就容易找的多。特别是忽必烈的哥哥蒙哥的坟墓。

    蒙古人挖了宋理宗的坟墓,砍了宋理宗的头颅。大宋攻占和林的时候自然可以这么如法炮制。看得出,忽必烈对这样的想象非常难以接受。身在万里之外,使者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获救。或者自己的生命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么?

    使者并不知道的是,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一支宋军骑兵向着和林方向出发。他们并不是为了一次就攻下和林,燕云军区的命令是让他们进行威力侦察。打击沿途的部落,确定行军路线。为之后的作战做准备。

    在接见大宋使者的时候,忽必烈得到了消息。再听了使者那威胁的话语,忽必烈当然就将两件事给联系在一起。认为大宋使者就在使用忽必烈祖先的坟墓实施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忽必烈认为自己除了要把这些胆大妄为的大宋使者下狱之外,貌似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在这里面最想居中协调的就是太子真金。太子对于大宋当然不会有好印象,但是这不等于要这么做。真金还是希望能够维持蒙古的体面。

第92章 收复朝鲜(一)

    夜色深沉,忽必烈大汗觉得难以入睡。他起身坐在躺椅上,点着了一支雪茄。芳香甜美的味道让忽必烈感觉放松许多,更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大汗心中苦笑,他表示反对汉人的生活方式,但是忽必烈自己知道,来自汉人的生活方式已经深深影响了忽必烈。有些东西已经是忽必烈一天都不能缺乏的存在。

    小小的反思很快就跳转到另外一件事上,那是二十多年前,忽必烈互送蒙哥大汗的遗体去安葬。他们抓住途中遇到的所有的人,在杀死这些殉葬者之前对他们说:“离开现世到阴世去服侍你们驾崩的主人吧。”

    到底一路上杀了多少人,忽必烈自己也记不清楚。在他含糊的记忆中,至少得有超过两千人给蒙哥大汗殉葬。因为蒙哥大汗并不热衷于收集别人的妻女,忽必烈专门从服侍过成吉思汗的后宫美女中找了四十人给蒙哥殉葬。这样数量的殉葬者才配得上蒙古大汗的人生。

    与如此之多的殉葬者相比,大汗的陪葬物显得十分普通。当年成吉思汗的下葬时,貂皮袄、皮帽,其靴袜、系腰、盒钵,俱用白粉皮为之。殉以金壶瓶二,盏一,碗碟匙筋各一。殓讫,用黄金为箍四条以束之。另外还有一匹骏马。

    这身东西材料上成,内容简单。一个普通蒙古人骑马出行时有什么样的配备,蒙古大汗就陪葬什么配备。在蒙古人看来,这样一身东西足以让另一个世界的成吉思汗纵马驰骋。

    简单的陪葬品与蒙古大汗一起深埋在并无特别标志的土地下。下葬之后用马队在地上践踏,让地面上再无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没有墓碑,没有坟丘。只有少数人知道埋葬地在哪里,随着时间流逝,再也没人能够找到具体的地点。

    成吉思汗之后的窝阔台汗如此,贵由汗如此,蒙哥汗也是如此。忽必烈希望自己最终与前任相同,一身普通蒙古人的陪葬品,葬在一个并无人知的地方。到了地下,想来就可以跟随以前的历任大汗,继续驰骋在另一个无边无尽的世界。

    在现实的世界从大都迁移到巴格达,忽必烈曾经以为辽阔的土地屏蔽在宋国和他之间。却没想到宋国通过海路抵达遥远的巴格,依旧阴魂不散的萦绕在忽必烈身边。宋国使者对于历代蒙古大汗的陵寝威胁并没有真正激怒忽必烈,参与埋葬蒙哥大汗的忽必烈自己都记不起蒙哥到底埋葬在什么地方。

    宋国使者让忽必烈不能忍受的是现实中的威胁,当年宋军在河北就是先夺取直沽寨,进而攻打大都。如果宋军通过海路运输大量兵马杀到巴士拉,岂不是河北之战重演。一想到这些,忽必烈心中火烧火燎的难受。连抽雪茄的动作都重了许多。

    想到后来,忽必烈甚至有些责怪伯颜将金帐迁移到巴格达的建议。如果金帐是在和林,宋国的船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抵达。现在已经大概横扫了埃及与阿拉伯半岛,接下来蒙古又该向哪里去。是向西方发动进攻,还是向南进攻天竺。

    额头有汗,心中焦躁。最后忽必烈大汗起身命令部下,他要沐浴。浸泡在热水中的时候,蒙古大汗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些。然而大汗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正在考虑一个整体大战略问题,这种大战略是极为需要脑力和空间的想象力,同样还需要巨大的脑力消耗。

    侍女扶着忽必烈从浴池中出来,用毛巾轻柔的给他擦干。忽必烈虽然按绝舒服了许多,却还是心浮气躁。批了浴衣,走向门口,准备透透气。外面经过的奴隶正托了盘子过来,没想到忽必烈突然出现,吓得赶紧收住脚步。结果没注意手上,托盘上的一个杯子啪的落地碎成好几块。

    忽必烈眉头一皱,对侍卫命道:“抽这个不长眼的二十鞭子。”

    “是。”侍卫连忙答道。

    “在院子里抽。”忽必烈命道。

    没多久,随着响亮的一声鞭子,奴隶忍不住发出惨叫。忽必烈此时正坐在旁边的外间,奴隶虽然打碎了一个杯子,却没有打破送来的蜂蜜水。这些水在地下井中冰镇,喝下去只觉得浑身舒畅。加上被鞭打的奴隶发出的惨叫,忽必烈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心情一放松,他靠在柔软的躺椅上酣然入梦。

    侍卫们都是极了解忽必烈的人,真的想狠狠收拾那奴隶,鞭子反倒声音不大,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二十鞭子大概能打死。噼噼啪啪打得响亮,加上惨叫声,听着动静大。表演的性质反倒更多点。

    清晨,伯颜大帅从睡梦中醒来。只是轻轻挪动身体,旁边的玛利亚就在朦胧中翻过身抱住伯颜。伯颜不太急着去厕所,就任由玛利亚抱着自己。仰望着房顶,伯颜大帅忍不住考虑起公务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完全放下公务,却没想到休息没多久,就忍不住开始考虑那些繁杂的事物。

    年轻的时候几乎走遍了大宋称为世界岛的大陆,伯颜大帅不用费力就能在脑海中构架起现在的局面。东边的大宋靠着卓越的航海术走遍全球,西边的欧罗巴诸国比蒙古落后,却都是地头蛇,绝非善茬。现在蒙古占据了‘世界岛’的中间,埃及完全落入蒙古手中只是早晚的问题,蒙古已经站在了世界中心。这就是伯颜大帅为蒙古设计的未来。

    蒙古接下来的选择有两条,一条是西进,征服欧罗巴诸国。另外一条则是南下,越过伊尔汗国的领地,进入南方的天竺。伯颜大帅虽然没有郝仁那样对大宋有极度的崇拜,却也知道大宋大概在二十年前就进入天竺洋。如果贸然南下攻略天竺,有可能引发大宋的连锁反应。

    想着想着,伯颜大帅就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他稍稍挪动身体,从银质烟盒里面摸出一支小雪茄,接着熟练的单手用长条火链点燃火柴,继而点燃了雪茄。一口烟下肚,伯颜觉得自己整个就精神起来。每次做这样的判断,伯颜都觉得无比疲惫。判断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是没用的。伯颜很羡慕大宋的军队,有了赵嘉仁这样的主君,想来宋军可以轻松的做出有用的判断。

    “嗯……”旁边的玛利亚终于醒来,她揉了揉眼睛,然后带着幸福的表情把脑袋枕在伯颜的肩头。

    伯颜搂住玛利亚,虽然触手处温香玉软。但是必须说的是,色目人的身上毛多,就算是女性身上也不缺乏毛发。与汉人女性相比,手感就是差了点。不过伯颜大帅并不会因为有任何不满,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你要回到王庭了。”玛利亚声音低沉的说道。

    “……是。”伯颜诚实的答道。身为强者,说谎从来不是他们的爱好。除了大宋官家赵嘉仁,伯颜大帅还没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玛利亚用脸颊在伯颜大帅的肩头蹭了蹭,也很淡然的答道:“尽早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庄园就已经修整完毕。”

    大宋有非常不了的建筑能力,东罗马作为千年古国也有其深厚的底蕴。君士坦丁堡从来不缺乏能工巧匠,身为东罗马公主,玛利亚此次前来也邀请了一些出名的建筑家,为她重修这座美丽的绿洲庄园。

    伯颜摸了摸怀中美人,从容答道:“却也不用着急。等到大汗命令我回去的时候再回去就好。傲慢是七大罪之首,在大汗面前,我们一定要谦逊。”

    没等玛利亚回答,伯颜大帅就起身去了洗手间。根据蒙古大使传回来的消息,大宋的洗手间非常方便舒适。而罗马是千年古国,在罗马城里面就有非常成型的厕所。

    事情的发展的确如伯颜大帅所料,他在耶路撒冷等待了半个月时间,蒙古大汗才发来命令要伯颜返回巴格达。告别了玛利亚公主,伯颜大帅踏上了返回王庭的道路。

    刚回到巴格达,真金太子就先于忽必烈见了伯颜。简单介绍了忽必烈大汗扣下大宋使者的事情,真金太子表示这做法不符合蒙古的传统。伯颜大帅心想,真金成为太子也不符合蒙古的传统。但是他却根本没有说出这么糟糕的话。

    “太子,这是大汗的命令。我们身为臣子,必须听从。”伯颜大帅表达了他的立场。

    “我总觉得这么做会出什么事情。”真金表示了他的担忧。

    伯颜觉得真金的能力大概不如忽必烈,但是听了这个判断,伯颜倒是比较认同真金的看法。扣押大宋使者本身没什么问题,忽必烈大汗在蒙古的地盘上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但是大宋绝不会任由使者被扣押。

    想了想,伯颜问道:“太子是想和宋国议和么?”

    真金一惊,他从来没和自己贴身亲信之外的人谈过这个问题。对于那些人,真金反复交代决不许外泄。现在蒙古朝廷里面不乏那种吆喝着养精蓄锐杀回河北的言论。听伯颜如此坦率的问题,真金沉默片刻,然后试探着问道:“伯颜大帅,你以为真的可以议和么?”

    “大概是不行。便是我们蒙古愿意议和,可宋国却不会就此罢手。他们一定会继续和我们打仗。直到他们打不下去的时候才会议和。”伯颜坦率的讲出了自己对未来的看法。虽然没有亲自见到过大宋的皇帝赵嘉仁,伯颜却能够对赵嘉仁有判断。若是赵嘉仁如同那些宋国的汉人一样软弱,他当年只怕就会满足于‘滑县和议’的条约。并不会对河北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既然蒙古连河北都守不住,之后的局面更加不用考虑。宋军一定会继续对蒙古发动战争。

    真金心中一阵失落。他成为太子之后,最希望的就是能够保住现在蒙古的江山。要是能够停止与周边的战争,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太子,进而成为新一任蒙古大汗。如果战争继续爆发,真金实在是感受到了过于强大的压力。

    伯颜趁机继续答道:“太子,臣以为的确应该放了宋国使者。我大蒙古没必要因为扣留使者而被嘲笑。”

    听到伯颜赞同自己的看法,真金太子面露微笑,“我也觉得应该如此。”

    表示了对真金太子的有限支持之后,伯颜大帅就前去见忽必烈大汗。一路之上伯颜神色淡然,心中却在判断局面。不少人都知道,真金太子在撤离河北的时候带兵干掉了他的宿敌阿合马。却没人讲说此事。忽必烈大汗也是如此,他根本不提阿合马,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太子如此狠辣,伯颜可不想让太子觉得自己是敌人。伯颜与真金太子不过相差几岁年纪,忽必烈大汗一死,真金太子大权在握,大概是要狠狠收拾他一直不顺眼的家伙。

    见到了忽必烈,忽必烈开门见山的问道:“伯颜,你觉得我们接下来是进军天竺好,还是向西进军?”

    “大汗,我们接下来还是继续攻略埃及为好。即便是想进军西方诸国,最好的路线反倒是拿下埃及,进而向西夺取的黎波里。拿下的黎波里之后,我们可以乘船前往西西里,之后就可以进军罗马。这一路除了海路之外就是平地。若是走陆路,就得在山间经过。”当年伯颜出使欧罗巴各国的时候,对于地理非常清楚。此时讲述起来,更是切中肯綮。

    忽必烈接着问了些问题,伯颜一一回答。此次会面从头到尾,忽必烈都没提过大宋使者的事情,伯颜也根本不多嘴。向太子承诺是一回事,具体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出来之后,伯颜大帅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整个事情与伯颜大帅想的差不多,宋国长时间联络不上使者,就传了消息回去。半个月之后,赵嘉仁得知自己的使者被蒙古扣下。赵官家下达了命令,“给辽东军区增派兵力,我们越海进攻高丽,收复朝鲜。”

第93章 收复朝鲜(二)

    海事局后勤补给处供水管理科的新任科长神色严肃,看完了命令的他再次确认了一下,“文件上写的没错么?”

