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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章 开始集结的反对者(八)

    大都城的天牢中,十字教教士遭受刑法之时的惨叫相当的凄厉。受刑的痛苦,用刑的也很疲惫。然而大汗有令,一定要查出敢袭击郝仁万户的十字教教士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经过了三四天的拷问,元军连夜突袭了城内一处蒙古人的宅子。然而宅子里面竟然人去院空。经过检索,发现了一些线索。于是负责的军官赶紧给大汗忽必烈呈上最新的消息。

    头两天,大汗忽必烈得到的消息是,那个十字教教士兼职走私贩子,从大宋进口许多珐琅十字架,赚了些钱。即便此事违法,那厮害怕官府,却也不至于让他有胆量袭击孛儿只斤家的万户。最新的消息让皇帝忽必烈有点明白了那厮的理由。

    原来那厮竟然来自窝阔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的首领海都貌似颇有关系。根据情报大胆推测的话,这个教士乃是窝阔台汗国在大都的探子。

    忽必烈大汗乃是个聪明人,把情报一综合,他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孛儿只斤·郝仁万户在信里面指责十字教教士已经嚣张到因为担心被官府揭发走私,所以袭击万户。而最大的可能则是这个十字教教士是跑去黄河以南联络宋国。回到黄河北岸之后被官军围住,又见到孛儿只斤的万户,以为自己的使命被揭穿,这才铤而走险的发动袭击。

    如果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忽必烈感觉事情绝非简单的结束。窝阔台汗国的首领海都此时正在进攻蒙古的首都和林,如果忽必烈带领大军北上讨伐,宋国就有可能越过黄河对大元发动进攻。大元的战略局面有可能顷刻就发生巨变。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忽必烈大汗感到的是愤怒。知道发生了什么,忽必烈大汗感到的是惊怒。内敌通外鬼的时候,国家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想到这里,忽必烈大汗心中生出一个想法,他让郝经等儒臣前来。

    等儒臣到了,大汗也没有讲述海都的事情,他问道:“我听闻汉朝时候以和亲求安宁,却不知道我大元与宋国和亲能够如何。”

    “和亲?”头发已经花白的郝经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有点听错了。忽必烈大汗对高丽和亲,这个倒是能理解。与高丽和亲之后等于得了一个援助。可这个招数放到宋国只怕是没用的。以儒家的观念,和亲只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在国家利益面前,和亲毫无约束力。

    头发已经全白的姚枢颤巍巍的开口了,“陛下,却不知陛下想将公主嫁给宋国的哪位。”

    忽必烈说道:“听闻宋国小官家完全为赵嘉仁玩弄于股掌之间,与他和亲,他便有了大元作为强援,想来他的母亲应该是会乐见吧。”

    “……那小皇帝可是称赵嘉仁为祖的。”姚枢非常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赵嘉仁的辈分是宋国小皇帝的爷爷,忽必烈若是当了小皇帝的岳父,那么大元的皇帝就比大宋矮了一辈。忽必烈比赵嘉仁大了25岁,按照这个岁数,忽必烈应该比赵嘉仁高一辈才合适呢。

    “陛下是担心讨伐海都的时候,宋国背后出兵么?”郝经问道。

    被这么讲,忽必烈有些郁闷的承认了现实,“嗯。的确如此。”

    “那就不妨给陛下的孙女提亲,毕竟陛下与宋理宗同辈。”郝经说道。

    “不可。”姚枢痢疾反对。他乃是谋臣,并不会反对和亲这个手段,然而他认为现在和亲只会让宋国看破大元的虚弱。

    听姚枢讲完了他的看法,忽必烈暂时沉默,他也有这种顾虑。郝经则说道:“正因宋国上下知道大元不好与宋国开战,所以他们才不会怀疑大元的诚意。若是大元公主成了宋国皇后,宋国国内不愿打仗之人才有反战的理由。便是此事不成,只要我等能广加宣传,宋国也能知道大元不愿与宋国为敌。”

    忽必烈觉得郝经讲的有道理,便决定下来。大元立刻派遣使者赶往杭州,将大元皇帝的建议告知大宋。而提前一步,那个十字教的教士也抵达了杭州。

    正如忽必烈所料,这名教士的确是窝阔台汗国派来的间谍。当然,教士本人也是正牌教士,并非是冒充的假货。所以才能在大都十字教里面得到认同。他之前渡过黄河就是到了济南,求见大宋的济南府知府。而济南府知府根本没办法判断这么一个从未谋面的色目人说的是真是假。更进一步讲,宋军所到之地只余下汉人,济南府知府也没有与色目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不冷不热的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教士北归,在河边暴漏身份,他不得不再次返回济南,把自己的身份做了一个全面的说明。济南府知府倒是在每个官员定期进行的学习会上听过蒙古和大元的区别。知道有这么一个窝阔台汗国。便将教师送去临安,交给肃奸委员会审问。

    论知识,肃奸委员会里面的人等还真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加审问就确定教师所说的内容合理,只是没办法确定教士的身份是不是真的。报告递交到了赵嘉仁这边,赵嘉仁的秘书觉得可以给赵太尉看看。于是赵太尉就让礼部处理此事。

    礼部上下都懵了。他们的确负责外交事务,然而这个外交也未免太‘外’,外到从地图上根本找不出一条抵达窝阔台汗国的安全路线。

    要是从21世纪的角度来看,窝阔台汗国的疆域包括原蒙古乃蛮部落的广阔土地和西辽国的部分领土,即额尔齐斯河上游和巴尔喀什湖以东地区。建都也迷里。也就是说,在新疆西部那一带。是个比较苦寒的地区。

    除非大宋的船队能够进入只有赵太尉讲过,而从来没人抵达过的北冰洋,才能‘直接抵达’。否则的话就得穿越大元的地盘,或者经过走天竺洋,在伊尔汗国(中东与波斯地区)登陆之后的地盘前往。

    经过礼部官员们的询问,他们开始有些明白为何赵太尉把此人交给了礼部来处理。虽然这位所谓窝阔台汗国的代表所讲都是与战争有关的内容。从理论上,两国可以对大元进行夹击。可这种玩意只存在于理论之上,现实中完全不存在实现的可能。以赵太尉对战争的热衷程度,凡是有可能实现的战争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没等礼部做出判断,来自大元的使者就抵达了大宋。礼部当然要去迎接,本来礼部官员还以为大元是针对这厮而来,没想到双方一接洽,大元的目的居然是和亲。

    必须得说,这个建议还是让礼部那帮进士出身的官员感到了一些震动。被北方国家压着打了上百年,赵氏女子被北方国家掳走不少。现在北方以和亲方式来表达善意,让这帮人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

    宋公明这个干部出身的官员对着那些长吁短叹的进士官员说道:“和亲从西汉开始,就是中原王朝对于有武力威胁的蛮夷国家的求和手段。那不仅仅是嫁女儿,嫁女儿还要给一大笔陪嫁。这作为安定蛮夷国家君主的贪欲,让他们短期内不要生出进攻中原王朝的心思。”

    熊裳尚书听的微微点头,心里面则是颇为感慨。赵太尉搞的制科教育就是直接把结论灌输给学生。对于那些读书考试的,须得用自己的认识得到考官认可的进士们来讲,这种人毫无才气可言。

    可即便如此,赵太尉教给他们的结论却是没错的。对于结论的评价也颇有可取之处。所谓名师出高徒,即便徒弟水平未必如何,但是老师的水平却非常有可取之处。这个正确的评论拿出来,熊裳尚书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于是熊尚书问道:“那你觉得大元所图是什么?”

    宋公明果断答道:“他们想拖住我们,让我们不要和他们开战。甚至是想分化我大宋。”

    熊尚书不吭声了,因为他不太想让宋公明继续说下去。最近朝廷里面反对赵太尉的人是越来越多。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赵太尉的权势大到几乎可以逼着小官家禅让,没人愿意在现在的局面下蹦出来当忠臣。十几万蒙古军尚且被打得大败,赵太尉要杀人,谁能挡得住。

    现在大家不爽的是,若是赵太尉想当皇帝,好歹收买大家一下吧。可赵太尉现在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丝毫没有要给大家好处,让众人上劝进表的意思。所以包括熊裳在内的好多人是非常不满意的。

    当然,也有些人是很早就不满意的。譬如现在做南昌知州,江南西路安抚使的李庭芝。赵太尉下令江南四路要实施土地国有政策,江南西路就在其中。而李庭芝坚决反对,大有绝不妥协的模样。

    当年贾似道搞公田改革的时候,李庭芝可是坚定拥护。为公田改革大唱赞歌。正常的进士都能理解李庭芝要反对的不是政策,而是赵太尉。

    所以熊裳想等着看局面发展,而不是现在就撕破脸。所以大宋的礼部尚书在属下说出‘大元想分化大宋’的分析之前说道:“此事请太尉与太后商议吧。”

第18章 开始集结的反对者(九)

    “这个河道是不是有些变化?”大元使者询问起大元驻大宋的大使乌里不花赤。

    乌里不花赤赞道:“没想到你离开杭州好几年,竟然还没忘记这里的地形。”

    使者也是当年曾经杀进杭州的蒙古军之一,他怀念的说道:“别人觉得杭州潮湿,我倒是很喜欢这里。宋国这么修改,是为了改风水么?”

