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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章 求和与求战(四)

    冬日的辽东,黎明前的黑暗让纯净的天空仿佛是一整块无边无尽的黑色宝石。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原野间的兵站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兵站的建筑并非夯土,而是用稻草绳编织的袋子里装满泥土垒砌而成。屋外零下十五度的低温让墙壁变得坚固无比,同样也是制作冻豆腐最适宜的温度。低温让豆腐中的蛋白质与水分子继续分离,冰冻后的水,把豆腐均匀的质地变得像海绵一样。

    厨房里的温度接近二十度,早早醒来的炊事班在这里已经忙碌差不多两个小时。热腾腾的大锅里面,馒头已经出笼。三分之二白面,三分之一的玉米面,混合面料兼顾了营养与美味,是战士们最喜欢的主食之一。

    今天早上的主菜是豆腐炖鱼。鱼是在附近捕捉到的,这条溪流从不封冻,当地人称为活水,用它炖鱼最好。干货,放入热水,曾经的色泽和风味瞬间复活,这不仅是炖鱼的配菜,也是冬季里最主要的维生素来源。油烧热,鱼很快焦黄成形,加入溪水漫炖。半小时后,豆腐出场,蜂窝状的冻豆腐,充分吸收汤汁,饱胀丰满。一餐铁锅炖鱼,漫长的冬季正在开始。

    随着朝霞散去,战士们已经吃完了早饭。天空蔚蓝的如同纯净的宝石,在如此晴朗的天空下,马拉雪橇在兵站外面排成长龙。两根钢质雪橇滑板上安装着木架,每架雪橇由一匹十分耐寒的蒙古马拖动。即便如此,马匹身上也披了棉被,增加保暖。雪橇上坐四人,大家穿着厚厚的军服,还把行军棉被展开盖在身上。随着一声吆喝,雪橇组成的队伍开始出发。

    钢,是对含碳量质量百分比介于0.02%至2.11%之间的铁碳合金的统称。在大宋官家赵嘉仁开发的搅拌炉问世之前,这种金属制品非常难以获得。搅拌炉的原理很简单,生铁中碳含量高于2.11%,熟铁中碳含量低于0.02%,将融化状态下的生铁与熟铁注入搅拌炉,不断搅拌,让它们在液态状态下混合均匀,最终得到钢。

    这种优良的铁碳合金一经完成,就展现出耐磨,坚固的特色。打磨后的钢质雪橇滑板用上几年都和新的一样。光滑的表面拥有极小的摩擦力,马匹拖着装载了四人以及四人装备的雪橇依旧可以轻松前进。

    清晨的旗帜在阳光下看着格外显眼,队伍在旗帜的指引下直奔这里的住民聚集地而去。那里,有此次行动的目标,女直人。

    蔚蓝天空,皑皑白雪。在这样诗情画意的环境里,指挥战斗的营长没有一丝一毫的闲情逸致。女直人的营地在四十几里外,队伍以每小时十五里的速度前进。冬天白天短,越靠北越短。早上七点多到下午四点多,大部队能够充分利用的时间其实只有九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雪橇队伍终于抵达目的地。战士们掀开棉被,从雪橇上跳下来。若是是靠两条腿,四十几里路足够他们走上一整天。即便如此,他们也需要一阵运动才能让身体感觉暖和起来。

    这个女直人的聚集地有围墙,因为距离宋军近而距离蒙古人很远,这里的首领乃是蒙古人非常器重的对象。至于宋军,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其中女直人的理由。

    爆破手出现在围墙外的时候,女直人已经骚动起来。在喊话之前,已经有弓箭射了过来。如此迅捷的反应足以证明女直人对宋军的信任程度。对等的局面下,宋军步枪手们对着围墙上的女直人就是几排射击。

    有了步枪手火力牵制,爆破手把炸药包放好,点燃引信,随即撤退。几声巨响,简陋的围墙就被炸开缺口,宋军呐喊着就冲了进去。

    巨响传来之前,族长的儿子完颜达刚爽完,正准备搂着妹纸躺会儿,就听到外面一阵大乱。不到二十岁的完颜达立刻蹦起来,手忙脚乱的去穿厚厚的兽皮衣服。还好妹纸算镇定,上来帮忙,完颜达拿起武器冲出去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找他的人。

    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惊恐的喊叫。营地能够有今天的规模,自然经历过血与火的战斗。完颜达跑到他父亲所在的大屋,就见到不断有人跑回来报告,“外面的南蛮子已经堵住了东边。”“南蛮已经堵住了西边。”

    得知四面都已经被围,完颜达的老爹康八勇一声怒喝:“到了这时候,大家也不用想那么多,一部分人向南边杀,等南蛮们往南边集结,大伙再向被冲。能冲出去多少算多少。活着出去的就记下今天的仇,将来一定要让南蛮子们偿还。”

    这命令已经算是最好的安排。女直人万万没想到宋军竟然能在雪天过后发动进攻,此时陷入绝境,也只能靠他们的悍勇了。很快,女直人就发动了反击。男人轮着狼牙棒冲杀上去,少年和女人则拿着削尖的木棍紧跟其后。

    身为族长的儿子,完颜达也准备出击。没想到直接被父亲叫住,按住儿子的肩头,康八勇问道:“你记得自己为何叫做完颜达么?”

    “因为完颜阿骨打是我们女直的英雄。”完颜达虽然不知道老爹这是啥意思,却大声说道。

    “嗯。所以你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做英雄。”康八勇声音深沉。他不姓完颜,所以他的儿子名叫‘完颜达’。全称康八勇完颜达。康八勇知道宋军的厉害,所以决不许儿子去送死。

    安排了儿子在北边冲锋的队伍,康八勇自己则指挥向南突击的队伍。听着外面激烈的枪声,完颜达心中如同烧起了一团火。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完颜达偷偷溜出了队伍,向着南边跑去。

    空着手的年轻小伙很快就找到了兵器,地上躺着几名已经毙命的女直汉子,他们身边的有狼牙棒。完颜达拎起一根,就向着前进跑。就在街口,只见到二十几名女直汉子冲着宋军冲了过去。

    为首的宋军手里拿着小小的玩意,在很近的距离对着那些壮汉挥动。壮汉身穿厚厚的毛皮,普通的削尖木棍都扎不透。虽然看着受了伤,却还没倒地。后面那些宋军跟上来,用钢枪上的刺刀一通戳,顷刻就解决了二十几名壮汉。

    完颜达见到那里有好些素来有名的勇者,再也没有最初的冲动。他扭头就躲到宋军看不到的地方,接着就往回跑。也许跟着大队才是正确的选择。

    没等他跑回聚集地,就听到后面也已经杀声震天。片刻后,女直人纷纷的惨叫着向完颜达这边跑来。然后突然有人一把拽住完颜达,把他拉进旁边的屋子。惊魂未定的完颜达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相好的妹纸。妹纸已经穿好了衣服,红红的脸颊此时看着还挺好看。妹纸的老爹眼神虽然不友善,却对完颜达说道:“你现在跟着我们走,走散了可别怪我们不带你。”

    说完,老爹带头从后面出去,七拐八拐,就到了围墙的角落,老头子掀开几根木头,从缺口里面钻出去。完颜达虽然很想回去和老爹在一起,却也知道这已经是逃跑的机会。加上和妹纸在一起,也不愿意离开。从缺口处钻出去,完颜达本以为那是条路。没想到那边竟然是个地洞。这帮人钻进去,用木头和泥土堵住洞口,都藏在里面。

    枪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又逐渐散去。没多久,寨子里面就响起了狗叫声。之后还有零星的尖叫声。再后来,寨子里面已经完安静下来。众人躲到天黑才出去,寨子里面黑黢黢的,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激烈的狗叫。很快,就有人举着火把追过来,这些人只能扭头就跑。

    冬天的雪地里极冷,宋军追了一阵之后就不再继续追赶。完颜达他们仗着路熟悉,一直跑到第二天天亮,才跑到了山间的猎人小屋。这里有木柴,有木床。大家又累又饿,生了火之后就睡下。

    被饿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妹纸的老爹看着疲惫的众人,严肃的说道:“我们还是继续向山里走。这里还是不安全。到了深山里面的小屋才能安全。”

    年轻人都没有去和宋军拼命的勇气,便认同了老爹的看法,他们烧了点热水喝下,接着就继续往山里头走。

    宋军知道有漏网之鱼,但是此次收获很大。那些高丽仆从军一共斩首上千,他们都是被宋军解救回来的高丽人,对于女直人有着刻骨的仇恨。虽然打仗靠不住他们,干些杂活却很管用。譬如砍脑袋,宋军都觉得过于血腥,高丽仆从军则非常开心。这也不能说这帮人心里扭曲,他们可是眼睁睁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打死,还是被狼牙棒击碎天灵盖而死。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他们的心灵已经被扭曲。解决女直人对高丽人反倒是心灵的抚慰。

    消息传回辽东军区,脑袋很快就会送回军区这边检验。验收的脑袋最终会修成京观,证明宋军的努力。数据加起来,宋军最近一个月已经解决了超过十万女直人。

    “咱们军区要不要进军辽阳?”

    “这得官家同意才行。”

    “有没有听说朝鲜军区进军沈阳?”

    “天寒地冻,他们怎么可能打得那么远。”

    辽东军区的众人在商量局面,就忍不住拿着朝鲜军区开涮。虽然话说的轻松,众人实际上也不那么轻松。当年大家夺回黄河以南的故地,不少祖上是河南地的军人都有重归故里的亲切感。夺回河北,这感觉就成了‘光复河山’的历史感。

    现在这辽东地,华夏已经失去了600年。驰骋在这里的宋军的态度就只剩下‘剿’这一个字。大家所做的就如现在这样,砍掉的脑壳越多,功劳就越大。按照情报,几十万女直人分布在从辽东到松花江的广大土地上,宋军要做的就是彻底解决他们。光是这样的想象就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不说些开玩笑的话,剩下的就只有沉重的压力。

    “有没有办法让女直投降?”终于有人提出了观点。这个问题随着电报送到了赵嘉仁面前。

    兵部对这个看法颇为不满,赵嘉仁虽然对军中有这样的人道主义者感动,他也同样觉得有这样想法的家伙可以退役。如果这人因为这么一个建议而得到提拔,那对于奋战的军人会是什么暗示?早革命不如晚革命,晚革命不如反革命么?

    赵嘉仁点点头,“这个人让他立刻退役吧。”

    参谋长一听,立刻点头,“我们现在就去做。”

    “另外,对于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官兵,我觉得可以根据他们的战果采取些措施。”赵嘉仁说道。

    兵部的拿着小本本赶紧记录,赵官家现在可不是什么仁君。

    “干掉超过三十敌人,就可以正常退役。不受时间限制。我觉得有些战士并不太能接受这么惨烈的剿匪战。”

    “那现在退役的那位……”

    “他么!”赵嘉仁柔和的声音立刻就没了温情,“这样的就按照强制退役待遇。”

    强制退役是针对那些被认为不适任,并且有很恶劣影响的军人采取的手段。得到了如此评价的家伙,首先就剥夺他们所有正常退役的荣誉,其次就是待遇降等。将官的待遇变成校官,校官待遇变成尉官,尉官降为士官。士官和士兵,统统只给发工资,并没有军属待遇。

    方才的时候赵嘉仁还有点人道主义的感动,此时他的心情已经恢复到冷酷君主的立场,在残酷战争面前退让的立场就看着格外可恶。对这样的人,赵嘉仁再无一丝同情。

    看赵嘉仁这样,兵部的人事处的趁势说道:“官家,我们觉得干脆让犯人到北方开辟吧。”

    听了这个建议,赵嘉仁忍不住叹口气。在东北开辟,赵嘉仁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北大荒的垦荒知青。那是多么伟大光荣正确的案例。而自己的开辟最后还是搞成传统的罪人发配边疆的手段。

    想到这里,赵嘉仁就不痛快。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有听说关于犯人从军的建议?”

    兵部的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表示自己根本没听说过。聪明的家伙更是说道:“官家,军队乃是国之干城,岂容犯人玷污!”

    “哼!”赵嘉仁重重哼了一声。他心情不爽,就格外不能容下一些事情。他千辛万苦打造的军队若是再变成贼配军,赵嘉仁那是真的要杀人泄愤了。

    “今年军队扩编吧。”赵嘉仁还是不想对犯人发配边疆的政策表达支持。有些东西一旦被冠以污名,那就极难洗刷。就如大宋军队这‘贼配军’三字,也是因为南宋其实灭亡了一次之后才得到了解决。

    送走了兵部的人,赵嘉仁心中有许多负能量,干脆就先不见别人。正在排解着心中的不快,秘书进来说道:“官家,文天祥前来拜见。”

    “有请!”赵嘉仁心情登时就好了起来。不管文天祥有各种局限,至少在赵嘉仁心中,文天祥还算是有正能量的人。

    文天祥见到赵嘉仁,立刻问道:“官家,我听闻有人说官家不准备与蒙古议和?”

    “你支持与蒙古议和?”赵嘉仁笑道。

    “若是能议和,也未必是坏事吧。”文天祥素来说话很率直。

    赵嘉仁并不讨厌这样的率直,因为文天祥这家伙出身豪富,又是状元,更因为他个性比较清高,并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利益代言人,所以文天祥这家伙便是说出什么来,就可以当做他的理念所在。赵嘉仁对于很多理念颇有容纳的雅量。譬如和平主义。

    见到赵嘉仁不吭声,文天祥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在想官家为何不答应,大概是因为我们夺回灵夏故地之后,蒙古人只怕不会议和了。”

    “不仅是灵夏故地。当年大汉的铁骑所到之处,我们大宋也要收回。那就有了很有趣的事情,和林是一定要拿下的。但使龙城飞将在,霍去病当年的龙城大概就是和林。蒙古大汗忽必烈会答应和林成为我们大宋领土么?”赵嘉仁笑道。

    “和林。但使龙城飞将在!”文天祥叹道。他很快收回心情,问道:“我想问官家,难倒真的不能和平么?当年大汉打下那么大的土地,最后不照样没能坚持住。”

    “大汉虽然没坚持住,好歹是灭在自己人手中。晋朝倒是没有北边的那么多土地,最后什么下场。我大宋在北边连番失败,又是如何。这世间各种轮替,我大宋熬过这次关口,我觉得没有千年国祚,也能与周相比。所以大宋领土越大,就越没事。”

    听赵嘉仁这么讲,文天祥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但是这样讨论大宋国祚,文天祥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了点感觉,不少人提及大宋的战争与和平,文天祥感觉自己该说话。现在文天祥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何不该说话。

    “官家就准备把战争留到下一代么?”文天祥用了别人的说辞。

第101章 求和与求战(五)

    文天祥回家的时候带了个锦囊,里面是赵官家送他的二十粒珍珠。便是以文天祥的眼光来看,这些珠子品质也相当不错。在马车上,文天祥很想回家。每次见到赵官家和秦皇后在一起的样子,文天祥就忍不住觉得家庭的好处。

    作为江西大地主的嫡长子,文天祥自幼富贵。少年得志考上状元,更是蓄养美妾歌妓,声色犬马。乃是颇享受之人。二十颗上等珍珠不便宜,对文天祥也不是无法承受的东西。然而秦皇后递给赵官家一锦囊珍珠的时候,举止神态非常单纯。要一袋珍珠,便给一袋珍珠。毫不刻意。

    文天祥看得出秦皇后有事情找官家,拿到礼物之后立刻告辞走人。回到家,没等文天祥掏出珠子,就见家里一楼客厅里面有不少礼物。现在已经是12月,马上就要到元旦,正常情况下都要互相走动。文天祥属于那种不怎么正常的人。

    有钱、能干、身为官家器重的重臣,文天祥有资格任性。他并不喜欢与很多人来往。礼尚往来,文天祥这么孤傲,其他官员也没理由向文天祥低头。眼前的这么多礼物一定有问题。

    送珠子的事情被延后,文天祥就问起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来了好些人带了礼物,我也不好意思把他们拒之门外。”文夫人答道。

    “咱们家不缺这些东西。下次千万不要收那些别有居心之人送的礼物。”文天祥埋怨起来。

    文夫人被这么讲,本想咬咬牙认了。可她还是没能忍住,“官人,你给朝廷做官,别人家都有些亲朋故旧,咱们家却是没有。咱们孩子除了同学之外,竟然没有别的青梅竹马。”

    “同学有什么不好。我看那些孩子们各个上进。”文天祥对夫人的看法并不能接受。

    文夫人这下可不乐意了。只是朝廷的公务也不由她做主,于是文夫人愤愤的起身,“明日我就让人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收都收了,送回去又有什么意思。”文天祥叹道。说完,他站起身闹出锦囊递给夫人,“这是官家送的礼物。放心,官家别无居心。”

    结果锦囊,文夫人撂下一句,“官家怎么会没居心。他是想让你继续效忠朝廷。”

    说完,文夫人拿着锦囊上楼而去。

    夫人的话让文天祥难以反驳,成年人的世界哪里会真的没有居心。但是文天祥并不愿意向夫人的看法妥协,他在一楼对着拾级而上的夫人大声说道:“官家表达完善意之后,此事就已经了结。其他人表达善意,是为他们下一步做铺垫。两者还是大大不同!”

    文夫人听完之后暂时停下脚步,就在文天祥觉得夫人会转头说点啥,却见夫人一声不吭的继续上楼,把文天祥一个人丢在楼下。

    第二天一大早,文夫人就把熊裳尚书的夫人请来。文天祥就见熊夫人带了一条黑白花色的狗狗,狗狗以异常的聪慧与安定状态,在客厅门旁蹲坐。静悄悄的看着两位女性欢快的讨论着珍珠的成色,应该怎么加工。文天祥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去看了那黑白色的狗,这次狗狗从蹲坐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地上。它不吠,不叫,仿佛一件很好看的装饰家具一样静静待着。

    看到文天祥注视自己,狗狗也用聪明的目光回望文天祥。出门的时候,文天祥的脑海里还是别人家狗狗那和善的目光。这位见多识广的男子心中忍不住生出疑惑,他家以前养的是不是都是假狗。

    等到下午回来,文天祥发现夫人已经换了一对珍珠耳环,正喜滋滋的招待客人。见到李庭芝这位客人,文天祥登时就有些警惕起来。

    两人坐下,李庭芝先寒暄几句,接着就谈起现在的朝政,“我现在已经致仕,终于能够清闲下来。”

    对这么一个切入点,文天祥忍不住回想起李庭芝之所以致仕的原因。赵官家推行标准致仕时间,当时规定为55岁。当时的南昌知州李庭芝对抗土改,就顺利致仕。被制度性的解决掉。这个手段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李庭芝继续发表着冠冕堂皇的道理,“官家本就是大宋丞相,现在他不任命丞相,还是实施相权。我觉得官家太过于辛苦。”

    文天祥看着李庭芝,心中有许多念头翻动。

    里听着看着文天祥若有所思的表情,试探着说道:“若是按以前的制度,文兄弟做过这么多差事,回到朝中至少也是执政。”

    听到这里,文天祥忍不住点头。昨天他去见赵嘉仁,两人啜饮着红茶,很坦率的聊着话题。赵嘉仁说道:“瑞宋,我知道很多文官希望我能和大宋其他官家一样什么都不懂,好被他们欺瞒。”

    文天祥现在还能记得一股电流从尾巴根直冲天灵盖的感觉。这样的指责已经可以归于欺君之罪,大宋虽然不以言论杀士大夫,却不是不杀士大夫。欺君之罪即便不杀头,也是革职流放。绝非普通小事。

    “你不用慌,如果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大概还会生气。既然知道了,我当然就不会生气。”赵嘉仁微笑着说道。

    文天祥当时问道:“官家若是觉得那些人不忠,便请公布其恶性,将其发配边疆。”

    “说起发配边疆,我其实有个心病。有人提起要将犯人发配边疆,但是我觉得这不适合。当年犯人从军,已经弄出贼配军的称呼,加上刺字。军人地位一落千丈。若是我大宋提起边疆,想到的都是各种犯人所在的地方,那谁还愿意去边疆建功立业。你想唐宋之时,守边虽然辛苦,却是建功立业的所在。提起边疆,那就是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之后文天祥与赵嘉仁谈论的就是这些正事,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开始来煽动文天祥了。

    微微点头间,文天祥还轻捻着胡须。看到文天祥这般模样,李庭芝露出了喜色,“看来文兄弟是想做丞相。”

    “大宋官员,谁不觉得丞相地位尊崇。”文天祥笑道。昨天的时候文天祥问了个问题,‘赵嘉仁是不是想把战争传到下一代’。现在文天祥才明白自己的真心想法,他是有些担心赵嘉仁会把大宋当下的局面传到下一代。

    在下面做官要的是功绩,当丞相就不考虑这个。丞相们肩上的责任是解决地方官员解决不了的问题,并且制定朝廷的大政策略。政策有效,下面自然有政绩。有了政绩,丞相的地位就会稳固。

    现在赵官家自己担任丞相,还干的非常好。以文天祥在两淮路所见,至少农村生丝产量暴增,在黄河故道附近,棉花种植也开始普及。百姓们收入提高的极快。用交钞替代铜钱的政策同样大获成功,农民种植经济作物,就得卖出去才行。有了供销社,农民赚到了钱,也把钱给花了出去。这一进一出,经济立刻就活跃起来。

    以前是官家需要依赖文臣治国,需要依赖武将打仗。现在大宋的局面变成文官靠官家的政策获取功绩,武将靠官家的指导获得胜利。等于是乾坤逆转。若是这局面再延续下去,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的传统就被彻底打破。

    心中的这层窗户纸被戳破之后,文天祥思路再无窒碍。他对满脸期待的李庭芝说道:“李兄,却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想恢复丞相。”

    李庭芝当然不会交底,他笑道:“有这想法的人虽然多,但是官家若是不答应,我等也没办法。还得大家先志同道合才行。”

    “我这人胆小。让我领头,我定然不会。”文天祥笑嘻嘻的就先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李庭芝眉头微皱,他和一些人是希望文天祥能够蹦出来挑头的。不过他们也知道文天祥不是傻瓜,现在至少文天祥不反对,就算是很好的进步。

    文天祥不屑很多官场上的事情,这不等于他不会这些手段。很好的把李庭芝打发走,文天祥坐在沙发上,心里面非常欢喜。抓住了朝廷的某种趋势,就如同开了天眼一样。这次的豁然开朗还包括了现在大宋的局面。那就更加令人满意。

    点了根雪茄,文天祥靠在沙发上按照之前的思路考虑下去。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更支持现在的模式,或者是支持以前的大宋传统模式。现在蒙古人依旧对大宋有一定威胁,赵官家兼了丞相,文天祥觉得心中有底。不管遇到什么局面都不会让他感到害怕。

    不过与大宋的传统模式相比,外敌不让大宋感到恐惧。这样强势的官家就有点令人恐惧。

    过去三十年间,大宋只有两位真正的丞相。一位是在临安总投降之后执政的赵嘉仁,另外一位就是被认为导致临安总投降的贾似道。贾似道在台上的时候,可是与那些强势的丞相一样,给群臣制造了许多压力出来。贾似道是因为坏了大事,这才被罢相。赵官家不得不让出丞相的大权,那又得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才行?

    贾似道并没有心灵感应能力,所以他不知道此时文天祥对他的评价。如果文天祥敢当面指责贾似道导致了临安总投降,贾似道一定会坚定的反对。在贾似道看来,如果没有他当年前去守鄂州,临安总投降的局面只怕会更早爆发。贾似道也曾经反思过自己的执政,他觉得自己当年唯一的错误只有一个,那就是小看了赵嘉仁。

    时间让贾似道能够逐渐摆脱了情绪化的考虑,他这两年的反思与前些年完全不同。贾似道承认自己心胸气量还是不够宽大,他此时正在用自己的经历给长孙讲述从政的要点。

    “大郎,道德经讲,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争不是不做事,而是不争名利,只做事情本身。我原本觉得这就是瞎吹,然而我这两年突然恍然大悟,我为相之时实在是为名利所困。”

    贾唯信听的认真,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他对于那些具体发生过的具有明确指导路径的故事非常有兴趣。虽然爷爷讲述的事情陈义过高,贾唯信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大郎,你觉得我当年最大的错处在哪里?”

    “还请阿祖告知。”贾唯信可不愿意直接指责爷爷。

    “我当年的最大的错处就是心胸不广,不能容人。所以自己要独相,绝不肯与人共享权力。当年也不能说我这么做都是错,那些想当右丞相的人也是被名利所困之辈,让他们当了右丞相,还不如我一人独相。”

    贾唯信当了这么久的官,那些被名利所困之人见过太多。所以他非常赞同自己爷爷的观点。

    “但是我当年就没看出赵嘉仁的才干,虽然他当年每个月为朝廷缴纳十二万贯铜钱,我觉得他太能干,不能委以重任,以免威胁到我的相位。却全然没看到赵嘉仁为朝廷做了多少贡献。别人能干到赵嘉仁的一成,就能得到十倍与他的官位。我这就是在欺负人!”