    “你是认为朝廷要消遣大家?”后勤处处长的声音里满是恶意。

    科长听了之后也觉得自己所说的太不靠谱,现在朝廷的公文是说明文,早就不是以前进士当道之时的议论文或者抒情散文。说明文的要求在于真实,朝廷公文公开撒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马上就去执行。”科长低头表示赞同。

    等出了处长办公室,科长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难以隐藏的欢喜。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科长往椅子里一坐,将文公放在桌上,只是再看一遍标题,他脸上就全是笑容。最后忍耐不住欢喜,科长干脆靠在椅子上哈哈笑出声。就见红色的公文标题写着‘关于开始全面淘汰风帆船只以及针对蒸汽车船开水供应设备的安排’。

    蒸汽车船的锅炉提供的热量可以烧开水,开水是比什么都更有效的杀菌方式。蒸汽车船的引用水储水箱里面可不再需要银片这样的杀菌设备。没有了银片,只有陶瓷类水箱,大概只有神经病才回去偷。

    科长也觉得自己这么笑出声的样子很不体面,他站起身来回走动几趟,终于压制住了自己高兴的心情。严格的检查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监管检查人员同样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份公文做出釜底抽薪的决定,白银杀菌就将彻底成为历史,烧开水就成为新时代的标准配置。之前纠结的案子带来的压力自然越来越低,直到成为零。

    高兴也就仅仅这么一件事。海事局的工作很多,最近有大批船只向北调动。光是把这些人的事情搞好,就需要很多精力。科长收起摆脱麻烦的欢喜,转而开始操起工作的心思。

    北上的不仅仅是船队,军队,装备,后勤补给,好些部门都在为这件事努力。负责此次作战的新建朝鲜军区司令朱洪武正在他的层次烦恼,未来大宋与高丽的边境应该在什么经纬度。

    中华很早就在朝鲜半岛设置行政机构,相对于大宋324年的现在,商代遗民建立的箕子朝鲜已经是两千多年的事情。后来是汉四郡,再后来是唐代三韩。三韩的地盘在汉江以南,到底有多么南,就没办法确定。毕竟自从唐末契丹崛起,汉人就失去了对朝鲜半岛北部地区的控制。就在去年,汉人的军队才在600年后再次抵达阴山以北。朱洪武也是读书人,看到报纸的评论,他当时就潸然泪下。

    讨论此事的并非只有朱洪武一个,辽东军区司令部的参谋们也没办法从历史的故纸堆里头找出具体内容,就劝道:“朱司令,到时候打到哪里算哪里。总之给高丽人留点地,我们自己不吃亏,这就行了。”

    “官家如此英明,咱们这么敷衍,只怕会惹官家不快。”朱洪武对于恢复汉家旧地的赵官家是无限尊敬。

    参谋们互相看了看,为首的副参谋长答道:“朱司令,我觉得以官家的细致,若是他真的知道具体如何划界,定然发文件过来。我们从来没听说官家装模作样。若是你不信,那就给官家发一封电报问问。官家对咱们可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被大家这么讲,朱洪武思路也被打开。赵嘉仁的确不是故弄玄虚之辈,他没有说明的事情,基本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赵官家自己都不知道,自然就该下属为官家效力。朱洪武当即说道:“我等就为华夏收复旧地。”

    辽东军区现在的所在地乃是被赵官家命名为旅顺的城市,也就是辽东半岛南端的一个港口。这里是非常好的深水港,已经有船只和部队在此集结。大宋324年7月3日,朱洪武没有等后续部队全部集结,自己先带着一个师的部队乘船出发。

    船队的目的地乃是朝鲜半岛上的名城平壤,这里因为是箕子朝鲜的首都,也叫做箕城。平壤一直以来都是朝鲜重要的城市,蒙古的征东行省南边是高丽王旧地,所以高丽王的征东行省丞相府就在南边。蒙古真正的统治中心在平壤。

    平壤城有条江大同江入海,宋军船队的蒸汽车船在江口放下四艘宋军曾经的20桨位风帆战船,这些小型战船便前进便测量,大船跟在后面逆流而上。有这么大动静,岸边早有人注意到。但是装备了火炮的军舰根本不在乎敌人的反应,就是这么大大咧咧前进。

    两天后,一个小城平壤终于出现在望远镜里。船只靠岸,军队下船。等陆军谨慎靠近平壤城,就发现城内的蒙古军以及蒙古人全部跑光。仔细搜索,城里果然没有什么蒙古人。抓了在城里的人询问,这帮人服装发型都是汉人。问他们话,明显能听出这帮人的言语和北方汉话相差不多。

    问起蒙古人到底去了哪里,被吓得不轻的当地人赶紧回应,“一天多前,那些蒙古人突然就收拾东西跑了,我们只知道他们往北去。具体到了哪里却不知道。”

    从平壤向北自然是要前往辽东。进入辽东就可以向漠北的和林逃窜,和林乃是蒙古都城,也是朱洪武心中的蒙古老巢。朱洪武只能派遣部队在附近搜索,同时派遣船只在江上测量水深。如果船队能够直接开到平壤登陆,倒能省下不少气力。

    三天后,又有一支船队抵达平壤,下船的乃是一位师长,把指挥部队的事情交给参谋长,师长立刻就前来见朱洪武。本想见面之后说点客套话,师长却把客套话咽回肚子里,试探着问道:“朱司令,遇到什么情况了?”

    朱洪武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眉头紧皱,他此时满心都是不解,正好遇到人可以讲述,他就让师长坐下,然后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向周围派出探马,见到的村落竟然多数都是被蒙古人劫掠过的。越向南边去,人就越少。虽然听闻蒙古人在高丽大肆掠夺人口,却没想到高丽人口竟然损失如此之大。”

    “如此之大是多大?”师长尝试搞明白。

    “这平壤以及附近马匹跑一天的地界内,人口竟然不到一万。”朱洪武给了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

    大宋的师长们都到过杭州的大宋陆军学院进修过,在此时的大宋大概有十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一半都在长江中下游,这些城市不仅人口密集,周围的城镇同样非常多,马跑一天的路程内,无论如何都有十几万乃是几十万人。在平壤城以及附近马跑一天的地界上人口居然不到一万,的确让师长大为惊讶。便是大宋并不富裕的地方,只要是个县城,也不至于如此。

    “朱司令的意思是?”师长问的就很谨慎。

    “若是高丽真的不剩什么人口,我们也许就方便处置。”朱洪武眉头依旧不展。

    “朱司令觉得人少不好么?”师长尝试着试探出朱洪武不快的原因。

    “人少不好做事。”朱洪武的确是在担心这个。在辽东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问题,虽然朱洪武本想杀光那些女直,可投奔大宋的女直们还算是勤快,能有些用处。反对动手屠灭的人居然占了多数。

    师长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这里人少,土地想来是多的。若是多给咱们部队的战士们讲讲,迁移到这里可以多分土地,也许他们肯来。”

    朱洪武听了这话,只能无言的笑笑。别人家的情况不好说,朱洪武家原本就是高邮地主,便是土改了,家里也不缺土地。高邮的土地比起高丽的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可朱洪武现在根本不想着让家族留在高邮种地,他努力让自己的族人到杭州,到姑苏,到江宁,到扬州,到松江府去发展。

    城里不仅有方便的生活,更有良好的教育系统。读书之后就有许多差事可以做,和一辈子在老家种地相比,城里才有真正的未来。因为自己有这样的看法,朱洪武对于军人愿意迁移到高丽的想法非常不以为然。

    此次收复高丽的部队主要是调动河北军区与山东军区,很快就有四个师抵达高丽。有蒸汽车船往来运输,后勤压力倒是不大。大宋的侦察部队在平壤南部搜查,就见识到了蒙古对高丽的祸害。在汉江以北地区,所有的城市基本空无一人。城市外面的豪强田庄统统都被攻破,只剩下少数漏网之鱼偷偷靠着几片继续耕种的土地维持生活。

    抓到他们一问,这帮人讲述的故事全部一样。蒙古以前只是要求高丽缴纳贡品,上贡童男童女和各种工匠。从去年开始,蒙古人就亲自动手,派出蒙古军扫荡各地,见人就抓。抓到之后老者以及不适合行动的人就地处决,其他人统统抓走。

    以前蒙古索要人口,高丽富户还能通过关系幸免。这次蒙古对高丽富户的田庄实施了严厉打击,那些残破的田庄都是被蒙古人打破的。

    宋军继续南下,渡过汉江之后看到的局面与汉江以北毫无差别。那些残存者们告诉宋军,蒙古军不仅是发动了一次掠夺。而是各几十天就来一次,最初的时候逃脱的众人不知道蒙古人的手段,见到蒙古人撤退后就返回原地。蒙古人就偷偷摸回来抓人,这些漏网之鱼就无处逃脱。

    部队继续向南,发现根据测量,要是继续不停歇的南下,一两天内就到了高丽最南端。这下朱洪武也觉得不妥,就赶紧发电报给杭州。既然高丽已经被祸害成这般模样,宋军倒也修建了电报站。电报很快把消息送到平壤,再从平壤出海抵达旅顺,最后从旅顺向着杭州发去。

    第四天,赵官家就接到了电报。最初的时候赵嘉仁对蒙古军的勤勉还挺满意,不过仔细想想,就感觉事情不那么对劲。若是高丽还有个基本的国家制度,还能威逼利诱高丽王屈服。蒙古人搞的这么彻底,高丽王已经没用了。得由大宋亲自驱逐人口。可是大宋此时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能被国家使用的人口。

    在21世纪,赵嘉仁觉得人口红利就是年轻人多。等回到13世纪,赵嘉仁总算明白,人口多和人口红利多不是一码事。就跟网上嘲讽十三亿印度人口中,只有一亿人,其他十二亿都是口。

    譬如大宋有8000万人口,但是真正能由国家管理到的,未必有2000万。这2000万里面真正能成为兵源的大概不到一千万。然而蒙古那边两三千万人口,却都在一个虽然文明程度低,却非常残酷有效的体制下。

    大宋需要对人民提供社会抚养,蒙古完全不用。弱者去死,不想死就去当兵打仗,对外掠夺的东西就给他们一份。两相对比之下,蒙古对于人力的使用效率高得多。所以直到火器时代之后,那些野蛮的游牧民族才被彻底压倒,成为最弱势的一群。

    现在大宋当然很强大,赵官家却发现没人肯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而且大宋的制度还不如新中国,不能一声号令,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些人们就在赵官家的指挥下向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出发。良家子们都希望能够留在故乡,或者在故乡附近的城市发展。到遥远的朝鲜半岛去……知道朝鲜半岛在哪里的怎么都得是五六年级的小学生。有这个学历的娃,怎么可能真的到那些地方去。

    要么干脆迁都吧。赵嘉仁甚至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迁都,赵嘉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号召大宋人民跟着官家一起到河南去。以赵嘉仁对自己的评价,他应该有一定号召力。上千万人虽然不至于,百十万人至少还是能够号召的动才对。

    让思绪飞了一阵,赵嘉仁最终收回了思绪。他下了一道非常务实的命令,先找出蒙古征东行省的丞相。如果高丽王家族真的被蒙古给杀了,赵嘉仁觉得自己干脆直接统治没剩啥人的高丽。

    接到了信息的朱洪武考虑是不是立刻就给赵官家回电。他已经开始搜寻蒙古征东行省丞相,到现在都没有线索。宋军遇到的高丽人要么根本不知道蒙古征东行省有个丞相,要么就根本不知道高丽王是谁。他们知道的只是统治他们的那些老爷在守卫自己家产的时候被蒙古人给灭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朱洪武皱着眉头考虑。想了大半天,他也没思路。就只能闷闷不乐的处理军中事务。虽然明知道自己只是个军人,处理政务并非他本职,但是朱洪武依旧深感不爽。无法解决问题的挫折感让朱洪武情绪低落。

    第二天,朱洪武又接到了一份赵官家的电报。看着电报纸,朱洪武迟疑着不想打开。他实不愿意看到赵官家的批评。最后朱洪武还是打开了,就见到电报上写到,“你部先在当地处置,朝廷会尽快送些倭国人去朝鲜帮忙。”

    看到这个命令,朱洪武倒是一喜。倭国的十番队在大宋军中也算有点小名头,他们以前在海上负责跳帮之类危险的工作。最近几年中比较出名的是参加了攻打三佛齐的战役。若是能有这帮人帮忙,想来是可以大大降低朱洪武所部的艰难。用蛮夷对付蛮夷,朱洪武心里面没有丝毫的芥蒂。

    “报告司令,有电报。”通讯员喊道。

    “念。”朱洪武心情不错的答道。

    “有蒙古军攻打平壤,与守军短暂激战后撤退。”

    “……,告诉他们,我马上回去!”朱洪武说完,腾的站起身来。此时他心中全是能够与蒙古激战的欢喜。到高丽的最大目的就是与蒙古打仗,如果蒙古人真的试图夺回平壤,朱洪武就可以放手与蒙古军作战。

    一路上朱洪武满心想和蒙古军交战,回到平壤之后立刻进了司令部,开口就问:“蒙古军现在都位于什么位置。”

    “他们好像从辽东调动了部队前来攻打平壤。”参谋马上就送上最新的情报。

    蒙古几十年来在辽东降服了许多女直部落,女直们为蒙古提供兵力。根据大宋在辽东的砍树据点讲述,蒙古非常不想武装辽东女直,所以只给了四千名额。维持了四千左右的女直常备军。