    “赵嘉仁说河道取直是为了方便泄洪。他这么讲,很多人也不信。”乌里不花赤答道。

    这话是大实话,21世纪还有许多人信风水,就更不用讲13世纪。赵嘉仁只能下令要求官员与公务员不许有宗教信仰,不许迷信。至于私下的说法,赵嘉仁也只能尊重别人的言论自由。然而这种看似高深莫测的态度却让更多人猜测起赵太尉的真心来。

    乌里不花赤也是众多猜测者之一,知道了宋军在赵嘉仁指挥下,在战场上表现出鬼神般的战斗力,让乌里不花赤更倾向用迷信来解释发生的一切。

    骑着马又走了一阵,便离开杭州城墙。道上的人走路少,用牲口的多。乌里不花赤等人骑了马,虽然是矮脚马,体型比蒙古马还小些,走起道来是极稳的。边走边聊,又走出去三里地,前面空地上整整齐齐停了许多车辆,旁边有专门照顾马匹的店铺。

    使者与乌里不花赤下了马,让宋国脚夫带着马去休息,他们和侍卫跟着人流继续踏青。不算宽阔的道路两边则是垂柳,此时柳枝已经发芽,尽显江南的妖娆。垂柳后面则是美丽的树林,看着树木之间整齐的距离,明显是人工种植的。向里面走两里地,两边尽是茂密的树林。正觉得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之时,走出不宽的路口,一个巨大的湖泊在眼前豁然展开。

    湖面看上去得有几千亩,远处的湖岸边上林木茂盛,大概也有两里地多宽度。在这大片的林木包围下,湖面如同镜子般平静。蔚蓝的天空倒映在水面,连云朵都能分辨清楚。蓝天白云,森林湖泊。便是有不少来踏青的人,这里的环境依旧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这里真是个好去处。以前竟然不知道”蒙古使者赞道。

    “这也是新修的。”乌里不花赤答道。

    “这会不会也是风水?”使者继续那套。

    “大概吧。反正这个修成之后,宋军北上就战无不胜。”乌里不花赤应道。

    “……应该是赵嘉仁自己懂风水。”使者做出了属于他的判断。

    乌里不花赤大大点头。杭州的不少人都是这么认为,那些所谓的风水大师都是骗子,真正懂风水的乃是赵嘉仁赵太尉。太尉在福州大兴土木,便能一飞冲天。在杭州改了河川格局之后就能战无不胜顺风顺水。

    踏青之后回到杭州城,在那些供水的喷泉处捧了水洗脸以及饮用。使者叹道:“几年前到杭州,还觉得南朝与北方比并不富庶。现在只是这么一个喷泉,北方便比不上。”

    乌里不花赤听完之后先是一愣,接着就面露笑容连连点头。他在大宋待了不短的时间,感觉的确如此。大宋人口据说有八千万之多,国土面积不如蒙古广阔,百姓土地有限。杭州城繁华,日子真正过的好的都是那少数富人,普通百姓的生活没有北方的大都富庶。

    “你回到大都,就把这里的自来水图给大汗看,不过是修些水渠而已。”乌里不花赤有点愤愤的说道。

    赵嘉仁执政之后,百姓的生活有很明显的提升。自来水这种社会用品则是让杭州的百姓生活水平有了种质的飞跃。这一项加入之后,乌里不花赤就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认为杭州的生活水平比大都差。

    使者倒是颇为认同的模样,他点头表示赞同,“嗯,这些天我多走走。你也把临安的新东西列出来。我都去看看。”

    “那提亲的事情就放到一边?”乌里不花赤有些讶异。

    “你觉得赵嘉仁能答应么?”使者笑道。

    “那大汗为何还这么上心?”乌里不花赤对这个问题其实比较好奇。

    “若是能成,我们与宋国之间还能有个折冲。便是此次不成,宋国小官家才多大,也不怕。关键是有这几年折冲的时间,我大元的火器应该能追上宋国。唉……,此次黄河之战,我们就吃了火器的亏。”使者说到后来,就开始长吁短叹了。

    乌里不花赤也叹道:“我在杭州见到的宋国火器看着是越来越纤细,却没想到竟然那么犀利。我多方打探,才知宋国火器打造并非在杭州,而是在广州。”

    广州便是对大宋来讲也是边陲之地,对于大元更是如此。乌里不花赤的消息早就送到大都,然而大都那边竟然毫无办法。以前的时候蒙古商队还能到别国做买卖,现在大宋与大元的买卖就限于直沽寨,连以前的走私生意都因为黄河而中断。

    “你若是宴请杭州官员,能来多少?”使者问。

    乌里不花赤轻轻摇头,“大概礼部的能来一两个。”

    这是能想象的。大宋刚处置了宋奸,并且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官员得没脑子到何种程度,才会冒着里通外国的风险前来与大元的使者公开见面。

    正说话间,使馆人员递进来名刺,“大使,有杨亮节派人前来。”

    见到两位大元使节都不清楚这个人,使馆的人马上提醒,“此人乃是杨太后的哥哥。”

    “快请!快请!”乌里不花赤连忙说道。

    等使馆人员出去,乌里不花赤对使者笑道:“大汗觉得宋国必然有人会出来,果然没有料错。”

    使者心里面也颇为激动。他本以为经过大元的打击,宋国在面对大元的时候会是铁板一块,至少没人敢公开挑战赵太尉在大宋的威信。现在看,使者是太小看那些宋国官员的胆量了。

    说话间,杨亮节就被请进了使馆。双方分宾主落座,杨亮节开口就问道:“却不知道大元皇帝想联姻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乌里不花赤马上答道。说完之后他便引荐了使者给杨亮节认识。

    对于蒙古人与大宋完全不同的名字,杨亮节自己也没什么兴趣记清楚。他面对还算熟悉点的乌里不花赤,“若是两国和亲的话,后续便有什么好处?”

    使者万万没想到杨亮节竟然能直接问出这样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蒙古民风淳朴,直接问好处倒也寻常的很。然而那种询问的时候蒙古人神色自若,甚至非常谨慎。在残酷的环境下长大的蒙古人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白拿的好处。

    可对面的这位小皇帝的舅舅说话的时候急不可耐,神色间那种急切的感觉简直能用贪婪来形容。看上去像极了准备扑下来啄食肉类的秃鹰。

    乌里不花赤也被国舅杨亮节的表现给吓住了,他打了个哈哈,让使者去谈这个话题。然后听使者说道:“此事连成都没成,怎么谈好处?”

    乌里不花赤大使微微点头。这位杨亮节的表现实在是太离谱了,他这表现看上去就跟要将女儿卖进豪门的穷困老者一样。而他不过是国舅,顶多是个国舅。太后还在世呢。

    使者只是把一些基本的想法告诉了杨亮节,内容不过是大元皇帝想将孙女嫁给大宋官家,现在派人前来询问。想看看大宋太后可否有意促成这门亲事。两国若是能够结成亲家,以后就是血亲,便再也不会有战争。

    这些话都是场面的内容。不管是使者或者乌里不花赤两人都经历过残酷的战争,知道大元与大宋之间到底结下了多大的仇恨。而且大宋与大元之间并没有达成力量平衡,不管是大元或者大宋,其实都希望有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只是大元这边感觉自己此时力量不足,并不想在此时动手而已。

    两位蒙古使者没有丝毫动心,倒是杨亮节听的双眼放光,脸上表情丰富,甚至有抓耳挠腮的感觉。看得出,这位国舅对于促成此事有强烈的意愿。

    等讲述完毕,杨亮节又问了几个问题,接着神色郑重的说道:“此事对两国甚为有利,我愿一力促成。我有什么进展,便会告知两位。若是中间有什么新变化,两位也要及时告知我。”

    乌里不花赤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使者也是如此。他们只是点头示意。然后杨亮节就起身大步离开,看样子连一瞬都不愿意耽搁。判断杨亮节走的足够远,乌里不花赤肩头开始抽搐,接着大笑起来。使者本来想憋住笑,然而实在是忍不住,他也是放声大笑。

    “嘿嘿!”“哈哈!”两人笑的腿都软了,忍不住坐在椅子里继续大笑。乌里不花赤笑的都有些脱力,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最后两人都笑到脱力,这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抹着眼泪,乌里不花赤喘息着说道:“要是宋国的官都是这样就好啦!”

    使者本来已经忍住了笑,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便用最后的气力继续大笑起来。

    什么叫做急功近利,急功近利是如何把人变成跳梁小丑。使者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亲眼见到。乌里不花赤说的没错,若是宋国官员都是如此就好了。

第19章 开始集结的反对者(十)

    在皇城里面不能骑乘任何交通工具,杨亮节国舅脚下生风,一溜烟直奔皇宫而去。守卫皇宫的御林军看着国舅那急不可耐的表情,心里面就有些不安。之前几次,这位国舅也带着这样的表情而来,之后都弄到非常不愉快的结果。

    据说有一次国舅为了能够弄到官职,把杨太后逼得流眼泪。被张世杰张统领气不过,把杨国舅大骂一顿。国舅竟然还敢回嘴,被张统领拖出来痛打一番。从此这位国舅就赌咒发誓,再不到宫里。

    然而赌咒一回事,遵守又是另外一码事。之后国舅该来还来,只是对张统领再也不理不睬,而且说话的时候也再不敢对杨太后逼迫什么。

    太后很快就召见了杨国舅,两人坐下,国舅杨亮节立刻问道:“太后,官家可在?”