    回想过往,贾似道的声音里面没有什么遗憾失落,只有淡淡的惆怅。贾唯信认真听着,他自己对如何选择合作者,如何提拔部下也有很多困惑之处。自己的爷爷乃是最好的老师,至少是可以借鉴的人。

    “我当年若是肯让赵嘉仁当右丞相。就绝对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我私心太重,最后还是被私心所累。”

    贾唯信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阿祖,赵官家当年也是藏了实力的。他当上右丞相,也未必就真的会把全部实力用出来。”

    “你这想法就是以当下的结果反推。他若是当了右丞相,就必须得用出他的全力。若是临安总投降的时候,赵嘉仁落荒而逃,等他组建福州朝廷之后又威风八面,每战必胜。天下人怎么看他?是觉得他乃是挽救大宋之人,还是觉得他是个阴险狡诈,不惜出卖朝廷的奸贼!”

    在贾唯信看来,赵嘉仁夺取权力的道路简直是一气呵成。好像权力天然就该属于他,连上天都在帮助赵嘉仁。现在听了爷爷的讲述,贾唯信也觉得眼界大开。赵嘉仁能够夺取皇位,是因为天下都觉得赵官家乃是忠义之辈。是大英雄。他这一生能被批评的大概就是夺取皇位这件事。

    但是这毕竟是赵家的事情,赵官家的功业配得上皇帝的地位。而且杨太后与小官家都没死,某种意义上也证明了赵嘉仁本人的品德。他其实完全可以玩弄手段,让杨太后与小官家死去,再顺利成章的继承大位。

    现在看,赵官家的道路之所以这么顺利,恰恰是因为别人试图夺取赵嘉仁的功劳,反倒让赵嘉仁摆脱了狗咬狗一嘴毛的窘境。就如贾似道所说,如果赵嘉仁当上了大宋右丞相,他大概就得主持和南侵的蒙古军决战的责任。以赵嘉仁的军事才华,定然不会发生临安总投降的悲剧。

    思忖了一阵,贾唯信问道:“阿祖,若是赵嘉仁大胜,岂不是要以左丞相相酬么?”

    “若是我全力推荐赵嘉仁做右丞相,便是有人让他做左丞相,他就能做么?即便我当时不得不退,不比现在要好上万倍么!再说大宋三百多年来,换了多少位丞相。我便是下来享福,不比现在强上百倍。”

    “嗯嗯!”贾唯信连连点头。如果事情真的如贾似道所希望的那样,贾似道能够从容的让出左丞相,那贾似道的地位和声望不仅没有丝毫的损失,反倒会因为为国举才而更上层楼。如此想来,一味的被私利所困,反倒是害己。

    “不过你还年轻,也没必要非得和我这样。年轻就会不服气,而且你周围哪里个个都是赵嘉仁这样的家伙。你没必要对那些被功利心懵逼的人做丝毫退让。我说这些,都是针对你前面所讲。如何选择公事的人,如何选择要支持的人。你见到那些能保住自己的人,若是那种做事之人,就与他们合作。”

    “一定要能自保么?”贾唯信抓住了要点。

    “你看看李庭芝这样的人,若是没人保他,他就无法自保。你觉得靠他自己能守住扬州么?你看看他手下那些人,在大宋已经夺回临安之后竟然还去和蒙古人勾结。靠着帮人能守住扬州,这是天大的笑话。你再看赵嘉仁,他不仅能自保,还能开拓。”

    “这种人岂不是难以制约?”

    “呵呵。大郎,我当年也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赵嘉仁难以制约。不肯给他机会。等十几年后,我才恍然大悟,多个朋友多条路。给别人路,就是给自己路。不可能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拿到手。”

    贾唯信连连点头。虽然这番对话陈义过高,还是那种看似讲述些让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道理,真道德。可这番内容是与极为现实的经历结合,与极为惨痛的家族历史结合。那些看似圣人才需要做到的事情,竟然如此的鲜活,与利益紧紧纠结在一起。

    如果贾似道有容人之量,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他就会以两次把大宋从覆灭的危险中拯救出来的身份致仕。在史书中将会以何等的浓墨重彩去褒扬贾似道的功绩。感受到这些贾唯信不得不承认,大道理之所以是大道理,的确因为它们是对的。

    想到这里,贾唯信心满意足的对爷爷说道:“阿祖,我明白了。”

    “你还不明白。”贾似道提醒道:“你记住,一个人若是自己都无法保住自己,你可以去救他。但是千万不要和这样的人合作。不管那个人看着多有才华,你都会被他拖下水。”

    贾唯信很认真的请教,“我怎么知道他无法自保?阿祖,很多时候我觉得我自己都无法自保。”

    听了孙子这话,贾似道忍不住长长叹口气,“唉!你们啊!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贾唯信偷偷吐了吐舌头,却也没把爷爷的批评放在心中。贾似道也没有不依不饶的揪着孙子不放。经历过这么多之后,贾似道也承认造化弄人。他认为自己和赵嘉仁都是大宋顶尖的人才,即便如此,两人都有过绝望的时刻。所以能否自保,其实是个很个人化的问题。贾似道的意思是指在贾唯信那种级别的差事上能自保。

    真到了贾似道赵嘉仁这种级别,他们很多时候都得听天由命。譬如,赵嘉仁要是遇到一个更具备道德的贾似道,从赵嘉仁的利益角度来看,他反倒面对了不幸。赵嘉仁能得到今天的一切,恰恰是因为别人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贾似道原本不相信吃亏就是占便宜这样的话。可他发现,从名利者的视角看赵嘉仁,事情就是这样。

    贾唯信看着爷爷累了,就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贾唯信仔细的把自己周围的人按照新思路梳理一番,就发现自己身边的这帮人都是些想通过下头的功绩也提升自己的家伙。至少在贾唯信看来,这些人都不像是实干派。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贾唯信觉得很失落,要是这帮人不能实干,那就得贾唯信挑起桑蚕业的工作。可这样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没有优秀的手下,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

    看来,能合作的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出现。贾唯信遗憾的做出了结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大宋326年的元旦即将到来。每年元旦之前,赵官家都要做个元旦讲话。这个讲话会讲述今年的工作,展望明年的未来。贾唯信每资格参加高级会议,只能等着报纸和文件的传达。

    在以往的日子里,元旦讲话出来了。赵官家讲述的内容是‘明年,我们要夺回四川失地,光复灵夏故地。’看到现在还在继续战争,贾唯信倒是有些讶异了。

第102章 经济合作(一)

    大宋326年的元旦,杭州无比热闹。赵嘉仁本想到陪着皇后出去走走,然而一个消息让赵嘉仁留在了住处,还把准备出门的熊裳尚书也给找了过来。

    熊裳并没有因为加班而感到痛苦,他到了四十几岁的年纪,反倒觉得家务事更难处置。而且熊尚书本人也希望能够完成就熊家在河北的农场多从官家这里得到些支持。此时多加个班,很容易就得到赵官家的好感。

    “咱们在东罗马的地方经营的如何?”赵嘉仁直接问熊裳。

    熊裳知道赵嘉仁为何这么问。从去年开始,东罗马开始流行瘟疫。君士坦丁堡的贵人因为瘟疫病倒病死或者跑到郊外的庄园躲起来,在君士坦丁堡的大宋使团人员却安然无恙。君士坦丁堡的上层们开始向大宋使馆寻求帮助。

    “官家。当下蒙古与埃及打仗,交通道路中断。我等若是想帮助东罗马,就得传授一定卫生防疫知识。”

    赵嘉仁听了之后没立刻说话。地球上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只靠空气流动就能传播到地球每一个角落的传染病。瘟疫传播还是距离近的更容易传染。此时蒙古在中东,紧挨着东罗马帝国。东罗马帝国的瘟疫很容易就传染到蒙古地盘上。如果大宋教给东罗马帝国防疫知识,蒙古人同样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相关知识与技术。

    熊裳猜测着赵嘉仁的想法,如果瘟疫发生在大宋,赵官家自然会带领朝廷全力以赴。大宋每年都有爱国卫生月,卫生防疫已经提高到爱国的高度。不少墙壁常年写着‘卫生防疫,卫家爱国’的标语。

    但是海外的防疫,赵官家的慈悲心就显得非常有限。道理很简单,若是海外诸国因为瘟疫灭亡,大宋还能轻松松松的去接管。就在熊裳相信赵官家很可能对东罗马置之不理的时候,却听到赵嘉仁说道:“你觉得传授一定的理念和技术给东罗马,他们能顶住么?”

    “这个……”熊裳觉得难以判断。就他所知的情报,东罗马与欧罗巴各国的卫生情况极为垃圾。那些城市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垃圾场。不过熊尚书毕竟是尚书,他立刻找到了说辞,“那些贵族的庄园应该可以保得住。”

    对如此精妙的回答,赵嘉仁笑了,“哼哼。说得好。”

    “官家。我们大宋每年在环卫上投入那么多。西方诸国哪里有钱做这些投入。我听闻君士坦丁堡好歹继承了罗马,还有公共供水、公共澡堂与公共厕所的理念。更西边的欧罗巴蛮子摧毁罗马之后根本没有继承这样的理念。大宋若是相助东罗马,搞不好东罗马还觉得大宋危言耸听,平白给他们增加麻烦。”

    赵嘉仁听了这话,就完全放下心来。如果大宋提供的知识无法让普通人民享受到防疫效果,那就可以向东罗马提供防疫知识。在这么一个贵族当道的时代,适当的帮助还能增加东罗马上层对于大宋的好感。

    “就如此。告诉东罗马的使团,我们愿意帮助东罗马。若是他们觉得事情不对,也可以先离开。”

    “离开东罗马的话,去哪里?蒙古人与埃及打仗,道路已经中断。总不能让他们绕南边的南瞻部洲一圈回来。”

    “若是在地中海有个据点就好了。那样就不用再仰人鼻息。”赵嘉仁忍不住叹道。

    熊裳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是地中海距离大宋上万里,夺取一个据点并不容易。

    君臣谈完了这方面的工作,熊裳就询问起赵嘉仁有关牧场的建议。赵嘉仁便让熊裳考虑养羊剪羊毛。

    “农学院也开始培育绵羊。但是短期内还没好的品种。你就先用培育出来的长毛羊凑合一下。”赵嘉仁有些失望的说道。在21世纪的时候羊分为绵羊和山羊。赵嘉仁以为这是本来就存在的种类。真到了这时代,他才发现后世那种浑身都是浓密蓬松羊毛的绵羊并不存在。这时代的羊都是为了吃肉而饲养,毛长不长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有了认识之后,赵嘉仁就只能让农学院搞配种,力求培育出那种专门出毛的绵羊。

    熊裳更不清楚绵羊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是羊的一种。听了赵嘉仁的建议,他欢喜的应道:“官家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你到了河北,就要把牧场分区划开。养羊的时候每隔一阵,换一块草场。让边境牧羊犬们驱赶羊群去进入相应的草场。那些边境牧羊犬聪明的很,有它们做帮手。能够省下极大的气力。”

    “臣一定会尽力。”熊裳应道。

    从赵嘉仁这里离开,熊裳很怀疑赵官家的见识都是从哪里来的。光是听他所讲,简直像是一个精通放牧的老手。至少也是农学院的专门老师。然而熊裳很清楚,赵官家每天都在从事政务,真的没有在农学当过老师。

    回到家,熊尚书就准备工作。元旦假期只有七天,一转眼七天假就会过去。在东罗那边的安排并不简单,须得好好策划一下。此时熊尚书的儿女都回家来,熊尚书正想去屋里,就被女儿拉住看尚书刚满周岁的外孙女。

    看到孩子,尚书就忍不住想抱抱这小东西。小家伙轻飘飘软绵绵,除了不爱说话之外,完全可爱的要命。现在大宋有了棉布,也就有了尿布。所以小东西身上的味道非常好,就愈发可爱了。

    “宝宝,叫妈妈。妈妈。”尚书的女儿用一块松软的蛋糕诱惑着闺女说话。小东西抬眼看了看蛋糕,然后就低下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桌面。那长长的睫毛仿佛鸟儿的翅膀般垂下来。让熊尚书觉得心都化了。

    看着女儿一个人诱惑娃娃说话,熊尚书忍不住为自己的外孙女辩解道:“这娃尊贵,不爱说话。”

    “都一岁了还不说话,比别人好像晚些。”熊尚书的夫人从女性的角度发表着意见。说完之后,熊夫人对着边牧说道:“圆圆,你不许吃,听到了么!”

    熊尚书扭头看着自家的狗,就见它可怜巴巴的盯着蛋糕,如果不是主人不允许,它大概就要凑上去把蛋糕吃进嘴里。即便如此,那种无比较急的模样也让熊尚书露出了笑容。

    “妈妈。叫妈妈。妈……妈。”尚书的女儿继续在逗孩子。

    也许是真的不爱说话,又或者是知道即便不费力说话,蛋糕也迟早会被送进自己嘴里。小家伙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看着桌面上的纹理。

    “妈……妈……妈妈,妈妈。”有些浑浊的声音传来。尚书跟着挺怪异的口音看去,就见边牧已经忍不住发出声音来。

    尚书的外孙女听到这声音,也不说话,劈头就在边牧脑袋上推了一掌。

    便是自己不去吃,也绝不让别人占有。小家伙的本能反应逗得大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晚上,尚书在书房写计划书。此时已经到了最后一段,考虑到了许多条件之后,大宋能够提供的知识内容并不包括到现在为止的细菌学原理,顶多是讲述瘟疫太小,肉眼看不到。通过各种污物以及蚊虫叮咬传染。

    尚书夫人推门进来。在尚书身边坐下,夫人有些不安的问道:“官人,你可觉得这圆圆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熊尚书随口说道。

    “它为了吃这口东西,竟然学着说话。你见过这样的么?”

    “鹦鹉不也一样。大家可没觉得鹦鹉八哥有什么奇怪的。”

    “圆圆是狗,又不是鹦鹉。”夫人不满的答道:“有些事情我都没和你讲,我不让圆圆随地撒尿。前不久圆圆调皮,就随地尿了。那会儿我正在打瞌睡,就懒得理他。没想到它看我没注意,就偷偷把水碗挪过来,打翻。是想让我以为它没撒尿,地上的那一滩是水。”

    “哈哈!”熊尚书被这事情逗得大笑,“没想到圆圆比我们部里的官员还聪明。那些官员做了错事,连掩饰都不会。只知道强辩。”

    见到丈夫心这么大,熊夫人怒道:“官人!难倒你不觉得圆圆成精了么?”

    要是21世纪,前有对封建会道门的剿灭,加上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的法条。肯定没人会生出这样荒谬的想法。不过这是宋朝,连熊尚书也笑不出来了。这么一段的相处,狗狗的表现证明它不仅能够理解主人的意思,甚至能够听懂人话。要是它不理解,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叫妈妈的方式尝试获取食物。

    想到家里有个能够懂得这些的狗,尚书也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看着夫人的表情,尚书试探着问道:“要么我们把它送去河北牧羊吧,这狗本就叫做边境牧羊犬,就是用来牧羊用。”

    “也好。”听到要把狗狗送走,尚书夫人反倒有些迟疑。但是她这一生从来没见到过这么聪明的狗,那种不安是发自内心。

    安抚完夫人,熊裳倒是没有那么恐慌。他好歹是学过唯物主义的人,现在大宋官员里面在整顿封建迷信。谁敢公开表示自己相信有神佛,就会接受吏部问话。要是坚持自己的立场,就会被辞退。赵官家说的明白,“谁能证明神佛真的存在,就出来公开演示一下。”面对这么认真的询问,满朝文武没一个人敢出来献丑。

    而且赵嘉信给熊尚书狗狗的时候就说过边境牧羊犬极为聪明,聪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有了这个说法,熊裳也就没那么多担心。

    元旦一过,熊尚书就在礼部拿出安排的文件。计划很快就由下面的人完善,正月初十,就先通过电报发到了暹罗。再从暹罗那边出海。

    解决了工作,尚书就将自己的族人集结起来,商议前往河北开拓的事情。这边的族人上次吃过苦头,这次对熊尚书这位族长非常信赖,很快就确定了开拓的成员。

    约定了北上的日期,熊尚书又被赵官家叫去。这次的事情是赵官家要礼部给倭国发文,要他们在濑户内海南边给大宋开辟一个交易地点。赵官家也没有瞒着尚书,直接告诉他,大宋准备在濑户内海养殖珍珠。所以这个交易点更多的是水域。大宋需要在那边有非常大的自由度才行。

    买珍珠的都知道Akoya,Akoya并不是品牌名或产地名称,它是海水珍珠的一个品种。珍珠可分为淡水珍珠和海水珍珠两大类。而孕育Akoya珍珠的就是生活在海洋中的马氏贝,这种贝类起源于中国南海,在倭国被称为“Akoya母贝”,这其实是日文的音译,中文也叫“阿古屋”。

    天然的Akoya珍珠其实从古代就有了,有文献记载其起源于中国南海,当时被称之为“南珠”。在汉代时便有“合浦还珠”的故事,至宋代时广西合浦沿海一带大量采集马氏珠母贝所产的天然珍珠,至今还存留有当时钦差大臣收珠的“珍珠城”遗址(现称白龙圩)。古时这种珍珠在倭国被称之为“和珠”,非常受欢迎。但因为过度捕捞以及海洋污染等问题,天然的Akoya珍珠产量日益减少,人们开始着手于人工养殖技术的研发。

    提到珍珠养殖技术,就不得不提Mikimoto御木本的创始人御木本幸吉先生。1893年御木本幸吉成为世界上首位成功养殖珍珠的人并申请了技术专利。之后在御木本的带领下,倭国现代珍珠养殖技术渐入佳境,并成功发明了海水珍珠的插核养殖技术,开启了近代珍珠发展史的新篇章。

    倭国濑户内海水流平稳,非常适合笼养海水珍珠。在南海经常会遇到风浪,这就增加了风险性。如果是小规模的还好,大规模饲养的话就会遇到很多问题。

    熊裳听了这个命令之后也不废话立刻就回去办事。大宋公文很快就送到了现在倭国当权者的面前。得知大宋的皇帝前来请求,倭国镰仓幕府是空前的重视起来。大宋赵官家是镰仓幕府的老朋友,更是占领了对马岛的好朋友。倭国不能不重视。

第103章 经济合作(二)

    大宋326年2月2日,杭州派出的使团抵达镰仓,并且在镰仓得到了极大礼遇。

    继承镰仓幕府‘执权’没多久的北条贞时今年14岁,幕府的大权掌握在御内人平赖纲与御家人安达泰盛手中。

    赵嘉仁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与倭国建立了关系,倭国并没有因此而对大宋更加友好,只是继续做着正常的贸易。在这十几年间,倭国对大宋的尊敬程度与大宋军队与倭国的距离成比例变化。大宋距离倭国越近,倭国就越尊敬大宋。

    使者胡月莲少将一身戎装,肩头的少将肩章上金星闪烁。河北战役期间她一直在三佛齐负责军事工作。现在三佛齐局面已经稳定,胡少将与十番队一起返回大宋。作为最早前来倭国的使者之一,胡少将故地重游,心中也有些感慨。

    此时的倭国中贵族女性地位不低。譬如镰仓幕府最后的源姓将军源实朝被暗杀之后,源赖朝的正妻北条政子就实际掌握政权,因为北条政子在源赖朝死后出家为尼,所以被称为‘尼将军’。

    胡月莲少将身为大宋贵人,她一介女子作为大宋使者,并没有在倭国引发反弹。反倒是因为胡月莲少将的称号让倭国人对她更加尊敬。

    礼貌上要拜见幕府将军。日本的‘幕府’或者‘征夷大将军’的称号都来自中国。征夷大将军名如其意,幕府是指国家紧急状态的时候执掌国家军政大权的人为了便宜行事,有权开府建幕。所有军政人事任命权都在幕府手中。只是中国这些‘幕府将军’掌握大权之后很快就会实施朝代更替,譬如赵嘉仁就是最新的案例。

    日本的皇权强大,幕府将军实力弱小,就成了幕府与倭国国王长期同时存在的局面。

    这个镰仓幕府与之后的足利幕府和德川幕府不同。足利幕府所有将军都姓足利,德川幕府也是德川家的人始终掌权。这个镰仓幕府头三代将军都是源姓,后面的就并非如此。当下幕府里面的大权则落到了‘执权’的北条家手里。更直白的讲,镰仓幕府做了倭国国王的主,北条家又做了镰仓幕府的主。

    现在的镰仓幕府将军是惟康亲王,皇室的人。胡月莲先见了将军,送上了礼物。将军很高兴,说了些客套话之后就结束会面。接下来的会面也是仪式性大于实质性,14岁的娃娃也就是个少年,大宋和倭国都不认为现在真轮到他实际当政。

    送给这位少年‘执权’的礼物是全套武士刀,一口长刀,一口小刀,还有切腹时必用的短刃。14岁的北条贞时拔出刀鞘的武士刀,眼前并没有出现常见的银白光亮。这些武士刀的刀身呈现一种蓝黑色,配合刀身上的隐隐花纹,看着有些妖异的感觉。

    “这是……”北条贞时少年心性,忍不住问道。不仅这位少年对此很感兴趣,周围那些重臣也对此很是讶异。

    “刀开刃之后非常锋利,蓝黑色的地方不生锈。”胡月莲回答的很干净利落。她只是听说过防锈的‘发蓝工艺’,并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而且胡月莲当了许久的十番队首领,知道对倭国人没办法讲太多。只是告诉他们怎么用就好。

    武士刀虽然锋利,却需要非常细致的保养。听闻这种刀的蓝色部分竟然不会生锈,所有重臣在将信将疑间,也觉得大宋使者送上来很珍贵的礼物。

    看得出,少年人很喜欢这些成年人的武器。在宾主都很高兴的情况下,会面结束了。

    结束与上面这些头头的会面,御内人平赖纲很自然的请胡月莲一起吃个饭。所谓御内人比较类似内务总管。给胡月莲做解释的人员只能这么比较,大宋这样完善的体制内并不存在幕府这样的组织,赵官家又格外不喜欢内府,大宋找不出能与倭国对应的部门。

    这位平赖纲是北条政权内的重臣,也是现任‘执权’北条贞时乳母的丈夫。从上一代的‘执权’北条时宗时期开始就是很有权势的人。

    两人坐下,胡月莲让旁边的侍者送上礼物。那是二十颗珍珠,放在锦盒中灿灿生辉,还有一只建盏。平赖纲见到这些东西之后很想掩藏住欢喜,但是脸上的微笑还是暴露出他的心情。胡月莲心中很希望这厮真的能被这些礼物就给收买,对于大宋来讲,这些礼物虽然不便宜,也不能算贵。

    命人收起这些礼物,平赖纲问道:“我听闻大宋已经占据了对马岛,却不知道大宋这是何意?”

    胡月莲早就准备了这些内容,回答起来非常淡定,“高丽乃是蒙古家奴,我等将蒙古人赶出河北,当然要继续北上收复汉家旧地。大唐时代,三韩才多大点地方。现在只是让他们恢复本该的土地。至于对马岛,貌似也是高丽人占据的吧。”

    提起蒙古,倭国也没办法回答。在蒙古南下入侵大宋之前,就曾经向倭国派出使者,要求倭国向蒙古称臣。倭国虽然没有回复,却也很紧张。虽然后面出现了临安总投降的事情,大宋在赵嘉仁带领下实施反击,并且掌握了渤海的航运权。从此蒙古再没机会对倭国进行威胁。

    倭国好歹也知道蒙古的威势,得知大宋不断打败蒙古的消息,倭国觉得大宋是文明国家,却是个非常强悍的文明国家。倭国若是与大宋爆发战争,局面大概不会让倭国乐观。

    “不知对马岛能交还我国么?”平赖纲试探着问道。

    “这等事需要从长计议。”胡月莲轻描淡写的说道。她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外交训练,但是在三佛齐的时候经常要面对那些表面上投降的三佛齐贵人的各种纠缠,光靠武力威胁也不行,这时候从容的把问题延迟就成为必须掌握的技能。

    平赖纲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大宋使者不想谈这个问题,为了对马岛与大宋开战更是不可能的选择。于是平赖纲问道:“我看将军的书信上讲,大宋想在设置新的商馆。你们不是已经有了商馆么?”