    后来因为大宋北伐,蒙古就放松了对女直的压制。据说蒙古一位孛儿只斤家族的贵族在辽东统领了几十万户的女直人,兵马已经有了好几万。这股兵力在辽东半岛中部以及北部,正好在征东行省与辽东半岛交界处。最初的时候,朱洪武以为辽东军区要先和这股力量作战,然后再杀入朝鲜半岛。

    “到底有多少人马?”朱洪武问。

    “大概有三四万人。以骑兵居多。只是他们一直在骚扰我军,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干什么。”

    “什么时候能有准确的侦查。”

    “侦查部队约定在明天回来。”

第94章 连锁变化(一)

    第二天,侦察部队果然赶回来了。见到朱洪武在,侦查排长立刻说道:“司令,我们侦查的结果,这帮蒙古军正在北方大肆抓人。”

    “抓朝鲜北边的人?”朱洪武大为讶异。

    “是的。”侦查排长答道。接着排长就开始描述起所见。那些穿着兽皮的女直人分队行动,带回被抢来的高丽人。在集结地会有穿着蒙古皮袍的蒙古管事。管事指向那些年龄较大,看着很瘦弱的俘虏。女直人将那些蒙古人眼中的残次品带到外围远处,一狼牙棒砸残次品的天灵盖上。

    这样的集结地不仅是一个,从平壤以北那些女直和蒙古人正在拼命抓人。现在这帮人已经开始脱离平壤,每过一地就如蝗虫过境,留下了成片与成堆的尸体。

    “啧啧!”朱洪武忍不住咋舌,“准备追击。”

    “怎么追击?”参谋长询问司令的意思。

    “准备在鸭绿江上设置巡逻船队,在鸭绿江靠南边的地方建设炮楼,不允许女直女人或者蒙古人通过。”朱洪武给了他的方案。

    参谋长听了之后脸上表情尴尬,这些都是长远谋划。等完成的时候,只怕女直人已经跑了。但是参谋长都是聪明人,他很快就感觉到朱洪武的想法也许并不是要追上女直人,夺回被掳走的高丽百姓。在朝鲜半岛南边的平原地区被蒙古军反复扫荡之后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躲进深山里面长期生活的人才幸免于难。估摸南边剩下的高丽人大概还有五六十万。

    朝鲜北方本是中华故土,奈何这些人六百年没处于中华管理之下,就如同阴山以北的地区没多大区别。在阴山以北,宋军并没有采取感化措施。

    女直人并没有长期留在朝鲜的打算,论起土地的肥沃,朝鲜远不如辽东。他们就这样扫荡着朝鲜北部,用抓来的奴隶从蒙古主子手里换取各种奖励。蒙古这边的收购者们很满意于自己的收获。奴隶们被绳子捆成大队,沿着已经熟悉的道路向北。沿途有许多尸骨作为路标,两年多来蒙古人通过这条道路向北方输送奴隶。

    赵官家同样得到了消息,在消息中朱洪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辽东地区已经再没有能被蒙古与女直人祸害的存在,大宋需要十分小心’。

    赵嘉仁能理解朱洪武为何坐视女直扫荡朝鲜半岛,换了他的话大概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于是赵嘉仁给辽东军区发了份电报,‘辽东地区军事风险大大升高’。

    之后赵官家的精力就转回到南方这边。赵嘉礼已经护送太上皇与太后的灵柩返回杭州,赵嘉仁则提出了‘复古葬礼’的建议,这下倒是震动了朝廷。

    所谓复古,对于那帮文人绝不是恢复到虞夏商周。真正在虞夏时代,便是君王的埋葬也挺简朴。找个地方挖坑深埋,地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排场。当年孔子的老爹在鲁国是有名的勇士,下葬的时候采用传统模式。以至于只有埋葬的人才知道具体位置。孔子的母亲去世之后,找到埋葬人,才能准备找到埋葬地,掘开老爹的棺椁,让夫妻两人合葬。

    如果是二十年前提出这么一个建议,赵嘉仁估计无法获得支持,现在的舆论明显对赵嘉仁有利。大宋的皇家陵寝已经遭到了两轮残害。北宋覆灭,金兵对北宋皇陵大加戮害,官家以及埋葬在官家附近的大臣陵寝遭到金兵掘墓。临安总投降之后,蒙古人挖掘的可不止宋理宗一人的墓。历代南宋官家的坟墓也被蒙古军盗取。

    按照古法,大宋官家会选择一大片地方,等到他们的去世的时候,找一个地方挖出深深的洞穴,放入棺椁,最后填埋上。只有在这一大片地区的边缘立一个无字碑。并无具体的坟丘。

    除了官家再也不起陵墓之外,包括普通人的墓葬也要改革。赵嘉仁规定的埋葬与大宋火葬的传统结合。采取灵塔供奉与林木埋葬两种可选择模式。

    火葬并不是现代社会“移风易俗”的产物。如果火葬被称为先进的话,两宋时期的开封、临安、河东路、两浙路等地,都盛行火葬。理由很简单,因为土地缺乏,死者与生者争地,“河东人众而狭,民家有丧事,虽至亲,悉燔爇,取骨烬寄僧舍中。以至积久弃捐乃已,习以为俗。”两浙路也一样:“吴越之俗,必积累而后办。至于贫下之家,送终之具,唯务从简,是以从来率以火化为便,相习成风。”

    不独贫穷人家“以火化为便”,江浙一带的富贵人家也多选择火葬,“浙右水乡风俗,人死,虽富有力者,不办墓尔之土以安居,亦致焚如僧”。马可波罗游历杭州时便见过当地人的火葬仪式:“富贵人死,一切亲属男女,皆衣粗服,随遗体赴焚尸之所。行时作乐,高声祷告偶像。及至,掷不少纸绘之仆婢、马驼、金银、布帛于火焚之……焚尸既毕,复作乐,诸人皆唱言,死者灵魂将受偶像接待,重生彼世。”

    由于火葬之风盛行,宋代一些城市还出现了火葬场,时人称之为“化人场”。南宋临安城少说也有数十处火葬场,其中16处因为“建置年岁深远”,到宋宁宗嘉定年间,差不多都荒废了,宁宗又“诏令临安府将见存化人场依旧外,其已拆一十六处,除金轮、焚天寺不得化人外,余一十四处并许复令置场焚化”,重修了14处火葬场。临安还出现了类似现代“殡仪馆”的服务机构,设有专门的房舍供人存放骨灰罐。

    以前的复古埋葬的理由其实也差不多,都认为死者不要影响地上人民的正常生活。两边一结合,复古政策的内在逻辑就变得极为自洽,还非常有道义可言。

    至于具体执行,赵官家则把水土保持林带的概念引入。有些地区是水土保持区,所以不能对其林木地区进行砍伐。只要大宋还存在,那些地区的风水就不会发生变化。在那些地区安葬的人们就可以不被打扰。

    至于灵塔保存就更简单,人们在灵塔里面买下或者租用一个储存骨灰的位置。大家不仅可以享用自家香火,还能稍微蹭点别家香火。一座灵塔可以修的很高,里面有成千上万的位置。死者与生者争地的问题会被化解到最低。

    包括制定制度的赵嘉仁自己都觉得‘崖山之后无中国’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以宋代的文明程度,后面的明清拍马也赶不上。

    这消息一出,赵嘉仁的二哥赵嘉礼就找到了赵嘉仁理论。赵嘉仁只问了一句‘三代的皇帝难倒不比后世的皇帝尊贵?’赵嘉礼就有些回答不上来。三代之治,那时候的皇帝在中华后世享有无比的声望。然而作为代表的大禹亲自拿畚箕、铲子与手下人一块儿干活。他的手脚磨出厚厚的一层老茧,小腿上的汗毛都在劳动时磨去了,大腿也因艰辛的劳动而累得几乎皮包骨头。绝没有髀肉复生的问题。更没有听说大禹给自己修建豪华陵墓的问题。

    辩不过赵嘉仁,却不等于赵嘉礼就这么乖乖服输。文人会在强权面前跪舔,会在异族面前屈服,却从来不会在道理面前认输。赵嘉礼觉得自己此次前去了赵氏聚居地泉州,与赵氏宗亲们联络。有必要以宗亲的势力让赵嘉仁面对现实,放弃冠冕堂皇的复古想法。

    泉州的赵氏宗亲并不知道赵嘉礼准备骚扰大家的日常生活,其中一位赵氏女科长走进了泉州检察院,进了特别检察官陈道清的办公室。

    陈道清表情严峻,先请赵科长坐下,倒上水,他才严肃的说道:“赵科长,我这次请你来的原因是想让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劝说蔡洁生那家伙老老实实的招供。”

    赵科长冷冷的看着陈道清,眼中有警觉,有不屑,还有愤怒。沉默了片刻,赵科长冷冷的答道:“问犯人口供不是你们检察院的事情么,怎么会让我来。你们已经抓住了蔡洁生,一顿严刑拷打,他岂不是就招供了么。”

    “所谓严刑拷打是你的误会。”陈道明声音里面忍不住有了些愤怒。说起司法部门,普遍的第一反应就是只懂得严刑拷打的暴徒。新式的大宋司法体系有自己的组织方式以及组织规定,赵官家采取了复古制度。据说是秦法。新制度里面规定,以逻辑与事实办案定罪,是上等办案。以推理、口供与简单逻辑办案定罪,是中等。以刑讯逼供办案定罪,属于下等办案。当然了,如果是根本不管不问,毫无作为,那就是不及格。会遭受惩处。

    至于眼前这件颇为轰动的科长自尽案,陈道清检察官认为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他自己问心无愧。所以他继续劝道:“赵科长,我觉得你是个体面人。想来你也知道了一些消息,我就直接告诉你调查到现在的结果。你的丈夫因为盗窃白银的事情遭到很大压力,我们在调查中发现蔡洁生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就针对这个人加大了调查力度。”

    “哼。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们了!”赵科长优雅的给了陈道清一个大大的嘲讽。

    “我想你也许有什么误会,认为我们这些司法口的人都有什么与常人不同的地方。”陈道清也忍不住对迎面而来的嘲讽进行了反击,“实际上我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每次分到一个案件,你们这些与案件有关的人其实对案件了解的比我们更多。我们不得不赶到案件发生地,强迫自己走那么多路,见那么多你这样不给我们好脸色看的人。我们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们的确有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我们相信这个世上有公理有正义。正义和公理需要被实现,被彰显。赵官家说,迟来的正义不是正义。我们司法体系的工作就是让正义能够尽早到来。”

    听了这么一番话,赵科长的神色稍微有些和善。却也只是稍微和善了一点而已。她沉默片刻后问道:“却不知道要我做什么。”

    陈道清心里面松了口气。这次的案子经历对他来讲也是颇为少见的经历,最初的时候陈道清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有人在海事局内部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调查到后面发现,海事局本身并没有那么不得了。作为一个非常赚钱的部门,海事局内部的人根本看不上这点子蝇头小利。

    死去的这位科长的妻子赵科长是为美丽优雅的女性,也是被许多男人仰慕的女性。大宋对待婚姻的态度也非常文明。连大宋官家都不介意迎娶离过婚的女性,司法制度上有着丈夫要是无故两年不归,也不通信,妻子就可以到当地官府要求离婚的司法制度。

    什么从一而终,什么贞节牌坊,什么嫁到了夫家之后就成了夫家的人。那都是蛮夷们的制度。祥林嫂这样的案例若是在大宋,会被官方以‘不许买卖人口’的法律条文出手干涉。什么从一而终,什么贞节牌坊,什么嫁到了夫家之后就成了夫家的人。那都是蛮夷们的制度。祥林嫂这样的案例若是在大宋,会被官方以‘不许买卖人口’的法律条文出手干涉

    赵科长的丈夫是个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的家伙,得知他这边出了事情,被吓得不轻。他的一个同事蔡洁生就给赵科长出了个主意,来一场假自杀。赵科长先把自己挂起来,蔡洁生则和同事适时进去,正好发现正在绳子上弹腾的这位。既然这位都已经要‘以死明志’,说明自己并没有真的卷入这件事。想来事情也好解释。

    而这位蔡洁生早就是赵科长的仰慕者。在有钟表的现在,两人对了表,确定了时间。蔡洁生并没有按照约定进去。而是掐着时间不进去。直到尸体被发现,蔡洁生才如释重负的叹口气。这就稍微漏了点马脚。

第95章 连锁变化(二)

    “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见蔡洁生,劝他招供。”

    “为何?”

    “我们需要证据。现在的证据不足以给他定罪。”

    “你们难道不能给人定罪?”

    “打个比方,要是有人跑来说了一些有关你的事情,听着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只是逻辑上成立,事实上根本没办法证实。我们用这样的证据定你的罪,你觉得合适么?反正要是有人这么对付我,我会觉得大大的不合适。”

    “……蔡洁生知道他若是招供了就会被法办,为何还要招供?”