    “官家……上课去了。”杨太后有些尴尬的说道。

    太后说的是实话,然而官家的课程与之前请了老师到宫里上课不同。小官家现在去赵太尉家寄宿,每周五天到赵太尉安排的学校去上课。没周周五,就回到宫里来。根据小官家描述,学校里面的同学都是临安来的。小官家被勒令不许对外人说他的身份,和其他同学一起上学。

    这乃是秘密行事,就连张世杰都只是知道有这回事,而完全不能参与保卫工作。他替杨太后偷偷去看小官家的时候还得穿上便装,一个人偷偷去看几眼。至于杨亮节的级别更是不能知道。

    既然不知道,杨亮节也没多想,他喜滋滋的说道:“太后。却有官家的喜事!”

    “什么事?”杨太后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能称为喜事的事情。身为母亲,被迫与孩子分离,怎么看都不像是喜事。小官家上学之后就搬到赵太尉家住,小官家对此已经开始习惯了。在学校上学,他也觉得很习惯。不过同学在一起,难免存在各种争执,被老师骂了,或者和同学闹矛盾了。甚至还会动手呢。这时候赵太尉家的儿子就会出来帮忙,至少不让小官家吃亏。

    这些争执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实也就是今天想起明天就忘记的程度。自己的儿子被欺负了,自己的儿子没能得到官家该有的对应。听在母亲耳朵里,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之所以不得不允许这等事情发生,完全是因为杨太后远没有赵嘉仁那么强势。不得不向赵太尉屈服。

    得知太后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杨亮节就如吃了蜂蜜般欣喜,他以独占信息时的得意心情说道:“太后,大元皇帝派人前来提亲!”

    “什么?咳咳!”杨太后完全不知道有此事,被惊到不小心被口水呛到自己。

    “太后莫慌,我刚从大元使者那边过来。听他们亲自讲了此事,知道他们并无恶意。”杨亮节带着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安慰着杨太后。

    过了十几分钟,杨亮节端起杯茶水喝下去。这十来分钟口沫横飞,让杨亮节累的不行。然而他终于能够添油加醋的把这件大事给说清楚,得意的心情无以复加。

    杨太后受到这样的冲击,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经历过临安总投降之后,她本人提起蒙古人就感受到难以抑制的恐慌。然而这么强大的蒙古竟然如此认真的前来提亲,希望能够与大宋结亲。按照杨太后的理念,这种提亲之事代表着以后蒙古再也不会与大宋发生战争。而两国不会发生战争,就意味着杨太后儿子的皇位再也不会遭到来自蒙古的威胁。

    “太后,我以为现在不妨就召见蒙古使者到朝堂上。由太后当面询问此事。”杨亮节已经润过了喉咙,他看着杨太后脸上的欢喜表情,趁热打铁的说道。

    “嗯。”杨太后应道。然而说完之后她又警觉的说道:“却不知道赵太尉是什么意思。”

    杨亮节连忙大声说道:“官家大婚之事何时轮到太尉做主?太后,此事你可不能再让了啊!”

    第二天是二月初四,赵太尉每十日一朝,分别是初一、十一、二十一三天上朝。初四并非是赵太尉上朝的日子,这样的日子里,杨太后是上朝的。

    没等杨太后说话,礼部尚书熊裳就上前启奏:“太后,有大元使者抵达,提请两国约为婚姻之事。”

    听了礼部尚书的禀报,杨太后心中登时就欢喜很多。这样的大事上,这帮官员们并没有蒙骗她。说明这些人还是忠诚的。

    礼部尚书说完,别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这让杨太后有些讶异,按照道理来讲,官家成亲不该是很多官员们纷纷表打意见么?就杨太后自己的印象,以及她在宫里听说的事情,官家们娶女人,给女人册封美人、淑妃、皇后,都是一场极为复杂的政治斗争。各路官员都会参与其中。

    回想起这些,杨太后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等着有人跳上来发言。没想到下面还是一片沉默,不仅其他官员一声不吭,包括启奏的礼部尚书熊裳在启奏之后也一言不发。保持了两分钟的沉默,礼部尚书熊裳再次开口,“不知太后要如何处置?”

    “啊?”杨太后真的有些懵了。这么大的事情,群臣都是一副全权交给太后处置的反应。

    强压住讶异,杨太后问准备装傻充愣的礼部尚书,“你……熊尚书,你如何看。”

    熊裳神色自若,从容答道:“官家成亲乃是天家之事,臣不适合插话。”

    这话听在几个比较年长,在理宗宋度宗朝上待过的官员耳朵里,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因为想笑和憋住笑容而呈现出的古怪表情。即便如此,这帮人也是一声不吭。其他官员们中也有想说话的,然而所有人的起码智商都让他们憋住了。

    杨太后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她继续问:“熊尚书,你乃是礼部,应当知道蒙古可否是真心的吧。”

    熊裳大宋进士,属于有自己想法的与认识的,敢来表达理念,自然有所准备。他从容答道:“太后。臣乃是礼部,只是依照礼法行事。蒙古是不是真心,其实并非礼部的事情。想来兵部对此事应该更加清楚。”

    这话一出。朝堂上终于有了些声音。那是笑声,有些是对熊裳如此无耻推托的进行嘲讽低笑声,有些是对熊裳如此机敏推托的回答表示赞美的低笑声。

    杨太后不太能理解朝臣们的反应与心情。她看向朝堂之上,都是文官。去年赵太尉修改朝廷官职,在进行了一系列司法改动之后,六部被打破。在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刑部发生的大变化之时,兵部被无声无息的取消。从那之后,上朝官员中与军事有关的只剩下枢密使赵太尉一个人。

    熊裳的意思是,此事杨太后去寻找赵太尉询问即可,礼部只负责外交事务的通告。杨太后也有些理解了这个意思,她其实心中倒是欢喜的。小官家的婚事主动权终于掌握在自己手里,身为太后,身为母亲,杨太后当然是满意的。

    心情愉快,人就容易宽容,杨太后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何看法。大元皇帝提亲的事情是真心的么?”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或者目光根本不与别人相交。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想发言的意思。

    “徐尚书,你乃是三朝元老,不知如何想?”杨太后询问起户部尚书徐远志。

    众人都知道徐远志乃是赵嘉仁的人,个个都非常有兴趣的看过去。徐远志应道:“太后,臣并未在度宗朝上干过。”

    这是实话,徐远志在鄂州之战不太久后就被贾似道逼着致仕了。宋度宗的时候,徐远志一直在赵嘉仁那边做投资人。在临安总投降之后,才在赵嘉仁组建的福州小朝廷里面继续当官。说完了这毫不留情的表态之后,徐远志说道:“太后,蒙古人所做之事必有所图。太后答应或者不答应,也是有所图,只要所图的能有利国家,我等当然不会不答应。所以还请太后圣裁。”

    杨太后觉得这话并不算是支持,就不回复。然而其他的官员们大多数别开视线,不去看杨太后。以现在赵太尉发动的爱国主义教育,凡是被提高到有利国家这个标准的,那都是大事。特别是对象是蒙古,更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元使者到了临安之后,好些次请大宋官员们参加宴会。而大宋官员全部不去参加。大家这么做就是为了不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大宋与大元之间的局面如此凶险,说个不好听的,若是杨太后的选择一旦有问题,只要被扣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便是太后只怕也得上法院。

    徐远志无视别人的目光,他现在心里面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自己作为臣子的义务,所以非常坦荡。如果杨太后理解不了徐远志的苦心,他也只能认了。然而赵太尉一定会知道这次朝堂上的事情,那时候赵太尉只怕会怪罪徐远志多嘴。徐远志做好了面对这种指责的心理准备。

    就在此时,杨太后开口说道:“哀家知道了。”

第20章 对后党的小收网(一)

    周五下午放学之后,小官家就和其他娃一样,在新式蹦床上跳到通身是汗。这才意犹未尽的被拽去冲了澡,换了衣服。吃完晚饭,张世杰接走了小官家。

    秦玉贞看着自家孩子开始写作业,就到了赵嘉仁的书房,颇为感叹的说道:“我小时候若是这么玩耍,大概会被打死吧。”

    赵嘉仁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头问妻子,“这会儿小家伙们已经不玩了,咱们两个去玩蹦床。”

    秦玉贞抿起嘴唇,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犹豫的。犹豫片刻,秦玉贞用力点头,“好,现在就去!”

    几分钟后,夫妻两人换了衣服,就很开心的在蹦床上玩耍起来。玩完蹦床就荡秋千,荡了秋千之后就压跷跷板。折腾了一身汗,却也很尽兴。秦玉贞回去看孩子已经做完功课,就安排他们去睡觉。

    “娘,你刚才去玩蹦床了吧。”赵嘉仁的女儿问道。

    秦玉贞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儿,却也没说啥。然后小家伙不知死的继续显摆道:“娘,你荡秋千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到高的地方就忍不住会怕的喊。”

    “读书的时候就这么不专心么!若是认真读书,哪里能听到那么多动静。”秦玉贞对女儿呵斥道,然而这呵斥很不给力。

    “不就是说你害怕么。”女儿嘟嘟囔囔的表示反对。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秦玉贞倒是真的有些不高兴起来。

    看老娘真的不高兴了,女儿一溜烟的跑自己屋里去了。以前她的确是有因为惹怒的母亲挨打的经历,后来从老爹那里学了应对的招数,见势不妙立刻跑路。躲过了几次挨揍之后,小家伙学会了这个技能。

    二儿子没说此类讨打的话。他不觉得自家老娘胆小有啥值得骄傲,但是他就是没有因此去嘲笑老娘的倾向。这属于天性,却也没啥好表扬的。

    长子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为了准备毕业考试,娃面对一大摞的书本埋头苦读。看着毕业之后就要去从军的儿子,秦玉贞实在是说不出心中感受。只能提醒儿子,多点根蜡烛,别用坏眼睛。早点睡觉。

    照顾完孩子,秦玉贞自己也洗漱完毕,回到寝室。就见赵嘉仁已经躺在床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秦玉贞忍不住问道:“我怎么听说蒙古人想嫁个公主给小官家。”

    “蒙古强盗有个毛的公主。”赵嘉仁很粗鲁的答道。

    秦玉贞一时语塞,她和赵嘉仁结婚十几年,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远不是那个被外人认为从容不迫的男子,说起刻薄话的时候,赵嘉仁的恶毒大有突破天际的味道。然而这个话题的确让秦玉贞的八卦魂和好奇心难以遏制,她继续问道:“难倒你觉得杨太后会答应么?”