    “我们的船有时候要去镰仓那边交易,若是路上没有商馆,万一出点事情只怕难以救助。”胡月莲讲述着大宋的理由。

    倭国的首都在京都,现在的镰仓幕府名字里面的‘镰仓’是指12世纪末源赖朝创建镰仓幕府并开始武士政权的地方。之后成为倭国的政治中心,除了幕府的建筑和武士们的宅邸外,还建有不少神社和寺院。

    大宋原本的商馆设在距离平安京很近的地方,现在大宋礼部交代,要在四国岛上以及镰仓附近的设置商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在四国岛那边设置商馆。当然,胡月莲不会对镰仓幕府的重臣说这个话题。如果说了,就一定会被拒绝。

    镰仓在后世的东京湾,已经在濑户内海外。平赖纲并没有从这个提议中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大宋的商品在倭国卖的极好,这些商品的特许经销权已经是镰仓幕府一个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

    对于这样的事情,平赖纲当然不会轻易发话,且不说平赖纲能赚到的丰厚收益,这件事本身也牵扯到了不少人的利益。贸然答应肯定不是好事。

    双方诚恳的交流了意见后,就是很正常的酒席。日本人酒量不行,胡月莲只是有点醺醺然的感觉,平赖纲就已经露出了醉态。于是酒席结束。

    “看着倭国还不错么。”回答住处的胡月莲对赵鸣人说道。

    赵鸣人乃是十番队最早的倭国人队长之一,这些年跟着大宋混生活,甚至得到了赵官家的赐姓。听了关于故国的这种说法,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在大宋待了这么久,倭国好不好已经没什么评论的价值。别说与杭州那样的城市比,便是泉州福州等城市都不是镰仓幕府能够比较的存在。

    见赵鸣人不吭声,胡月莲继续问道:“你那些水军的朋友可否还经常走动?”

    这个问题在赵鸣人的范畴内,“胡将军,便是我不常走动,十番队里面也有许多新招的人马。他们中许多人都是水军的人。”

    “如此就好。我觉得镰仓幕府的人大概靠不住。”胡月莲做了个评价。她是武将,征战过许多地方,剿灭过众多势力。就胡月莲看来,凡是能称为势力的存在在穷途末路之前都是一毛不拔。譬如胡月莲的大仇人泉州蒲寿庚,在遭到赵嘉仁的剿灭之前,蒲家不仅没有丝毫的的收敛,还尝试对赵嘉仁动手。这种不知死的典型做饭,是众多势力的典型代表。

    譬如胡月莲剿灭的三佛齐也是如此,要是他们当年能够老老实实的向赵官家称臣,大概不会这么早就被剿灭。在大宋出兵剿灭之前,三佛齐还在考虑怎么才能真正打败大宋的船队,再次完全掌握海峡的控制权。

    胡月莲的这些看法都来自于她的人生经验,赵鸣人就没办法从这个高度看问题。他考虑的得是实际执行层面。这个所谓的的‘水军’乃是倭国的用词。实际上这帮人都是海盗,在源平合战中支持了源赖朝势力,所以成了很大的势力。

    当然了,在赵鸣人看来,这些势力若是在大宋,大概早就被大宋水军剿灭一空。有勇气反抗的家伙都挂在绞刑架上风干。对于那些海盗,大宋从来不会客气,也就是镰仓幕府的水军实力太弱,才会让这帮海盗做大。而且这些海盗还会组织起来去其他地方打劫。这就是倭寇的最初来源。赵鸣人当年就是‘水军’中的一员。

    第二天,当下镰仓幕府的另外一名重臣,御家人安达泰盛派了使者前来。

    在胡月莲看来,这个使者是不是真的使者很成问题。因为现在安达泰盛已经名义上告退,让他的儿子出来做官。安达泰盛的封地在北边,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但是这并不会让胡月莲对此表示不满,她与使者坐下之后就问道:“不知安达公那边可否对灰吹法满意?”

    一听这话,使者当时就有点笑的合不拢嘴。胡月莲看了之后心里忍不住觉得好笑,也觉得礼部那帮家伙把握人心的能力可不低。胡月莲只是以前曾经在倭国当过短暂的使者,那时候她的作用就是以女剑豪的身份吸引倭国人的重视。后来胡月莲投身战争,并没有再与外交的事情有关。

    大宋向倭国提供灰吹法乃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胡月莲也是刚知道。

    灰吹法是一种金银共生分离和银铅分离出银的方法。铅熔点:327.46°C,沸点:1749°C。银熔点:961.78°C,沸点:2162°C。

    在倭国有许多银铅共生矿,灰吹法将矿石用煤加热,使银溶于铅中,再将里面通入空气,使铅氧化沉积,成为密陀僧(古代药物,那时候人类寿命短,所以不太清楚铅中毒的严重性)。

    经过这第一步加工,就得到了银铅合金。将银铅合金(粗制银)放进熔炉中,不断的鼓风通气,将熔出的铅完全汽化,余下即为提纯后的银。对于生产者而言,这种恶劣的技术对工人伤害很大。

    胡月莲并不知道大宋的赵嘉仁最初的时候很想贪婪的夺取倭国的银矿,但是赵嘉仁实在是拿不出兵力投入对倭国的战争。而且对于赵嘉仁来讲,他发现用商品从倭国换取物资的效率并不差。

    任何人类都希望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了得到这些生活人们其实并不恐惧。

    胡月莲并不知道大宋的赵嘉仁最初的时候很想贪婪的夺取倭国的银矿,但是赵嘉仁实在是拿不出兵力投入对倭国的战争。而且对于赵嘉仁来讲,他发现用商品从倭国换取物资的效率并不差。

    胡月莲并不知道大宋的赵嘉仁最初的时候很想贪婪的夺取倭国的银矿,但是赵嘉仁实在是拿不出兵力投入对倭国的战争。而且对于赵嘉仁来讲,他发现用商品从倭国换取物资的效率并不差。

第104章 经济合作(四)

    安达泰盛的手下离开后,赵鸣人忍不住带着点嘲讽说道:“这家伙穿的衣服有些逾制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胡月莲眨了眨眼睛,方才那家伙的衣服在胡月莲看来与大宋上层没多大区别,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

    “那人配了玉佩。”赵鸣人答道。

    胡月莲己完全不理解带个玉佩就怎么逾越了制度,这在大宋是完全不能想象的规矩。可这里是倭国,一片神奇的土地。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让胡月莲感到意外。所以胡月莲根本不回应这个话题,她对赵鸣人说道:“明天我们就去四国,看看倭国水军是什么打算。”

    第二天,使团就分成两部分。赵鸣人带领十番队的人前去四国那边寻找倭国水军的晚辈联络。胡月莲他们暂时留在镰仓继续自己的外交使命。

    先乘坐人力划桨的船只抵达在水足够深的位置停泊的蒸汽船,这艘船只已经接到了信号,开始生火加热。没多久,船只就向南驶去。镰仓在后世东京南边几十里的地方,位于倭国关东平原的最南边。从这里出发,普通船只需要两三天才能进入濑户内海。原因很简单,倭国并没有建立起大宋那样完善的灯塔体系。在大宋,那些出色的领航员可以完全依赖灯塔的指引在漆黑的海上航行。在倭国,漆黑的大海很容易就吞噬掉船只。

    将大宋与倭国对比,赵鸣人能够轻松想出几十个巨大的差距。然而赵鸣人发现已经奔五十岁而去的他却更想留在倭国。赵鸣人的孩子已经是宋人,他也安排孩子在大宋好好读书,力求上进。平常的时候赵鸣人甚至不会讲倭国话,便是被孩子说他的汉话说的不好,赵鸣人也坚持在大宋说汉话。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让孩子觉得大宋才是他们的家。

    现在面对故国,赵鸣人心中已经决定,他要终老于倭国。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这里的山水,这里的海天,都如磁石般吸引着赵鸣人回到故乡。并且不愿意离去。

    大宋的蒸汽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跑到了濑户内海的东北入口。那是倭国本州岛与四国岛间的入口,与大洋上的汹涌的波涛相比,濑户内海简直是一片平静的湖泊。蒸汽船在一个个的地方放下小船,让那些原本就来自于倭国‘水军’的十番队成员下船。他们回到岸边之后就返回家里。

    这些人也承担着联络当地‘水军’的责任,也可以回到故乡探望。所有返乡者都背着大包小包,有些人干脆拉着小车。上面堆放着带回给家人的各种物件。棉布,丝绸,牙刷,砂糖,红糖,胶底鞋,毛巾,钢质农具。任何大宋生活用品带回倭国都能让家人非常喜欢。

    赵鸣人是四国岛上的伊予国人,伊予水军乃是倭国最强大的海上力量。赵鸣人带了四个随从登上了故乡的土地。在港口处,赵鸣人径直走进了一处看着还行的房子,大摇大摆直入正厅。

    房子的年轻侍从们不知道这位大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见他身后跟了四名随从,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倭国人,另外一个则是身材比倭国人高出一头还多,鼻梁异乎寻常高挺的女人。

    没多久,房子的主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一众人等护卫下快步到了大厅,仔细辨认了好一阵子,那人讶异的喊道:“是鸣人君么?”

    “千勇,你也长大了。”鸣人用长辈的口吻说道。

    虽然两人都是熟人,但是见面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亲热感。鸣人打了招呼,就说道:“你父亲呢?”

    “我父亲已经去世,现在我乃是村上水军的首领。”村上千勇大声答道。

    赵鸣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与上一任村上的当家是平辈的伙伴,后来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没想到这次讨伐三佛齐,几年后两人已经再也无法见面。这让鸣人心中十分难以接受。他最初的计划里面是要与上一任村上家的当家商议事情。

    看得出,村上千勇对于鸣人很警惕。赵鸣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村上家自称先祖是村上天皇的皇子具平亲王之子源师房,鸣人则是没有姓氏的一个家伙,师从当地水上功夫厉害的老‘水军’。然而十年前鸣人得到了大宋宗室赵嘉仁赐姓‘赵’。这可是有十足含金量认证的出身。等到赵嘉仁成为大宋皇帝之后,赵鸣人更是身价倍增。村上家的人承认的祖先没认证,而且村上与源氏之间并无直接联系。赵鸣人的待遇等于是倭国国王亲自给鸣人赐姓‘藤原、橘、平、源’中的一个。两者高下立判。

    也许是觉得这么剑拔弩张的感觉也不太好,村上千勇问道:“不知这次鸣人君回来是为了什么?”

    赵鸣人坦然在榻榻米上坐下,等村上千勇也坐下之后才说道:“大宋想在咱们这边做些生意。我此次受命前来就是要推动此事。”

    “是大宋皇帝的意思么?”村上千勇整个人都有些僵直。能让赵鸣人亲自回来,想来有可能是大宋皇帝的命令。

    “没错。正是赵官家的命令。”赵鸣人说的非常自信。

    这番对话让村上千勇背后的那些人变了脸色。自从听到了赵鸣人这个传说中的名字,这些人的脸色就有些变化。当下濑户内海水军的最大雇主是大宋皇帝,而不是倭国的势力。通过十番队的这个组织,成千上万的倭国水军们找到了低死亡率,高盈利的买卖。

    村上千勇的神色更是紧张,他连忙问道:“不知鸣人君可否讲来听听。”

    赵鸣人笑道:“很久没回来,我想去道后温泉洗一洗。有什么事情就等我从道后温泉回来再说。”说完,他起身带着四名随从径直离开村上的宅子,竟然真向着道后温泉前去。

    道后温泉是日本著名的温泉之一,就在伊予国的松山一个小城里。此时虽然是早春,寒气还没消散,到了温泉这边,已经感觉到湿热的蒸汽带来的温暖。负责温泉的老板还健在,瞅见鸣人的时候很快就认了出来。寒暄片刻,老板就按照鸣人的要求给了他一个池子。

    鸣人的女侍从在这里女侍者的带领下先进去,老板拉住鸣人说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女鬼。”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鸣人笑道:“什么女鬼。这是欧罗巴人,那边的人都是金发碧眼。”

    老板虽然不相信鸣人的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能够得到大宋官家赐姓的人,他身上萦绕着让倭国人感觉非常神秘的东西。当然,这也是倭国人并不知道大宋的赐姓与倭国的赐姓完全不同。这种赐姓是极少发生在中国人自己身上,那些降服的蛮夷们倒是非常容易得到这样的赏赐。

    和女仆一起进了温泉浴池,鸣人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这是故乡特有的幸福感,如果能够留在故乡的话,大概就可以经常来这里洗澡。正在想,外面却有些骚动的样子。没多久随着木屐声,有人走了进来。

    看着旁边的女仆没有躲闪,只是露出的讶异表情,鸣人扭头就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拎着一把木刀直奔浴池而来。不等女子动手,鸣人坐回池子里,淡定的说道:“雏田,我刚回来,你就忍心和我打架么?”

    雏田一脚踏在鸣人肩头,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这是在命令我么?”

    “你再这样,我可就忘记了送给你的礼物放在那里了。”鸣人叹道。

    “什么!”雏田怒了,她蹲下来一把卡住鸣人的脖子,木刀在他脑袋上摩擦着,“你还敢用礼物来威胁我?!”

    不过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与亲密之后,雏田放开了鸣人,坐在了池子旁边,脚伸进了池子里面,“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先来见我。”

    “我以为村上还活着呢。”鸣人感叹道。

    雏田比鸣人小好几岁,却和村上属于同一代人。她也忍不住叹道:“村上临死的时候感觉有些后悔,他说自己要是也能到海外去走走就好了。”

    “村上永远都是想得多,做得少。”鸣人也叹道。

    “你这次要待多久?”雏田问。

    “我其实想留在故乡。”鸣人感慨的说道:“雏田,咱们伊予国也叫做伊豫国,古时称为豫州。豫州是中国的河南,大宋的首都开封就在豫州。这次我得到赵姓,好像冥冥中有着奇特的缘分。”

    雏田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不耐烦的说道:“没想到你出去这么久,便学了这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回来。我告诉你,这里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你若是还觉得能够轻松留在这里,好像并不容易。”

    说完,雏田走到鸣人的女仆面前,一把抓住女仆的头发,让她仰起脸。仔细看了一阵,又认真的摸过头顶,雏田这才松开手。丢下一句“竟然连个角都没有,弄个女鬼回来好歹也用点心!”雏田拎着木刀就走了。

    看着少年时候玩伴的背影,鸣人除了叹口气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之后的几天,鸣人每天到处拜访朋友,然后去泡温泉。这么过了十几天,傍晚时分,鸣人正在泡温泉,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片刻后,四五个拿着武器的男子就冲了进来,他们刚靠近浴池,女仆已经拎起木桶,抄了一桶水就向这些人泼去。这些人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袭击,一时被水遮蔽视线。就在这一瞬,鸣人已经拿起了武士刀,赤身**的跳出水池,挥刀向袭击者砍去。

    夜色降临,村上千勇正在大厅,突然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咱们的门被水军头目堵住了?”

    “他们要犯上作乱么!”村上声色俱厉的怒道。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巨响,围墙就被炸开一个大口子。烟雾还未散尽,不少举着火把的人就从缺口里面冲了进来。他们迅速包围正厅,在火把的照耀下,鸣人穿了件浴衣,手提武士刀走到正厅门口。“村上,你派人杀我的事情没成功。你就来受死吧。”

    说完,鸣人一挥手,几个身上有伤的男子被人推到了旁边,正是前去袭击鸣人的家伙。那些家伙都是村上的直属手下,村上看到他们之后脸如死灰。他突然怒道:“鸣人,你为什么要栽赃我?”

    “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我怎么才能栽赃你呢?”鸣人冷冷的答道。

    “我并没有派这些人去杀你。”村上千勇怒道。

    “那就是我派他们来杀我的么?”鸣人嘲讽的说道。

    这道理也不合适。村上看着周围的那些水军首领,从他们脸上都看出了不相信。但是能让这些人集结在鸣人身边,说明鸣人已经把这些人争取到了他那边。现在这些人前来的目的不是为鸣人讨公道,而是以讨公道为由来夺取伊予水军的主导权。村上家的确是伊予水军的首领,但是伊予水军并不是村上水军。现在这种讨公道的结果必然是村上家被一并解决。

    面对这样的险境,村上千勇对着周边的人怒喝道:“你们真的相信是我派人去杀鸣人的么!我杀了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些水军首领们并没有回答。这里面除了那些素来自立或者与鸣人走的很近的首领之外,还有许多是原本村上旗下的首领。看着这些人的沉默,村上千勇觉得无比愤怒。忠诚心对这些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少主。是我派人去刺杀鸣人。”一声呼喊在村上千勇身边响起。众人目光都看过去,村上千勇不用扭头就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家臣,一直是村上千勇父亲最亲密伙伴的账房先生。

    “诸位,是我派的人。你们不要诬赖少主。你们要杀,就来杀我。”账房先生也快五十岁了,他头发花白,在火把照耀下看着仿佛全白了一样。

    “既然是你,你就跟我们走吧。”鸣人身后的木叶丸上前一步说道。

    村上千勇也上前一步挡在账房先生前面,他大声喝道:“谁也不许带他走。若是带走,他说什么岂不是由你们定下了么?”

第105章 经济合作(四)

    安达泰盛的手下离开后,赵鸣人忍不住带着点嘲讽说道:“这家伙穿的衣服有些逾制了。”

    胡月莲眨了眨眼睛,方才那家伙的衣服在胡月莲看来与大宋上层没多大区别,实在想不起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地方。

    “那人配了玉佩。”赵鸣人答道。

    胡月莲己完全不理解带个玉佩就怎么逾越了制度,这在大宋是完全不能想象的规矩。可这里是倭国,一片神奇的土地。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让胡月莲感到意外。所以胡月莲根本不回应这个话题,她对赵鸣人说道:“明天我们就去四国,看看倭国水军是什么打算。”

    第二天,使团就分成两部分。赵鸣人带领十番队的人前去四国那边寻找倭国水军的晚辈联络。胡月莲他们暂时留在镰仓继续自己的外交使命。

    先乘坐人力划桨的船只抵达在水足够深的位置停泊的蒸汽船,这艘船只已经接到了信号,开始生火加热。没多久,船只就向南驶去。镰仓在后世东京南边几十里的地方,位于倭国关东平原的最南边。从这里出发,普通船只需要两三天才能进入濑户内海。原因很简单,倭国并没有建立起大宋那样完善的灯塔体系。在大宋,那些出色的领航员可以完全依赖灯塔的指引在漆黑的海上航行。在倭国,漆黑的大海很容易就吞噬掉船只。

    将大宋与倭国对比,赵鸣人能够轻松想出几十个巨大的差距。然而赵鸣人发现已经奔五十岁而去的他却更想留在倭国。赵鸣人的孩子已经是宋人,他也安排孩子在大宋好好读书,力求上进。平常的时候赵鸣人甚至不会讲倭国话,便是被孩子说他的汉话说的不好,赵鸣人也坚持在大宋说汉话。这么做的原因就是让孩子觉得大宋才是他们的家。

    现在面对故国,赵鸣人心中已经决定,他要终老于倭国。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这里的山水,这里的海天,都如磁石般吸引着赵鸣人回到故乡。并且不愿意离去。

    大宋的蒸汽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跑到了濑户内海的东北入口。那是倭国本州岛与四国岛间的入口,与大洋上的汹涌的波涛相比,濑户内海简直是一片平静的湖泊。蒸汽船在一个个的地方放下小船,让那些原本就来自于倭国‘水军’的十番队成员下船。他们回到岸边之后就返回家里。

    这些人也承担着联络当地‘水军’的责任,也可以回到故乡探望。所有返乡者都背着大包小包,有些人干脆拉着小车。上面堆放着带回给家人的各种物件。棉布,丝绸,牙刷,砂糖,红糖,胶底鞋,毛巾,钢质农具。任何大宋生活用品带回倭国都能让家人非常喜欢。

    赵鸣人是四国岛上的伊予国人,伊予水军乃是倭国最强大的海上力量。赵鸣人带了四个随从登上了故乡的土地。在港口处,赵鸣人径直走进了一处看着还行的房子,大摇大摆直入正厅。

    房子的年轻侍从们不知道这位大爷到底是什么来头,就见他身后跟了四名随从,三个人都是普通的倭国人,另外一个则是身材比倭国人高出一头还多,鼻梁异乎寻常高挺的女人。

    没多久,房子的主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一众人等护卫下快步到了大厅,仔细辨认了好一阵子,那人讶异的喊道:“是鸣人君么?”

    “千勇,你也长大了。”鸣人用长辈的口吻说道。

    虽然两人都是熟人,但是见面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亲热感。鸣人打了招呼,就说道:“你父亲呢?”

    “我父亲已经去世,现在我乃是村上水军的首领。”村上千勇大声答道。

    赵鸣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与上一任村上的当家是平辈的伙伴,后来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没想到这次讨伐三佛齐,几年后两人已经再也无法见面。这让鸣人心中十分难以接受。他最初的计划里面是要与上一任村上家的当家商议事情。

    看得出,村上千勇对于鸣人很警惕。赵鸣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村上家自称先祖是村上天皇的皇子具平亲王之子源师房,鸣人则是没有姓氏的一个家伙,师从当地水上功夫厉害的老‘水军’。然而十年前鸣人得到了大宋宗室赵嘉仁赐姓‘赵’。这可是有十足含金量认证的出身。等到赵嘉仁成为大宋皇帝之后,赵鸣人更是身价倍增。村上家的人承认的祖先没认证,而且村上与源氏之间并无直接联系。赵鸣人的待遇等于是倭国国王亲自给鸣人赐姓‘藤原、橘、平、源’中的一个。两者高下立判。

    也许是觉得这么剑拔弩张的感觉也不太好,村上千勇问道:“不知这次鸣人君回来是为了什么?”

    赵鸣人坦然在榻榻米上坐下,等村上千勇也坐下之后才说道:“大宋想在咱们这边做些生意。我此次受命前来就是要推动此事。”

    “是大宋皇帝的意思么?”村上千勇整个人都有些僵直。能让赵鸣人亲自回来,想来有可能是大宋皇帝的命令。

    “没错。正是赵官家的命令。”赵鸣人说的非常自信。

    这番对话让村上千勇背后的那些人变了脸色。自从听到了赵鸣人这个传说中的名字,这些人的脸色就有些变化。当下濑户内海水军的最大雇主是大宋皇帝,而不是倭国的势力。通过十番队的这个组织,成千上万的倭国水军们找到了低死亡率,高盈利的买卖。

    村上千勇的神色更是紧张,他连忙问道:“不知鸣人君可否讲来听听。”

    赵鸣人笑道:“很久没回来,我想去道后温泉洗一洗。有什么事情就等我从道后温泉回来再说。”说完,他起身带着四名随从径直离开村上的宅子,竟然真向着道后温泉前去。

    道后温泉是日本著名的温泉之一,就在伊予国的松山一个小城里。此时虽然是早春,寒气还没消散,到了温泉这边,已经感觉到湿热的蒸汽带来的温暖。负责温泉的老板还健在,瞅见鸣人的时候很快就认了出来。寒暄片刻,老板就按照鸣人的要求给了他一个池子。

    鸣人的女侍从在这里女侍者的带领下先进去,老板拉住鸣人说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女鬼。”

    听到这么一个问题,鸣人笑道:“什么女鬼。这是欧罗巴人,那边的人都是金发碧眼。”

    老板虽然不相信鸣人的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能够得到大宋官家赐姓的人,他身上萦绕着让倭国人感觉非常神秘的东西。当然,这也是倭国人并不知道大宋的赐姓与倭国的赐姓完全不同。这种赐姓是极少发生在中国人自己身上,那些降服的蛮夷们倒是非常容易得到这样的赏赐。

    和女仆一起进了温泉浴池,鸣人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这是故乡特有的幸福感,如果能够留在故乡的话,大概就可以经常来这里洗澡。正在想,外面却有些骚动的样子。没多久随着木屐声,有人走了进来。

    看着旁边的女仆没有躲闪,只是露出的讶异表情,鸣人扭头就见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拎着一把木刀直奔浴池而来。不等女子动手,鸣人坐回池子里,淡定的说道:“雏田,我刚回来,你就忍心和我打架么?”

    雏田一脚踏在鸣人肩头,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这是在命令我么?”

    “你再这样,我可就忘记了送给你的礼物放在那里了。”鸣人叹道。

    “什么!”雏田怒了,她蹲下来一把卡住鸣人的脖子,木刀在他脑袋上摩擦着,“你还敢用礼物来威胁我?!”