    “我们拿他没办法,想看你能不能劝得动他。”

    简单的对话在陈道清与赵科长之间进行。事情的最后虽然出乎意料之外,陈道清也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如果想有进一步的突破,靠陈道清个人已经无能为力。

    赵科长神色中有了鄙视,她问陈道清,“你是想让我色诱蔡洁生。”

    陈道清也曾这么想过,却觉得不靠谱。被赵科长这么一问,他当即摇头,“我们也有些心理战术,可以讨论一下。”

    “可否说来听听。”

    所谓心理战术就是一个逻辑学手段,人类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在逻辑。抓住这个要点,别的事情就好做的多。赵科长听了片刻随即摇头,“我再也不想见到这等腌臜人。”

    陈道清也没办法命令赵科长过份介入,这也是他想将此案子真正结案。此次举报蔡洁生的应该是与蔡洁生亲近的人,现在没办法确定是谁。信里面讲述了蔡洁生的恶行。虽然没办法定罪,却让许多外围情报以这么一个思路为原点有效组织起来。

    譬如蔡洁生就是那天极少数进了死者办公室并且与死者交谈的人,不止一个人能证明,蔡洁生那段时间里头经常去看表,看门口。当有女性办公人员发现死者,忍不住惊叫之时,蔡洁生第一反应却是如释重负。

    问题是这些都不能用来当做定罪标准。那个据说听到了蔡洁生表述的人始终不肯露面指证。这家伙即便是出来了也只能提供他的说法,这种根本没证据的东西就是没办法定案。除非是有口供。

    看着陈道清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赵科长秀眉微蹙,不解的问道:“却不知陈检察官为何对这件案子如此在意?”

    陈道清被问的有点不好意思,他这几天也在反思自己为何不肯放手,得到的结果也不那么光明磊落。就如猎犬看到了猎物就会不停追逐,猫看到小动物,便是肚子不饿也要上去虐杀。这种狩猎的快乐自然是难度越高越有兴趣。

    蔡洁生就是个难以捕捉的猎物,身为猎手的陈道清感觉猎杀这样的目标非常开心。至于是否能够伸张正义,那就是猎杀的附带产品。赵科长失去亲人的悲伤,被人觊觎所带来的不快,陈道清知道这些的确存在,却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对面的毕竟是赵氏宗亲,陈道清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讲。他就随便说了个理由,“这等事情若是能水落石出,也算是解决了件事情。毕竟是一条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赵科长难倒就心甘情愿不成。”

    听了这个话,赵科长面露诧异,却也没再提这个话题。然后就走了。

    陈道清只能继续查案。案子当然不好查,就在他考虑采取些别的手段时,派去广州的检察官回来了。“陈组长,我带回来了广东的消息。那些白银的走向终于查到了。”

    “查到了?”陈道清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能有突破。

    前去广东的同事极为兴奋,立刻就答道:“陈组长。那些白银直接进了广东的钱庄。那边的钱庄不铸造假币,他们是铸造自己的银锭。虽然精致许多,却也是银锭。然后用银锭作为抵押物借了交钞放贷。”

    陈道清有点难以理解这么复杂操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在同事的解释下,陈道清终于理解了个大概。大宋朝廷发行银币,也发行交钞。在广州,有些钱庄正在利用白银做些事情。

    不太清楚这到底是合法或者非法,陈道清就发了封电报给杭州。消息到了丁飞这里,丁飞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原本去查非法的事情,怎么越查越合法?处于对赵官家的忠诚,丁飞去见了赵嘉仁。

    赵嘉仁看完之后并不惊讶,当年欧洲早期的纸币其实就是银行发行的白银券。因为这些白银券在外面流通需要时间,银行就搞起了时间差。同样的白银,多次抵押。所谓的挤兑,就是钱庄里面没有现钱,那些拿着在银行兑换白银的‘白银券’的人都去提白银,银行扛不住就倒了。

    丁飞本就觉得以赵官家的英明,这等事情难不住他。见到赵嘉仁露出微笑,丁飞就率直的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官家询问下面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丁飞却从来没有追随过其他官家,就他为朝廷效力的经验,高高在上的赵嘉仁就是大宋最聪明最睿智最洞悉一切的人。而且他也很习惯这样的局面。

    听了赵嘉仁的解释之后,丁飞思忖一阵才说道:“就是说广东那边的钱庄在私自积攒白银?”

    听了这个貌似很突兀的话,赵嘉仁的思路也被突然打开。这件事他还真没怎么考虑过,大宋现在已经是太平洋与天竺洋最大的白银进口国,这些白银作为货币,做出货币储备,起到了巨大作用。所以有人想从中间捞一笔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充分利用白银。这下各种看似乱象的事情就被理顺。

    虽然不敢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消息来源就做出这样的判断,赵嘉仁还是让丁飞先回去,让大宋总钱庄的管事齐叶前来。有那么半个月没见过齐叶,就见头发和胡须都有些发白的齐叶的面庞看着有些不正常的红色。

    “齐叶,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去看病。”赵嘉仁关心的建议。

    “不妨事。”齐叶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精气,回答的很是自信。

    既然齐叶自己这么讲,赵嘉仁也不好意思对这位认识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说太多。齐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说太多就跟看不起他一样。赵嘉仁就直入主题,“最近广州那边的钱庄到底入手了多少白银?”

    齐叶一愣,接着神色就迟疑起来。赵嘉仁也不急着追问,只要齐叶的确知道消息,那就说明一定有问题。

    “官家听说了些什么?”齐叶说的很迟疑。

    “我肯定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我想问问你听说了什么。”赵嘉仁笑道。

    “这个……我听说……好像广东的钱庄在学朝廷的手段。”

    “什么学朝廷的手段。所谓广东钱庄也是当年一些泉州钱庄福州钱庄跑去后建的。用白银做抵押物的手段也不是现在才有,以前的时候杭州、泉州的的钱庄也做过,只是做的不多。所以我只想问问,就你所知,那些的钱庄最近两三年到底积攒了多少白银。”

    齐叶心里面一阵的悸动,顶头上司若是糊涂蛋,或者是和光同尘的货色,齐叶有绝对信心各种糊弄。面对赵嘉仁,压力就未免太大。更重要的是,齐叶自己也不知道南边的钱庄这些年都弄到了多少贵金属。

    大宋朝廷的贵金属主要是从倭国以及大宋占领的倭国附近的岛屿上弄到的,因为最初就是赵嘉仁掌握,现在依旧被赵官家控制。但是海运一开,从天竺洋那边弄到不少金银。这部分金银就看商人有没有这方面的渠道,朝廷却管不了这么多。海商们自然是逐利,朝廷收购金银的价钱低,他们就愿意把金银卖给出价更高的钱庄。

    “官家,臣下去之后会查问一下。”

    “呵呵。查问。”赵嘉仁没有立刻回答。所谓查问,大概就是没有下文。齐叶会问,钱庄可没有理由要回答。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了了之。想这样应付赵嘉仁的人很多,赵嘉仁发现他倒是没办法对付齐叶。

    有资格糊弄赵嘉仁的得是达官贵人,官员们糊弄赵嘉仁,赵嘉仁可以撤职,换人。齐叶这说法就不是简单的换人。齐叶要面对的是私有者,那些钱庄都不是大宋开的,他们当然不会对大宋朝廷俯首帖耳。就如同美国政府希望私营银行能够听话,但是私营银行绝不会乖乖听话。便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不少银行都表示‘老子经营情况好的很,根本不需要政府瞎插手指挥’。那也是当时的财长逼着那帮银行接受政府的几千亿‘纾困资金’。

    强制增加流动性对当年的金融危机有什么作用,这个课题众说纷纭,至少证明了当时的美国政府拥有很强的统治力。那个级别的统治力比赵嘉仁对大宋钱庄的统治力强大许多。

    齐叶不知道赵嘉仁的脑海里很快有许多经验划过,只是看赵嘉仁的神色,齐叶就知道赵嘉仁是准备干点什么。齐叶连忙说道:“还请官家不要着急。”

    赵嘉仁笑道:“我本来就不着急。我只是想知道具体情况而已。难倒我还要抢他们不成?”

    齐叶听了这话,倒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赵嘉仁最缺钱的时候依旧不会去抢钱,因为他经营有道,能够拿出钱财以及物资来。直接抢钱对赵嘉仁几乎不可能。想通了这个关节,齐叶干脆问道:“却不知道官家到底听到了什么。”

    “有人用白银为抵押,学了朝廷的手段。”赵嘉仁用齐叶的话来回答齐叶。

    “那官家想如何对付他们?”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金银,并不想对付他们。”

    “臣只怕他们不肯说实话。”

    “他们当然不肯说实话,但是我觉得他们只怕会往大吹。吹的越大,这些人就能让白银滚动越多次数。杠杆高了,问题就大了。”

    “杠杆?”齐叶对这个词并不熟悉。因为大宋总钱庄现阶段资金盈利比例极高,所以并不需要什么杠杆。

    但是赵嘉仁就有这个概念。当年他在美国的时候看到些消息,08年次贷危机中,倒下的雷曼兄弟的杠杆只有20-30倍,在诸多投行里头是最低的一家。那帮敢把杠杆放到50倍的投行却都幸免于难。

    “我之所以查这件事根本不是因为我看上那帮人金银,那点金银不算什么。他们的金银一定是放贷给海商,就他们那种做法肯定要出事。出了事情,就不是他们自己遭殃,必然有许多人跟着一起完蛋。”赵嘉仁讲述着自己的担心。

    齐叶虽然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明白赵嘉仁并不是要整人。齐叶的堂兄齐荣就是那些钱庄中的一家,齐叶虽然不再是见贤钱庄的掌柜之一,但是见贤钱庄毕竟是齐家的产业,齐叶不想让家族的产业出事。他应道:“官家,我会下令去查询此事。”

    暂时处置了这件事。赵嘉仁为了缓解心情,就看了有关他儿子赵谦的评定。泗州那边的农业生产发展不错,但是很明显当地农业局长挺照顾他关注的人。所以赵谦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表彰名单里面。倒是泗州大豆生产被提及,报告里讲,采用了新技术之后,大豆产量有明显提升。

    赵嘉仁在农学院搞出根瘤菌的技术之前一位豆科作物自己能够固氮,后来才知道这说法以讹传讹。那些固氮根瘤并不是大豆天生就有,而是豆科植物很容易与这些根瘤菌形成共生状态。

    看着报告,赵嘉仁觉得这局长干的不错。想来赵谦能够亲身体会下头的报告里面到底有什么特色。虽然不遮掩下属功劳的上司是存在的,但是这种上司的数量很少。大多数都是现在泗州农业局局长这样的官员。如果赵谦能够坦然面对这个事实,赵嘉仁就觉得这孩子向前迈了一大步。已经接近能够接班的水平。

第96章 连锁变化(三)

    “官家,陈道清已经离开泉州。正在返回杭州。”

    “哦?”赵嘉仁被这个消息给弄得有点懵。不久前,赵嘉仁对这位年轻的检察官有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当然不能指望检察官具备宰相的能力,能够抓住事情追到底就是值得重用的资质。然而这位检察官跑路的速度也未免太快,距离上次他发电报过来还不到十天呢。

    “官家,我们是不是发电报让陈检察官再回去。”

    “不用。”赵嘉仁并没有下达这么冷酷的要求,“等他回来,让丁飞带着他来给我汇报工作。”

    此时陈道清并不知道自己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发现以前办案里面所讲的‘案情保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在赵科长得知消息的第三天,陈道清接了有人送他的一个条子,说是想告诉陈道清一些案情。但是需要陈道清一个人去。

    陈道清当然不会傻到一个人去,他就和同事一起出发。到了地方之后,就见到泉州城外好几里地外的海边,有人已经挖了大坑,威胁要把蔡洁生给埋了。看得出蔡洁生已经受了好久的私刑,但是这个人却闭口不认自己诓骗害人。

    从这蔡洁生的表现中判断,他应该是害了人。如果是没干坏事的人,这帮人明显是要让他招供之后法办,此时哪怕是稳住他们,也要先到公家那边才对。在陈道清对这些人的粗糙手段叹息之时,见到始终撬不开蔡洁生嘴的这些家伙就让赵科长出面了。

    在已经被准备好的‘暗处’观察的陈道清登时瞠目结舌。这摆明了是要让事情下不来台么!虽然这帮人摆出一副赵科长要为夫报仇的模样,可这手段根本没用。杀戮朝廷命官那是极大的罪行,赵科长根本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如果蔡洁生属于那种一吓唬就软的家伙倒也罢了,很明显蔡洁生可没有这么怂。他见到了赵科长之后更是一口咬定这完全是别人造谣。陈道清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看下去,万一这帮傻瓜再把陈道清请出来,就等于把陈道清也给赔进去。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蔡洁生最终也没有被杀,赵家实在是逼问不出什么,也只能将他放了。因为发现蔡洁生失踪的蔡家人报警了。赵氏虽然在泉州很有影响力,可蔡家也是福建大族。单纯的比两家在泉州的声望,赵氏明显积怨太多。同情蔡家的人天然就占了优势。当蔡洁生状告赵氏,最后还是泉州知州协调了两家长辈,希望能够化解这样的冲突。

    陈道清则选择了果断离开。一路上他对于自己没能遵守办案的纪律甚为后悔,原本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上级拿来约束下级听话的规定。等自己当家才发现,规定能够成为普遍的条例,绝非是单纯的个人因素。想来定下这个决定的吃过大亏。

    现在从泉州跑回杭州越来越快捷,陈道清回到杭州,就先被丁飞拎去给训了一顿。陈道清跑路的选择是正确的,要是他傻乎乎的待在泉州,就一定会让检查机关成为牺牲品。但是这个明智的选择顶多是在败势之下的一个正确选择,并不能扭转整个大败的结果。

    “你都已经查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会坚持不下去?”丁飞极为愤怒。他是非常希望能够将一个无比能干的手下推荐给赵官家,陈道清对人心的洞悉,对事情的把握已经是令人无比满意。突然间,一招臭棋就他之前努力的一切。

    遭受丁飞的质疑与斥责,陈道清最初觉得非常羞愧。随着时间的继续,陈道清也开始觉得不耐烦起来。这件事已经这样,丁飞不依不饶的算是什么?这是要彻底否定陈道清么!