    “那是杨太后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赵嘉仁并不想为这样的愚蠢问题做评价,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若是杨太后敢做这样的决定,他就要弹劾杨太后卖国。

    “你是太尉。”秦玉贞笑道。

    “她是太后,官家的亲娘。”赵嘉仁继续用颇为尖端刻薄的话答道。

    这回答虽然简短,却也让秦玉贞的八卦魂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她笑道:“你让官家到咱们家来,带他上学,难倒就没有点怜悯之意。”

    赵嘉仁其实早就进行过内心整理,此时则忍不住感叹起来,“适可而止。我总不能无底线的宽大无边。而且能处置太后又不是我,而是法律。我曾经觉得法律其实只是玩弄手段的工具,所以很不重要。现在我才觉得,若是真的想将天下玩弄于手中,那就一定要让法律完备,让法律起效。一个不遵守法律的国家,加害者才是最惶恐不可终日的那个人。”

    秦玉贞并没有想到丈夫竟然来了这么一通,她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丈夫所讲述的到底是什么。然而秦玉贞知道赵嘉仁绝非在这里无病呻吟。之前处置宋奸,光是在杭州杀掉的知名人士就有近千,在各地杀掉的小喽啰数量更多。

    临安城内虽然为之震动,却没人把背后的主导者赵嘉仁拿出来讲。大家讲述的更多的乃是《爱国法》里头的条文。连秦玉贞这种原本对法律并无兴趣的人都能想起其中好几条,所以她相信正如赵嘉仁所讲,法律绝非是没用的。

    八卦之心得到了满足。秦玉贞打了几个哈欠,慢慢睡着。赵嘉仁倒是思前想后,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二月初六,在更靠南上千里的广州,贾似道还是按时起床。发配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他逐渐习惯了广州的生活。原本大家都认为广南东路是个瘴疠之地,随着捕虫器在广州城的普及,缺少了蝇虫的骚扰,整个城市生活起来还不算糟糕。

    冶铁中心佛山距离广州很近,有了铁器加工业,以及沿岸的众多灯塔,广州逐渐成为南下航路的起点站,开始替代泉州与福州的地位。不过几年时间,广州甚至有些小泉州的感觉。

    因为赵太尉的新规定,便是身为流放犯,贾似道也没有被刺字或者被充军。他就是处于一个监管状态下,每天要到住处警察局报道,然后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和往常一样,贾似道到了警察局,却在屋里面发现了让他不得不注意的人。

    广州的警察局不归广州知州的官署管理,而是归新建设的公安部管理。警察局里面负责的都是良家子出身的退役军人,招收的成员也是当地良家子。和那帮本地世袭的衙役以及黑心附庸不同,他们的工作不是镇压百姓,而是维持秩序抓捕罪犯。在贾似道看来,这帮人英气是有的,却未免显得太软。

    而屋里面的那两个人则不痛。贾似道能确定,这两个人一定杀过人,还是在很激烈的状态下杀的人。从两个人举止神态中有种戒备,那是对所有人都不放心的戒备。若是没经历过残酷生死考验的一般人绝不会如此。

    警察带着贾似道与那两人一起到了一间办公室,接着就出去了。贾似道倒也没有害怕,他今年已经65岁,早就过了夭折的年龄。他倒是率先开口,“不知两位可否从临安来的?”

    “你怎么会猜想我们从临安来?”为首的那位说道。

    贾似道微微一笑,“贾某到了如此地步,天下还能记得贾某的也只有临安的朋友。看着两位并非本地人,除了临安之外,贾某实在是想不出还能从哪里来。”

    “哈哈,贾相公果然聪敏。”为首那位笑道,“不过我们却是不知道,贾相公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一直通过你以前的党羽给杨太后写信。虽然你的党羽并没有把你的信交给杨太后,而是按照你在信里面出的主意给杨太后出谋划策。但是贾相公真的以为天下有不透风的墙么?”

    被人戳穿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贾似道并没有立刻否认。能派人追到这里,赵嘉仁必然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想到这里,贾似道露出了怀念的笑容,“不瞒二位,我经常回想起与赵嘉仁赵兄弟的往事,他十三岁中了进士,却很想当官。于是跑到扬州来找我,那时候赵兄弟没什么钱,却也知道谋官总得有运转的费用,他便给我写了一张借据。你们猜,借据落款是什么?”

    对贾似道讲述起赵嘉仁的过往,这两人一点都没有恐惧的表情,也没有过于激动的反应,为首的那位带着点从容的表情问道:“却不知贾相公想说什么?”

    贾似道笑道:“他第一份想求的官职是莆田县尉,于是落款乃是莆田县尉赵嘉仁。若是我没有给他办成事情,没当上这个莆田县尉,他就可以对这张借据不认账。我当时只是觉得他一个小孩子没钱,害怕还不起。现在回想,二十多年前,赵兄弟才十四岁,便是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真的是少年英豪。”

    为首那位笑道:“贾相公,你说这跟遗言一样的话就显得不坦荡了。赵太尉给我们学社的人讲过,国家若想长治久安,就得依法治国。他若是为了图方便,杀了他不喜欢的人,那上行下效,各路人等都可以这么做。那时候国家只会越来越乱。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灭口的,也不是要把你如何。你不用说这种话。”

    被人这么嘲讽一番,贾似道心里面倒是有些讶异,赵嘉仁这作派与南宋权相们的手段可大不相同呢。真的是除死无大事,得知那人不是来杀自己的,贾似道也忍不住感觉轻松了许多。他问道:“赵兄弟若是想责备我,只用写封信过来,我便会知道收敛。他派两位这样的人才过来,想必不是为了训诫我两句吧。”

    “贾相公果然是聪明人!”为首的那位赞道:“赵太尉让我们来,是想让你把那些党羽的名单给我们。”

    “为何赵兄弟如此笃定我一定会给?”贾似道问。

    话谈开了,为首那位也露出释然的表情,他答道:“因为赵太尉不会追究贾相公。因为在这个天下,能让贾相公回到故乡的只有赵太尉一人。赵太尉差遣我们来这里,只想问一句,这个名单,贾相公是给还是不给?”

第21章 对后党的小收网(二)

    “两位大使,这便告辞了。”內侍很客气的对大元使者说道。

    “我等在此等太后的消息。”乌里不花赤客气的回答。

    目送杨太后派来的內侍离开,蒙古使者叹道:“原来赵家也是有各种各样的人。”

    “嗯。”乌里不花赤深刻的表示赞同,“每次见了赵嘉仁所作所为,我就想起那些在大都的赵家人。他们真的是同一个祖宗么?”

    使者轻笑一声,“在大都的赵家的太后与太皇太后都不姓杨,却是与现在的杨太后所想的一模一样。此次出发之前问过她们,她们都讲,杨太后一定会答应联姻。”

    乌里不花赤讶异的扭头看过去,对使者竟然没有提前告知此事有些讶异与不满。使者也能理解乌里不花赤的感受,他解释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现在更没想到赵嘉仁竟然没有插手此事。”

    “嗯。我没想到赵嘉仁竟然没有插手。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准备蒙蔽我们?”

    “哼哼。”使者冷笑一声,“你觉得他能蒙蔽得了?”

    “……我们不会信他所说的话。那他就是根本不在乎?”

    “赵嘉仁想阻止,有的是办法。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呢。”

    ……

    大元方面对杨太后的猜测是准确的,杨太后已经沉浸在对于未来的想象中。宫女说道:“太后,张世杰求见。”

    若是以往,杨太后会随口答道:“让他进来。”这次杨太后则是迟疑起来,因为张世杰一直在反对此次结亲。态度非常坚定。思索片刻,杨太后对宫女说道:“告诉张统领,我已经要睡下了。”

    张世杰虽然是武人,还没到傍晚,太后就要睡下。稍有些脑子的都知道这是太后不想见他的借口而已,这让张世杰更加焦急起来。根据最新的內侍带来的消息,杨太后已经要正式接见蒙古使者。按照这个趋势,杨太后是铁了心要推动这次联姻。

    眼见杨太后已经说不动,张世杰干脆直接出宫,直奔西湖对岸的赵嘉仁宅邸。此时已经是傍晚,前来询问,结果得知赵太尉不在家。张世杰便前往政事堂,到了政事堂之后还是没找到赵太尉。询问众人,大家都说不知道赵太尉今天在哪里办公。张世杰更是焦急,时间这么拖下去,马上就要出事了。

    就在此时,张世杰突然想到了礼部。若是杨太后要见大元使者,肯定要走礼部。若是能让礼部阻止此事,应该可以成功。于是张世杰便直奔礼部,终于赶在礼部下班之前堵住了礼部尚书熊裳。

    听了张世杰的要求,熊裳慢悠悠的说道:“张统领,你守卫皇宫,只要你阻止太后上朝,就应该能起作用……”

    “我怎么能这么做?”张世杰恼怒的打断了熊裳的建议。

    熊裳可一点都不着急,此事闹了好几天,熊尚书完全给自己确定了立场,他慢悠悠的说道:“那我们也不能阻止太后召见大元使者。我们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现在制科兴起,全国新式学校也不归我们礼部管。你看这里面哪一条是能管太后的。”

    尚书撂挑子,熊裳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是能做到尚书的人,对于官场这套熟悉的不能再熟。熊裳的表态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我才不要给太后卖命。”

    张世杰暂时不吭声了,他对此有强烈的熟悉感。临安总投降之前,那些文武大臣们都是如同熊裳的态度。局面没有危急到一定程度之前,他们还敢对当时的太后与太皇太后做些指责,到了局面糟糕到一塌糊涂之时,这些人反倒是格外尊重太后与太皇太后,愿意聆听太后与太皇太后的决定。

    从事后来看,当时若是临安朝廷在蒙古合围临安之前果断带领几十万人向福建撤退,又或者把赵太尉召入临安,任命他做左丞相,委以国政,就不会出现后来临安总投降的悲剧。现在的局面虽然没有那时候危急,然而这帮文官们就开始再次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张世杰心情沉重的说道:“熊尚书,是太后提拔你做礼部尚书。你不在此时为太后出力,岂不觉得亏心么?”