    不过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与亲密之后,雏田放开了鸣人,坐在了池子旁边,脚伸进了池子里面,“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不先来见我。”

    “我以为村上还活着呢。”鸣人感叹道。

    雏田比鸣人小好几岁,却和村上属于同一代人。她也忍不住叹道:“村上临死的时候感觉有些后悔,他说自己要是也能到海外去走走就好了。”

    “村上永远都是想得多,做得少。”鸣人也叹道。

    “你这次要待多久?”雏田问。

    “我其实想留在故乡。”鸣人感慨的说道:“雏田,咱们伊予国也叫做伊豫国,古时称为豫州。豫州是中国的河南,大宋的首都开封就在豫州。这次我得到赵姓,好像冥冥中有着奇特的缘分。”

    雏田耐着性子听完,然后不耐烦的说道:“没想到你出去这么久,便学了这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回来。我告诉你,这里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你若是还觉得能够轻松留在这里,好像并不容易。”

    说完,雏田走到鸣人的女仆面前,一把抓住女仆的头发,让她仰起脸。仔细看了一阵,又认真的摸过头顶,雏田这才松开手。丢下一句“竟然连个角都没有,弄个女鬼回来好歹也用点心!”雏田拎着木刀就走了。

    看着少年时候玩伴的背影,鸣人除了叹口气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之后的几天,鸣人每天到处拜访朋友,然后去泡温泉。这么过了十几天,傍晚时分,鸣人正在泡温泉,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片刻后,四五个拿着武器的男子就冲了进来,他们刚靠近浴池,女仆已经拎起木桶,抄了一桶水就向这些人泼去。这些人没想到会遭到这样的袭击,一时被水遮蔽视线。就在这一瞬,鸣人已经拿起了武士刀,赤身裸体的跳出水池,挥刀向袭击者砍去。

    夜色降临,村上千勇正在大厅,突然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咱们的门被水军头目堵住了?”

    “他们要犯上作乱么!”村上声色俱厉的怒道。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巨响,围墙就被炸开一个大口子。烟雾还未散尽,不少举着火把的人就从缺口里面冲了进来。他们迅速包围正厅,在火把的照耀下,鸣人穿了件浴衣,手提武士刀走到正厅门口。“村上,你派人杀我的事情没成功。你就来受死吧。”

    说完,鸣人一挥手,几个身上有伤的男子被人推到了旁边,正是前去袭击鸣人的家伙。那些家伙都是村上的直属手下,村上看到他们之后脸如死灰。他突然怒道:“鸣人,你为什么要栽赃我?”

    “这些都是你的手下,我怎么才能栽赃你呢?”鸣人冷冷的答道。

    “我并没有派这些人去杀你。”村上千勇怒道。

    “那就是我派他们来杀我的么?”鸣人嘲讽的说道。

    这道理也不合适。村上看着周围的那些水军首领,从他们脸上都看出了不相信。但是能让这些人集结在鸣人身边,说明鸣人已经把这些人争取到了他那边。现在这些人前来的目的不是为鸣人讨公道,而是以讨公道为由来夺取伊予水军的主导权。村上家的确是伊予水军的首领,但是伊予水军并不是村上水军。现在这种讨公道的结果必然是村上家被一并解决。

    面对这样的险境,村上千勇对着周边的人怒喝道:“你们真的相信是我派人去杀鸣人的么!我杀了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些水军首领们并没有回答。这里面除了那些素来自立或者与鸣人走的很近的首领之外,还有许多是原本村上旗下的首领。看着这些人的沉默,村上千勇觉得无比愤怒。忠诚心对这些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少主。是我派人去刺杀鸣人。”一声呼喊在村上千勇身边响起。众人目光都看过去,村上千勇不用扭头就知道那是他最重要的家臣,一直是村上千勇父亲最亲密伙伴的账房先生。

    “诸位,是我派的人。你们不要诬赖少主。你们要杀,就来杀我。”账房先生也快五十岁了,他头发花白,在火把照耀下看着仿佛全白了一样。

    “既然是你,你就跟我们走吧。”鸣人身后的木叶丸上前一步说道。

    村上千勇也上前一步挡在账房先生前面,他大声喝道:“谁也不许带他走。若是带走,他说什么岂不是由你们定下了么?”

第106章 经济合作(五)

    初春的倭国大地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树绿了,小草发芽了,田野里也长出了庄稼。除了大地,天空中也有大量鸟儿在飞行。如此美丽的春天,看得胡月莲心情大块。直到一票人马拦住去路。

    “你们可知道这是大宋使团么?”护送胡月莲的镰仓幕府士兵大声喊道。

    看着幕府军的士兵,听着大宋使团的名头,对面那些拦路者并没有因此退缩。反倒使用竹弓开始对着幕府军实施射击。面对弓箭袭击,幕府军也开始后退。

    “啧啧!好勇敢的幕府军人。”胡月莲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胡月莲的亲卫都是宋国军人,大家虽然对幕府军的应对水平颇有微词,却也没到根本不为所动的局面。对面可是上百号,保护大宋使团的幕府军人只有五十人。幕府军中的头头急匆匆跑到胡月莲面前说道:“阁下,请先和我们一起撤退吧。”

    这没出息的话让胡月莲感觉自己的护卫也许是假冒的幕府军,要是换成大宋,且不说有没有匪徒敢来打劫。就算是大宋军队的叫阵也会不同,那必然是“对面贼寇听着,你们若是赶紧散了,我等有好生之德,便放过你们。你们若是执迷不悟,朝廷官军前来清剿,你等必然全都要掉脑袋。”

    然而这是倭国,胡月莲也已经四十岁了。二十年前她在倭国大杀拦路的本地‘恶党’,成为知名的女剑豪。当下的她再也没有这等心情。既然倭国军队力求安全,胡月莲也不愿意自告奋勇。面对恶党的进攻,宋国使团在镰仓幕府的军队保护下在平安撤退。

    官军们虽然打仗未必行,撤退却是好手。加上宋国使团的骑术还都不错,大家转进如风,很快就将恶党抛在身后。此地在平安京东边,距离平安京还有大概100里的样子。胡月莲他们到了附近的城里,就见幕府军的带队首领跑去和当地联络。大宋使团则悠哉的在住处住下。

    “没想到这么久没来倭国,倭国的恶党们也变强了。以前的时候他们穿的跟叫花子一样。”胡月莲很怀念。

    随行的随军回想之前的那帮恶党,觉得那些人都穿着类似甲胄的玩意。手里好歹有个木排之类的家伙。加上那些竹弓与竹枪,至少像模像样。有人忍不住问道:“若是让红巾军那些甲士过来,不知道能打成什么模样。”

    两者都是冷兵器部队,大家都觉得红巾军更强,却不知道能强到何种地步。这么瞎聊了一阵之后,胡月莲终于说起了正经话题,“你们觉得这些人是不是谋划了什么,不想让咱们去平安京么?”

    以宋国的治安,发生这样的事情必然是有人故意演戏。便是在倭国发生这等事,大宋使团的人们也不觉得官军会害怕盗贼。若是距离平安京外100里的地方竟然会发生这样重大的治安事情,镰仓幕府大概也就完蛋了。

    “他们不觉得这等事会丢脸么?”也有人表示不认同。

    胡月莲摇摇头,“丢脸给大宋又能如何?咱们嘲笑倭国人有什么用。你看这么多年,倭国官府有主动和外面联络的意思么。他们既然不出去,便是丢人了又能如何。更何况过几年咱们自己都把这件事给忘记。”

    众人觉得这个评价相当有道理,便支持胡月莲的看法。在这么一个基础之上,大家明白了倭国人的把戏并非针对大宋。

    事实与众人猜想的差不多。当下倭国破产农民组成的恶党横行,却也没到敢公开打劫大宋使团的地步。恶党们每次的行动目标都是官方收粮队之类的组织,有些打劫生辰纲的意思。阻止大宋使团的目的是不想让大宋使团过度搅动倭国的政坛,把他们丢在这里正好。

    胡月莲却不希望在异国他乡浪费时间,既然没办法去平安京。她待了两天,就要先去濑户内海那边。理由自然是想去与大宋的蒸汽船汇合。陪同的幕府军人不得以,只能答应下来。大宋使团就一路南下到了濑户内海海边。

    在濑户内海各地多有‘水军’的联络点,传出消息后又等了两天,蒸汽船就出现在海上。胡月莲留下其他使团成员拖住幕府的人员,以身体不适为名隐身不出。其实偷偷上了船,前往四国岛松山伊予水军总部所在。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讨厌的麻烦,胡月莲只觉得浑身轻松。春日的海上更是舒适,平静的海面仿佛一大块翡翠,平静到仿佛令人怀疑这只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泊。

    在松山附近换乘小船,胡月莲终于进入到港口。就见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列队相迎。为首的自然是伊予水军新任统领赵鸣人,其他也有些看着脸熟的面孔,大多数则是陌生的倭国当地人。这不仅是从服装容貌上能看出来,从精气神上也能看出来。

    在大宋,胡月莲的个头谈不上高。在倭国,胡月莲就显得身材高挑。众人进了议事厅,那些倭国当地人都在榻榻米上跪坐。赵鸣人命道:“大家都盘膝坐。”倭国当地首领才换了姿势。

    没有椅子可坐,胡月莲本来非常不爽。见到自己不用跪坐,这才觉得心里面稍微好了一点点。按照宋军的规矩,胡月莲在主座上坐下,旁边是赵鸣人。其他首领分列左右,一个挨一个的坐下。赵鸣人率先发言,“我等已经商议过,四国岛靠近濑户内海的所有海边都可以随意使用。”

    “水军的诸位有什么要求?”胡月莲继续推进话题。要是鸣人当了伊予水军的统领之后还弄不来水面,他就没什么价值可言。

    “四国这里已经在做“下地中分”。我想请大宋派人来指导我们种地。”鸣人率直的提出了要求。

    跟着大宋的这些年他吃了许多肉,能吃肉的前提条件是有肉可吃。这些年太平,倭国人口在不断增加,吃饭问题极大的困扰着那些地方势力的小头头。

    “你当上了伊予水军的统领,也成了当地地头不成?”胡月莲问鸣人。

    镰仓幕府的经济核心还是庄园,这方面还有点汉唐的意思。汉唐的时候国家对于那些平原地区有大量测量基准,田亩册子非常完备。加上怎么种田都有详细的管理模式,税收毫不客气。

    地头是日本镰仓幕府时期管理庄园的官职。平安末期已有此称,指开拓土地的地主。1185年源赖朝奏请正式设置,遂成为制度。任免权属于幕府,有管理土地、征收年贡、维持治安并一度兼收兵粮米的责权。赵鸣人若是有了地头的官职,也是正式的身份。

    赵鸣人连连摇头,“我并没有地头身份。不过对于伊予水军来讲,在很多地方说了就算。大宋若能派人前来,我们当地也能有许多出产。这次我回到地方一问,那些盐竟然是烧海草得到的,我们这边的人竟然连盐田都没有。”

    胡月莲听了这话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大宋的培训到位,就算是军人也好歹知道盐田是怎么回事。烧海草获取食盐,这新奇的手段让胡月莲很想见识一下。

    “伊予水军大概有多少人马?”胡月莲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若是给朝廷制造出巨大的问题,她一个少将也承担不起。

    “加上族人,大概有三四十万。”赵鸣人答道。

    “瞎扯。有三四十万人,那就能拉出五六万人马。有五六万人马,加上水上的船只,你便是夺取四国也不稀奇。”胡月莲回答的非常干脆。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一众与会的人们都露出好奇的表情。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汉语直接对话。因为听不懂,才格外有兴趣。

    赵鸣人并不想就这些细节瞎扯,他再次转回主题,“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告知官家。这些人跟着我,总是要有个盼头。另外,给这些人许些好处,哪怕是每人一年一套衣服,也足以让大家满意。”

    “也好。但是你有了这些好处,可别忘记官家的命令。”

    “当然,我们若不能回报官家,哪里还有未来可言。”

    达成了最初的妥协,赵鸣人就告诉本地人,大宋会派遣人来帮助伊予水军增加产量。至少每年给大家一身新衣服。过节给肉吃。听了这样的待遇,众人都非常满意。当地倭国人本以为伊予水军还需要给大宋皇帝上税,却没想到不用上税,还能分东西。这可是真的赚到了。

    胡月莲心中叹气。在外国办事就是如此艰难。要是在国内,几个人随便开个会,啥问题都能解决。伊予水军要的东西倒是不多,而是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扯淡。想到这里,胡月莲想难为一下赵鸣人,她说道:“不过你们得修灯塔。没有灯塔,大宋的船怎么安全抵达这里!”

    “这一带的海边都是伊予水军所有,此事能办到!”赵鸣人回答的倒是非常干脆。

    蒸汽船先把胡月莲送回大宋使团所在的地方,接着就带了情报返回大宋。出了濑户内海,就能看到对马岛上有了灯塔。大宋占领对马岛之后也没闲着,立刻按照规矩建立灯塔。航运体系终于可以延伸到对马海峡,大宋这边的传送就快了许多。

    在釜山登陆,大宋这边的军用电报系统已经完成线路架设。电报通向鸭绿江边,再沿着辽东兵站通道直接向南,一站一站的向着杭州传送。

    “倭国竟然被搞定了。”赵嘉仁与礼部尚书熊裳分享着最新的情报。

    熊裳明显心情很好,他应道:“现在也已经找到了高丽王,这下高丽那边的事情也能够确定。朝鲜半岛终于可以安定了。”

    “高丽王只怕胃口大的很。到时候我们还得干掉他,再扶植一个新的高丽行省丞相。其实我觉得蒙古人有时候做事比咱们灵活的多。”赵嘉仁则充分表达了他对于借用别人智慧的态度。

    “请将此事交给礼部。”熊裳充满自信的答道。他的家族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河北,如果能够得到赵官家的支持,那就意味着熊家大概可以一飞冲天。如同别的家族一样积累起巨大的财富。

    “你对倭国的要求怎么看?我是说你看倭国的内政如何?”赵嘉仁却没有让熊裳立刻走人的意思,他提了个问题。

    熊裳想了想,就开始给赵官家‘说书’。倭国朝廷靠庄园来获取收益,也有些维持不下去的意思。《石壕吏》里面的小吏能够夜捉人,抓了老妇人之后也是送去军中使用,证明了那时候的官僚体系依旧有战斗力。捕蛇者说感叹‘苛政猛于虎’,那是大唐税收制度有效营运的证明。

    这种制度最终会崩溃,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大原因就是人口增加吃掉了粮食,消耗掉了物产。朝廷营运这个制度的核心是希望通过这个制度体系来稳定的获取税收,这就产生了激烈的对抗。

    “……倭国太平许久,人口增加了岂止一倍。能开发的土地大概也开发完了,若是不乱才让人奇怪。”熊裳用学自赵嘉仁的东西做了个判断。

    “如果只是这样,倒是好办多了。”赵嘉仁觉得心里面已经有了算计。历史上对于倭国有巨大影响的蒙古入侵事件消失了,所以倭国这些年如同在一条平缓的大河上行走的船只,很安逸的样子。赵嘉仁自己都有些忘记了人口增长的负面作用,譬如现在的大宋人口要是有两亿,赵嘉仁就再也不用担心充分开发河南河北的问题,包括西北都不缺人力开发。经过熊裳的提醒,赵嘉仁看到了所谓‘关闭一扇灭亡之门就打开了另外一扇灭亡之门’的道理。

    倭国的生产力发展已经到头,就现在的局面已经没办法解决问题。所以他让熊裳先去工作,接着命人给他老婆的侄子秦明轩送去一些材料。

    两天后,秦明轩受命而来。从亲缘上讲,秦明轩应该叫赵嘉仁姑父。不过这孩子根本不敢这么叫,而是认认真真的给赵嘉仁行礼,“见过官家。”

    “坐。”赵嘉仁让秦明轩坐下,接着就问秦明轩:“给你的材料都看了么?”

    “看过了。却没想到到了倭国之后竟然还要扶植倭国的伊予水军。他们是海盗,却不知道这么扶植会不会养痈为患。”秦明轩把他的看法讲了出来。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些人在山边在海边,却是穷的很。大家既然不肯把自己饿死,那就得干点什么才行。若是只生产珍珠,那边的人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秦明轩眉头微皱,对于赵嘉仁如此关心倭国海盗的生活有些不解,“官家,他们若是有钱了,岂不是会自寻出路?”

    “他们穷的时候也寻到了出路,出来做倭寇。那些跟着我们当雇佣兵的倭寇们有钱了,反倒听我们的安排。你去了之后先好好听专家的安排,先做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更有效的利用人类和牲口的便溺,给贫瘠的土地增产,增加可饲养的家禽与牲口的数量。第二件事就是提高食盐产量,让他们有盐分来腌制肉,让肉类保质期增加。我们会出口香料与防腐剂给他们。别的事情听专家的安排。”

    安排完之后,赵嘉仁就让秦明轩准备出发前去倭国。送走了秦明轩,秦玉贞到了赵嘉仁身边,“官家,你觉得我侄子不会出事吧?”

    “天下哪里有万无一失的好事。他自己需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为了钱财,拼了命去挣。我……觉得这孩子好辛苦。”秦玉贞叹道。

    “拼了命去挣,好歹还有的挣。若是不拼命,觉得自家所有的东西都天生是自己的,那注定死无葬身之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赵嘉仁叹道。

    秦玉贞哪怕知道这些没错,看着包括丈夫在内的那些人的辛苦,也觉得心中十分不忍。

    如果道理是正确的,那就一定会应验。此时在倭国安达泰盛的庄园外,集结了数千幕府的军队。安达泰盛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慌张的模样,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

    当年安达泰盛是在他爷爷的逼迫下出来,参加了幕府执权九条家征讨御家人三浦氏的战役。在这样的奋斗之后,安达家已经成为了镰仓幕府中所有御家人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族。之后安达泰盛年事已高,选择隐居,让位给安达宗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却没想到安达宗景为人狂妄自大,又自持是北条贞时的舅舅,和北条执权家的内管领平赖纲势如水火。安达宗景后来又散布谣言,说自己祖上安达景盛是将军源赖朝的私生子,要把自己改成源氏。

    平赖纲趁机向幕府执权北条贞时进言,说安达宗景有反心,想自己当将军。北条贞时于是下令讨伐安达家。安达家一败涂地。

第107章 经济合作(六)

    攻打安达家的幕府军与面对护送大宋使团的幕府军好像是两个世界的存在,安达家的城堡里面不断飞出箭支,幕府军顶着盾牌为冲车做守护。

    壮卒们奋力推动冲车,终于到了安达家城堡的大门处。大门上方的城墙上,石块,热水,火箭不断落在冲车二指厚的铁质顶棚上,发出各种恐怖的响声。铁质顶棚下的那些幕府军则拉动巨大的撞锤,裹着铁头的巨木一次次狠狠砸在厚厚的木质大门,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一次次的撞击下,大门发出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安达家的军队不得不从侧门出来尝试摧毁冲车。任由冲车这么撞下去,破门只是迟早的事情。幕府军挥着武士刀与长枪冲向安达军,经过短暂的战斗就将安达军赶了回去。

    又过了一阵,厚厚的木门终于发出凄厉的声音,被彻底砸烂。双方又围绕着大门进行了一番激战,最终安达军战败,幕府军冲进了安达家的城堡。

    细川六郎是个普通的军官,他负责后卫,等到战斗结束之后也没轮到他上场。等他进了安达家的城堡之时已经攻破城堡的第二天下午,整座城堡里面的所有被看得上的东西都搬运一空。留下来的只有一地的尸体,大概看去得有好几百人。

    空荡荡的城堡里面还有不多的人,看着大家的那个样子,都是一副想找点残羹冷炙的意思。众人相遇的时候也只是互相笑笑,接着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走。细川六郎上了城堡,残破的木板楼梯看着还有被烧过的样子,踩上去一阵晃动,他靠着墙壁那边上到楼顶,居高临下的眺望。远处绿色的田野,茂密的树林尽收眼底,让他觉得心怀大畅。

    那些金银都是身外之物,如果能够分到土地的话……细川忍不住想。

    眺望了一阵,细川下了楼。幕府军此次的战果很大,伤亡也有些。部队返程的时候又剿灭了几家‘安达家的同党’,这就回到了镰仓。回到家没多久,细川接到一个命令,就前往镰仓的一家庙宇。管事的和尚听细川详细讲述了这次战斗的各种情况,又问了些问题。这才拿出一个包给了细川。包里面都是大宋铜钱,在倭国可是硬通货。

    铸造铜钱对倭国是个高技术工作,成本太高。加上倭国的税属于实物税,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大量使用值钱的问题。随着大宋的铜钱流入倭国,倭国终于有了铜钱用于交易,活跃了倭国的流通市场。不过最近这些年大宋商品大量进入倭国市场,让倭国的铜钱越来越少。这一包铜钱得有500文,已经不算少。

    拿到了钱,细川本想走,却又忍不住停留下来。他拎着小包颠了颠,试探着问和尚,“却不知道有什么消息值得上宋国的银币。”

    “想挣银币?”和尚笑道。

    细川觉得脸有些发烧,却还是说道:“有没有值银币的消息?”

    “若是有的话,我会告诉你。”和尚说道。

    发现自己并没有机会,细川六郎失望而去。和尚看着细川的背影,忍不住伸手入口袋摸出两枚银币在手中轻轻刨着。宋朝的银币铸造的实在是精美,正面的‘一贯’以及‘大宋总钱庄造’的宋体字看着极有美感,背面的梅花图案更是让人无比喜欢。

    大宋铜钱开始淡出倭国市场,大宋银币则流入倭国市场。一贯、五百文、一百文、五十文的银币大量在倭国市场很快就流行起来。特别是五十文的银币外铜内银,看着有童叟无欺的诚实感觉。现在倭国人越来越认为银币才代表了财富。

    细川走后,又有别的人前来与和尚谈天。这次谈天价值更高,和尚直接给了这人十枚一贯的银币。然后和尚写了报告,通过渠道送走。消息主要是关于镰仓幕府剿灭安达家的目的和具体手段。

    自己的领地上有金银矿的领主们有好多被指认为‘安达同党’,遭到了毁灭。根据镰仓幕府内部的消息,新的土地封赏中,北条家派遣专门官员监督金银生产。而且北条家也制订了计划,打算对倭国所有金银矿都实施管制。金银完全由地方领主开发的局面生生被北条家遏制住。

    这些消息现在有很大一部分通过伊予水军的水上交通来传递。此时伊予水军的负责人正集结在这边,领他们的福利。这些福利内容不多,被编入正式水军名册的三千人,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条内裤,还有一斤大宋精制食盐。

    秦明轩看着那些倭国人带着疑惑的表情穿上内裤,他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些。原本他觉得倭国人跪坐的姿势看着很复古,等他自己也尝试着复古,不到五分钟,秦明轩就爬起身来,坚定了自己‘古不如今’的立场。从跪坐变成盘腿而坐,对于那些不穿内裤的人来讲就经常会造成尴尬。秦明轩就想起了大学时候看过的《中华服装演化史》,里面关于古人不穿内裤的事情有非常明确的说法。

    当时秦明轩和同学是用猎奇的心思看待这部书,被里面看着未免太过于稀奇的内容逗得哈哈大笑。等秦明轩在倭国亲自用麻布做了个内裤穿上之后,他当即明白丝质内裤的价值,更明白了为何棉质内衣裤能在很短时间里面就打败了丝质内衣,成为大宋绝对主流。于是福利内容暂时定为头一年里面每四个月发给一条内裤,年底再给一件棉质上衣。

    除了这些之外,秦明轩自作主张的采取直接运来大宋食盐的方法,并没有采取赵官家建议的开发盐田的手段。大宋的食盐质量非常高,价格极为便宜。在当地费劲搞盐田并不合算。大宋的农业专家建议在山多坡多的当地搞柑橘和蜜桔生产。这样的话,发给食盐就等于变相发工资。

    大宋食盐用竹筒包装,打开之后有股竹子的香气。捏出些雪白的细粒放进嘴里,倭国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表情如此,却没人不高兴。不少人拿着盐左看右看,这种白色的精制颗粒太美,与他们平日里吃到的那种被称为‘盐’的玩意好像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光是外表就显得大宋的食盐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领了福利之后,伊予水军都挺高兴。赵鸣人倒是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向秦明轩抱怨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吃不饱饭。我离开家的时候也没这么糟糕。”

    秦明轩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做解释,拉家常般的说道:“只要咱们有产出能够送到大宋,就可以立即从大宋往这边运吃的。”

    “现阶段咱们也可以先用别的东西来填肚子。”

    “用什么东西?”赵鸣人对于这位大宋外戚倒是有些期待。

    “吃鱼。”秦明轩答道。

    赵鸣人无语了。他万万没想到秦明轩居然给了这么一个答案,伊予水军时代打鱼,要是靠打鱼能够填饱肚子,大家不早就干了么!