    丁飞看着陈道清的神色,也能大概猜到陈道清的想法,这让他干脆率直的质问陈道清,“你就不准备对案情保密做个检查?”

    “有些问题我没办法完全保密。”陈道清一路上也在反思,所以陈道清也率直的告知丁飞,“若是想继续查案,有时候就得和人商议,与人合作。我当时已经尽了我最大气力。让我做的更好,我做不到。”

    “官家想见你,结果你就这么对官家讲。你做不到!”

    听了这个说法,陈道清一愣。不过他也咽不下被这顿猛批的气,便大声答道:“若是官家问起,我当然会承认我就这么大点能耐。虽然我很想做的更好,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而且事情哪里还能重来!”

    “哼哼!很好。”丁飞突然也不想再发火了。陈道清这应对也是个应对,在丁飞看来甚至比所谓深刻检讨更正确一点。承认现状并且肯属于能拿出手的范围。赵官家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年轻人,他对陈道清说道:“明天上午和我去见官家。”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陈道清穿的很整齐,却还是有点气鼓鼓的跟在丁飞背后。丁飞扭头看了陈道清一眼,训斥道:“别跟小孩子一样。这点事都放不下,以后怎么能干大事。”

    这话从道理上没错,可是昨天的强刺激留下的神经元数据如此新鲜,陈道清看到丁飞就有气。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放下。

    “你现在不要去想我。你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要去见官家上。见到官家,官家才是主角。别主次不分。”丁飞继续说道。既然赵官家看中了陈道清,丁飞也想点拨一下这个年轻人。

    陈道清觉得丁飞所说的没错。便开始在心里构架去见赵官家的思路,反复想了几次,陈道清突然打了个激灵。当思路里面只剩下赵官家和自己,当丁飞等人被排除在外,他觉得心跳加速,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令陈道清极不满意的丁飞也显得没有那么讨厌。

    在警卫员的带领下,陈道清到了一处会议室。他们先坐下等,没多久先是警卫员开道,接着赵官家就出现在陈道清面前。丁飞麻利的站起,陈道清紧接着站起。

    赵嘉仁与两人先后握手,接着说道:“坐。”

    陈道清本以为会是一个极正式的接见,甚至是一个繁文缛节的会面,没想到就这样简单明快。赵嘉仁和丁飞都坐下,陈道清也只能鼓起勇气跟着坐下。接着就听赵嘉仁问:“陈检察官,你从福建回来。就你的看法,福建现在局面如何。”

    “……不如杭州开明。”陈道清答道。单纯论两边的建筑,百姓的生活,泉州作为大城也不算差。可是在泉州那地方,就明显感觉人们拉帮结派,以宗族等为核心泾渭分明的样子。在杭州,陈道清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赵氏敢这么私设刑堂拷打官员。便是赵氏有道理,他们也不敢。

    听陈道清描述着福建的局面,赵嘉仁并没有觉得这描述有啥不对。这些年福建那边的优秀人被赵嘉仁带走,穷人也因为有了移民的场所差不多跑了个精光。单纯以福建的港口地位,赵嘉仁觉得广东与江南全面压制福建也只是时间问题。朝廷的统计显示,福建顶峰的时候人口曾经有大概700万。现在福建人口剩下不到一半,顶天有300万。甚至有悲观的看法觉得,福建人口也许只剩下250万以下。真正的人口就剩下泉州城与福州城等少数聚集区。能留在这种地方继续混,没点人脉可不行。

    丁飞听着陈道清的介绍,心里面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大胆到无所顾忌。陈道清出身不过是个普通的杭州市民家庭,父亲当过禁军,参加过丁家洲之战。是那一哄而散的十几万禁军中的一员。不过这个级别的‘不坚定份子’根本没有被检举。赵官家从来不会对普通士兵提出必须死战到底的要求。

    陈道清的母亲家族是个读书之家,出过秀才。陈道清从小就跟着舅舅读书,大宋开设学校之后很快就完成了小学课程。上初中,上高中,上大政法学院。分配到检察院工作。和那些被陈道清抨击的家族相比,陈道清完全是微不足道。

    然而丁飞却不会认为陈道清狂妄,因为赵官家听的非常认真,同时还不断点头。甚至拿个小本本记录一下。因为陈道清对于福建家族的描述很清楚。赵氏、陈家、林家、蔡家、尹家,这些福建大族的势力崛起的的确非常快。这些家族都是读书之家,加入制科体系的优势远高过那些普通家庭。

    听完了对福建家族的描述,赵嘉仁问:“你觉得现在福建百姓生活如何。”

    “很安逸。”陈道清回答的很干脆。

    “安逸?”赵嘉仁很难想像有人竟然如此评价福建。

    “官家。福建最大的事情是人多地少。原本的时候福建那边人口众多,现在人口大大减少。不过土地便是增加一倍,也不该有安逸。可福建当下只剩下几座大城,泉州与福州加起来一百多万人口,他们其实未必需要那么多农人。官家知道现在泉州的一石大米多少钱么?”在泉州待了这么久,陈道清对于很多事情非常清楚。

    “多少钱?”赵嘉仁问。问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对天下的了解已经大不如以前。以前的时候赵嘉仁不仅知道天下各地的粮价,很多地方粮价实际上都是赵嘉仁去暗中决定。

    “现在泉州一石大米价钱三贯。而十年前还是二十贯。”陈道清讲述的非常清楚。

    “原来如此。”赵嘉仁点点头,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丁飞原本家也是福建,听了三贯一石大米的价格,他也有些呆住了。米价变成以前的七分之一,这意味着生活成本全面降低。没等丁飞盘算出局面,就听陈道清继续说道:“官家,臣所知,现在福建很多茶山。因为官家大大降低了运费,也不对长江以及海运收钱,所以福建那边百姓特别敢种茶。那些茶说是费功夫,其实也就那样子。比种粮轻松许多。茶叶运到江南等地,虽然谈不上贵,却不会卖不出去。所以福建百姓生活颇为安逸。虽然遇到大灾之年,肯定艰难。可是哪里就那么多大灾。”

    “我听说你办案不错。”赵嘉仁换了个话题。

    “我只是自以为不错。现在才知道包拯那种断案,哪里那么容易。”

    听到这话,赵嘉仁笑了,“包拯断案很多都是穿凿附会,大部分案子都不是包拯干的。不过百姓们都希望有好的司法。这心思各代都一样。你怎么看福建官员对司法有什么看法。”

    “山高皇帝远,地方家族想有司法,却不想让司法管那么多。乡贤们横行乡里,以为自己就是朝廷法度。”陈道清果断答道。赵氏敢绑架官员拷打,这已经是违法的事情。而泉州知州最后居然是调停蔡家与赵氏,更是对法律的玷污。

    赵嘉仁也不去评论,只是说道:“在杭州好好做。”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没过几天就是大宋324年9月,朝鲜半岛开始下起秋雨。半岛上最活跃的的只剩下五个师宋军,他们在鸭绿江上巡逻,他们在鸭绿江边建设高高的炮楼。他们也在炮楼附近修建水渠,开辟田地。以当下的局面,指望其他地方运来粮食,还不如靠自己生产。作为大宋最前线之一,这些地方的宋军注意力非常集中。

    炮楼高耸,加上固定的望远镜架子以及遮风挡雨的外墙,炮楼能够清楚看到十几里外的动静。宋军很快就发现那边已经有了与众不同的局面。十几里外有人在修建一些临时居住的场所。既然没有宋军通报是宋军的动作,那就肯定是蛮夷们的动静。经过之前的祸害,朝鲜半岛上大概只剩下宋军和蛮夷还有能力随心所欲的行动。

    那些高丽人此时只是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祈求不被发现。除了瑟瑟发抖之外,高丽人已经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连前高丽王,征东行省的丞相都不见踪影。宋军正在挨着海岛排查,也暂时没找到他们。

第97章 求和与求战(一)

    一群穿兽皮的男人们聚集在一起讲着女直话。众人都是精壮汉子,在辽东这地方也没啥瘦弱者的生存空间。就谈论的内容来看,与几百年前辽国还在的时候差不多,女直人想对宋国的所在发动进攻,通过胜利获得些战利品。

    “蒙古老爷给的东西不够多。我们只能从汉人手里抢些。”为首的那位使用狼牙棒,他身边放的那根比起别人格外的粗大些。

    “我们何不走水路?”狼牙棒粗大程度排在第二位或者第三位的一位首领提出了另外的思路,“我们走水路到高丽,那边不少地方应该还有可以抢。”

    一位身边放着弓箭,貌似主修远程武器的首领当即表示,“宋军船只在水上来回巡逻,见到人就杀。已经有些部落几乎在水上死光。”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女直人也不想去碰宋军的高大炮楼。可别的路线都已经用尽,女直人的狼牙棒能够抵达的目标只剩下宋军的炮楼。

    “我们已经从蒙古老爷那边拿了不少东西。今年何必去碰宋人。”有狼牙棒更纤细的汉子表达了比较怂的看法。

    “家里的女人孩子好不容易有点东西,这时候了何不再拼一下。”为首的那位表达着他的看法,“蒙古老爷给的那点东西还不够!”

    这话说出了与会者的心声。在金国崩溃之前,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好。金国覆灭之后,蒙古老爷要他们出工出力。辽东虽然地界大,生活并不容易。这里山高林密,气候寒冷。这两年终于有了能够去外面抢一把的机会,见识到了外面的东西之后,这帮女直汉子发现他们心中的贪婪更盛。吃得越多越饿,喝的越多越渴。战利品越多,他们就越想去抢掠。

    当年女直前人就是如此,一个更富裕的世界在他们眼前打开,这些人再也不肯安于穷困的现状。

    首领们毕竟是首领。在他们开会的时候,一些看着比较和气的女直人手拿一些人参兽皮之类的玩意前去拜访宋军的炮楼。所谓炮楼并非是在平地上修起类似塔一样的建筑。炮楼是个防御体系的统称。

    譬如日本的炮楼,至少在外面都有好大一圈临时工事。那些核心地区的炮楼更是有砖石乃是混凝土的坚固工事,炮楼防御体系里面有发电机,晚上的时候使用探照灯对外面扫射。几乎不受气候与时间的限制。

    大宋暂时使用草袋与夯土修建的炮楼外防御体系充满了冷兵器时代的特色,这些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女直探子们就被拒之门外。他们本以为宋军会因为贪婪而交易他们这些人带来的兽皮与人参。蒙古老爷和能到女直这边的商人都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他们用河北汉化喊道:“这些官爷,买了我们的东西吧。人参和毛皮,都是好东西。”

    身穿棉大衣的宋军并没有开门交易。兽皮处理不好的话就会非常硬,没办法做成舒服的毛皮衣物。至于人参么,现在宋军的厨房里面就有和母鸡一起炖汤的人参。宋军在寒冷的辽东当成蔬菜一样成片种植的农作物。

    “你们赶紧走。我们不要你们的东西。”士兵们呵斥着。

    “便宜啊!官爷,便宜!”女直人依旧试图能够达成目的。

    “赶紧走!”宋军卫兵也已经不耐烦了,他们紧握步枪,就差开枪。没开枪并非因为宋军就格外的慈悲,军队是个讲纪律的地方,开枪是被严格控制的行动。没有上级的直接命令或者授权,士兵私自开枪是重罪。

    此时负责的班长已经到了炮楼的指挥员这里。对这帮看着不肯走的家伙,班长请示指挥员是不是干脆击毙了示众。指挥员手下有两个连的兵力。听着这个问题之后他摇摇头,“这帮人看着就不怀好意。我们且吊着他们。这都已经9月,马上就要下雪。他们待不久。”

    班长对此不太能理解。所以指挥员也没有废话,直接派人去和门外这些家伙交涉。人走之后,指挥员心里面感叹,北方的冬天和南方完全不同。江南的9月天有时候还能穿夏衣,姑苏那边的枫林也没有开始变红。

    而且在这样的寒冷气候下,大家还得打仗。朝鲜军区的司令已经得知鸭绿江对面女直人异常集结的消息,司令员已经下令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今年的冬天,大家也许要在寒冬里面进行战斗。

    指挥两个连的战斗,级别是副营级。指挥员已经属于职业军人的行列。然而回想起故乡姑苏,他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新规定里面,大宋职业军人服役期至少是十年。若是十年都在这样寒冷的北方服役,想想都害怕啊!