    感觉到了张世杰的责备,熊裳冷笑一声,“想来张统领已经极力劝说过太后,然而太后却根本不听。太后连张统领的话都不听,我说什么他会听么?至于阻挡之事,那就更加不可。若是连我都知道此事不可为,而太后却偏要为之,我挡了有什么用。”

    “你难道连劝说太后都不做么?”张世杰提出自己的请求。

    熊裳知道自己以前就与杨太后走的比较近,但这不是熊裳对杨太后有什么期待,而是熊裳对赵太尉有不满。然而见识到杨太后准备答应大元提亲之后,熊裳就决定放弃杨太后了。这样的蠢女人只会把熊裳拖进深渊。

    心中那一点愧疚闪现了一下之后就熄灭。熊裳说道:“张统领,此事已经是近臣要做的事情。你乃是太后近臣,当是你要做的事情。我等朝臣只能讲道理,可我等讲的道理太后根本不听。你不能要我们朝臣做近臣做的事情。”

    张世杰听人说过朝臣与近臣的名词,对于这两个词汇的理解就是能否经常见到主君。此时经熊裳一讲,张世杰突然发现这两个身份之间居然还有不同的义务。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

    怪不得赵太尉有机会之时就开始竭力拉开与杨太后之间的距离,张世杰脑子开始快速思考,因为赵太尉根本不是杨太后的近臣,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当杨太后的近臣。而当年贾似道经历丁家洲大败之后,太皇太后谢道清竟然还竭尽全力去保住贾似道的地位。等局面一路糟糕,贾似道和他的党羽们被赶出朝堂之后,看着精明能干的谢太后居然跟没头苍蝇一样乱作乱为。

    先是任命陈宜中当丞相,陈宜中杀了禁军统领之后,谢太后居然会和稀泥。先是要迁都,接着又拒绝迁都。从事后看,谢道清就跟疯了一样。

    可依赖的朝臣已经完蛋,近臣们也根本靠不住。张世杰开始明白当年太皇太后谢道清面临着何等局面。

    “多谢熊尚书指教。”张世杰发自内心的说道。

    熊裳打量着张世杰,从表情上看,张世杰有种顿悟的表情。然而熊裳却不知道张世杰顿悟了什么。熊裳不得不猜测张世杰顿悟了有关朝臣与近臣的定义,不过熊裳对此却也没有信心。从之前的表现中来看,张世杰完全能够分清他近臣身份,并且谨守本分。

    这么一番谈话,已经到了五点半。熊裳笑道:“张兄弟,都已经这会儿,我们到食堂吃个晚饭?”

    张世杰答道:“不必。耽误熊尚书,我告辞了。”

    看着张世杰的背影,熊裳觉得终于松了口气。且不说那令人为难的内部斗争,至少熊裳能够安生的吃个晚饭。

    张世杰赶回皇宫,再次求见杨太后。等了好久,內侍传话,“太后请张统领进去。”

    到了寝宫,张世杰就见杨太后有些不耐烦的坐在座位上。他行礼之后说道:“太后,嫁娶之事,女子们比较清楚。我们这些男人们提起此事讲的都是些男人的话,臣觉得太后不妨请那些诰命以及官员的夫人进宫商量一下。”

    杨太后明显被这话给说动了,张世杰就见她神色起了不小变化。沉默了一阵,杨太后说道:“就依张统领所讲。”

    张世杰松了口气。在杨太后召见那些宫廷命妇之时,他也在外面听过墙角,那些女人讲的虽然是些女人的话题,其实也算是换了女性说法的国家大事。既然男人劝不动杨太后,就不妨让女人来劝说一下。

    第二天,赵嘉仁的夫人秦玉贞就接到了杨太后的邀请。秦玉贞和以前差不多,还是很委婉说自己有事不能前往。并且让人送了一份礼物过去表示的歉意。之后秦玉贞就把此事告知了赵嘉仁。

    已经有禁军与內侍把杨太后邀请一票人前去宫里的消息和名单给了肃奸委员会,肃奸委员会做了个简报递给赵嘉仁。赵嘉仁只是想看着杨太后怎么一个折腾,听了消息之后只是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三郎,你真是要袖手旁观么?”秦玉贞问道。

    “嗯……”赵嘉仁很想这么表示,却又觉得这么直说好像有点不合适。

    秦玉贞完全理解了赵嘉仁的意思,她叹道:“昔日有郑伯克段于鄢,今日太尉以故智惩太后于临安。却不知千载后,后人读到此节,该对三郎如何评价。”

    赵嘉仁根本不为所动,他笑道:“我也觉得有些为难。不过看着杨太后这么跳,我实在是很想看看她能蠢到何种地步。”

    “三郎,她已经够蠢了。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你乃是太尉,又是她的长辈,该教训她便要教训她。便是昭告知天下,罢黜杨太后听政,这也都够了。你难道非要逼死她么?”

第22章 对后党的小收网(三)

    秦玉贞不来参加皇宫里的聚会,杨太后并不意外。秦玉贞若是真的来了,杨太后反倒觉得难受。从辈分上,杨太后要向秦玉贞叫叔母。从地位上,秦玉贞是有充份傲视杨太后的资本。当然,容貌算是很不错的杨太后自认长相不如秦玉贞,这或许是她不想见秦玉贞的最大理由。

    到了约定的时间,就有人上门。先来的是陈宜中的夫人,陈宜中在临安总投降之前当过左丞相。和南宋权相差不多,陈宜中当了左丞相之后,殿前指挥使韩震提议迁都,陈宜中将其骗到自己家中杀害。差点引发禁军哗变。

    接着前来的乃是前礼部尚书陈庆年的夫人,礼部侍郎刘黻的夫人随后而来。接着来的是杨亮节的夫人,也就是杨太后的嫂子。到了时间之后,竟然只来了这么四个人,让杨太后心里面不快。她发了十二个人的请帖呢。

    几人坐下,先是瓜子花生等零食,然后先聊了天气。礼部一大职权乃是负责科举,礼部侍郎刘黻负责的科举考试成了众人询问的重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老师,国子监最近情况如何。

    闲聊一番,杨太后终于开口切入正题,“一般来说,官家定亲怎么都得他成年之后。不过当下有大元前来提亲,对方是大元皇帝忽必烈的孙女。之前打仗的时候大家都受了颠沛流离之苦,若是两国结为亲戚,以后就不会打仗了。”

    这是杨太后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而且理由看着非常充分。大宋几百年来战争不断,国家也因为战争面对各种危机。和平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说法。

    杨太后说完,想听听别人附和的说法,没想到冷场了。几名有官方身份的命妇都暂时不吭声。身为女性,能够很敏锐的感觉出来对方不说话的理由,或者是不了解,或者是不想说,又或者是反对。杨太后看了一圈,竟然没有从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出支持的态度。

    过了一阵,好像是受不了这种沉默,刘黻的夫人说道:“太后。我听我家官人讲过此事。他觉得蒙古人只怕是包藏祸心。咱们民间虽然也有约定娃娃亲的,那却都是小门小户怕儿子娶不到浑家才事先定下。或者是门当户对又当下交情莫逆,一定要定下。却没听说头几年还杀的你死我活,突然间就为了化解冤仇而定亲。”

    若是赵嘉仁态度强硬的反对,杨太后就会逆反式的去对抗。现在被这些平素就有来往的女人一讲,她也心中也感觉有些发虚。

    陈宜中的夫人说道:“太后,想来赵太尉并不乐见这门亲事。既然赵太尉不愿意这门亲事,只怕太后是拗不过他的。”

    “为何?”杨太后连忙问道。她觉得赵嘉仁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但是却又说不特别清楚。

    陈宜中的夫人解释道:“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大宋就不能与大元开战了。赵太尉为何声望如日中天,就是因为他对蒙古打仗,每战必胜。若是不能打仗,岂不是让赵太尉没办法更受人尊崇了么?”