    又过了两天,用大宋运来的剑麻麻绳编织的渔网终于在伊予水军的渔夫们努力下编织出十几张大网,船只随即开始出海捕鱼。赵鸣人虽然知道剑麻索具乃是航海的绝佳索具,却还是不太敢相信能用剑麻绳够做好渔网。伊予水军的渔夫们也同样担心,他们从来没有制作过如此巨大的渔网。渔网越大,受力越大,越容易破损。

    一张渔网几十米长,和以前他们使用的那种顶多十几米的渔网相比,简直是可怕的庞然大物。在大宋的专家带领下,十个桨位的船只划出去,费了好大劲才把网平稳的撒下去。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收网。两艘大船架起了钢质支架,同时开始收绳。有绞盘等工具,那些绳索被缓缓缠回到木质辘轳上。

    随着绳索越收越多,辘轳与绳索都开始发出些嘎吱的声响,明显是承受了巨大的力量。有渔民忍不住用手去摸绳索,只觉得绳索此时绷的如同坚硬的木棒,丝毫没有弹性。不少渔民嘴里念念有词,向着也不知道哪里的神祇祈祷。有些渔民则趴在船边,屏息凝神的看着两条船之间的空隙。

    空气仿佛凝固起来,人人神色紧张。直到水下开始出现鱼群的身影,这些人就更加不敢吭声了。随着粗大的纲绳不断回收,终于有鱼跃出水面,展现出它们银色的身影。

    “出鱼啦!”倭国渔民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大宋的渔网网眼非常大,这是大宋捕鱼专家的建议。因为倭国没有大网捕鱼的经验,所以海里大鱼数量估计很多。如果用普通网眼的渔网只怕都要出事。事情果然如专家所料,网里面的鱼数量很多,还得先用鱼枪把一些比较能折腾的鱼给抓上来,才能继续收网。

    不仅有大鱼,里面竟然还有些巨大的螃蟹。有些比较迷信的倭国渔民干脆跪下嘴里念念有词,人类对于体型超大的生物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敬畏。譬如这些大鱼在倭国渔民眼中就与海神有更加密切的关系。

    虽然渔民会对大鱼跪拜,真的轮到他们吃海神的亲戚的时候,这些人也没有丝毫退缩。大螃蟹用火烤了,掰下一条腿,就能美美的吃上好几口。那些大鱼多数并没有吃掉,伊予水军里面的老渔夫都知道,这样体积的鱼可以送到附近的领主和地头那里换取一些粮食。大家也就这么做了,只有几条留下来招待秦明轩、大宋专家,以及伊予水军的首领。

    大宋捕鱼专家并没有特别在意,对于他们来讲吃大鱼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秦明轩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鱼很仙,但是烹调手段不如食材。另外鱼太大,肉也不够嫩。

    赵鸣人上来给秦明轩敬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却不知道明天出海可否还能打到这么多鱼?”

    对于这么实在的首领,秦明轩干笑两声,“赵统领,我觉得那都是渔夫的事情,我们还不如多商量一下其他事情。譬如城里面的人一定要每天定时收集人粪尿的事情。”

    大宋的城市发达,所以不得不注重卫生。在倭国这边也采取了建设公共厕所的先进经验。但是倭国人随便惯了,没有内裤耽误工夫,这些人在路边地头拉开衣服下摆就放送,根本管不住。在山区积肥是个很困难的事情,这就需要伊予水军的家伙们能够服从命令听指挥。

    “不怕。”赵鸣人回答的非常干脆,“我会下令,白天不去厕所,晚上不用马桶,抓到三次就取消当月福利。”

    秦明轩觉得这手段过于刚硬,不过回想大宋的城市建设,在多建厕所的同时也有不少强制罚款措施。就不再多说。

    积肥是中国农业发展的高峰,利用生物循环更有效的利用积肥则是大宋赵官家的贡献。除了倭国,在遥远的万里之外,大宋驻东罗马的使团正派遣使团里面的前內侍与东罗宦官讨论瘟疫问题。

    大宋提出要求喝开水,勤洗澡,消灭蚊蝇臭虫跳蚤的说法,那些东罗马宦官根本不以为意。千年来,这都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那难度大概与消灭瘟疫一样。

    等大宋使团提出定时清理粪便以及街上的垃圾,鼓励家庭使用马桶,早上专门用车收集起来运走。宦官就坐不住了。虽然特别的内裤里面垫上细软的手纸,让宦官们感觉生活品质发生巨大提升,但是如此郑重的对待污物让宦官们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有人问道:“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置?”

    大宋驻东罗马的使团讨论过这个问题,听到这个问题,大使说道:“城外尤里乌斯家里被瘟疫所害,好像死的没剩下什么人。你们帮我们联络一下,他们家的土地我们买下。还有查尔世丁家,我们已经和他们谈过。他们在城外的土地我们也买下了。专门用来处理这些污物。”

    宦官们沉默了,他们并没想到大宋的这帮人竟然这么敢干事。大宋大使乘机说了一句,“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这毕竟是你们东罗马帝国的事情。”

    听到这话,想到城里面每天都在死亡的市民。宦官们倒是横下心,“我们去禀报皇帝!”

第108章 经济合作(七)

    “我等若是想回到大宋,老路线经过疫区,干脆直接走大苦湖那条沙漠道路么?”大宋的使团在地图上做着纸面作业。

    大家除了接到支持东罗马卫生防疫技术之外,还有从欧洲撤退返回大宋的要求。理由很非常冠冕堂皇,蒙古转移到两河流域,大宋使者留在欧洲显得很没价值。大家都经历过这么多工作,都是大宋难得的人才。

    至于背地里的理由很简单,赵嘉仁刚听到欧洲瘟疫的事情之时还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欧洲佬不将就个人卫生。后来接到马木留克领地上鼠疫横行的消息,赵嘉仁就突然想起中世纪黑色病的那段历史。虽然记不太清楚具体时间,赵嘉仁还是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以赵嘉仁的心境,他不能接受上千号人留在欧洲等死,就下令让大宋使团以及地中海船队的人员准备全面撤离。

    杨从容乃是收集情报的负责人而不是大宋驻东罗马的大使,他没参与这次讨论,只是下定决定要走人。杨家与赵嘉仁有过对抗,最终惨败收场。杨从容比较倾向于听赵嘉仁的命令。

    在遥远的异乡生活,面对着不熟悉的城市,面对不熟悉的人群,杨从容排解难过的手段就是读书。读书能够让自己的精神重新体会到熟悉,熟悉又会给人带来安心。以前带的书早已经读完,现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新带来的《社会契约论》,作者的位置上用铅子印刷着‘赵嘉仁’三个字。

    即便是在异国他乡,这本小书本身读起来也稍显枯燥。这种单纯的概念传播总是枯燥的。杨从容耐着性子倒也有些看进去了,因为赵嘉仁讨论了国家与人民之间的‘权利与义务’,对于权力也有不少讲述。

    ‘国家后于国民而出现……人类个体集结为部落,为部落成员提供安全与生存……部落联盟的权利与义务随着制度化变成了权力与服从……君权天授,还是民心就是天意……当大宋朝廷没办法尽义务,没办法以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模式抵抗外来入侵,没办法保障大宋人民的权利,临安的国家制度开始瓦解……随着制度完全失去能力,临安总投降就成了必然发生的结果’

    有关赵嘉仁夺权的部分是杨从容最能看懂的部分,也是他能理解,却忍不住扼腕的部分。杨家就如当时的太皇太后谢道清一样,觉得他们的身份就代表了一切,全然没想到支撑他们权力的基础早就崩溃。

    被不少杨家人视为篡权者的赵嘉仁从一开始就以另外的权力与义务构架了全新的制度,杨家只是用来装饰这只公鸡的鸡冠。目的是不要立刻引发激烈的矛盾。毕竟赵嘉仁当时只是众多赵氏宗亲之一,他若是自立为皇帝,大宋内部立刻就要出现深刻的决裂。

    放下书,杨从容深深的叹口气。真正回头看历史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一种感慨,在当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看,就会感觉结局早已经被定下。

    结果这一声叹息就引发了众人的注意,大使立刻招呼,“杨团长,你这是有什么路线么?还是觉得我方才说的有什么不妥?”

    杨从容愣了片刻才明白,原来他方才的举动被误解了,于是连忙解释道:“只是看书的时候有感而发。”

    大使瞥了一眼,就笑道:“原来是是官家的书。”

    众人已经讨论一阵,有人想岔开心思散散心,就跟着说道:“这个书我试着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明白要点在何处。”

    “要点就是说士大夫靠不住,官家准备走回老路,靠百姓。”大使果断讲述了自己的看法。说完之后他继续招呼众人,“现在撤退路线大概确定了三条。一条是经过大苦湖一带,走上百十里路,直接到我们在红海的基地。一条是向东走,经过蒙古人的地盘,抵达咱们在巴士拉的站点。第三条就是驾船向西,绕南瞻部洲一圈会天竺洋。”

    杨从容并没有听进去这话,而是觉得大使的判断让他突然间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原来这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制度早己存在,现在赵官家写了《社会契约论》的目的是要推翻旧有的制度,建立新制度。联系赵嘉仁取代宋理宗一脉成为大宋皇室,这个解释令杨从容豁然开朗。

    “杨团长,你觉得哪条路比较合适?”大使问杨从容。

    杨从容心思暂时还没回到这里,这件大事在之前也有所考虑。他就随口说道:“我觉得咱们的关键是避开瘟疫,避开蒙古人。若不是建立这个大使馆的时候就采取了非常好的卫生模式,加上咱们也都接种了疫苗。走哪里不是问题,官家让咱们撤退,自然是想让咱们能够安全回到大宋。”

    听了这话,大使眼睛一亮,看来是想出了些什么。杨从容很识趣的闭嘴不言,倒不是他不想居功,而是所有考虑方才都已经合盘端出。真正走什么道路,他也不清楚。

    “我原本想的是官家想让咱们撤退,现在反倒觉得官家是想让咱们安全。若是如此,我等就走蒙古人境内。”大使给了答案。

    “走蒙古人境内?”杨从容懵了。

    “蒙古人并不截杀商队。我等没办法一次撤走,须得分批撤离。”大使给了答案。

    “走埃及不是很近么?”

    “一边是瘟疫,一边是听闻见到那边有人过来就杀的蒙古人。走蒙古人那边,就得和蒙古人打仗。咱们这千余人随便有个闪失就是许多人命。走埃及那边,万一染病怎么办?”

    听说要走蒙古人的境内,有人立刻表示反对,“我等把水和干粮带好,路上不喝当地的水,不吃当地的食物。只求快速通过埃及。这应该没问题。走蒙古境内,难倒就不会有闪失么?咱们又没有可靠的商队。被蒙古人发现咱们是宋人,只怕就走不掉了。”

    杨从容比较认同走埃及路线,大宋好歹也有上千号人,在以往的战争中,蒙古军遇到大宋千人的军队,基本上没办法。大家又不是真的要打仗,而是要行军。走过那百十里路,就可以抵达红海口的兵站。大家就可以乘坐船只唱着歌回家。

    本想参与反对大使的人群,杨从容很快就发现反对者的人数远高于支持者,以至于杨从容根本没机会插嘴。就在大使眉头紧皱,面色不善的时候,有人前来禀报。东罗马皇帝派宦官过来。

    东罗马宦官到了大使馆,只见到了大使以及杨从容等少数几人。宦官神色有点愠怒,他直截了当的说道:“皇帝陛下是要你们解决瘟疫,怎么就变成了清扫城市。”

    “若是城市十分肮脏,脏东西在空气中弥漫,怎么能指望大家都没事。”大使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宦官见大使毫无退让的意思,忍不住怒道:“陛下是让你们先保证王公贵族的安全,若是王公贵族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有心思治理国家。”

    杨从容本来在猜想大使的态度为何突然这么强硬,他觉得大使很可能是希望把这件事弄黄,接着就可以顺利成章的撤退。若是东罗马帝国哭着喊着抱着大宋使团的腿请求帮助,大宋使团还真得留在君士坦丁堡帮着应付瘟疫。

    现在听宦官的发言,他心中一阵的不快。大宋这十几年里面动辄就写口号,官员干部动辄开会。杭州这个地方与君士坦丁堡一样,是个水路要冲。南来北往的人多了,瘟疫也多。每一两年爆发一次,有时候连着爆发相同的瘟疫。有时候瘟疫每次都不同。

    直到新的防疫理论出来,朝廷搞起了‘爱国卫生月’,加上接种各种疫苗,传染病才被有效限制。这些官员们不得不承认官员和百姓在瘟疫面前没有分别的事实之后,对于不治理民间的做法就非常反感。上层卫生状况普遍姣好,真正危险的恰恰是民间。

    杨从容心中不快,大宋大使也不快的答道:“你认为瘟疫还分人么?得了病,都会死。”

    “百姓死了多少,只要皇帝还在,贵族还在,东罗马就不会灭亡!”宦官的回答同样非常不快。

    杨从容心中一惊。那本《社会契约论》开篇就谈及的核心问题是‘到底是现有国家还是先有人民’,赵官家很明显是中国文化继承者,中国文化里面认为先有人民后有国家。孟子甚至主张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在东罗马帝国的上层的理解与孟子恰恰相反。明显是‘君为重,社稷次之,民为轻’。好像投降蒙古的临安朝廷也这么想……

    “东罗马也不是没人到过大宋,我们的爱国卫生月每个年都搞,想来东罗马应该知道一二。对我们来说,城市卫生无荒地。若是你们不能用我们的法子,就另请高明吧。我们只会这种包括整个城市的办法。”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宦官愤愤然而去,大宋使团这边也处于非常不高兴的状态下。杨从容忍不住问道:“这是故意的么?”

    “故意个屁。”大使怒道:“我家里人就有五个人死在瘟疫上,我最受不来的就是这种嘴脸!”

    杨从容不敢吭声了。事关别人亲属,那就没什么好谈。以前的时候觉得瘟疫是瘟神带来的,大家不得不屈从与瘟神的神力。现在得知瘟疫只是些细菌入侵人体带来的结果,人类完全有能力自救。这时候许多人对于卫生防疫就有了强烈的态度。杨从容有同学就是这样。这种情绪化的事情别说商量,就是提出任何不认同的意见都会爆发冲突。

    之后众人就继续讨论怎么撤走。大多数人都支持走埃及,最后大使不愿意,众人不得不给大宋发了个消息。赵嘉仁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宋326年4月的事情,这就更加激发起了赵嘉仁对于黑死病的想象。

    历史上的黑死病是不是鼠疫,还是鼠疫的某个变种,这个在医学界有争论。但是黑色病本身的可怕令人胆寒。据说黑死病是蒙古西征时候带去欧洲的。但是也有说法,东罗马早就遭受过鼠疫的泛滥,死伤惨重。

    当墨西拿港开始爆发瘟疫时,一位名叫迈克的芳济会修道士正在那里的教堂当牧师。根据他的记录,当时“如果有人染上瘟疫而死,那么所有拜访过他、和他做过生意甚至把他抬到坟墓里的人很快都会步其后尘。”瘟疫传染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装满尸体的车子像洪水一般涌向教堂,以进行最后的基督教仪式。

    据另一位修士的记载,威尼斯城情景同样恐怖:“因为这种恶疾是借助呼吸道传染的,故当人们交谈时,即从一人传染至另一人。所有患者皆感觉剧痛难忍,有的人浑身颤抖;结果臂部及股部皆会呈现豆核状脓疱,它们感染并贯穿至体内,至使患者猛烈吐血。此种可怖症状医治无效,持续三日后即告死亡。不仅与患者交谈可招致死神,就是从患者那里买到、接触到、拿到任何东西,都能受传染而死”。

    面对突如其来的瘟疫,人们无法解释,更无法治疗。为了寻求寄托,人们便纷纷来到教堂,期望得到神灵的保护和安慰。在牧师的带领下,他们一起祷告,祈求上天阻止这种瘟疫的蔓延。但是他的祈祷没有任何结果。相反,死者越来越多,人们日夜不停地掩埋着送来的死者,仪式变得非常简短。为了阻止瘟疫的扩散,死者的房子被封闭,没有人敢踏进它们一步。然而瘟疫却仍如洪水猛兽,又扭头向周围的乡村扩散,没有人能够躲过此劫。那位名叫迈克的修道士开始相信,这场瘟疫是上帝的惩罚,人类是无力与之抗争的。于是他便开始绕着西西里岛考察,希望一路给人们以精神的寄托。他看到,每天黄昏,就有人推着独轮车,手里摇着铃到处喊:“收死尸了,收死尸了”,于是家家户户就把死者的尸体抬出来,搬上车,推到城外焚烧。人们甚至已无心将死者送入教堂,为死者举行葬礼,而实际上许多牧师也已命丧黄泉。

    整个欧洲死了两三千万人口。赵嘉仁发现如果事情真变成这样,大宋向欧洲发展的战略本身就错了。

第109章 经济合作(八)

    一位五十岁的男子跪伏在大宋礼部尚书熊裳的面前,额头抵在地板上。光从这谦卑的姿态上就能看出屈服。但是即便摆出这样的姿势,男子还是说道:“请尚书相助,让我能拜见官家。”

    “王谌,官家不会见你。”熊尚书说的从容淡定。居高临下的看着高丽贵人苦苦哀求,带给熊尚书非常正面的自我认知。作为大宋的礼部尚书,熊裳很想多体会一下这样的感受,却还是继续自己的差事。如果被人评为‘轻佻’,对熊裳的影响会很大。

    “你身为蒙古高丽行省的丞相,对抗大宋许多年。现今大宋依旧让你做三韩行省丞相,总管三韩行省诸事。这有什么不妥?”

    “上国削减高丽国土地太甚。”前蒙古征东行省丞相王谌声音低沉。翻译还得把话叽里咕噜的给翻译过来。自认为有权继承华夏一切故地的大宋只给高丽留下了三韩旧地,甚至剥夺了高丽这个称号,对于高丽王来讲,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下。王谌继续说道:“大宋乃是华夏正朔,自然有上国的气派。如此欺压小国,怎么能让万邦来朝。”

    “这就是说,你不愿意做三韩行省丞相喽?”熊裳根本不去辩解什么道义,要是道义有用,就无需赵嘉仁解救大宋。面前的这个王谌还是敌人,大宋饶他不死已经是仁至义尽。

    王谌听了大宋礼部尚书充满威胁的话,心中一紧。高丽已经被蒙古祸害的惨不忍睹,完全没有能力再与大宋对抗。熊裳的神态和语气让王谌回想起那些残暴傲慢的蒙古大臣。那些蒙古人是真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大宋靠暴力把蒙古人撵回草原。

    “只请朝廷慈悲。”王谌做着最后的努力。

    “那就是说你不想做三韩行省丞相喽?”熊裳做着最后的威胁。大宋对于王谌不熟,更没有非得王谌不行的想法。如果这厮再如此纠缠不清,熊裳就会选择换人。

    两个小时之后,熊裳前去给赵嘉仁汇报,“官家,王谌已经答应接掌三韩行省丞相。”

    “很好。”赵嘉仁应了一声。

    “我们礼部有些奇怪,为何官家不干脆整个吞下三韩。还让他们苟延残喘。”

    “三韩乃是家奴,不能变成家人。我们觉得朝鲜乃是华夏故地,实际上我们已经六百年没有统治过那里。留下三韩,让那些不满我们的人有个去处,算是穷寇莫追网开一面。给人余地,自己才有余地。”能够彻底解决三韩的问题,赵嘉仁心情不错,声音也温和许多。

    熊裳有些讶异的看着赵嘉仁。赵嘉仁的态度温和的如同文人,所有他试探的着问道:“官家名礼部关注倭国,在石见银山那边倭国守护想购买些铠甲刀剑。”

    “红巾军那么多铠甲武器,正好卖给倭国。”赵嘉仁淡然说道。熊裳从这话里面感觉到那个熟悉的赵嘉仁。灰吹法流入倭国,大大提高倭国金银产量,引发倭国人口膨胀导致的矛盾。面对这样的倭国,赵嘉仁选择给已经开始冒火星的柴堆上增加易燃物。

    “不过这有原则。我们不能主动推销,须得倭国自己来找咱们买。”赵嘉仁继续吩咐。

    “为何?”熊裳真的很好奇。

    “镰仓幕府不是傻瓜。咱们主动卖,镰仓幕府肯定知道。咱们因为图钱,被动卖。镰仓幕府才会觉得咱们对镰仓幕府没有恶意。”

    眨了好几次眼睛,熊裳试着理出自己对赵嘉仁思路的想法,“官家,你觉得倭国的会内乱么?”

    “倭国已经内乱了。我们没有吞并倭国的打算,也没有帮助倭国平乱的道理。从里面赚点钱就好。”赵嘉仁也说的非常实在。如果大宋想搞殖民,有无限广阔的空间可以去,入侵人口密度这么高的倭国会得不偿失。

    “明白。”熊裳应了一声之后就告辞。他得回去赶紧送新任三韩行省丞相王谌赴任。等这家伙在三韩行省开始执政,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工作,将三韩百姓送去三韩行省。空出朝鲜四郡的土地安置汉人。当然,如果有人肯移民前去朝鲜四郡的话。

    刚回来,就见到兵部有人在礼部大院等着。见到熊裳之后,大校说道:“熊尚书,官家将向倭国出售兵器的事情交给你们来办。倭国的伊予水军想要些兵器,还得请你帮忙。”

    熊裳在之前知道这些,就笑道:“其实这种事情兵部来做岂不是更好?”

    “我们问过官家,官家说兵部杀心太重。礼部这边知道外国局面,能够整体盘算。”大校并没有逾越分寸。

    熊裳其实也不清楚赵嘉仁为何要让礼部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是礼部尚书比较清闲,有个多出来的差事也不错。他知道伊予水军的事情,就问了需要多少甲胄武器。得知只需要两百套,熊裳当即表示同意。在文件上签字,并且委派海事局的人员与兵部一起押送武器去倭国。

    物资并不在杭州装运,而是在直沽寨装运。船上除了武器之外,还装了精致食盐与大量面粉、玉米面和菜籽油。这是秦明轩请求的物资。蒸汽船在灯塔指引下直奔四国。船只进了濑户内海,发现原本内海入口处的灯塔竟然熄灭了。这可是大宋好不容易得到倭国同意修建的少数灯塔。没有了指引,船只就得谨小慎微才行。

    好在蒸汽船有自己的动力,濑户内海算是风平浪静,总算是谨小慎微的完成了航行。到了伊予水军的港口,船长立刻问起前来接船的人,“濑户内海的灯塔怎么灭了?”

    截港的人员也不清楚,反倒是疑惑的问道:“怎么把内海南边的灯塔给灭了?”

    没办法,船长见到了赵鸣人出现,就赶紧上去询问。赵鸣人知道的消息多,就给解释了一下,“好像是那附近的领主听闻幕府正在剿灭安达家的同党,生怕有灯塔指引,会让幕府军快速经过。”

    领主的死活根本不在船长考虑范围内,他恼怒的问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

    “那得问领主。短期内是不用再想。”赵鸣人提供了比较真实的回答。安达家的覆灭在倭国引发的冲动很大,赵鸣人很久没回来,这次正好以送大鱼为理由接触了濑户内海附近的领主们的圈子。所有领主势力都非常忌惮北条家的行动。

    船上的东西卸下来,很快就送进食堂烹调。当天晚上,众人一起吃饭。采取的是倭国模式,大家席地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下面带小台子的托盘。做厨工的女人送来分好的食物。船长坐在榻榻米上,心情非常不快。习惯了灯塔之后,大宋的船长很难适应黑黢黢的海岸。暗礁、浅滩与暗流,黑色波涛下隐藏着无数危险。根据赵鸣人的话,这些事情大概是没办法解决了。

    就在他低头不爽之际,不算大的托盘上已经放上东西。倭国人使用的都是木碗,漆器在倭国很流行,那就是木碗外面涂上漆制成的器皿。可这种流行绝非在伊予水军这样的地方,那些木碗就是简单的木碗,木质很一般。

    四个碗里面一个装了碗海带汤,海带还没切丝,一大片墨绿色的海带在清寡的汤水里纤毫毕露。另外有一碗凉拌青菜。在一个小碗里面有量不大的肉,看着像是叫花鸡。剩下的一碗是浓粥,看着里面黄色的颗粒,应该是面汤玉米粥。

    船长又等了一阵,没见新的饭菜送上来。倭国人则做了个合十的动作,然后就吃喝起来。船长是个体面人,知道这大概就是所有饭菜。他不愿意在倭国人面前显得馋。只能和其他倭国人一样吃了起来。

    海带汤里加了盐,有着海产品特有的咸腥气。蔬菜是热水淖过,加了盐调味。有着新鲜蔬菜的感觉,就是菜腥气与土腥气都很充足。浓粥还算老实,就是熬了粥。却感觉有些火候不足的意思。

    尝了新鲜之后,船长最后吃起了叫花鸡。不经意间,鸡就吃完了。船长停下筷子,用不满的眼光看着空荡荡的鸡肉碗。他吃叫花鸡都是一次买一只,作为饭桌上的一道菜而已。在少年时代,船长倒是有过吃不饱的感觉,投奔了赵官家的航海行会之后就再没了这样的情况。没想到此时竟然勾起了少年时代的难忘回忆,船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中对参加倭国人的聚餐行为十分后悔。

    不过毕竟少年时候饿过肚子,以那时候的标准,这顿饭决不能称为刁难。看到那些倭国人个个吃的心满意足的模样,船长也端起饭菜吃了个干净。放下筷子之后他就准备找机会溜走。早点回到船上的话,还能让大厨给做点东西吃。哪怕是蒸个香肠也行。这顿饭吃的已经感觉嘴里淡出鸟来,那两三口肉还不如没有。

    吃完饭,女仆撤下那种小饭台。然后送上茶。喝茶用的杯子好歹不是木质,而是陶器。船长本想溜走,可还是心有不甘。有些事情是必须见到伊予水军的头头赵鸣人才能谈的事情。耐着性子听着完全听不懂的倭国话,船长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拿起陶杯喝上一口。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船上就上前与赵鸣人打招呼。赵鸣人立刻就引着船长前往密室,两人坐下之后,船长率直的开口,“我带了银币过来,咱们这里能换多少?”