    外面的女直人还是被撵走了。令他们讶异的是,宋军虽然不买他们的东西,却也没有抢他们的东西。若对面是蒙古老爷,这些东西注定保不住。却没女直人被宋军的军纪感动,他们返回的时候只是对宋军防御的完备而恼火。

    如果能够与宋军进行贸易,女直人就有机会打开那些紧闭的大门。两米多的高墙也不至于爬不上去,但是走大门还是更容易。

    所有的试探都得到了共同的结果,这些探子们把消息带回给女直人首领的时候,首领们很快就下令强攻。每天待在这里需要消耗食物,这也是女直首领坚信宋军据点里面一定有大量物资的原因。大家都是人,每天都需要吃东西。宋军能够在这里建立起如此高大的炮楼,岿然不动的坚守这里,他们存储的东西一定多的难以想象。女直人的粮食可坚持不了几天。

    夜晚时分,女直们从隐藏的地方向着宋军的炮楼摸去。他们都干过猎手,知道保持安静的重要。如果吵吵嚷嚷的,只会让猎物受到惊吓。目标很好找,那些宋军的据点每隔一段就会有个灯火,远远看去非常清晰。

    到了一定距离之后,那些被当作引路目标的灯火就显得非常讨厌。只要再向前靠近,就会被发现踪迹。猎人们比较精通远程进攻,那个拿大弓的首领派出了手下,手下捏了一个趁手的泥团,在一个阴影处对着灯火投掷过去。只要打灭一个灯火,就能出现一个进攻的空隙。

    泥团很准,直奔灯火而去。本该扑灭火头的泥团竟然被挡住了。女直人中也有目力极强的人,仔细看去,就见到火头外竟然有些栅栏。泥团就是被栅栏挡住的。这下女直人有些懵了。能够耐得住火焰烧灼的家伙一定是金属的,蒙古治下不许人拥有金属。目的就是怕那些被压迫的人们造反。女直人使用狼牙棒并不是因为他们复古,他们也知道铁家伙更给力,但是现在的局面下也就是狼牙棒的威力大。

    这下投掷惊动了城墙上的宋军,没多久,就见十几个火球从宋军的城墙后被发射出来。火球落地不灭,让女直人的身影暴露出来。女直首领一看这局面,凶性大做,他挥动着狼牙棒吼道:“大家伙,冲吧!”

    见到宋军连晚上的防御都这么严密,白天更不可能。既然花费了这么大的气力到这里,就不能不做努力。首领已经下令,女直们纷纷呐喊着,在昏暗的灯火照耀下向着宋军的炮楼杀去。

    面对悍勇的女直,宋军除了投掷照明用的火弹,就只能火力全开,用最大射速对着城下茫茫多的女直人不断开火。

    战斗爆发的第三天,赵嘉仁就接到了电报。朱洪武请求兵部对女直发动冬季扫荡。这个电报送到杭州的两天后,辽东军区就发来电报,“辽东军区兵力不足。而且辽东军区不受朝鲜军区指挥。”

    是不是对女直人动手的事情被放在一边,辽东军区率先表示不能接受朝鲜战区试图把辽东军区拖入战争的行动。大家都是军区,没理由朝鲜军区想干啥就能干啥。

    赵嘉仁并不反对解决女直人。听到女直这个名字就让赵嘉仁起了杀心,契丹人在赵嘉仁看来已经是蛮夷,女直更是如此。赵嘉仁并不同情宋钦宗与宋徽宗,这两个人乃是大宋的罪人,乃是中华的罪人。赵嘉仁不想为这两个人报仇,但是他却想彻底洗雪靖康之耻。

    “问问辽东军区,他们愿意不愿意和朝鲜军区划分剿灭区域。”赵嘉仁下令。

    三天后,辽东军区回电,“我们辽东军区的事情,不用朝鲜军区出手。至于朝鲜军区提出使用被解救的朝鲜人,我们军区不需要。”

    既然辽东军区这么有骨气,赵嘉仁就给朝鲜军区下令,“朝鲜军区可以打击辽东军区之外的蛮夷。”

    朱洪武接到命令之后有些遗憾,他没想到辽东军区竟然如此小气。他朱洪武在辽东军区的时候好歹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调查了那些女直部落的聚集地。现在朝鲜军区只能解决辽东军区之外的蛮夷。问题是,都不知道蛮夷在哪里,又该如何解决!

    军区的斗争非常正常,赵嘉仁也不想过多干涉。要是各个军区都亲如一家,赵嘉仁才觉得这很危险。现在困扰赵官家的最大问题依旧是向北方移民的困境,连福建那种地方都能出现百姓过得安逸的局面,这的确出乎赵嘉仁意料之外。虽然不至于相信朝廷告示一发,人民就不顾成本的到有土地的地方去。但是赵嘉仁也没想到迁移的难度居然如此之大。

    就在赵官家准备专心解决这个问题,礼部兴冲冲的跑来报告,“蒙古使者乘坐大宋的船只前来。再过不久就会抵达大宋。”

    蒙古人这是来填什么乱呢?赵嘉仁觉得有些好奇。

    好奇的不仅是赵嘉仁,还包括礼部。最新的消息中,蒙古彻底封锁西奈半岛,不许埃及那边与蒙古控制的阿拉伯半岛有什么来往。因为蒙古人自己在战争中对被攻打的城市投掷患了瘟疫的生者与死者,他们自己对于瘟疫有不错的了解。封锁正在闹鼠疫的埃及就是避免蒙古控制的阿拉伯半岛被传染。

    除了大事之外,大宋收集到的细节就很少。顶多是知道在蒙古大臣郭守敬等人努力下,新的巴格达修建的很快。在郭守敬的设计上大量使用了东罗马的水管以及输水技术,巴格达城据说很有看头。

    在礼部的期待中,蒙古使者在10月中旬抵达杭州。见面之后,蒙古使者就质问大宋为何攻打蒙古的云贵。礼部尚书熊裳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失望,如果蒙古人跑了这么远的目的是为了指责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趟行程就完全不值得。

    面对熊尚书那无趣的表情,蒙古使者大声说道:“宋国穷兵黩武,难倒就没听说过好战必亡的道理么!自从北宋开始,宋国何尝停过一天征战,与契丹西夏打了上百年,后来金国兴起,就是因为宋国好战……”

    熊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这举动在外交场合显得有点失礼,但是熊裳还是毫不迟疑的做了。他觉得这才能够让对面的蒙古使者能够理解到这番屁话对大宋毫无意义。契丹、西夏、金国早已经化作历史里的几笔。若是好战才能活到现在,大宋自然不吝啬好战的名声。而且被蒙古人指责好战,就显得更扯淡了。

    蒙古使者看着熊裳以及熊裳周边的大宋礼部人员纷纷打起了哈欠,也知道自己的话其实没多大意思。他喝了口茶润润干渴的喉咙,接着说道:“我们两国还是停战吧。”

    “停战?”熊裳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蒙古使者,从外表上看,蒙古使者好像很诚恳的样子。要是二十年前,蒙古能够有这样的诚恳,想来大宋上下会非常高兴。但是时过境迁,大宋这边已经开始了全面反攻。熊裳自己并不是个主战派,所以他格外清楚那副已经成为官方表态,印刷在小学课本上的大宋地图有什么样的意义。

    “忽必烈大汗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如果宋国愿意议和,不愿意追究宋国夺取大理和贵州的恶行。”蒙古使者说道。

    熊裳感觉非常无语,如果忽必烈的议和代价只有这点,那就说明忽必烈是真的有议和的诚意。如果放弃这么一点利益就能停止战争,忽必烈是真的赚到了。

    “就这些么?”熊裳问。

    蒙古使者从熊裳脸上看到了破局的迹象,他非常谨慎的说道:“熊尚书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蒙古只准备放出这么多么?”

    忽必烈派出使者跑这么远,当然不会是向宋国进行毫无意义的威胁和交涉。但是对面的宋国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和蒙古一样,能在战场上能够得到的,他们就绝不会去谈判。

    熊裳心里面在盘算着该怎么继续,大宋赵官家的理念已经很清楚。当那副华夏地图印刷上了大宋制科学校的课本之后,再由赵嘉仁出尔反尔,那是不可能的。课本上讲的清楚,华夏失去的土地,大宋会一寸不少的夺回来。从事实上讲,赵嘉仁是个篡位者。上一任小皇帝毕竟是皇族出身,赵嘉仁则是宗室。

    然而在大宋百姓眼中的赵嘉仁却是天命所归的天子,临安总投降之后继承皇位的好像是赵嘉仁而不是那位小皇帝。包括熊裳自己都快忘记了几年前那个小皇帝其实还活着。能有这样效果,完全是因为赵嘉仁的文治武功。现在赵嘉仁若是出尔反尔,就等于是宣布他以前的一切都是谎话,这将直接动摇赵嘉仁的法统。

    “熊尚书。蒙古想要和平。”蒙古使者说道。

    熊裳没吭声。上次见到蒙古使者,乃是河北战役之前的事情。那时候的熊裳只是觉得河北战役结束,蒙古被撵回大漠,战争就该结束了。现在又见到蒙古使者,熊裳却发现河北战争的结束并没有终结战争。反倒是开启了未来几乎无穷战争的大门。

    当熊裳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他自己都觉得非常无奈。蒙古人已经失去了机会,如果他们当年在占据巨大优势下肯选择和平的话,大概就不会走到今天。

    “熊尚书,难倒大宋不愿意和平么?”蒙古使者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的问题越来越接近事实。

    “前不久女直偷袭我们大宋,和我们打了几仗。”熊裳讲述了他知道的消息,“女直死了三千人,我们死了三个人。所以我们和女直的战争会持续打下去。要是女直死了三个,我们死了三千,大概就会和平吧。”

    蒙古使者暂时沉默下来,话说到这里,大宋与蒙古相同的逻辑基础已经完全确定,两边都坚持恃强凌弱的理念,所谓和平只是为了准备下一场战争的借口而已。在巴格达的蒙古王庭,蒙古大汗向大宋派出和谈的人员,同时也拒绝了马木留克派来的求和使者。

    “却不知宋国如何才肯议和。”蒙古使者讲出了让他感觉屈辱的话。

第98章 求和与求战(二)

    初冬的江南很美。在周五下午赶上从杭州到姑苏的客船,就能再灯塔指引下夜间航行。体会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第二天醒来,乘客们可以前去天平山赏枫叶,晚上坐客船返回杭州。这行程的优点自然多,短短一天内就可以到名胜踏秋。缺点也非常明显,时间紧,路程远。

    礼部尚书熊裳参加过一次之后就没了再次体验的热情,他选择在周日前往太湖居喝酒。这个酒店在凤凰山下,最大特点是院子里种了枫树,从楼中望出去,能看到凤凰山上红艳艳的枫叶。

    天空下着冬雨,雨势不大却很凉。进了包间,立刻就感觉到温暖。熊裳此次与户部尚书孙青等人喝酒,以杭州现在的流行,自然是热热闹闹的吃火锅。每个人都穿着马上要洗的衣服,充分显示出这帮人的吃饭经验。火锅虽好,味道却大。孙青等官员也是讲体面的。

    先是肉片、毛肚、胗花之类的东西上来。众人一顿吃喝,垫垫肚子。接着是一小碗鸳鸯锅里的菌汤下肚。下一轮开始之前,孙青就问熊裳,“熊尚书,官家这次不打算与蒙古和谈么?”

    “怎么和谈?”熊裳反问道。

    赵官家的大宋版图里面挺讲道理,所有大宋领土都是在史书里面有记载的部分。譬如扶桑洲的北部就归大宋所有,但是扶桑洲的中南部因为有扶桑国,大宋就不把那里标注为大宋的土地。

    南海地区现在已经被大宋征服,这里和更南边的方丈洲一起成为华夏的领土,这算是赵官家为华夏做出的贡献。当下最大难点的就是西北的土地。熊裳抬头一看,就在包间的墙上看到了大宋地图。因为朝廷等公家单位的墙上都会有地图,这种四色地图就成了许多地方的装饰品。

    指了指地图,熊裳问孙青,“如果你是蒙古大汗,你会怎么办。”

    孙青看了地图,也一阵无语。大宋地图包括了吐蕃,更是延伸到当年大唐曾经短暂建立的‘波斯都护府’。这些地方向北的地方也无一例外被囊括进大宋领土,那可是向北到北极。包括蒙古的兴起之地在内的大部分蒙古领地都在地图上被划进大宋的地界。

    “官家……有时候太负气了。”孙青叹道。

    熊裳忍不住翻了翻眼。大宋能有今天就是靠了强大的战争能力,孙青这话听着很不对味。

    抱怨的话一出口,孙青也觉得不合适,他干脆说了原因,“在天竺洋的贸易开始衰退。”

    熊裳眨了眨眼睛,隐约有点想到孙青想说什么。孙青所说的就是盈利下降那一套,大宋这些年疯狂出口,大量进口。经过二十年的努力,成功把天竺洋一带能交易的商品给吸收一空。

    “这些东西是越来越不值钱,就跟着辛香料一样。”孙青敲了敲麻辣火锅,火锅料的确以花椒、辣椒与姜末为主,这里面也有些辛香料增加味道。这些东西曾经价格昂贵,是大宋上层专用。此时也成为大宋人人都用的普通调味品。就如大宋的丝绸、棉布与瓷器,此时在天竺洋周边国家也变得很普通。

    “僧伽罗那地方不是很赚钱么?”熊裳问道。

    天竺洋中的那个小小岛国因为佛教而闻名。现在则是大宋的红茶、辛香料、宝石的来源地。能在森伽罗开辟的大宋家族各个都腰缠万贯。

    孙青家族其实也派了人过去,但是他不会说明的。相反,孙青带着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说道:“僧伽罗才多大点地方。根据测量,大概是6万多平方公里。”

    随着公制的建立,随着测量技术的发展,大宋已经越来越能够准确的提供测量结果。孙青更是说的有理有据,“最近这些年什么价格都在跌。红茶价格已经跌了起码五成,僧伽罗那边若是不继续开垦,需要开垦更多茶园。福建这边已经开了不少茶山,论远近,怎么都是福建近。现在赚钱不易。”

    熊裳听的有些腻味。此时他已经明白孙青希望赵官家能够与蒙古议和,然后让大宋的商品卖到波斯那边。这玩意听着有道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回事。熊家经过丝绸价格暴跌之后,开始越来越服从族长熊裳的安排。最近一年里面,熊家最发财的一户从事的竟然在山东那边收购山楂卖到江南。江南人民用山楂来给不少肉菜增加酸味,还能让肉质更加软嫩。

    孙青所说的商品价格跌一半是真的,但是孙青没说的是流入市场的商品数量增加了可不止一倍,很多商品是十倍几十倍的增加。这些根本不是让大宋与蒙古和谈的理由。如果孙青真的这么看问题,熊裳就感觉这位户部尚书太不称职。

    当然了,熊裳也不愿意去指责孙青。礼部尚书就说道:“官家何时会放弃自己的理念。孙尚书怎么会觉得我能说服官家?”