    这话说的让杨太后连连点头,她想起李庭芝的夫人写来的信里面讲过,赵太尉乃是以救亡之姿立于众人之上。就如当年贾似道在鄂州之战后就权倾朝野。道理互相印证,杨太后觉得自己找出了赵嘉仁不会答应和平的深层理由。战争会让赵嘉仁的权力更上层楼。

    认识到这个,杨太后想结成这门婚事的愿望就更加强烈起来。如果赵嘉仁的权力不断增加,太尉作天子只怕就会变成现实。当年赵家祖宗赵匡胤当上皇帝,不就是因为他掌握了整个天下的兵马大权么。现在赵太尉已经将兵马大权牢牢控制在手中,距离发动那至关重要的一步,便是半步之遥。

    “陈夫人,却不知你怎么看?”杨太后问起了陈庆年的夫人。陈庆年当过礼部尚书,是坚定的忠君派。黄河战役之前,就是陈庆年在朝堂公开说赵嘉仁要学习太祖故事,这份忠心让杨太后印象深刻。赵嘉仁夺回汴梁之后并没有黄袍加身,杨太后觉得就是陈庆年当年的忠直之言起到了作用。

    陈庆年的夫人是受陈庆年所请,来这里给杨太后出主意的。就为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坏了大好前程。陈夫人本人对于自家丈夫的愚蠢行动是恼怒的很。可既然上了这条船,那就得继续下去,陈夫人说道:“赵太尉想必是要再与蒙古开战,太后不妨在朝堂上询问太尉,为何要继续打下去。看看朝堂之上谁不愿意再打仗。”

    和这几个女人谈完,杨太后心中觉得有了些力量。虽然赵嘉仁很强大,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已,在朝堂上的众臣可未必就都肯听他的。这次官家定亲之事就是一次较量。送走了几名命妇,杨太后思前想后,开始考虑如何在朝堂上与赵嘉仁争斗。

    很快就到了二月十一日。这天乃是赵太尉上朝的日子,以往避开赵太尉的杨太后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些官员就知道此次必然有事。

    果然,杨太后就下令宣大元使者上殿。赵嘉仁心里面微微叹气,他在自家老婆的劝说下,是准备放弃玩弄手段的。没想到杨太后竟然这么配合的把此时给弄到台面上,赵嘉仁发现自己除了反对之外,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

    大元使者行礼之后就递交了大元皇帝忽必烈的信件。然后转述了信件内容。忽必烈大汗希望两国结成亲戚关系,从此再无战争。

    杨太后接下信件之后,就请使者下去。这做法让赵嘉仁觉得杨太后已经做好了准备。果然,杨太后问道:“诸位卿家,哀家以为此事当答应。却不知各位卿家怎么看?”

    众人都看向赵嘉仁,身为左丞相,赵嘉仁镇定的说道:“我等结亲,便是对方家境不好,至少也要对方乃是良家子弟。蒙古乃是土匪起家,只是杀人灭国甚多,便自诩天子。实在是沐猴而冠。这种蛮人贼国乃是文明之敌。我华夏数千年文明史,剿灭各种蛮族无数。对蒙古只有彻底打败他们,将其窜之四荒,彰显华夏之威,这才是我等应做之事。哪里有与贼寇结亲的道理。”

    众人都知道赵太尉大概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既然结果已经确定,大家其实并不在意。现在听了赵太尉的理由,觉得质朴豪气,司马考已经忍不住叫好。“太尉说的好!蒙古乃是文明之敌,我大宋乃是华夏贵胄,岂能放过。”

    杨太后也想过赵嘉仁有可能说什么,便反驳道:“打打杀杀损耗的都是人命。若是能天下太平,大家都不至于惨遭横死。难道战乱比太平更好不成?”

    “哈哈!我本以为太后你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没想到你见识竟然如此浅薄。我便给你些时间,让你再好好想想。用方才的种话实在是笑死人了。”赵嘉仁嘲讽的对太后说道。

    “你说什么!”杨太后也是有脾气的,被赵嘉仁嘲讽到如此地步,她也是勃然大怒。

    赵嘉仁对杨太后的反应实在是太失望了。他其实还有点希望杨太后能够表现出奸雄之姿,能达到至少可恶的程度。现在杨太后的表现只能用鼠目寸光的鼠辈来形容。于是赵嘉仁冷着脸说道:“那我想问一句,太后可知现在理宗的尸骨在何方?”

    见到赵太尉这么强势的当众怼杨太后,朝堂上本来还有些同情杨太后的气氛。或者说,也是有那么些人不想看到赵太尉如此跋扈。听了关于宋理宗尸骨的问题,那些人也蔫了。宋理宗的尸首连同棺椁被蒙古人带走,这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然而和平降临,这帮人就还真的忘记了此事,仿佛此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赵嘉仁开始质问此事,他们才感觉到心虚了。

    “太后。方才面对蒙古使者,你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我就不明白了,当年我们护送你回到临安,重新为理宗立碑之时,你也是亲自参加了。为何才几年时间,你就将此事忘记的干干净净。蒙古人挖走理宗尸体的时候为何不来提亲?因为他们觉得那时候能打得过我们。现在他们觉得打不过了,便立刻变了脸来提亲。而你因为自己害怕,就连祖宗都不要了……,哦,也对。你祖宗又不姓赵,你祖宗姓杨。可我姓赵,如此奇耻大辱,在用蒙古人的血来彻底洗雪之前,我绝不会放过蒙古人!”

    赵嘉仁说到后来,因为悲愤,声音都有些凄厉。而杨太后没想到赵嘉仁竟然做出如此刻薄的指责。关于祖宗的指责,更是让杨太后觉得如同遭到晴天霹雳。虽然杨太后姓杨,可她好歹是赵家的媳妇,她也是赵家人。被赵太尉这样痛骂,杨太后她脸色惨白,眼中充满泪水。

    看到杨太后这怂样,赵嘉仁更是大怒。当年人民军队优待俘虏,赵嘉仁就觉得有些过了。不过优待俘虏是人民军队的传统,能够俘获那么多俘虏,也是人民军队靠自己的血战打败了敌人。

    然而盟国战胜了日本之后,光头对日本还是卑躬屈膝。就让赵嘉仁完全不能理解了。看到杨太后,赵嘉仁觉得有些明白过来怎么会存在光头那种垃圾。

    愤怒的赵嘉仁抬起手指着杨太后,声如雷霆的喝道:“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群臣都是一震,他们能感受得到赵太尉的正义愤怒。一个想法突然在大家心中冒出来,‘清君侧’。

    朝堂上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一般,群臣没人敢大声呼吸,他们感觉到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就在此时,却见杨太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哽咽着说道:“太尉……哀家便是说……说错了话,你也不用这样骂哀家吧……”

第23章 对后党的小收网(四)

    大元使者再次被宣上殿,他抬头一看,杨太后不见了。而大宋朝堂内的气氛与之前杨太后在朝堂上坐着的那会儿截然不同。

    使者见过赵嘉仁的画像,既然杨太后不见,他就很轻松的向群臣首位看去,果然见到那里站着一个与画像里面人物非常相似的人。汉人本来身材就高,到了满清时代身材变低那是因为营养不良。宋代虽然人均土地变少,却还不至于弄到普遍饥饿的程度。那时代男子平均身高有170。赵太尉身高180靠上,比起那时代的蒙古人高多了。

    就在大元使者大量赵太尉之时,赵太尉也停止与几名尚书的交谈,向前走了两步,对着蒙古使者说道:“请回去告诉忽必烈大汗,大宋不会与大元结亲。提亲的事情就作罢。”

    看到是赵太尉出来说话,使者对被拒绝的结果毫不讶异。没有对这个结果做出什么反应,使者问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么?”

    赵嘉仁也不解释,他说道:“杨太后知不知道与你无关。你只用带这个消息回去即可。”

    使者知道自己一旦被送出去,以后就没机会再见到赵嘉仁,所以立刻说道:“赵太尉,我请问件事,大宋与大元之间不该太平么?”

    这个问题问的尖锐,使者情绪饱满,声音中还有些感人肺腑的力量呢。

    大宋群臣都见识了赵太尉方才的发言,见识了赵太尉派人恭送杨太后回宫的果断,众人都盯着赵嘉仁,想听听他在此时会说出什么生猛的话。在众人的期待中,赵嘉仁开口答道:“该太平之时自然就太平了。”

    满脸愕然,蒙古使者放弃了品味这句话的冲动,赶紧寻求最直接的解释,他问道:“请问太尉,这是何意?”

    赵嘉仁坦然答道:“该太平之时,天下之人皆以为太平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便是有可战之机,双方也不会趁机动手。到那时太平水到渠成,大元上下自然知道。现在既然还需商议太平,便不是太平的时机。”

    大宋群臣听的晕乎乎,对面的蒙古使者毕竟一直是胜利者的一方,他是弄明白了赵嘉仁的态度。他板着脸问:“太尉,宋国一定要报复不成?”因为恐惧激动而按捺不住的愤怒让大元使者的声音听着颇没有善意。

    赵嘉仁依旧冷静,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如止水,只有面对被赵嘉仁认为是自己人的时候,他才会忍不住激动起来。不过大宋群臣好像和赵太尉不太一样,他们面对蒙古的时候就难以保持冷静,譬如司马考,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起来。然而看着赵太尉沉着冷静的站在距离大元使者最近的位置,司马考就觉得安心不少。

    赵嘉仁也不想把讨论的战线扩的太开,他从答道:“对以前的事情,大元不过做了大元原本就会做的事情。对于以后的事情,我大宋自然会做大宋该做的事情。大家各安天命吧。”

    不管是使者,或者是赵嘉仁,都亲手杀过不少人。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就知道杀人并不是容易事,更知道单纯的杀人其实挺容易的。使者能够感受到赵太尉身上杀意圆融通达,并不外露,比忽必烈大汗那种暴怒的杀意更令人恐怖。

    使者再也不敢继续之前忽悠杨太后的话题,他说道:“赵太尉,若是想谈归还大宋官家、太后、太皇太后,也不是不能谈。若是大元和大宋真的能交好,便是送理宗归宋,也是能谈的。”

    对于赵太尉‘各安天命’的表述,大宋群臣们当中一部分人有各自的想法。听到蒙古使者突然认怂,主动提到了宋理宗的问题。朝堂上就没了声音,因为无人还敢再说什么。

    不久前,赵太尉痛斥杨太后,就是用的理宗这个话题。必须得说,有那么一部分其实不服气。现在不用赵太尉做什么友好表示,蒙古人就自动的表达出善意。这帮人不得不承认,赵太尉方才并非是虚张声势罗织罪名。

    这些人就听赵太尉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忽必烈大汗,蒙古做什么都是蒙古人的选择,是蒙古人的事情。我们大宋做什么,是我们大宋的事情。非得把这两边给纠缠在一起,不过是混肴视听。这又是何必呢?”