    “一千贯。”赵鸣人回答的爽快。大宋的银币自身就有面额的不同,这种不同在倭国也被承认。倭国的大宋银币使用者们甚至非常欢迎这样的不同面额。现在的市场价上,是价值一贯的银币兑换半两倭国产的白银。在大宋,一两白银兑换四贯交钞。这些白银可以直接在大宋那边兑换交钞和银币。是个利润很大的买卖。

    两边确定了交易数量和交易时间,然后各自离开。赵鸣人松了口气,直接躺在了榻榻米上。刚歇息没多久,就有亲随来禀报,“到了和三好家见面的时候。”

    在晚上比较式和谈一些事情,赵鸣人倒是无所谓,那些客人却不想被人见到他们和伊予水军勾结。譬如三好家的使者。在赵鸣人对面坐下,使者很不习惯的说道:“赵君,我们想让你们帮我们提供消息。”

    “什么消息?”赵鸣人故意卖关子。

    “如果幕府调集船只,你们总是能知道的。”三好家的使者答道。

    “我们伊予水军可以得到什么?”

    “那就得看你们的消息值多少。”

    双方就这么讨价还价起来。赵鸣人真正想得到的只是三好家一个港口的进出使用权,但是三好家明显不愿意做出这样的让步,经过一番讨论,三好家的使者带着赵鸣人的条件离开。

    赵鸣人就再次躺在榻榻米上的休息。在回来之前,赵鸣人也觉得留在本地的这帮人太蠢,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改变大家的生活。等他自己在伊予水军当家作主,马上就感觉到村上家的两代当家其实也没那么笨蛋。

    和伊予水军有关的水军以及他们的家人,总数当然没有三十万,要是有三十万,便是无法击破幕府,至少也能攻下四国。即便没有三十万,十几万总是有的。海上饭危险难测,风雨突变、暗礁、浅滩、暗流,几乎时时刻刻都会面对危险。不得不干这行的绝大多数都是穷人。现在赵鸣人要做的就是让这十几万穷人生活变好。他感觉到的压力之大难以形容。

    今天运来了上千吨的物资,对于十几万人来说不过是几天就能吃光的东西。然而赵鸣人却很感激,至少大宋的当权者肯投资。而倭国的当权者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船长回去的时候没带回去什么商品,他的银币兑换的白银严严实实藏在船长室的保险柜里。到了三韩海域,就重新见到了灯塔的光明。瞭望哨扯着喉咙告诉大家这个消息,船上的人们立刻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有了灯塔就意味着航线终于恢复到可知的状态。船长悬着的心也落回到肚子里。

    船只抵达直沽寨后,电报就送往杭州。杭州的礼部得到了消息,之后就启动其他的审核流程。熊尚书并不关心这个审核,那是财务部门的事情。他身为尚书自有赚钱的门路,这种蝇头小利根本不会在他眼里。在熊尚书看来,贪渎就是个极大的罪责。

    如果想赚钱,就得靠赵嘉仁给条路。所以熊尚书很在几天天发出的地中海以及东罗马地区人员全部撤退的命令。这样的撤退甚至连船只都不要了,通通卖给当地人。这样的撤退就不是简单的离开,大有离开了就不准备回来的意思。熊裳知道,赵官家之前还挺想在东罗马那边掺乎一下。觉得欧洲也许是可以开发的目标。难倒赵官家觉得打不过金帐西迁的蒙古人么?

    熊裳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正式的撤退命令抵达君士坦丁堡之前,那边的人员也已经开始组织撤退了。大使决定自己不走,让其他人先走。所有人当中坚持向东走中东商路的就是大使,既然大使留在君士坦丁堡,其他人就决定走埃及。

    船队运上了人员,沿着地中海出发。船只开到亚历山大港附近,就见到港口的情况不对劲。瞭望哨仔细看了许久,这才告诉船长,“港口好像没什么人了。”

    “没人不是很正常么。”船长并不太讶异。蒙古已经击败了马木留克,杀进过埃及一次。这次行动把埃及人吓得够呛,日夜担心遭到蒙古人的杀戮。那些沿海城市感到担心很正常,船长命道:“靠岸。”

    船只靠近了海岸,这次连指挥进港的船长都觉得事情不对劲。若是人都跑了,城市里面必然会呈现出冷清。现在看明显不是这样,城里面悬挂了许多表示治丧的旗帜。城市又显得异乎寻常的空空荡荡。仿佛人都没有了。

    “邪门啦!”船长忍不住嘟囔着。

    杨从容在望远镜里面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面也发毛。他问船长,“咱们若是不在这里补给,直接去最近的那段沙漠,食物和水应该够用吧。”

    “够用。”船长也不敢再坚持之前靠岸的命令。他心中也怀疑起瘟疫泛滥的消息。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杨从容命道。他也想起了瘟疫泛滥的事情,这些天君士坦丁堡死人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贵族跑出城市,去了乡下居住。这下大宋建议的城市卫生计划完全没了实现的可能。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完成清洁城市的工作。

    “走,向东!”船闸下令。

    杨从容在望远镜里面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面越来越紧张。他对船长说道,“咱们快些走。千万不要靠近那些港口了。看着吓人。”

第110章 苦难行军(一)

    在蔚蓝色的海边是茫茫沙漠,杨从容站在广袤的‘沙滩’上,心中满是感慨。这真叫做造化弄人,强烈的阳光、取之不尽的水、广袤的看不到边际的平坦陆地,只有那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植物才能在集结了三种要素的地方生存下去。

    运送这支两百多人的队伍的一船送到岸边,坐在小船上亲自送人的船长对杨从容说道:“我在这里等六天,就算是路上不顺,你们大概就能回来了吧。之后我们会在半个月后回来。”

    杨从容答道:“能多等几天最好。六天时间走个来回,那是要在路上不停歇的跑。”

    “我觉得你们运气不会那么差。”船长笑道,“你们路上保重。”

    “保重。”

    握手道别之后,杨从容他们的队伍拉起小车启程。这些小车用了轴承技术,非常轻便。一众人等模仿当地人,全身裹在袍子里面,带上了面巾。这玩意看着密不透风,却能将热气隔在全身套装外面。加上众人脑袋上都带了遮阳斗笠,在夏天感觉凉快许多。

    面罩遮住口鼻,也就没了交谈的可能。众人埋着头走在漫漫黄沙的道路上。便是穿着厚底靴子,依旧能够逐渐感受到地面上的热度。按照之前的设法,船队在港口停靠,大家雇佣当地的骆驼队。现在没人敢去港口,只能这么走下去。

    大宋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走的道路是后世很著名的苏伊士运河的路线。沿途不是沙漠就是荒地,有几个咸水湖在路上。譬如大苦湖与小苦湖。全程大概400里,人走需要六到八天。大家选择这条道路的理由很简单,从北向南走不到200里就到了湖边,沿着湖向南走不会迷路。

    头一天完成了大概70里的行军。所有人都要换着班拉车。杨从容在下午时分负责拉车,刚开始他还能觉得疲惫而痛苦。走着走着,痛苦变成了一种麻木的折磨。只是因为大宋的人们平素里营养好,进入麻木阶段之后体力其实还能维持。硬是撑到傍晚时分才准备休息。

    车上放了许多空空的水罐,大概占了总量的十分之一。在所有行李中,水是最沉重的部分。这次每个人都分到了100斤水,就怕大家找不到水喝。200多人的队伍,就带了两万多斤水。

    杨从容往毯子上一坐,只觉得屁股下的土地温度颇高。傍晚时分,小坡造成的阴凉地其实也经过日晒。他上一瞬心里面还在抱怨这艰苦的路程。下一瞬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是旁边有人在推他。“醒醒,醒醒。吃饭了!”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杨从容看到满天的星斗。在夜晚的蓝黑色天幕下,每一颗星星都仿佛触手可及的明亮。杨从容只想躺下继续睡,就听到负责行军的指导员喊道:“可不要再睡了。若是现在不吃饭,明天根本走不动路。”

    大宋的军队拥有丰富的战争经验,后勤保障水平很高。杨从容也知道自己是这支队伍的头头,所以强打精神站起身向着火堆方向走去。走近的时候,他闻到了饭香,这才感觉到饥饿。杨从容突然发现,其实他早就饿得很。只是疲惫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炊事员给了杨从容一份饭,杨从容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后面被指导员撵起来的人们也疲惫的走过来,他们最初看着胃口不足,吃着吃着就有了力气。吃完饭,杨从容他们又安排了铺位。

    沙漠里面白天非常热,晚上却很冷。盖着毛毯,杨从容看向天空,浩瀚的星空中天河清晰可见,无数繁星在星河中闪动,如同水面在反射阳光。如果回家的话,还能不能看到这样美丽的星空?杨从容心里面不太能确定。也就是在这种干旱的地区才有如此美丽的天空,此时的大宋大概要进入梅雨季节了吧。

    一阵睡意上来,杨从容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就把杨从容唤醒。勉强爬起来,身体就感觉到非常不舒服。吃了早饭,众人继续蒙着脸前进。

    走着走着,负责警戒的人突然发来信号,有情况!

    众人连忙停下,隐蔽。众人都带了火枪,很快组成了防御队形。杨从容和指导员前去看情况。即便是所谓的平原也会有起伏,他们盯着烈日在小丘顶部趴,见到小丘下不远处有一队蒙古骑兵正在追杀一群男人。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否打过仗,反正此时就见到蒙古军正在追击。

    没有长枪大刀的砍杀,蒙古军完全采用弓箭。骑兵们简单的从后面不断射杀前面逃跑的人,前面逃跑的人就这么顾头不顾腚的逃命,任由蒙古骑兵在后面追杀。

    @¥%#&@#%¥@#。旁边的指导员叽里咕噜的说了点啥,杨从容没听明白,刚想说话,又停下来拉下面罩,“你刚才说啥。”

    指导员也拽下面罩,“我说遇到敌人骑兵一定要坚守阵列。我们的火枪能远程,能用刺刀肉搏。只要不怕死的战斗,咱们就不会这么死。”

    杨从容本想说点啥,又发现自己啥也说不出来。眼前蒙古骑兵的屠杀看着实在够凌厉,杨从容最希望的是避开战争,而不是到战场上去一决高下。

    眼瞅着逃跑者都被射死,蒙古骑兵们吹响了号角,骑兵们快就集结起来开始撤退。这些死神一样的骑兵倏然而来,收割了生命之后又很快消失在远方。杨从容突然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看到一场屠戮。眼前的一切在不长的时间里面就恢复了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怎么办?”杨从容有些忐忑的问指导员。

    “赶紧通过这里,不要留在是非之地。”指导员答道的非常干脆。

    队伍开始继续前进。死者们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所以本能的选择了最好逃跑的路线。虽然非常不想和这些人重叠,杨从容他们队伍里头的小车还是不得不走这里。见到有几个胆大的竟然低头看尸体,杨从容感觉有些恶心,他喝道:“别看了,赶紧走。”喊完,他以身作则的继续前进。

    又是一白天的疲惫行军。原本杨从容是希望能够在第二天放慢点速度,没想到竟然到蒙古骑兵遭遇。这一天又行军大概70里。便是极度疲惫,众人也找了个非常适合防守的地方驻扎。

    杨从容感觉非常困倦,就问起指导员,“还有多远?”

    “大概明天就能到大苦湖。”指导员答道,“到了大苦湖,我们就不用担心迷路。沿着湖边走就行。”

    “那个湖好看么?”杨从容有点没话找话。

    “你来的时候不是见过那片盐碱沼泽么?”指导员不解的问。

    “啊?那片地就叫做大苦湖?”杨从容有印象。

    “对,那片有些水的洼地,两边看着白花花的。”

    “……哦。”杨从容现在开始觉得不懂装懂很容易丢人。之前讨论,提起大苦湖来,杨从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不懂,就藏拙式的不言不语。其实心里面好奇在沙漠中的大湖是个什么模样。

    为了避免尴尬,杨从容很自然的切换了话题,“咱们的水还够么。我看今天大家喝了好多水。”

    第三天,众人感觉更加疲惫。如果还是能麻木的走倒也罢了,昨天见到了蒙古骑兵,众人也都紧张起来。好在指导员一句“沿着大苦湖西岸走就没事。”

    继续走,顶着烈日走。杨从容心中开始怀疑起自己当时的坚持是不是正确的。虽然他也未必能谈得上是最坚持的人,却也能够称为支持者吧。

    至少驻东罗马大使的看法现在觉得还不错。现在蒙古控制了两河流域,两河流域也叫美索不达米亚,是古希腊对两河流域的称谓,意为“(两条)河流之间的地方”,这两条河指的是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

    两河流域西面的幼发拉底河源自东罗马帝国安纳托利亚山区,流经新月沃土地带,最后与幼发拉底河合流成为阿拉伯河注入波斯湾。现在蒙古金帐所在地巴格达正位于底格里斯河西岸。

    这条道路是不是那么热,杨从容也不清楚。想来至少不会比这片沙漠更热。另外,幼发拉底河乃是淡水河流,大家不仅不用携带这么多的饮用水,还能轻松的雇佣骆驼队。比起这种艰难跋涉简单的多。

    想着想着,杨从容只觉得脚下发软,一阵阵的头晕。只能暂时先站在原地。然后他就听到有人用焦渴的声音喊:“前面有一大片海!好大一片海!”

    虽然此时还感觉到头晕,杨从容却感觉好了很多。快步向前走,他和那些站在一起看景色的人共同面对远处一大片蔚蓝色。在海边,甚至有些孤零零的树木。因为热气蒸腾,海面还在晃动。

    “那是海市蜃楼。”杨从容淡定的说道,然后继续前进。虽然不懂打仗,可面对自然科学,杨从容就没有任何让他不安的感觉。书里面讲,这海市蜃楼乃是沙漠里常见的景象。所以杨从容再没有任何畏惧与不安。

第111章 苦难行军(二)

    在落日的余晖下,板结的盐碱地终于出现在杨从容面前。所谓大苦湖乃是个凹地,位于地中海与红海之间的狭窄地段地面干涸,地下水位比较高。只要下雨,也能存储一定水。大苦湖一带有时候是湖泊沼泽,有时候又是一片盐碱滩。不管是哪一种状态,在沙漠与荒地的地貌上看起来都非常醒目。这就是最好的路标。

    “不过是走了一百多里路,竟然偏了二三十里。”杨从容叹道。大宋的测量技术天下无双,却还是没办法细到让人们在荒野中不走冤枉路。

    “这条路没向导,我们还能走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指导员并没有那么求全责备。之前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接下来的道路将无比顺畅。指导员拿出指南针,放在地面上。铜与大理石制成的基座是正圆形,上面有精致的方位与刻度。正中央的圆心上有一根向上的尖针。拿出钢质指针小心的放上去,两头尖尖的指针来回摆动着,幅度越来越小,最终指出了南北方向。

    指导员随手捡起几块时候,依照指针的方向用三块石头摆出南北指向,直起身满是信心的说道:“明日我等就靠着大苦湖西边走……”

    “指导员,有人病倒了!还很厉害。”赶来的队长打断了指导员的话。

    “走,去看看。”指导员收起指南针跟着人走了。

    杨从容没动,他站到了方才的位置上,沿着石头指出的方向看去。南边的天际看着空空荡荡,并没有特别能够引发人想象的东西。按照现在的路线,也能说那个方向就是归家的路,杨从容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生出如此联想。

    晚上的时候睡下,杨从容忍不住挠了挠身上的肿块。他本以为沙漠是个只有极少植物的地方,应该没有动物。然而自己走了这么一遭,杨从容发现他错了。那些小虫子看着纤细微小,生命力比看上去要顽强的多。在君士坦丁堡,使用了捕蝇器和杀虫措施,反倒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咬的浑身是包。也许是小虫子饿了太久,它们向着人类拼命靠近,无论如何都要吃到可口的血肉。又挠了挠痒处,杨从容心中感叹,这真是穷山恶水出刁虫。

    和头两天一样,疲惫的众人早早的休息。到了半夜,杨从容被叫醒。值夜的人员焦急的说道:“杨团长,生病的人浑身剧痛。病的很厉害!”

    迷迷瞪瞪的听完,杨从容心中一阵恼怒。远行最怕的就是路上生病,病人最好静养,会耽误行程。就算用小车拉着病人,也会大大耽误行动速度。听报告,那些病人的病情还非常严重。就更不用指望他们能够靠自己行动。

    “让医生去照顾他们。”杨从容不爽的答道。

    “医生白天中暑,现在还没缓过来劲。”值夜人员无奈的答道。

    “那就让他们先休息,给他们烧点水喝。”杨从容不愿意去看那些人,他此时只想睡觉。

    打发走了值夜人员,杨从容躺下就再次睡着,直到阳光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醒来的不止杨从容一个,没多久,营地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值班的卫兵跑来告诉杨从容,“杨团长,那两个生病的人好像不行了。”

    “什么?”杨从容大惊。一晚上就不行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让恢复过来的医生去看看怎么回事。医生回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跑过来,“杨团长,那两个人应该得了传染病。”

    杨从容打了个寒颤,他连忙问:“他们在哪里感染的?”

    “他们已经虚弱的很,话都说不清。这个得问和他们在一起的人。”医生无比焦急的答道。大家出发的时候可都很健康,染上传染病一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请指导员过来!”杨从容立刻下令。

    指导员也刚起来没多久,听着消息,指导员本来轻松的脸上很快就阴云密布。不等杨从容讲完,指导员就说道:“把那两个同组的人都叫来。”

    这些人被隔离在队伍外面,指导员大声问道:“那两个人到底干了什么,你们肯定知道。你们现在讲,我们还能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讲,就自己往回走。”

    那帮人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那些生病的家伙感觉疼痛,哼哼唧唧了半夜。到了清晨时候才因为实在没力气了,才哼不出来。现在看指导员这么严厉,众人也懵了,不知道该说啥。最后有人总算是想起有什么异动,连忙说道:“那两个人是水手,他们在被蒙古人杀死的埃及人身上搜索财物。”

    指导员听了这话,忍不住对着这一队的队长怒喝道:“你这队长怎么当的?不是告诉你们,不许去碰那些被杀的人么!”

    队长脸色惨然,勉强辩驳道:“我说了,他们也不听,那能怎么办?”

    指导员满脸怒容,却也没有耽搁。很快他就与杨从容和医生开了个小会,指导员问:“大夫,你觉得那病会传染么?”

    对这种废话,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两个家伙明显是被传染的,如果带着这两个人走,其他人肯定会被继续传染。队伍想避免问题,只有赶紧离开。但是身为医生,怎么也说不出这样冷酷的话。最后医生只能很婉转的说道:“咱们到东罗马之前都接种了国内能接种的所有疫苗。现在他们的发作外表,肯定没有药来治疗。”

    杨从容心里面也十分混乱,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样地步。接着就听指导员干净利落的说道:“咱们现在就走。大夫,那些人的东西大概都不能带吧。”

    “嗯。不能带。他们队伍附近的那些人也有可能被感染。”医生回答的很干脆。

    “好。咱们就让那队人跟在后面。不要靠近咱们,那两个人就留下吧。”指导员做了决定。

    留下?杨从容这下突然明白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留下那两个人,就是任由他们死亡。虽然知道这样的处置是正确的,杨从容心里面依旧不能马上接受。

    “走!下命令,赶紧走。”指导员站起身。

    命令执行的很快。队伍很快就分成了两部分,走到中午时分。被命令跟在后头的那组人就被远远抛在了后头。中午吃饭的时候,队伍里面突然爆发了斗殴。杨从容和指导员赶紧赶过去查看,那个被揍的家伙喊叫着,“我弟弟就在后队,咱们不能扔下他。”

    痛揍这家伙的是他同队的人,见这厮还是嘴硬,队长上去就把他推到在地,“你要是想去死,就自己去。不要拉着大家陪葬。”

    见到这样,杨从容转身就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反应。上午的路上已经有人不断告知,后面那队人里面不断有人走不动,没人敢去看是不是病倒。从补给和装备上,被隔离在队伍之外的家伙们并不比大队人马多。如果他们身体状况很好,应该不会掉队。

    这些人留在荒原上的结果是什么,没人愿意多想。如果被传染了,众人也会被排斥在大队之外。

    下午时分,大队继续前进。杨从容依旧他们带着面罩,也没办法交流。队伍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前面有人走的歪歪斜斜的,突然就倒地。杨从容和医生前去,本以为是中暑。可一看那人泛红的白眼球,杨从容就被吓了一跳。这样子看着太妖异了,就跟中邪一样。

    医生也吓得不轻,连忙退开。指导员过来只问了一句,“是不是被感染了?”

    “好像是。”医生艰难的答道。

    “咱们继续走。”指导员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向前出发。

    路上又出现了两名白眼球通红的家伙,大队抛下他们继续前进。晚上的时候,指导员下令,“各队分别驻扎,大家都不要让别人靠近。”

    队长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却也只能接受。看着一个个相距有不少距离的驻扎地上的那些篝火,杨从容只觉得心中无比难受。他问指导员:“咱们是不是该听大使的建议?”