    “也不是要熊尚书说服官家。只是觉得熊尚书可否与官家说说,大宋休战也是好事。”孙青讲述着他的想法。

    “我没这个胆量说这等话。”熊裳直接把话说死。

    孙青被这话弄的不愿再吭声。旁边一起来的侍郎就笑道:“熊尚书能做到这尚书的位置上,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骨气。”

    熊裳心中大怒,说到这个程度上,那就是公开表示熊裳可以去为了别人的利益去死,这样的货色竟然是侍郎,简直是岂有此理。所以熊裳怒道:“我当尚书是忠于朝廷,忠于大宋,忠于官家。只知道和官家面前耍横算是什么?欺负官家宅心仁厚?”

    被熊裳这么一番怼,那位侍郎脸色也尴尬起来,他连忙解释道:“熊尚书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熊裳趁机把自己的立场讲清楚,“你有什么意思我不在乎,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我熊裳只忠于官家,官家要收复汉家河山的政策一点没错。既然没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官家与蒙古议和。”

    酒席立刻就显得尴尬起来。熊裳也没废话,找了个由头起身就走。其他人却也没有强留熊裳的意思,就任由熊裳告辞了。

    出门上了马车,熊裳心里面不痛快。但是没多久,他就希望赵官家能够知道自己的忠诚。根据到现在的局面,赵官家对于忠臣非常优待。譬如刘猛忠于官家,忠于王事,为官清廉。赵官家就给了要致仕的刘猛家采珍珠的买卖,这转眼之间刘家就开始赚钱。如果赵官家能够如此报答熊裳的忠诚,熊家也一定能够成为大宋数得着的富裕家族。熊裳也觉得自己不愧身为家族族长。

    熊尚书选择了自己的立场,留下继续吃饭的这些人也有他们的立场。侍郎等熊裳走后才忍不住低声骂道:“熊裳真的是小人得志!除了谄媚官家,他还会做啥?”

    这样的批评并没有人特别的附和,就连孙青心里面也觉得侍郎的话说的过了。以前的大宋,大臣们抨击官家昏庸,指责官家胡作非为,都是家常便饭。赵嘉仁赵官家却不是一样的大宋官家,大部分大臣都知道赵官家是真正的明君。

    孙青对此格外有感觉,大宋的财政状况一直很糟糕。依照以前的交钞发行经验,现在大宋每年多投放一亿贯交钞的发行速度一定会让物价飞涨,人民生活苦不堪言。现实中并没出现当年贾似道执政时期的混乱情况,反倒是物价降低,人民富裕。很多人都建议孙青能够向赵官家提议和蒙古议和。

    赵官家也曾经签署过《滑县和议》,与蒙古和平相处了几年。现在若是能够保持和平,大宋岂不是会更加国泰民安。既然熊裳不肯提议停战,这些人就开始寻找新的对象。孙青虽然支持停战,却不愿意当出头鸟。熊裳害怕失去赵官家的宠信,孙青也害怕。

    商量了一阵,这帮人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够利用。最后这帮人想到了赵官家非常欣赏的文天祥。在宋理宗的时候,文天祥就率直的抨击宋理宗。当年有这胆量的人现在应该还有这样的骨气。如果文天祥还能够出来表态,大家就觉得可以支持一下这位人物。

    孙青只是众多希望和平的人士之一。参加串联的人中就有李庭芝,李庭芝此时还前去拜见了以前的老上司贾似道。当年李庭芝是得到了贾似道的赏识,得以快速升官。现在李庭芝致仕好几年,贾似道也从流放地返回。两人见面都很有些唏嘘的感觉。

    听了李庭芝那番希望能够与蒙古议和的说法,贾似道微微点头,他颇为感慨的说道:“官家年轻的时候就性子急躁,我对此印象深刻。”

    李庭芝连连点头。他对于赵嘉仁好感非常有限,现在有人肯这样批评赵嘉仁,李庭芝觉得很开心。然后李庭芝就听贾似道继续讲,“只是蒙古已经西迁,距离大宋几万里。我们趁此机会夺回被夺走的土地又有什么不对?”

    “咳咳!”李庭芝差点被贾似道的话给呛到,咳嗽两声顺过气,李庭芝才说道:“贾公,现在蒙古前来求和,想来是真心。我们此时就该要求蒙古归还以前从大宋夺走的土地。其实现在看也就是四川那边的土地而已。”

    “那要是蒙古不肯归还呢?”贾似道问。他早些年就看明白李庭芝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蒙古人若是想当然,就不会有今天的威势。

    “蒙古人不肯归还,还是担心我大宋不会真的议和。若是蒙古归还大宋故地之后真的能议和,他们想来不会因为那点土地和大宋交战。”李庭芝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四川那边是大宋故地。西夏占据了灵夏之地,那里是不是我大宋故地?”论起知识,贾似道的水平远在李庭芝之上。

    “这……”李庭芝被贾似道的话给堵的没办法。赵嘉仁的确收复了许多故地,但是现阶段还有许多北宋故地依旧在蒙古人手中。若是说大宋故地,也没毛病。所以李庭芝直接问道:“贾公是反对和议么?”

    “我从来不反对和议。只是现在官家所说的话,也的确不好说不对。”贾似道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等李庭芝走后,贾似道就把长孙贾唯信叫来。两人坐定,贾似道就问:“大郎,现在朝廷里面是不是有许多人觉得赵嘉仁威势太大?”

    贾唯信一愣,迟疑片刻后说道:“阿祖,我可不这么觉得。”

    “不是你。你和那些人不同。”贾似道叹道。

    “阿祖所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贾唯信很是不解。

    “有些人是看不得官家如此强势。当年我搞公田改革,不得不印制大量交钞购买土地。那些人觉得吃亏,对我极为记恨。现在赵嘉仁每年发行的交钞比我那时候多的多。可赵嘉仁的权势反倒更加稳固!这么做岂能不招人记恨!”

    “阿祖说的是朝廷掌握了货币发行权的事情吧。这可是天大的创举。原本天下的钱乃是铜钱与丝绸等物,现在已经逐渐只剩下交钞与金银币,朝廷再也不怕钱荒。”贾唯信说的兴高采烈。他已经是农业部纺织局的正处,把丝绸逐出货币行列,贾唯信也有功劳。

    “哦!没想到你竟然懂了这些。不简单。”贾似道也有些讶异,忍不住赞赏。

    只是这赞赏的语气貌似没有被贾唯信完全理解,贾唯信有些不高兴的答道:“阿祖,我好歹也在纺织局当差,若是连这个都不懂,哪里还能当差。”

    贾似道暂时不吭声了。他当丞相的时候,手下的人根本就没几个能有他孙子这般水平。然而二十年前足以当六部尚书的能耐在现在的大宋有点车载斗量的意思,贾似道自己也有点忍不住佩服赵嘉仁的文治之功。

    当然,贾似道并不想原谅赵嘉仁。这个奸诈的小鬼当年看着张扬,实际上是个心机深沉,阴谋诡计的家伙。这个家伙夺取了官家的地位之后依旧没有满足,现在这帮看着支持议和的家伙实际上是想反对赵嘉仁继续扩大他的权势。

    对于一个朝廷来讲,官家要依靠下面的官员赚钱来维持朝廷营运。以前赵官家手里缺钱,下面的官员还觉得自己和赵官家是平等的。毕竟大宋是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的体制。现在赵官家开发出了全新的财政体系与货币体系,纸币终于变得和铜钱一样。赵官家再也不用被那帮士大夫所困,他能够靠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想到这里,贾似道考起了他的孙子,“大郎,你可知我执政的时候税收是怎么缴纳的?”

    “铜钱一半,交钞一半。若是手里有丝绸来交税也可以,不过那时候丝绸可是谁也不肯拿出来给朝廷的。”贾唯信回答的非常流利,最后还忍不住给自己所在的部门吹嘘两句,“现在谁要是能把丝绸卖给朝廷,他们可就高兴坏了。”

    “朝廷为什么一定要铜钱一半,交钞一半。”贾似道继续问。

    “因为朝廷知道百姓不相信交钞的信用。”

    “现在为什么交钞比铜钱管用?”

    “因为很多地方,朝廷不认铜钱。而朝廷所在的所有地方,都认交钞。”

    贾似道心中高兴。自己的孙子的确聪明能干,说出了问题的关键。铜钱现在在民间的互相交易中也许占点优势,只要这样的交易与朝廷有关,交钞就不落下风。这些年朝廷的手又伸到了各个领域。

    孙子争气,贾似道就直接给了答案,“最近有人想借着议和的说法,对赵嘉仁表示不满。你千万不要掺乎在其中。”

    贾唯信听了之后微微一笑,“阿祖,我有今天都是因为跟着官家,跟着这个风云动荡的时代。我才不要这个时代落幕。”

    听了这话,贾似道心里面很感慨。这兔崽子说话就不能顾及一下爷爷的心情么?

    秦玉贞的哥哥现在是杭州的一名官员,大家虽然也称他为秦国舅,这个国舅的称号也的确不虚。但是这位国舅此时也不过是水务局正处级干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不过秦家本身乃是进士家族,秦玉贞一户的兴衰只是家族的一部分。论起家族的实力,这个当然不一般。此时秦国舅家集结了秦家的实力人物,正座上自然是当今官家发妻以及唯一妻子的皇后。

    在中国,皇后以及太后能够合理合法的保持自己的姓氏。就如赵嘉仁的老娘陈太后,正式称呼是赵夫人,称她为陈氏,就有些不够尊敬。但是陈太后就绝无一丝不敬在里面。就如秦皇后这个称呼一样。

    “请诸位来的意思想必大家在信中都已经看到。我觉得咱们秦家总是要有些真正的买卖,在辽东朝鲜等地种人参,养珍珠,看着虽然辛苦。实际上是很赚钱。有了产业,我们秦家才能屹立不倒。”秦玉贞对秦家的这帮实力人物说道。

    自从用了刘猛家提供的珍珠粉,秦玉贞自己觉得容貌貌似有些恢复了年轻的状态。那些上等珍珠不管是送人,用在自己衣服上,或者做成饰品,都非常好。秦玉贞对此极为满意。所以秦皇后觉得这么多年来都没给秦家做点贡献的自己,不如就让秦家在这个方面捷足先登。

    “朝鲜和辽东?”秦家人受过教育的都知道这些地方到底在哪里,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

    “若是让你们去僧伽罗,你们觉得可好?”秦玉贞问道。

    只是听到僧伽罗三个字,不少秦家人都面上有了光彩。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富裕之地,只要能到那里,就一定会赚大钱。

    “二十年前,官家已经着手前往南海。那时候僧伽罗不过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官家觉得那些地方能够赚钱,就不畏艰险。现在我告诉你们,官家觉得在辽东与朝鲜等地,种人参与养珍珠,不亚于僧伽罗。这是官家亲自对我所讲。你们觉得官家的话可信么?”

    秦玉贞说完,就盯着这帮秦家的人物。听了这样的比喻,秦家的那些有力人士也觉得不太好驳了秦皇后的面子。但是他们大概是不太相信的。有一位情商不够,却觉得自己智商高超的忍不住说道:“若是高丽与辽东真的那么好,为何官家二十年前不去开拓这两地,而是去僧伽罗呢?”

    秦玉贞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极为难看,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头二十年在家当闺女的时候,她容貌端庄美貌,那是人人赞美。嫁给赵嘉仁这样的豪杰,虽然有些跟着丈夫在任地往来奔波的辛苦,却备受丈夫疼爱。现在她已经是大宋的皇后,没想到下面的这帮族人居然还敢这么说话。

    难道是因为他们觉得赵官家并没有如同历代大宋官家那样扶植外戚,所以心生不满么?