    大元使者从来没遇到过赵嘉仁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他再次板着脸说道:“赵太尉这是要开战么?”

    就在很多人都以为赵嘉仁要大怒,没想到赵太尉心平气和的答道:“大宋和大元两国一衣带水,既然已经签署了滑县和议,咱们按照和议上所讲的做就好。”

    ‘一衣带水’21世纪用来形容友好邻国,而这个词最初的出处和友好没丝毫关系。

    那时是南朝末年,陈国在长江以南,隋文帝杨坚住在长江以北。那时候,隋文帝杨坚正在进行统一全国的战争,由于江水浩浩荡荡,杨坚的军队不能过河到江南,因此无法攻打陈国。但是,隋文帝并不因此感到气馁,他望着江南,果断地说:“我是老百姓的父母,难道能因为有一条像衣带一样的江水,就阻挡我不去解救他们吗?”因此,杨坚下令造船,最后消灭了陈国,统一了全国。赵太尉用这个词的时候,内心并不含好意。

    “那协议只约定休兵三年。”大元使者提醒赵嘉仁。以前蒙古也和许多国家有过协议,那些国家无一例外的都希望与蒙古的和平能到天荒地老,大宋是唯一一个只约定三年和平的国家。所以大元使者觉得赵嘉仁是不是忘记了议和期限只有三年。

    赵嘉仁打量着使者,他也没想到蒙古人竟然也会期待和平,他笑道:“上次停战,约定了三年,一年之后就撕破了协议。这次的三年先能过完再说。来人,送客。”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没有再废话的必要,大宋太尉赵嘉仁根本不畏惧战争,也并不以战争为威胁的态度给大元使者留下的无比强烈的印象。他向赵太尉行了个礼,然后跟随皇城警卫离开。离开金殿的时候,大元使者开始考虑,方才他若是直接空手扑上去,有没有机会击杀赵嘉仁。如果能除掉赵嘉仁,让杨太后这样的人当政,那可就太好啦!

    赵嘉仁并没有类似的想法。此时最大的对手乃是杨太后,让这么一个蠢货继续对朝政发表意见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态度。赵嘉仁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搞出郑伯克段于鄢的把戏。对杨太后这么搞就是刻舟求剑自讨苦吃。堂堂正正的解决蠢货,才能如《出师表》所讲,恢弘志士之气。

    又向前走了几步,赵太尉站到两排大臣中间,朗声说道:“杨太后德行太薄,行事又是以一己之私,完全以卑躬屈膝讨好大元的姿态。当然,我个人并不以这个去责怪杨太后,赵氏南渡这一百多年来唱的就是废池乔木犹厌言兵,主和派屡屡得势。其间虽然也有主战派掌权的时候,主战派们不谈如何招募军队,不谈如何训练军队,不谈战争对国家的影响。他们只求战果,只求个人的升迁与派系利益。所以屡屡战败,不得民心,这也是活该呢!”

    干部出身的官员对赵太尉的理由并不在意,他们都等着赵太尉下命令。基于他们的利益,剥夺杨太后参政权乃是结果,大家先把结果干了再说。

    其他官员对赵太尉打击主和派很能理解,却没想到赵太尉对于主战派也如此多尖酸刻薄的批判。熊裳与其他官员一样暂时不吭声,他心里面盘算着当赵太尉要剥夺杨太后参政权的时候,要不要表示支持。不支持和反对绝非同样的事情,而且臣子剥夺太后的权力,这在大宋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太后当朝是垂帘听政,以前的时候只有宰相在官家成年之后强令太后撤帘,还真没听说过臣子直接剥夺太后权力的故事。当然,赵家先祖赵匡胤倒是干过一次让柴家的太后撤帘的事情,撤帘之后连太后带柴家小官家一起滚蛋。

    就在熊裳思前想后之时,就听司马考慨然说道:“当今官家乃是太祖后裔,当今太尉也是太祖后裔。虽然当今官家乃是理宗孙子,度宗儿子,然而众所周知理宗得国不正。乃是奸臣史弥远得知宁宗的太子对他不满,所以矫诏推理宗上位!所以……”

    终于来了啊!熊裳是进士,听了这么一个开头,就知道司马考接下来想说啥。如果熊裳的立场与司马考一样的话,他要说的与司马考是完全相同的。

    理宗得国不正,度宗大大无能,之后的临安总投降,大宋的太皇太后、太后、小官家,他们并没有传位给现在的小官家。这个小官家是沿途之上自封的。真正拯救大宋的乃是赵嘉仁赵太尉。赵太尉不仅夺回临安,更夺回东京汴梁与西京洛阳,赵氏的皇陵也是被赵太尉夺回的。

    “……于公于私,于家于国,赵太尉德行才力天下无双!杨太后德行微薄,官家为杨太后养大,不堪重任。”司马考早就把这番劝进的话想过好多次,此时讲出来,更是铿锵有力,“于此非常之时,赵太尉作天子,大宋有救,中华有救!望太尉顺天意民心,继承大统。保大宋亿兆百姓!”

第24章 禅让的进程(一)

    司马考在朝堂上公开表示支持赵太尉当天子,算是挑破了这个积累数年的问题。赵太尉的应变是沉默不语,只是宣布散会。

    禅让在中国属于小概率事件,上一次禅让还是赵嘉仁的祖先赵匡胤在960年干的。现在是1278年,过去了318年。中国历史悠久,便是这等小概率事件,也发生过好多次。基于文化积累,大家知道该是个什么流程。

    赵嘉仁在朝堂上宣布朝会散会,就是用符合禅让流程的方式表示禅让行动正式开始。他先到官署,下令接下给他家里以及出行警备增加戒备的兵力,并且要求在附近的两个师与在苏州的一个师前来临安附近。其他的就让事情继续发展。

    回到家,赵嘉仁先告诉家里的小娃娃们,“从今天起,你们现在家里待着不要出去。”

    安排完比较好安排的事情,赵嘉仁再把家里的成年人集结起来,告诉他们,“今日上朝,司马考劝进。”

    赵知拙当时就懵了。他当然早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没想到那些想象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变成了现实。

    “哼!哈哈!哈哈哈哈!”赵夫人突然就笑出声,声音中全部都是自豪。

    笑了片刻,赵夫人收起了笑声,满意的说道:“三郎,当年我对你爹教养孩子很看不上。等你出生,就带着你和你二姐回了泉州。现在看你终于成了英雄人物,我心里高兴。当年我没做错。”

    秦玉贞很喜欢自己的婆婆,首先是因为两人没有一起住过,便是现在一起住,也是婆婆作为客人搬到秦玉贞的家住,赵夫人的言行都表明她很清楚自己是这个家的客人。其次就是两人对世界看法颇为一致,秦玉贞觉得人得有担当,得有道义。

    现在听了婆婆讲述,秦玉贞算是明白了当年为何她婆婆要带着出生没太久的赵嘉仁跑回泉州去住。赵家老大赵嘉信性格像他母亲,却没有才气。赵家老二在秦玉贞看来,活脱脱就是没才气版的赵知拙。

    被自己的夫人如此嘲笑,赵知拙已经有些习惯了。他只是沉闷的答道:“便是有人劝进,却还只是劝进,离禅让远着呢。”

    “说得好!”赵夫人大声赞道。

    赵知拙没想到自己夫人竟然支持自己,其实他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想打击一下儿子以及夫人的嚣张气焰。只是他知道直接打击并没有用处。

    中国做事情爱讲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方面,赵太尉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对国家更有重建的大功。作为对手的蒙古又遭受重挫,并不敢与赵太尉作战。

    地利方面,临安完全控制在赵太尉手中,这里就是主场。

    人和方面,人心未必热情洋溢的支持赵太尉夺权,真心反对的也是少数。人民大概算是沉默的大多数。当然,此时需要的恰恰是大多数的沉默。

    在这些方面无法指摘赵嘉仁,那就只能用还没完成这一个理由。在被自家夫人称赞之前,赵知拙反倒是认为此事应该可以办成。

    赵嘉仁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爹,娘,我不认为有什么是必然成功的。”

    “就该如此。”赵夫人点头称是,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正常的禅让程序,权臣表示自己有意要动手,下面的人们就要上劝进表。当天,司马考已经写了劝进表。第二天,一大票人就开始写劝进表。而学社里重要的成员刘猛、李鸿钧等人要求学社成员告知大家,各个部门,各个单位,以联名的方式上劝进表。不要独自上表以表明个人的忠心。

    这个说法以电报的形势传递到松江府,松江府的税务局局长吕万军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吕万军三十一岁,是个退役军人,出身一个普通家庭。如果不是投奔赵太尉,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对于赵太尉作天子,他是坚定的支持者。所以他很想以个人名义给赵太尉发出劝进表。只是他觉得自己人轻言微,担心劝进表没办法递到赵太尉面前。

    自打赵太尉执政之后,很多新名词,譬如‘单位’‘距离’‘社会’等等开始通过各种文书和学习来普及。一看到单位这个词,吕万军就知道这是指他们松江税务局。

    各单位集体上劝进表,虽然能让税务局的劝进表看着更有分量,然而名字居于众人之中,吕万军又觉得有些失落。所以吕万军就去找了松江府学社的重要干部文天祥文知府,希望能从文知州这里解开迷惑,并且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听了吕万军的问题,文天祥冷笑一声,“你以为刘猛和李鸿钧要人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想让太尉看到谁上了劝进表么?”