    大使建议撤退的时候走蒙古人的地盘,杨从容便是没有强烈反对,也没有支持的意见。蒙古是大宋的敌人,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杨从容根本不想让蒙古人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如果不谈疾病的话,这一路上的荒凉倒是与杨从容想象的差不多。可这荒凉也意味着这些人只能靠自己。

    “先活着到红海再说。”指导员的脸色阴沉。回答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过了一阵,指导员低声说道:“半夜留下那些队伍里面有染病的人,我们带着没有染病的队伍先走。”

    “啊?”杨从容呆住了。杨家自从出了杨淑妃之后就当了城里人,如此干脆利落抛弃同伴的事情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不过杨从容却也没有反对,看到那些路上突然倒地的人,还有那异样鲜红的眼睛,杨从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好,我们晚上走。”杨从容低声答道。

    疲惫的走了一天,杨从容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他迷迷瞪瞪揉着眼睛起来,突然想起昨天指导员说的留下有感染人员的队伍走人的决定,杨从容吓得蹦起来开始四处看。却见到自己所在的队伍人都在,仔细寻找,发现指导员也在,他正睡的香。

    上前晃醒指导员,杨从容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指导员揉着眼睛,慢慢的答道:“那几队的人半夜里先跑了。”

    “什么!”杨从容眼睛瞪得溜圆,这消息对他来讲简直是晴天霹雳般的震撼。原本杨从容觉得自己要抛下队伍,这德行肯定有缺。没想到他的德行在此时并没有比周围的众人更低。面对人力无法抵抗的困境,所有人优先考虑的都是自己。

    指导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说道:“反正物资已经分配好,各队拿到的都一样。他们也不会觉得咱们对他们见死不救。杨团长,昨天你说的大使的建议,我也仔细想了,却不知道你想不想回去,走大使建议的路。”

    杨从容第一念头是这个建议不错,当他想说出同意的时候,心中却又一阵的不安。再走两三天,队伍就能抵达红海。在那边上船出发,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返回大宋。如果现在扭头回去,除了漫长的返程时间,还得再把性命交到那些蒙古人手里。这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而已。

    “我们还是继续向南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医生表达了他的看法,“现在回去,等于是前功尽弃。”

    听到相同的意见,杨从容心中一阵轻松。他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大使是个非常睿智,非常坚定的人。可是大使却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面面对巨大的反对意见,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样的窘境,杨从容到现在也不会支持大使的意见。

    “不过咱们别走大苦湖西岸,跟在那些先走的人背后,只怕就会被感染。咱们绕到大苦湖东岸去。”医生继续建议。

    专业不愧是专业。杨从容心里面赞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个问题,于是问医生,“大夫,那些人为什么要先走?就算是跟在咱们后面,若是没有生病,岂不是也能够到达目的地。”

    医生皱着眉思考片刻,有些迟疑的给了答案,“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感染,若是在发病前能够抵达港口,好歹也有机会回大宋。至少有人照应。”

    “那咱们走得晚,却不是吃亏了么?”杨从容有些着急起来。

    “咱们只能赌一下。”指导员插话进来。

    杨从容他们吃了早饭,就越过盐碱地的荒滩,到了大苦湖东岸。当天再没出现被感染的人员,杨从容算是放下了心。大家在沉默继续行军,经过三天跋涉,终于抵达了红海边。看着远处的大宋旗号在寨子的旗杆上高高飘扬,杨从容突然间热泪盈眶。这面旗帜代表的就是大宋,大宋旗帜所在的地方,宋人就有靠山。

    “不知道那些人到了没有?”旁边传来医生气喘吁吁的声音。走了这么好几天,大家都很疲惫了。

    “派人去看看。”指导员声音嘶哑语气冷静的给了命令。

    大队停下,两个人前去大宋的营寨。没等那两个人跑到营寨门口,指导员放下望远镜,焦虑的说道:“事情不对!我看不到营寨里有任何人。”

    “什么?”杨从容心中一凛。他也赶紧拿过望远镜去看,果然如指导员所说,大宋的营寨旗杆上旗帜飘扬,却没有任何人在。

    然后在望远镜里面看到被派去的两人停在营寨大门外,没多久他们立刻扭头就往回跑,看来是出了大事。好一阵子之后,那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拿起水壶灌了两口,为首的那个才说道:“出大事了。寨子外墙上写了告示,寨子遭遇瘟疫袭击。生病的人都没撑过三天,很可能是鼠疫。所以这些人都撤了。他们写的清楚,便是回来,也得半年之后。”

    另一个连忙补充,“那上面还写,在红海南口那边的据点也出现了鼠疫。现在航线中断。”

    “杨团长,你眼力如何?”指导员声音嘶哑的问。

    “还行。”杨从容勉强答道。

    “一起去看看。”

    指导员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喊道:“后面来了一队人,应该是先走的那些。”

    杨从容举起望远镜回身看去,果然看到一队人马,看服装应该是分开行动的自己人。放下望远镜的时候,杨从容感觉到一些尴尬,还觉得有些滑稽。大家都希望能够抛下累赘,抢先抵达目的地,却没想到他们的命运再出发前就已经被决定。南下的道路已经断了。

    两队人马经过非常谨慎的接触,这才汇合了。半夜先跑路的三队人只有一队完整的到了这里,其他两队人都有超过一半的人病发后被抛弃。

    众人远远的在爆发过瘟疫的大宋城寨外看,果然城墙上写了告示。内容与转述的差不多,这个位于红海北端的城寨爆发了非常严重的鼠疫,在红海南端的城寨也是如此。大家都没有与蒙古人接触,所以怀疑可能是南瞻部洲的人带来了鼠疫传染。

    众人再也不敢停留,组队开始沿着大苦湖东岸返回。晚上休息的时候,杨从容问了个白天考虑的问题,“你们觉得蒙古人当时杀那些埃及人,是为了不让埃及人把瘟疫带到蒙古境内吧。”

    在大宋的宣传中,蒙古唯一的职业就是杀人抢掠,最初看到蒙古骑兵如同死神般对埃及人实施杀戮的时候,杨从容只感受到了蒙古人的野蛮。现在回想起来,蒙古的目的并不是杀戮,而是要排除瘟疫。杨从容带着面罩行军的时候,想了不少见解决办法,却想不出能比蒙古人残酷手段更好的办法。

    指导员听完之后应了一句,“要是蒙古人也扛不住。咱们就只能按照大使说的第三条路。绕南瞻部洲一圈回大宋。”

    杨从容很想笑,可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以现在的局面,这个预言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第112章 苦难行军(三)

    水瓮被完全倒过来,大家希望能够倒出里面最后一滴水。当那滴水悬挂在瓮边迟疑不下之时,有人用干裂的嘴唇在湿润的瓮边摩擦而过,水份如同滴入沙漠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了水份的水瓮随即被抛在地上再无人注意。

    杨从容轻轻呷了一口温热的淡水,在太阳的暴晒下,什么都变得热乎乎。如果不是在水瓮中放了白银杀菌,现在的水只怕不仅仅是热,更会出现怪味。稍稍润湿了一下嘴唇,杨从容收起他的青铜水壶,带上了面罩。

    还剩下来的一百三十多人很快选择了与杨从容差不多的做法,行军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丢掉了性命,三分之二的幸存者知道不能再有丝毫迟疑。水已经不多,只够支持大家回到地中海。

    带上面罩,杨从容心里面回想起医生的话。在沙漠里得靠面罩保证呼出去的气息里的一部分水份再被吸回自己身体。其他人与杨从容一样听过医生的讲述,看着像笼子一样的服装与面罩隔绝热气的同时还能尽可能保持水份不过快散失。所有人在这样的包裹里保持沉默。

    队伍走的不快,还派出了侦查兵,每到骑兵容易伏击的地形就格外小心。离开大苦湖向北走到第二天上午,随着信号弹升起,侦察兵们就且战且退。部队行动的慢,体力相对保持的还好。大家立刻集结起来,向侦察兵方向靠近。

    刚靠着小车组成防御体系,一百多蒙古骑兵流云般出现在大家视野内。两边摆开阵势互相对峙,杨从容觉得心脏跳的激烈,一百多步兵面对一百多骑兵,那种压力实在是太强。对峙了一阵,却见到对面的蒙古骑兵阵列出来三人,他们在长枪上挑着白色的布条晃动,驾驭马匹慢慢向前。

    “咱们也上去。”指导员拉下面罩说道。

    杨从容并不反对与蒙古军谈谈,要是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和蒙古军对打。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与蒙古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不是有许多人病死在大苦湖西岸,队伍根本不会冒险走大苦湖东岸。

    两边见面,都没厮杀的想法。蒙古使者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你们不是马木留克。”

    “我们是大宋驻东罗马的使者团。”杨从容答道。听说蒙古人非常尊重使者。

    “你们怎么从君士坦丁堡跑到这里来。”

    “我们本想走红海回大宋,码头人员因为瘟疫不得不撤离,只能从那边撤回来。”

    “前几天我们见到的南下队伍果然是你们。”蒙古使者笑道,“都是一样的小车。”

    “这有什么好笑!”指导员冷冷的表达了与蒙古对抗的态度。

    “我等在这里不是要和你们打仗,而是受命不让患病的埃及人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我看你们这样子,只怕路上也吃了许多苦头。想问你们一下,想不想跟着我们回巴格达。听闻大宋懂得防止瘟疫的手段,你们若是能够告知我们怎么做,大汗定然重赏。”

    “你开什么玩笑!”指导员当即表示拒绝。

    “在这沙漠里,你们还有两百里路要走,我们只要派遣骑兵日夜骚扰你们,你们觉得能走得出这片荒地?呵呵。”蒙古使者笑的非常有自信。

    “我等……商量一下。”杨从容勉强使出拖延战术。

    “请便。”蒙古使者的汉语发音在大宋听来非常怪异,但是用词却意外的文雅。

    可此时的杨从容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他只觉得心中一片灰暗。

    队伍里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再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大家惶恐的互相对视。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是刚出发时候的心境,那时候大家吃喝齐备。就算是遇到蒙古军,大家也有信心固守下去。现在蒙古骑兵抓住了问题的要害,杨从容他们最缺乏的就是补给。蒙古骑兵忌惮大宋的火器,他们完全可以不冲击火枪阵,而是各种施压。

    “咱们干脆就排好阵列向前走,蒙古骑兵肯定不敢冲阵。”指导员给了个建议。

    众人都不想当蒙古人的俘虏,虽然这会让大伙非常消耗,但是总是个办法。众人拿着武器排好队列,把运输物资的小车围在中间,开始向北进发。

    蒙古骑兵也随着队伍的行动而有了反应,骑兵们催动战马,从好几个方向跟着宋军前进。团员见到蒙古军的骑兵或者忽远忽近,有人就不自觉的就加快了步伐。只要一人这么做,其他人忍不住跟着加快脚步。没多久原本看着整齐的队列就松散起来。

    杨从容也身不由己的随着众人的步伐越走越快,虽然指导员大声喊着:“不要跑!谁都不许跑!”

    可别人动,杨从容也忍不住动。只是杨从容还算是知道不能这么做。他在书上看过,步兵遇到骑兵的时候很容易心理失衡,自己慌乱起来。譬如会胡乱跑动,接着自乱阵脚。杨从容突然发现自己所在的队伍正在做这样的事情,杨从容心里面知道这不对,可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大家动起来。他还明显感受到心中好像有一阵阵的冲动,这冲动让他想比别人跑的更快,把别人甩在身后。

    “都不许动!都不许动!”指导员的声如洪钟。

    然而光这么喊根本没用,杨从容看到有人甚至想跑的更快。有人带头,有些人也忍不住开始胡来。同样是有人带头,杨从容也停下脚步,扯着嗓子喊道:“都不要动!你们再跑,就要跑散了。再乱动,就要跑散啦!”

    “呯!”一声火枪在极近的地方响起,接着就听指导员怒吼起来,“谁在动,我一枪打死他!”

    接着杨从容就见指导员飞起一脚,把一个明显慌乱的家伙踹倒在地。只踹到一个没用,指导员拳打脚踢枪托砸,总算是制止了部队崩溃。

    蒙古人看到大宋团队混乱,骑兵们的奔驰方向就有了调整。有些蒙古兵已经想混乱的队伍靠了过来。杨从容一看,连忙举枪。可他的手因为紧张而发抖,怎么都没办法瞄准。最后杨从容心一横,大概对着蒙古骑兵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各种人的行动都会引发模仿。有些人也知道此时不能乱,见到蒙古军杀过来,立刻跟着杨从容开枪。蒙古军没想到这些看着已经慌乱的宋人竟然还能反击,加上知道宋军火器的犀利,就不得不暂时退开。

    “列队!装子弹!”指导员怒吼道。

    敢跑到东罗马这边混饭的都不是弱鸡,这番折腾虽然很糟糕,却让大家亲自体会到了自己在战场上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见到已经有人开始布阵,这帮人也手忙脚乱的开始按照平日里的训练忙活。

    蒙古军看到大宋这边的混乱竟然没持续太久,也就不再轻易逼近。之后众人也不再行动,先停下来扎营,整顿队伍。

    指导员被气得够呛,对着众人就是一通大骂。杨从容心里面难受,对指导员发出了什么声音完全是听而不闻。此时他终于发现书里和军训的时候反复强调‘服从纪律,听指挥’有多么重要。

    杨从容等人都接受过军训,在自己操演的时候大家还觉得自己很不错呢。万万没想到,连真正的战斗都没经历,这些人就险些自行崩溃。如果真的是投入生死相搏的战场,这些人到底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战斗力呢?

    看着远处也停下来的蒙古骑兵,杨从容心中开始生出恐惧来。从赵嘉仁执政开始,大宋十几年来对蒙古人每次都是大胜。完全呈现出攻必克战必胜的姿态。大宋也收复了大量地盘,甚至连失陷600年的幽州以及阴山都给收复了。蒙古骑兵在杨从容心中更像是体型巨大的活动靶子。现在见识到了自己的没用,杨从容才回想起赵嘉仁执政前,蒙古骑兵给大宋的那种强烈的威压。

    这时候指导员走到杨从容面前,用力晃动杨从容的肩头。杨从容抬起头,有些浑浑噩噩的问道:“什么事?”

    “咱们继续走。你负责头一排。用哨子指挥步伐。”指导员说完,就把杨从容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拉起,塞进杨从容手中。

    没多久,在哨子打节奏的伴随下,大宋团队继续开始北归的路程。虽然只是简单的哨子,杨从容就感觉到心中好像有了些主心骨。大家不用自己思考,只要让肌肉顺畅的跟着哨子的节奏,就可以踏出步伐来。

    杨从容走了一阵,突然想起大宋军队行军的时候前面要有军乐队。军乐队演奏着节奏明快的曲子,大家跟着曲子的节奏迈步就好。想起这件事,杨从容在脑海里回想起军乐队的曲子,按照那个节奏吹着哨子。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能把两者配合,大家的步伐明显乱了。后来他找到了节奏点,心思放到哨子上,只有找不准点的时候才回想曲子。步调是越走越流畅。然后杨从容觉得腮帮子酸痛,就赶紧找人替换。

    沙漠行军为了方便通讯,人人都有哨子。众人就这么一个替一个,总算是能够行军了。远处的蒙古骑兵也没有再靠近的意思,他们只是不断改变骑兵的速度,也用不同的远近距离靠近大宋团队。见到大宋团队举枪瞄准,他们就远走。大宋团队背着枪行军,蒙古骑兵就靠近些。好在有了之前那次险些崩溃的经历,大家这次都没有乱。只是全力守住队形。到了夜色低沉的时候,蒙古骑兵见到大宋团队找了个容易把守的地方扎营,他们也就散了。

    杨从容他们轮番守夜,整个夜晚都提心吊胆。等到天亮,部队行军的时候不少人看着就极为困倦。到了中午时分,众人再也忍不住,就躲在容易把守的阴凉处开始休息。

    指导员脸色凝重的把杨从容叫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开个会,与会的还有几名队长,指导员声音里面有着强烈的失落,“咱们就这么走,只怕是要出事。”

    “怎么讲?”队长们格外的紧张。

    “我们这边的体力消耗太大。水也消耗的比计划里多。”指导员讲述现在面对的问题。

    杨从容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原本的计划里面,大家的体力可以走到地中海。加上这些天的经历,杨从容也能够分辨出自己身体的情况。光是昨天的折腾,杨从容就感觉自己的体力几乎要耗尽。他很想休息一天,好好的睡一觉。

    想到这里,杨从容干脆直接把想法给说了出来,“要么我们今天找一个能挡住蒙古人的地方,咱们就在那边休息一天。等体力回复过来,咱们再走。”

    指导员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一点,他无奈的说道:“这也是个办法。”

    团员们得知明天可以休息,倒也短暂的恢复了精神。大家很快就看到了个地方,有些大石头。过去一看,情况比想的还好。那里是个像是石墙的天然地形,存在能利用的地方。大家很快就过去扎下营地。也许是知道明天不用再跋涉,众人轮班守夜都来了精神。

    又是一天清晨,杨从容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被人晃醒的时候杨从容只觉得两眼酸涩,根本睁不开。他闭着眼睛说道:“什么事?”

    “蒙古人驱赶了些埃及人向咱们这边来了。”晃动杨从容的人大声说道。

    “来就来呗……”

    “杨团长,那些人可能身染瘟疫!”晃动杨从容的人大声喊道。

    提到了瘟疫,杨从容心中一激灵。睡意终于被驱散一些。他勉强睁开眼,看到对面是个副队长。他在心中盘算后就说道:“拉我起来。我们组织防御,绝不能让那些埃及人过来。”

    听了杨从容的建议,副队长连忙说道:“指导员已经组织防御。就等着团长一起过去。”

    原本杨从容以为蒙古人驱赶着海潮般的埃及人冲过来。趴在简单的防御工事上一看,也就是二三十号人。指导员见到杨从容过来,也不说啥,直接命令队伍开枪。第一轮只有两个人被打中,但是火枪巨大的响声与白烟让那些埃及人暂时停住。而蒙古军则在后面用长弓继续攻击这些埃及人。这帮埃及人不得不继续向大宋团队这边跑,大宋这边只能继续射击。埃及人又被打倒了五六个,他们知道对面的人与蒙古人一样凶悍,就向着两边逃散,尽可能同时原理蒙古人与大宋团队。

    “可是打完了。”杨从容嘟囔着,摇摇晃晃走向他的铺位。他现在只想赶紧再睡着,哪怕现在是世界末日也无妨。不,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杨从容正好可以从酣眠进入永恒的安眠。那貌似也不错呢。

    枪声根本没有能够影响杨从容的睡眠,这一觉睡到了午后。杨从容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饿醒的。闻到饭菜的味道,杨从容立刻就来了精神。那是早就做好的腌制肉类,大宋这边有防腐的白色粉末。按照计量规定加入肉肠,就可以让加了食盐与辛香料的肉肠保质很久。这种肉肠经过加热之后,乃是行军的好食物。

    狼吞虎咽的吃下两根香肠之后,杨从容才觉得仿佛被啃食的胃里面终于有点垫底的东西了。又来了碗汤,杨从容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不等他继续吃,指导员过来说道:“蒙古人摆明了不想让咱们安生,这已经驱赶了四波埃及人过来。”

    “只要咱们不会被传染就行。”杨从容只觉得自己此时心如铁石。埃及人的生死算什么,能吃么?

    “我本来想着,可以晚上的时候派人去报信。如果船还在等咱们,看看能不能请他们过来援助。不过那样的话,就得能固守。可现在看,蒙古人绝不想让咱们固守。”

    “别说船过来,就算是君士坦丁堡的人派援军,也只能派来五百人。再多也没那么多人。东罗马和蒙古人勾搭在一起,咱们要是敢让东罗马派人,搞不好他们就把咱们给卖了。”杨从容已经拿起了粉肠,说完之后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粉肠里面有不少米粉和面粉,肉的含量不到一半。但是这玩意就可以看成是另外形势的肉夹馍,非常能够填饱肚子。

    嘴里吃着东西,杨从容也回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他自己都很奇怪。以前的时候他不这样,然而经历了这些事情,杨从容发觉自己好像被打开了另外一扇门。那个门里面有着全新的视角,以及另外一个自己。这样的感觉非常妙,杨从容感觉自己好像挣脱了许多枷锁。

    “没人来救,那该怎么办?”旁边的队长焦急的问道。

    咽下最后一口粉肠,杨从容拿起汤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我也想了这件事。蒙古人现在想拖住咱们,大概已经调集了其他人马,他们不会放咱们走。所以我很想知道蒙古人有关那个防治瘟疫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倒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这次连指导员都来了兴趣。

    杨从容昨天晚上守夜的时候也在苦思冥想解决办法。他当时心情畏惧,虽然也想到蒙古人有可能是真的需要能够防治瘟疫的手段,可后续想法就是自己知道防治瘟疫的理论,所以很可能会被蒙古人抓走。

    现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杨从容发现同样的想法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如果蒙古人真的想请咱们帮他防治瘟疫,我们只要上下都能坚持和蒙古人死战到底,那就可以要求蒙古人放了不懂得卫生防疫的人走,我们里面懂得卫生防疫的人留下来帮着蒙古人就好。”杨从容淡定的说道。

    “这……这算是什么?”队长们有些懵了。

第113章 苦难行军(四)

    蒙古骑兵在荒野上如同流云般奔走,队伍中有许多是蒙古马,也有许多是高大的阿拉伯马。队伍在上了一道高岗,就在上面停下。

    伯颜大帅骑了一匹雪白的阿拉伯马,白色披风上红色的马耳他十字非常鲜艳。勒住马匹居高临下的看去,就见蒙古骑兵已经围困住了一队宋人。根据情报,这支驻君士坦丁堡的宋国人准备撤退回宋国,他们出发的时候并不知道宋国在红海北端的宋国港口人员全部撤离,等发现之后只能掉头返回。正好被蒙古堵住。

    即便遭到蒙古骑兵的牵制,这队宋国人在之前的时间里面依旧顽强的向北撤退。如果不是相信这些人当中有懂得防疫的人员,蒙古骑兵早就杀进去把他们全给砍死。此地距离地中海还有二十里地,在烈日下靠两条腿走到这里,宋人的努力也到了极限。蒙古军援军带了火枪火炮拦在他们面前。在火炮压倒性的火力优势下,任何突围或者固守都只剩下死路一条。

    此时的大宋队伍里面,杨从容神色坚定,他嗓音沙哑的说道:“我等绝不能离心离德。此时若是大家散了,蒙古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还是之前的话,我们派人跟着蒙古人走,换取蒙古人让另外一些人能回去。”

    大宋团队里面人人脸色难看。此时饮用水都只剩下不多的一点,最晚后天就完全断水,局面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指导员声音还算镇定,“你确定蒙古人会放不动防疫的人走?”

    “既然蒙古人知道卫生防疫,他们肯定知道他们自己不懂防疫。所以咱们留下几个人就好。我会留下。不过我一个人还不够,蒙古人定然不信,还需要些人。”杨从容回答的干脆。

    “如果蒙古人是骗我们呢?”一位队长绝望的说道。

    杨从容摇摇头,“蒙古人是真的需要防疫,我们就有能够蒙古谈的本钱。若是蒙古人不让我们走,大家只能在这里和蒙古人死战到底。大家可别想错,若是蒙古人看到我们内讧,就一定不会和我们谈判。若是大家觉得装作懂卫生防疫可以蒙混过去,等蒙古看出端倪,他们会如何对待。只有我们不怕死,才能让蒙古人让步。”

    从大宋万里迢迢跑到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为了赴死,很多人是为了多赚钱,很多人是为了前程。至少在经历这次行军之前大家都觉得生活并不算艰苦。现在听到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和蒙古人谈判的筹码,大家的神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时候就听指导员跟着说道:“现在大家觉得走投无路,眼看要死。这不过是担心,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大家就能活下来。”

    第三队队长听完这话再也忍耐不住,他喝道:“你们投降了蒙古人,当然能够活下来。然后就让我们死么?”

    这家伙声音嘶哑,看着极为激动。不过此时人人声音都嘶哑,这位队长并不是特别独特的一个。指导员冷笑一声,“呵呵。你才是那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不顾的人。方才说了这么久,你什么都没听进去么。留下来了的人是要用自己换大家的活路,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你列进留下来的名单。”

    到了此时,众人反倒觉得第三队队长有些瞎胡闹,众人也不理他。可第三队队长却一蹦多高,指着大家就开骂,“你们这些卖国求荣的龟孙!想用大家的命换你们的命,想都别想。”

    “这厮疯了,把他捆起来。”指导员厌恶的命道。

    众人一拥而上,把这个看着的确不正常的家伙按倒捆起来。这家伙还不依不饶的喊叫,众人把他的嘴蒙上,才算好些。

    没多久,杨从容和另外两人就前去和蒙古人谈判。指导员本想一起去,却害怕营地里面出事,只能留下来。

    杨从容并没有害怕。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此时谈判大概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能让人回到君士坦丁堡,大家就有机会返回大宋。当年苏武牧羊十余载,大汉还能把人要回去。如果大宋官家知道杨从容等人的勇敢行为,也会为他们努力。

    更重要的是杨从容也想活下去,可不采取合理的手段,蒙古人大概不会让杨从容他们活下来。亲眼见识到蒙古人如何杀戮埃及人,杨从容就明白蒙古人会怎么处置无用之人。

    被搜身之后,杨从容先经过问话,没多久就被带到了一个白马白袍的男子面前。杨从容仔细打量着这名男子身上那身大宋风格的棉布衣服,心中猜测这位的身份。

    “听说你们要投降?”白袍人问道。

    “不是投降。我是想帮助蒙古搞搞卫生防疫,换取我们的同伴能够离开。”杨从容答道。

    问话的正是伯颜大帅,现在他已经受封亚历山大大王,封地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忽必烈大汗并不想这么快就把埃及分封完毕,这也是伯颜的建议。尼罗河两岸是著名的农耕区,可不能按照草原的手段来治理。

    现在伯颜大帅的领地上正鼠疫肆虐,蒙古控制的阿拉伯半岛南端也有鼠疫流行。大汗金帐所在的巴格达虽然还没有鼠疫流行,其他传染病却不少。伯颜听闻面前的宋人表示他懂卫生防疫,心里面也有些轻松。在赵嘉仁执政后,蒙古王庭每年都能收到消息,赵嘉仁会搞一个爱国卫生月。在爱国卫生月里面会讲述防疫知识,并且组织杀灭蚊虫等工作。口号还每年都不一样,譬如最初的时候宣传内容是‘消灭天花’。后来又是‘向霍乱宣战’,再后来是‘万众一心,抗击白喉’。在这样的口号下,大宋的瘟疫还真的越来越少。

    想到这里,伯颜大帅淡然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我们再围困几天,你们没了水,就一定会向我们投降。”

    “我们的队伍里头有人只是拿了鼠疫死者身上的财物,就死了几十号人。这是我亲眼所见。”杨从容说道。

    伯颜大帅没吭声,只是用平淡的眼神看着杨从容,连句‘然后呢’都不讲。

    杨从容继续说道:“以前我在大宋的时候十几年没见到瘟疫流行,难免觉得瘟疫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我才知道瘟疫真的厉害。你们蒙古原本还能立刻抛下染病之人,远遁到万里之外。现在你们还能这么做么。若你觉得还可以,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若是要如同大宋这样有固定的城池,大宋所经历的麻烦,你们一件都少不了。”

    伯颜没想到对面这家伙竟然还能说出个道理来,说出的道理还是很有见识的道理。更没想到这家伙还敢隐隐的威胁伯颜。伯颜大帅淡然的应了一句,“听你所说,你是懂防疫的。”

    听到伯颜也语带威胁,杨从容并没有害怕伯颜把他现在就扣下。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了,作为礼部里面能派出来的人才,杨从容在外交上并不若,他不带表情的答道:“我大宋光是杭州这一座城内就有数百名专门做防疫的官员干部,各家医院还有数千名的医生。过去十年间,杭州医学院现在每年能够毕业上千医生,到现在已经有了上万的医生。我大宋能够消灭瘟疫,靠的就是几十万的人才。如果只抓走我们几个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即便谈不上没用,却也用处有限。”

    “你这是让我把你们所有人都扣下么?”