    “圣人。官家这么不断征战,我们去了辽东与朝鲜也会觉得不安心。现在许多人都觉得官家若是能够与蒙古议和,修生养息,才是最大幸事。”一位秦家的长者开口说道。

    秦玉贞觉得能理解进士家族的这种话。不是秦家的话,而是进士家族的话。因为秦玉贞在家当闺女的时候也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当年她之所以嫁给赵嘉仁这样上过战场带兵打仗的家伙,也是因为赵嘉仁乃是进士。那种赳赳武夫在二十几年前是被视为‘贼配军’的存在。

    跟了赵嘉仁二十多年,秦玉贞当然有所变化。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秦玉贞的逻辑学水平提升许多。所以秦玉贞很想问这些秦家的人,若是没有赵嘉仁东征西讨,不断夺取土地,哪里有去辽东养珍珠,去朝鲜种人参的机会。这帮进士家族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瞎咧咧。

    就在此时,有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姑姑,我愿意去养珍珠。”

    秦玉贞一看,是自己的亲侄子秦明轩。这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第99章 求和与求战(三)

    大宋与蒙古乃是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它们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虽然两个国家彼此对立,但是一时间谁都消灭不了谁。

    蒙古使者面对大宋礼部尚书熊裳的时候也没有处于无法直视的程度,既然议和的难度如此之大,蒙古使者就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够在大宋恢复使馆。

    熊裳尚书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机,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耐心点个赞。带着尚书该有的沉稳,熊裳说道:“我们有使者被蒙古扣住。在这等局面下你们居然还敢要我们重开使馆。”

    蒙古使者并没有觉得尴尬,以大宋与蒙古的现状,大家能够不互相杀戮使者就算是巨大的善意。对于大宋礼部尚书的指责,蒙古使者答道:“若是两边建起使馆,我等就将宋国使者就地归还宋国。”

    熊裳当天把消息告知给赵嘉仁,赵嘉仁当即赞同。高效达成这样的共识,熊裳忍不住笑道:“官家,我觉得这次大概也就能达成这么一个协议。”

    赵嘉仁连连点头,“我原本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协议。”

    熊裳不想惹事,但是他忍不住。最后熊裳干脆爽快的问道:“官家,你觉得我们和蒙古的战争要持续多久?”

    “我们与西夏和辽国打了多久。”赵嘉仁问熊裳。

    辽国建立的比大宋还早,辽国被金国消灭之后的两年,北宋灭亡,赵氏南迁。双方打了160年。西夏晚些,也打了快100年。熊裳还忍不住发散的想到了金国,金国大宋也打了110多年。站在历史动辄以百年来计算的时间标尺上,熊裳突然觉得心中再无芥蒂,在他的有生之年应该看不到大宋与蒙古之间真正停战的那天。

    有了如此豁达的基础,熊裳索性笑道:“官家,我们能否从蒙古那边捞到什么好处?”

    赵嘉仁微微摇头,“除了现在被蒙古占据的土地,有什么是我们对蒙古有需要的?”

    熊裳先是微微点头,接着就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果断的开口:“官家,臣想说件私事。”

    “什么事?”赵嘉仁有些讶异的问,熊裳平素里总是文人的那种矜持。

    “官家,臣想让家族到河北开设牧场,饲养牛马。”这个念头在熊裳心中已经存在不止一天两天,却是熊裳一直说不出来的。

    “为何有这样的打算?你可听说过,家财万贯,带毛不算。饲养家禽,饲养牲口都会遇到疫情。一旦出现瘟疫,赔钱的很。”

    “田宅金银,看着稳当,但是人都养废了。经营产业的确有风险,可天下若是有万全法,前代那么多能人贤者岂能找不到。千年之下,倒是谈起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众人皆以为是至理名言。”熊裳越说越激动,熊家差点栽在经营那么久的丝绸买卖上,若不是熊裳求到赵官家面前,熊家即便谈不上一蹶不振,至少也会元气大伤。

    赵嘉仁并没有被感动的意思。他冷静的看着有点激动的熊裳,这种级别的人在现在的大宋真的不算什么。若是熊家表示愿意举族前往河北开垦耕地,赵嘉仁也许会更认真的考虑一下。

    面对赵嘉仁的冷静,熊裳在激昂的情绪下并没在意,他继续说道:“以前开拓总是失败,因为没有科学。现在科学兴起,臣觉得可以开拓。臣会请农学院的老师,若是赚到钱,臣打算兴办学校。”

    “呵!哈哈。有意思。”赵嘉仁冷静的神色终于转为欢喜。这么多年来都是赵嘉仁要求那帮搞产业的去请教农学院,主动表示要跟着农学院走,甚至要办教育的人,熊裳是第一个。

    熊裳心中大喜,赵官家用这样的态度说话的时候,也就是他会支持的时候,熊家有希望了。“还望官家指教。”熊裳说道。

    “搞饲养很辛苦,时间长,工作重。只是小打小闹,赚不到钱。”赵嘉仁讲述着他的了解。

    熊裳家有亲戚在杭州的饲养场工作,他对此已经有了解。但是真能办好的话,这个利润也足够惊人。现在一个人一年能养几十只羊,十几头牛。若是有几十号人,能干的事情就更多。现在一头牛杀了之后可以做成各种肉类制品,牛皮、牛筋、牛角等物价格更高。一个几十人的饲养场一年能挣几万贯。熊裳觉得自己家族也不能就吊死在丝绸这一棵树上。

    “官家。臣知道这很难。但是事在人为,熊家搞开拓,总有风险。便是失败了,臣这点薪水也够让那些族人饿不着。”

    “河北人少,土地不缺。用人放牧不如用狗,你运气好。我们已经弄到了边疆牧羊犬。养牛马虽然不错,养羊取毛也是好事。就看你家到底是不是用心。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我大哥。”

    看着熊尚书拿了信离开,赵嘉仁心中微微感叹。如果熊裳家运气不差,大宋未来也许又崛起了一家豪强。可这也没办法,广阔的疆土必须能够让大宋人民赚取利润,大宋人民才会不顾一切的前去耕种开垦。

    熊尚书第二天就去找了赵嘉仁的大哥忠王赵嘉信,看了赵嘉仁的信后,赵嘉信非常高兴。“熊尚书,见到这边疆牧羊犬,你就知道这世上真的有无数生灵太喜人。”

    对于赵嘉仁能推荐的狗,熊裳觉得一定得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听赵嘉信这么讲,更是觉得心中有谱。看见几只黑白花色的狗出现在面前,熊裳立刻就忍不住喜欢上这些看着就聪明伶俐的家伙。

    这些狗狗跑步的姿势与普通的狗大不相同,最重要的是,这些狗个头虽然不算小,但是看着就非常和善的样子。没有那些普通大狗的凶悍感觉。

    原本熊尚书是来看狗的,当天走的时候他干脆向赵嘉信买了一只。回到家,把这个美丽的小东西拿出来给夫人,夫人第一反应是疑惑的看着熊裳,很怀疑的问道:“怎么会弄条狗回来?”

    看着态度不够好,熊夫人还是给狗笼下面放了个垫子。省的弄脏屋子。

    之后的两天,熊裳继续上班。第二天下午熊裳回到家,就见他家夫人正在和狗狗说话。揉揉眼,熊裳确定自己没看错。

    “你再要是在这里撒尿,我就把你扔出去。”熊夫人语气还挺严厉。

    那条小狗则乖乖的趴在地上,一脸委屈和不安的看着熊夫人。看着好像听明白了熊夫人的话。

    第三天回到社区院子里,熊尚书就见熊夫人正带着狗散步。边牧老老实实的跟在熊夫人身边,完全看不出才养了三天的样子。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边牧跑过来坐在附近的地上,用着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吃饭的众人。不叫,不闹,就这么目不斜视的看着。

    在这样的注视下,熊尚书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心里面一阵阵的不安。就在他准备把一块肉喂给狗狗的时候,熊夫人对边牧说道:“你今天都知道了多少,还这么看。贪吃鬼!”

    虽然嘴上这么说,熊夫人还是掰了一块馒头给狗狗。边牧立刻安静的吃着东西,看着文静的很。

    有了这小东西,熊尚书家的欢乐在快速增加。尚书的子女都已经长大,现在全部成亲,也都分房后搬走。平日里不怎么爱出门的熊夫人现在每天都要出门遛狗。还每天最少两趟。虽然也会抱怨狗狗太喜欢出去野,但是小东西自己叼了遛狗绳过来的时候,熊夫人大赞狗狗的聪明。接着就出去遛狗。

    家庭的日子好了,工作心情也自然好了。熊尚书与蒙古使者最终达成两边可以互相建立使馆的协议。但是这个协议需要经过蒙古大汗的同意,熊裳就欢欢喜喜的准备把蒙古使者送走。杭州距离巴格达太远太远,下次见到蒙古使者应该是至少一年后的事情。

    出乎熊尚书意料之外,蒙古使者竟然在离开之前跑来熊裳家拜访。看得出,蒙古使者觉得熊裳也许可以单独决定很多外交上的大事。但是熊裳自己知道大宋的外交其实都是赵官家拍板。

    两人在客厅里面坐下没多久,熊夫人就带着狗狗回来。回到家的边牧直接跑到客厅边,原本垫在狗笼下的垫子就在客厅里,它在上面趴下。带着好奇和警惕的神色盯着蒙古使者。本来使者正在尝试从熊裳这里套出能否签订和议的可能,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条边牧给吸引了。

    熊裳对自家的狗很满意。一般的狗要么是冲着陌生人叫,要么就是装死狗。像边牧这样安静又不失警觉的小家伙,熊裳也是第一次见到。

    “圆圆,过来。”楼下传来熊夫人的声音。已经有了圆圆这个名字的边牧站起身,一声不吭的跑下楼去了。没多久,就见边牧叼了一个篮子跑上来。没多久熊夫人上了楼,拿过篮子,从里面掏出线香点着。虽然来拜访的家伙是蒙古人,熊夫人不愿意搭理他,但是起码的礼数还是得有。

    “尚书。你这狗是从哪里买的?”蒙古使者声音有点不对劲。

    “这是官家赏赐的。”熊裳可不想找麻烦,就说了一个有后续的说辞。

    “可否卖给我?”蒙古使者的表情极为诚恳。

    熊裳当时就无言了。就算是蒙古人,这么说话也直白的太过份了吧。熊裳又不欠他的,为何要把狗卖给他。在熊尚书看来,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正准备拒绝之时,熊尚书突然灵机一动,“这狗乃是官家赐给我的,虽然我觉得这狗非常好。却不知道好在哪里。”

    “听话。这狗这么听话,又如此聪明。我们蒙古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狗,却总是找不到。”使者眼中和声音中都是感叹。熊裳甚至怀疑这厮会不会公开抢狗。

    熊裳当然不会把狗卖给蒙古使者。最后他差点去叫警卫撵人,才把那个满眼贪婪的家伙撵走。便是明知道没了希望,蒙古使者还是继续表示,“钱不是问题。尚书,钱真的不是问题。”

    圆圆此时已经乖乖躺在垫子上,熊裳则忍不住卖弄起自己的成果。“原本以为精于鹰犬乃是浮华弟子的作派。现在才知道为何当年只有王公贵人才懂这个,我请官家赐给的狗就是不一般。”

    熊夫人则抱怨道:“这些蒙古人也忒无礼,哪有这种见到别人家的狗就要买的。还有,蒙古人难道不洗澡么。就算他们自己不洗澡,你们就不能请他们洗澡么。你看这屋子的味道。”

    自吹自擂竟然没有被应和,熊尚书有点委屈的换了个说话,“连蒙古人都觉得这狗好,看来用它放牧一定能行。官家都称这种狗叫做边疆牧羊犬。那蒙古人倒是有眼力。”

    熊夫人本来不想配合丈夫自吹自擂的劲头,一听丈夫的意思竟然是要把狗送去牧羊,熊夫人立刻反对,“你把圆圆送走,你每天陪我出去走么?”

    “可是,我买它就是为了牧羊。”熊裳觉得有点讶异。

    “你当时说那么多狗,你选了最好看的。你就再去买些别的狗来牧羊不就好了。圆圆就留在家里和我做个伴。”

    前有蒙古人要把狗买走,现在是夫人坚决不许把狗带走。熊尚书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弄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鹰犬本就是狩猎时候必须的东西,狩猎则是当年贵族们某种程度的军事操演。边牧这种不咬人只咬狗的中型犬并不适合战场,在距离未来熊家牧场比较近的辽东,远比边牧更凶猛的猎犬正在追踪那些逃进森林里的女直人。

    宋历10月底已经是西历12月初,辽东的大地银装素裹。那些女直人的脚印在树林中清晰可见。追击的宋军并不太着急,他们跟在猎犬后面追击。即便没有看到那些女直人逃跑的背影,宋军也依旧不慌不忙。

    猎犬停下来,冲着树上开始吼叫。宋军抬头仔细看去,就见茂密的树上,有女直人藏在上头。若是只跟着女直人的脚印走,就一定会错过。

    火枪纷纷举起,就在开火前,女直人已经纵身跳下树,挥起狼牙棒对着猎犬打去。就在狼牙棒挥落之前,子弹就已经击毙了这个能在雪地里跑了老远路的壮汉。

    “收队。去下一个女直人的聚集地。”宋军指挥员高声喊道。穷追不舍的效率太低,趁着下雪时候对女直聚集地实施剿灭虽然累,却极为有效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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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介绍:
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