    “我们队伍里面很多人根本不懂防疫,你扣下他们毫无用处。放他们走,我们留下的人就会努力帮助蒙古。”

    “你放才不是将只有几个人用处有限。”

    “有几个真心帮你们的人,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我若是一定要扣人呢。”

    “我们就只能拼死对抗。便是被俘,也不会竭尽全力相助。”

    杨从容和伯颜大帅的对话激怒了旁边的将校,有个家伙上前就骂道:“你们南蛮都是些狗东西,除了耍阴谋诡计之外还还会什么?”

    杨从容听完之后心中大怒,当即答道:“我们的确没有能耐,若是真的有能耐,哪里会让你们跑到这里!”

    这种话实在是太文人了,虽然想诛心,却走了好几个逻辑。对面骂人的那位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一脸茫然,明显没弄明白杨从容在说什么。

    伯颜大帅明白杨从容这个天大的嘲讽,但是他根本不为所动。大帅思忖片刻,这才问道:“你们里面多少人懂防疫。”

    “七个。”杨从容答道。

    “你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其他人生还?”

    “送他们到海边,让他们上船。我们留下的人会帮助蒙古。”

    “你们先回去。”伯颜大帅没有给出结论。

    杨从容有些失望,对面这个白袍的将领心思深沉,情绪根本不受外界影响,在外交场合上是个极难对付的人。却不知道蒙古人中还有这等人物。

    走出去了一段,突然听到后面远远的有人开始叫骂。虽然听不懂那人在骂什么,不过声音好像是之前蹦出来骂人的那个。可能是他现在才懂了杨从容之前的那个嘲讽。杨从容心里面苦笑,这个蒙古人的水平才是他心中认为的蒙古人应有的水平。

    伯颜并没有着急。他认同杨从容的见识与看法。不过伯颜大帅见识过那么多肉体受到折磨的人转变了态度的先例,也准备好好的拖一拖。人没有水喝,两三天时间里面死不了。经受了这样的折磨之后,也许所有宋人都会投降。

    一天过去,伯颜下令蒙古骑兵佯攻,宋人立刻用火枪还击。这一天蒙古军骚扰了十几次,宋人始终能够抵抗。

    第二天,蒙古军有骚扰了十几次,宋人还是扛住了。看他们的火力密度,能够战斗的宋人数量至少有几十号。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蒙古军每天都在试探,宋人每天都在抵抗。如果是战争,蒙古军大可直接杀进去。现在宋人里头有蒙古想要的人,这么冲进去砍杀只怕会杀了不该杀的人。

    “大帅,咱们军中出现一个中了瘟疫的!”

    听了这个消息,伯颜大帅心中叹息。那些宋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如果没有这么一个消息,伯颜大帅准备先回耶路撒冷,让宋人在太阳底下坚持下去。然而蒙古军这边已经有人中了瘟疫,伯颜大帅就只能速战速决。

    很快,蒙古使者就出现在宋军据守的地方之外。没就多,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杨从容也出来相见。

    “我们将军答应你们的要求。”

    “怎么才能保证他没骗我们。”

    “我们将军说与你们折箭立誓,你们信么。”

    “让我们先到海边。”

    第二天上午,一群脏兮兮干巴巴的宋人队伍终于抵达了地中海边。从他们出发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九天。十九天的时间里面,他们经历了瘟疫、战斗、干渴、饥饿,现在他们手中武器之外,几乎是一无所有。

    远处的伯颜大帅冷眼看着宋人。他敢让宋人到海边来,也不是因为善意或者忠于誓言。到了海边又能如何,不过是看到了一个根本没办法逾越的屏障。那些人难倒准备靠游泳游回君士坦丁堡么?如果他们没有那种能耐,就只能走蒙古的地盘。伯颜大帅可以信守约定,其他蒙古将军可没理由遵守这个约定。

    杨从容没有去看蒙古军,在离开固守的营地之后,宋人团队就只能赌运气。赌蒙古人对瘟疫的恐惧到底有多大。现在貌似他们赌赢了。而最后一次赌博正要开始。

    大宋团队搬下板车上最后的行李,其他的东西要么用尽,要么丢在最后的营地里。队长们不安的围过来,有一个方才已经用海水润了喉咙,他勉强发声问道:“这东西好使么?”

    指导员没喝海水,只是洗了洗脸。他没说话,只是开始收集海边能燃烧的东西。

    众人搜集了些易燃物,点起了一堆篝火。虽然近看浓烟升腾,火堆整体很小,根本不起眼。众人又堆了一个更大的火堆,这次火头变大,却也没什么特别的。极目眺望,根本看不到海上有船靠近。此时火焰猛烈,指导员就把物件里头的一桶给扔进了火堆,很快就有股红色烟雾顺着火堆生出的热气向上空飘去。

    看到东西没失效,无需说话,大家因为干渴也说不出什么。众人就是往火堆里扔易燃物,也往里面扔发烟盒子。

    想让烟柱升的更高,需要的是更多燃料。近处能当燃料东西已经被用近,大宋团队成员就向更远处跑去,没想到蒙古军挡住了他们。

    “你们这是何意?”

    “不能让你们跑了。”

    这对话充分体现了蒙古人的刁难。这下大家可都急了,但是众人不能用枪打,又渴又饿这么久,肉搏更不可能。正在着急下,杨从容脱了衣服,把含着人体油脂又干透了的衣服扔进火堆。大家纷纷效仿,这下火堆旺了,烟雾也更多了。

    伯颜大帅看着杨从容的表现,心中很是感叹。听了杨从容之前对大宋防疫人员的描述,那是一个超出伯颜想象之外的庞大数量。十几万医生,要是蒙古有这么多医生,忽必烈大汗大概会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现在伯颜更加奇怪,大宋的人才到底多到何种程度,才能让杨从容这样的家伙跑到东罗马来。但是伯颜大帅很快就收拾了感动,如果杨从容的举动没有能够召唤出船只,他和这些宋人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内裤。之前的举动不管看着多么能干,从结论论,所有努力都只是笑话的一部分。

    火头渐渐变小,宋人们也渐渐失去了活力。他们此时都说不出什么,有些人已经颓然坐在地上无泪的抽泣。他们体内的水份已经不足以支撑泪腺运作。

    “大帅,有船过来了!”伯颜身边的侍卫警惕的指着海上。

    伯颜视力已经开始下降,又过了一阵才分辨出海上有船。那船只明显是向着这边来的,又过了一阵,连伯颜都能看出来那船上悬挂的乃是大宋的旗号。那些宋人千辛万苦回到他们的出发点,和他们有约定的船只并没有失约。

    没多久,只穿着内裤的杨从容与其他六人到了蒙古军前,“我们几个懂防疫。”

    蒙古将校用非常不友好的表情看着杨从容,然后用更不友好的目光看向那些已经没有防备能力的宋人。现在动手的话可以杀光没用的宋人,也可以掳走有用的宋人。但是伯颜大帅有严令,要蒙古军遵守约定。

    勉强收回恶意的目光,蒙古军带走了杨从容等人。

    杨从容此时已经尝试过说话,也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来。回头看着那些终于得救的同伴,杨从容心里面祈祷:你们一定要把我英雄事迹带回大宋。这样我才能得救。拜托你们啦!

第114章 苦难行军(五)

    伯颜大帅在自己庄园的门口下马,玛利亚公主则挺着肚子走到门口。再过几个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

    看到爱人拾级而上,玛利亚公主拉住伯颜大帅的手臂,温言说道:“你比我想象的回来的更早。”

    “我要回巴格达一趟。走的这段时间里面,你一定不能让外面的人与庄园里面的人接触。这一段时间不管多亲近的人都不要允许留在庄园里面。在埃及那边的瘟疫靠近这边越来越近。若不是其他地方局面也不好,我想带你和我一起走。”

    能让伯颜大帅说出这样气馁的话并不容易,到过世界岛两端,活到了四十多岁。以这时代的卫生水平而言,伯颜大帅绝对是上帝的幸运儿。伯颜大帅自己也如此坚信。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幸运,伯颜非常清楚生命到底能有多么脆弱。

    “好。”玛利亚公主温言答道。她能感受到伯颜的担心,这位‘小修士’在玛利亚公主眼里永远都是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对象。

    “我先回耶路撒冷。”

    “不能休息之后再走?”

    “我去找工匠定做设备。给咱们的庄园用。”

    “早去早回。”

    看着伯颜大帅的背影,玛利亚公主忍不住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她嫁到伊尔汗国之后也生过孩子,但是孩子夭折了。在这样的时代中,哪怕是王公也与普通人一样面对这样的惨事。不管是东罗马或者伊尔汗国的王室,所有人都会用一句‘这是上天的安排’作解释。然后任由时间来冲淡伤痛。

    真正利用自己的知识对抗疾病的人,玛利亚公主只见过伯颜一个人。轻抚着腹部,感受着肚子孩子传来的细微反应,玛利亚公主觉得自己很幸福。

    伯颜大帅催马回到被他留在远处的队伍里,继续护送几名大宋的防疫人员前往耶路撒冷。历史上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前,亚欧大陆与非洲连在一起。两片大陆之间的连接部分名叫西奈半岛。西奈半岛向北,就是曾经的以色列国,也是不久前的耶路撒冷王国。蒙古现在是西奈半岛与耶路撒冷的主人,这里本该是蒙古征服埃及的跳板。现在则变成了蒙古抵抗瘟疫的前线。

    进了城天都黑了,伯颜大帅立刻派部队将当地做精致手工艺品的犹太工匠与阿拉伯工匠找来。依照蒙古人的规矩,两边的工匠先跪地听训。伯颜大帅不爱说话,这件事自然交给专门负责这类事情的管事。

    管事是蒙古人,早已经习惯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地的色目人。这大半夜的还要忙,管事声音里面有点戾气,“给你们图纸,明天中午前能做出来,两边都赏。到后天中午前做不出来,两边都杀杀。后天早上到后天中午前,谁先做出来,谁就可以活下来。听明白了么?”

    不管是阿拉伯人或者以色列人都听明白了,以色列人千年的流浪,早已经明白该如何面对蒙古这样的真正强权。阿拉伯人在这方面还差点,工匠听到如此可怕的结果,鼓起勇气说道:“老爷,我们不参加可以么?”

    “可以。”蒙古管事答道。说完之后,他对旁边的人说道:“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阿拉伯人好歹也知道是谁毁灭掉了阿拉伯帝国,听到这话之后马上扑上去保住管事的腿,大声喊道:“求老爷怜悯,我们一定好好做。我们一定好好做。”

    管事其实也知道,论制作手工制品,蒙古工匠的技术并不可靠。手艺最好的自然是汉人工匠,阿拉伯人也能用,以色列人勉强能用。现在这里没啥汉人工匠,就只能让以色列工匠与阿拉伯工匠通过竞争来完成。只靠单独的奴隶没效率,生死下的竞争总能达成非常好的效果。

    两边的工匠也不知道蒙古老爷到底要交给他们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仔细看了之后也非常心惊。那是一个好像是六边形的筒扣在一个六边锥形上的物件,东西倒是不难,难在上面有一个被细网封起来的观察口。

    伯颜大帅第二天到了上午时分才醒来。只是跑去西奈半岛边缘待了这么些天,他就感觉身体已经非常疲惫,根本不想起身。强迫自己站起身,慢慢舒展着四肢,感受身体传递来各种疲惫的感觉。伯颜大帅心中很是感慨,他已经开始老了。

    “大帅,东西做好了!”管事此时已经等在外面,得知伯颜大帅起身,立刻就前来禀报。

    那是一个用木棍做框架,外面用纸包住,留了一个小小观察口的捕蝇器。管事拿着这个四方形的捕蝇器,兴冲冲的告诉伯颜大帅,“这是阿拉伯工匠拿出来的办法。他们觉得既然这东西最后要烧掉,做成圆的更浪费时间和材料。”

    如此评价让伯颜大帅都忍不住点头,阿拉伯工匠们的看法非常好。然后大帅命道:“挂在城里苍蝇多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捕捉到苍蝇。”

    等管事离开,伯颜大帅的目光落在了自称懂防疫的那些宋人提供的图纸上。那些图纸上的东西呈用比较细的竹篾编成,一看就充满了大宋的感觉。精致,细腻。不过这玩意明显比较消耗功夫,也就是宋人才能比较快的做出来。另外,大宋那边不缺乏竹子,可以就地取材制作。

    到了下午,管事又拿来了以色列工匠的东西。以色列工匠的东西也有亮点,“大帅,以色列工匠觉得哪个网可以用铜网,这样烧了笼子之后就可以回收这个铜网。”

    “……抽他们十鞭子。”伯颜大帅淡然答道。能回收固然不错,可这玩意是到处放置,若是被人知道这些网里面有铜部件,一定会被人盯上。哪里有那么多人手去看护不丢失。

    蒙古这边讲求功利实用,东西到手就开始实验。如果蒙古人知道当年赵官家提出制作这样的器具捕捉苍蝇,遭到大宋文臣的何种反对,他们大概就会瞠目结舌。那些文人们引经据典,恨不得从几千年前的古书里找出能够反对的理由。

    蒙古人很快瞠目结舌了,看到笼子里不到一天时间就装满苍蝇的样子,伯颜大帅心里面的确感受到了震动。他本以为消灭苍蝇要用苍蝇拍之类的玩意,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小器具就能起到如此有效的作用。除了下令城里的工匠全力开工,伯颜大帅也去见了宋国的‘防疫专家’,他开口直入主题,“除了苍蝇之外,别的害虫怎么处置?”

    听到这话,杨从容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接受过外交培训,伯颜的话证明捕蝇器在这里也起到了作用。在杨从容小时候,苍蝇很难消灭。它们飞得快,还很警觉,人类出手未必能击杀。苍蝇繁殖的超快,真的无法解决。

    赵嘉仁执政之后下令在城市里面大规模制造并且使用捕蝇器,文人们最初很是反对。认为那是浪费钱财。等一笼笼装满了苍蝇的捕蝇器被集中起来烧掉,文人们惊骇之余,很快就编造出新的说法。

    城市的苍蝇少了,其他地方的苍蝇就会向城市迁移。反而让城里苍蝇更多。这种完全靠臆想的推论在同时期的各种说法里已经算是好的,杨从容还记得小时候有人非常担心,认为这么大规模的杀灭苍蝇会引发蝇神或者瘟神的恼怒,降下灾祸惩罚世间。

    甚至还有少数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的家伙宣称,赵官家每天杀害亿万生灵,会遭到报应。

    那时候的杨从容在学校里面忍不住担心的问老师,“要是苍蝇的爸爸妈妈来报仇怎么办?”

    老师没有批评杨从容,只是指着笼子告诉杨从容和班上的同学,“那些苍蝇的爸爸妈妈也都在笼子里。不用怕他们报复。”

    对于那时候的孩子而言,这话就能让他们摆脱恐惧。甚至在很多年之后的现在,提到捕蝇器,杨从容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形。

    “蚊子就没办法用捕蝇器,只能用蚊香之类的东西驱逐。保持屋子里面的清洁,燕子等鸟吃蚊子。养些猫,捕捉老鼠等小动物。也能很好的消除病菌传播的机会。”杨从容讲述着他从书本上学到的内容。

    “大家要洗澡。饭前便后要洗手。要有干净的水源,还要有污水排放。这些都能有助清洁。”其他人也不想让杨从容一个人扮演专家,也跟着说些还能记得的知识点。经历过考试之后,这些人都能够记住些东西。

    “没有其他办法么?”伯颜大帅淡然说道。虽然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伯颜心里面其实非常失望。亲眼见过苍蝇在各种污物里面爬过,再爬到食物上,留下些微令人作呕的痕迹。伯颜对于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很满意,他本以为其他的问题也能有这么廉价的解决手段。没想到宋人提出的方案却都是这么奇怪,花费还很不小。

    “我们大宋都是采用的这种手段,整个杭州几乎拆了重建。”

    “那些猫,难道不会被人用在巫术上么?”

    大宋这边的人在君士坦丁堡听说过类似的问题,大家见到到处出没的耗子,觉得欧洲的看法实在是太奇怪了。杨从容说道:“用猫做巫术?从没听说过。”

    “洗澡会伤元气吧?”便是如伯颜大帅这样的人,也不能完全不受那些缺水地区异端邪说的影响。

    “我们在东罗马听过这样的说法。说是洗澡伤身,还说西罗马灭亡就是因为沉迷于洗澡。罗马的公共浴室是传统,当年有公共浴室的时候,罗马人四处征战,把整个地中海都变成了罗马的内湖。同样是公共浴室,难倒之前的浴室就与之后的浴室有那么大的分别不成。明显是后来的蛮子们没能力没技术维持罗马人的城市上下水系统,想起罗马人舒适的泡澡生活,就因为嫉妒而说出那样的话。”杨从容乃是搞情报搜集的,此时经历许多之后,他觉得生死都能很大程度置之度外,整个人的思路也好像豁然开朗。至少之前在授课时候听到的东西此时竟然能够弄明白并且讲出来。

    伯颜大帅有见识有能力,只是周围没什么文化人,特别是懂得历史的文化人。所以被一些武断的说法所影响,现在听了杨从容的话,他只觉得自己竟然完全信服,没办法去否定。这对于他来讲并不是常见的事情。大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罗马人比那些蛮人更能干?那又怎么会被蛮人灭掉。”

    “罗马人曾经精通建设,也精通武艺。等他们被灭掉的时候,也许还精通建设,却再也不精通武艺。也许那时候的罗马人连建设都未必精通。他们自己衰败,却不等于他们的前辈就没有能耐。”说这话的时候杨从容心里面生出些自豪,大宋也如罗马,饱受蛮族欺凌。但是天意不决,赵官家在灭亡之际支撑起国家,于是一切都全然不同。所以杨从容就是忍不住要替罗马辩解几句。

    “既然你们这么讲,我给你们一个地图,你们就按照你们所讲的给我设计一个图出来。需要什么,就直说。”伯颜大帅不想和宋人辩论,他一直认为这种空对空的辩论并无意义。说再多,也都是为了解决问题。这些宋人既然这么自信,就让他们设计出一个非常好的庄园来证明自己吧。伯颜大帅也需要这样的设计。

    就在大宋几名‘防疫专家’开始操起笔,设计庄园之时。那些得以离开的大宋同伴终于赶回了君士坦丁堡。看到熟悉的港口,不少人突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在九死一生之后,他们感受到了安全是多么的可贵。

    这些人中的使馆人员赶紧回到使馆,却得知大使不在,他带着人员去给东罗马皇帝的庄园实地勘察去了。这些人赶紧派人给大使送信,大使接到的时候正在君士坦丁堡几十里外的乡下,罗马皇帝在这里有一处庄园。

    根据测量之后,给庄园确定一条排水暗沟。暗沟的作用就是把各种生活用污水给排到庄园之外,保持庄园的卫生情况。大使本以为东罗马皇帝不在君士坦丁堡里面大量放置捕蝇器,是不信这个。结果他在庄园里面看到了捕蝇器,里面也抓到了许多苍蝇。这下大使才明白,原来皇帝陛下并不想在城里花钱搞卫生。

    正在心中比较大宋皇帝与东罗马皇帝,大使就接到了消息,原本以为早就已经乘坐船只的使者团竟然九死一生的回来了。这下大使也坐不住了,勉强在这里又待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人赶回君士坦丁堡。

    听完了逃回来的人员声泪俱下的描述,大使心中并没有因为他的预言正确而欢喜。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正在逼近。如果埃及已经开始流行那么厉害的瘟疫,君士坦丁堡这样的城市大概没机会避开。此时最好的办法大概就只剩下跑路。但是往哪里跑呢。若是没能和大宋本土联络好,贸然经过蒙古的地盘并不明智。可瘟疫并不会等着,难倒真的要绕南瞻部洲一大圈不成?

    大使心中盘算着各种念头,一时竟然无话可说。他并不知道此时赵官家已经从礼部得知了与东罗马交通完全中断的消息。

    赵嘉仁和熊裳都眉头皱起。两人并不想让在东罗马的那些人们自生自灭,那千余人中的确有些是倭国的雇佣人员,不过也有很多人乃是大宋很看重的人才。而且赵嘉仁已经有了撤出欧洲的想法,就根本不能接受这些人在当地等死。

    “官家,我们是不是只能依靠蒙古人了?可我们最近在灵夏与四川杀了好些蒙古人。忽必烈知道了这些消息,还会答应咱们的要求么?”

    326年年初,赵嘉仁就明确表示,今年要收复灵夏以及四川那些被占领的土地。有了22式步枪,战斗已经呈现一面倒的态势。大宋对于这些地区的非汉人还是传统手段,虽然比蒙古人文明的多,但是蒙古人也从来没有要与大宋比谁更文明。他们对于血仇有强烈的报复态度。

    “这条海路肯定是走不通了!”赵嘉仁的手指在西奈半岛上无奈的敲击着。若是这里有敌人的千军万马,赵嘉仁都不会这么无奈。有一万宋军出战,便是十万蒙古骑兵或者马木留克军队又能如何。但是敌人是鼠疫的时候,赵嘉仁就没办法了。鼠疫疫苗的质量很糟糕,人体即便接种,一年内就定然无效。这在21世纪也是医学界的一个问题。赵嘉仁学过怎么治疗鼠疫,所以知道以现在的制药学水平,根本没办法治疗。

    “走南瞻部洲么?”熊裳发现貌似只有这么一条道路。

    “不!”赵嘉仁摇摇头,“看来只能靠大三角航线了。”

    熊裳愣住了,他没听说过大三角航线。但是能让赵嘉仁说出这个名词,想来定然有不一般的地方。

    16世纪开始的大三角贸易又叫做“黑三角贸易”即奴隶贸易,欧洲奴隶贩子从本国出发装载盐、布匹、朗姆酒等,在非洲换成奴隶沿着所谓的“中央航路“通过大西洋,在美洲换成糖、烟草和稻米等种植园产品以及金银和工业原料返航。在欧洲西部、非洲的几内亚湾附近、美洲西印度群岛之间,航线大致构成三角形状,由于被贩运的是黑色人种,故又称“黑三角贸易”。历时300年之久。

    当英国人靠了这条航线赚到盆满钵满,终于有余力说些人话的时候,当时的‘扒粪专家’就写道:这个贸易是如此不人道,英国人每吃下一磅中美洲的糖,里面就有两盎司人肉。

    能促成这个贸易的并不只是靠资本的逐利本质,也有很大的自然因素。由加那利寒流、几内亚暖流、北赤道暖流、墨西哥暖流、北大西洋暖流所组成的三角形形状的环流,为“黑三角贸易”提供了极为有利的航运条件,使得奴隶贩子在出程、中程、归程中一直顺风顺水,奴隶贸易的速度因此加快。美洲合适的气候条件以及较为丰富的金银矿产资源,使种植园和采矿业发展很快,产生了巨额利润,是整个黑三角贸易进行的主要动力,亦在客观上为“黑三角贸易”提供了有利的地理条件。

    大宋的船队虽然已经绕过非洲一圈,可那只是作为地理发现的航行。赵嘉仁之所以与欧洲贸易,本来所图的也是欧洲的丰富劳动力。觉得他们可能有点啥能够交易。对于非洲的黑兄弟,赵嘉仁没有搞奴隶贸易的打算,也没从黑兄弟身上赚钱的妄想。

    此时赵嘉仁只希望大宋船只的质量能够经得住大西洋的风浪。然后赵嘉仁画了一条路线出来,先通过情报网,走两河流域给君士坦丁堡的人们送信。

    然后让他们的船队开到西班牙,由加那利寒流、几内亚暖流、北赤道暖流、墨西哥暖流、北大西洋暖流所组成的三角形形状的环流,为“黑三角贸易”提供了极为有利的航运条件,使得奴隶贩子在出程、中程、归程中一直顺风顺水,奴隶贸易的速度因此加快。美洲合适的气候条件以及较为丰富的金银矿产资源,使种植园和采矿业发展很快,产生了巨额利润,是整个黑三角贸易进行的主要动力,亦在客观上为“黑三角贸易”提供了有利的地理条件。

    第一阶段是从欧洲南下,运奴船顺着洋流到达非洲,一是加那利寒流,加那利寒流位于非洲西北岸。在这里购买黑奴,接着第二阶段的路程,从非洲到美洲。

    黑奴船到达美洲,黑人再次被卖送到矿山或种植园做奴隶。正如出程一样,运奴船是顺着洋流行驶的,这个洋流就是北赤道洋流,属于风海流,该洋流横跨大西洋,到达西印度群岛。最后,满载金银和原料的船只返回欧洲,这叫“归程”。归程时船只依旧顺流航行,洋流为墨西哥暖流、北大西洋暖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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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