    “难道不是么?”吕万军不解的答道,接着就急切的问:“还请文知府给讲讲。”吕万军对文知府的才学气量是非常佩服的,每次学习学社发下来的东西,吕万军都是绞尽脑汁还觉得想不明白,文知府只要读几遍就能明白。

    文天祥先问道:“你觉得那些自行上劝进表的人,在大家集体弄出一份劝进表上,会不签名么?”

    “这……不知道。”吕万军实话实说。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不签?”文天祥更简化了自己的问题。

    吕万军连忙说道:“当然会签!我当然会签名!”

    文天祥有些不屑的说道:“既然各地单位集体签名上劝进表,那单位里面谁没有签,那就一目了然。这刘猛可是真的能想办法,清除异己的手段高明着呢!”

    吕万军听说过刘猛,也在一些文件上见过这个名字。知道刘猛乃是赵太尉从龙之臣,绝对的心腹。听了文知府的说明,他也开始明白了刘猛的打算。得悉刘猛的‘阴谋’,并没有打消吕万军签名的热情。相反,吕万军倒是更要在单位的劝进表上签字,因为在这上面签字,一定会被仔细看到,认真对待。

    不过瞅文知府的意思,他是大有对刘猛不以为然的意思。这让吕万军担心的问道:“文知府,你不会不签名吧?”

    这个问题问得文天祥有些心烦,他没想到事情突然就走到这一步。杨太后竟然不知廉耻的想答应蒙古的和亲要求,文天祥其实是能理解的。当年大宋覆灭的危机给文天祥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大宋顷刻间就金瓯残破,江山倾倒。在这样的时候,只手擎天的赵太尉在文天祥心目中的形象那是无比高大,若是赵太尉之前已经自立为王,即便文天祥觉得赵太尉太过于功利,那倒也罢了。可现在赵太尉要夺权,文天祥觉得赵太尉那伟岸的形象就被个人功利心弄得黯淡不少。

    不过看着吕万军那善意的表情,文天祥苦笑道:“我怎么会不签名呢。倒是你赶紧去税务局准备一下,这种事情赶早不赶晚。”

    这种事情的确赶早不赶晚。首先这么上表的是军队。军队从来都是禅让里面最关键的力量,没有刻意强调军队就禅让成功的,中国历朝历代大概只有一个王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军队就站在王莽的对立面上。

    当下的宋军则是旗帜鲜明支持赵嘉仁赵太尉的。各个部队的指挥官基本上对太后、官家毫无概念,他们吃的是赵太尉发的军饷,退役之后做的是赵太尉给的官。且不论这种军队的缔造者就是赵太尉的香火,光是这种基本的关系就让大部分人都支持赵太尉。

    军中的各级指挥员更是赵太尉的学生,让他们捣老师的鸡毛,这帮人根本没如此想过。李云乃是李鸿钧的儿子,也是河南战区的司令。接到他爹来的电报,立刻就召集各部队指挥员。

    黄河之役让赵嘉仁对于汉军与宋军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有了非常明确的了解。在黄河战役中之所以没有能全歼这十五万蒙古军,完全是因为赵嘉仁的兵力不足。如果他当时有三十万部队,就一定可以让汉军全军覆没。所以在去年,赵太尉就下令要将陆军扩编到三十万。

    赵太尉麾下的宋军可不是杨太后,自打他们跟随赵太尉之后,面对蒙古军就没有吃过亏。赵太尉扩军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打仗。为了立功晋升,众人忙的热火朝天。

    得到消息,在河南的各部队指挥员就骑快马赶来。每隔三十里就有一个兵站,战时兵站存粮,提供休息用的热水与饭食。不打仗的时候这里就成了驿站。在河南战区的众人两天内就到齐。

    听了李云讲述要拥立赵太尉的事情,大部分军人当即欢呼。李云满意的告诉大家,“咱们河南战区所有部队,人人要签名!”

    指挥员们当即应道,“好!我马上就回去办!”“李司令,你可不要先自己写了劝进表送上去啊!”

    李云的目光落在少数几个露出愁眉苦脸表情的指挥员身上。这几个人有共通之处,他们都姓赵。都是赵家人。得知赵家权力发生更变的时候,这些人都茫然了。

    “你们怎么想啊?”李云带着有点责备的意思问这几位赵家人。

    赵家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没办法立刻回答。

第25章 禅让的进程(二)

    一群赵家人坐在一个屋子里开会。赵太尉的铁杆们虽然没有亲自参加会议,可他们送这些人进会议室时的脸色已经证明他们很生气。

    赵家人们觉得自己被误解了。赵太尉的铁杆有一万个理由支持赵太尉当官家,但是赵家人并没有这些理由。某种意义上,临安总投降之后,赵家人的理由是受到了巨大伤害的。只有赵太尉的追随者才从这个悲剧性事件中得到了好处。

    “赵三郎要当官家,咱们若是在劝进表上签名,回家大概会被打死吧?”这里面辈分最高的那位年轻军人和赵嘉仁平辈,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无奈的很。

    其他的赵家人也都是这般表情,赵家人的苦处可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在外人看来,赵嘉仁也是宗亲,天然就具备登上皇位的权力。实际上从传统来讲,根本没这一说。皇室与宗室从来都不是一个概念。

    皇室是皇帝一家。宗室是赵氏家族。皇室有当皇帝的权力,宗室就没有。虽然有宗室出身的皇帝,那首先得被皇室收养才行。赵太尉一个宗室直接当皇帝若是一种常态,在坐的这帮赵氏子弟人人都有权力当皇帝啦。

    “咱们若是不联署签名的话,想来太尉应该不至于生气吧?”有位营长叹道。

    这个看法是被赵家人认同的。既然都是赵家人,想来赵嘉仁应该能够理解赵家人的苦处。然而一位营参谋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咱们不签字,以后大概是别想晋升了。你觉得师长还有学社的人会体谅咱们么?”

    此言一出,这帮赵家人继续愁眉苦脸起来。临安总投降之前,宗室待遇不错。

    住在泉州城外的,十岁及以上的人,每个月的补贴是2贯钱、1石米;五岁及以下者,每月1贯钱、0.5石米。而住在泉州城内的,长者每月13贯钱、1石米,二十岁以上的每月9.1贯钱、7斗米,十岁以上的每月4.7贯钱、4斗米,五岁以上的每月1贯钱、4斗米。要是谁家女儿出嫁,也有一笔丰厚的嫁妆。终身未婚的,就养他(她)一辈子。

    到临安总投降之前,大概3000名赵氏宗室成员,只占了当时泉州150万人口的2%,但他们的开支却远远超过泉州钱粮收入的一半。泉州一年的钱粮收入,一半是用来支付这些皇亲国戚的费用。

    当然,泉州真正的收入大头乃是赵太尉的航海工会,赵氏宗族是没资格从里面分杯羹。而这就让许多赵氏宗亲觉得赵嘉仁做事不地道啦。

    临安总投降之后,赵嘉仁很快就掌握了地方权力。他立刻对大宋的财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建立起了财政预算制度。所有钱财的支出都只给有用的单位。大批官员以及退休官员再也不给工资,赵氏宗亲的待遇也一并砍掉。

    对于赵太尉来讲,这让他控制的地区财政局面顷刻就变得极好。大宋三个吃财政饭的大头,官员、宗室、国有企业,这三大块都是原本赵太尉根本没机会插手的,现在通通被临安总投降给完全击垮。

    抛掉财政包袱,赵太尉的新朝廷每年从财政不足直接变成了财政盈余,这让赵太尉每年都有大笔的钱可以投入到科技与教育里面去。

    对于宗室,他们的日子就一落千丈。原本的时候,宗室有铁杆庄稼,每个月按时从官府领钱就好。若是遇到需要大规模用钱的事情,还可以从官府借钱。现在他们就得自己吃自己。赵太尉并没有把他们的路给堵死,譬如在所有公务员、各种新式企业、军队,凡是人民群众可以从事的营生,宗室都能去。

    会议室外面有人敲门,门口的赵家人起身去打开了们。

    站在外面的通讯员问道:“司令让我来问问,你们想好了没有。”

    赵家人们都叹口气。很多事情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啊。

    看着这帮人的表现,通讯员叹道:“诸位首长,你们快点好不好。司令还能沉住气,不少其他指挥员都开始骂娘啦。”

    若是普通时候,军中的同袍们可不会说的这么难听。现在的宋军在赵太尉领导的学社领导,军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队是人民子弟兵。军队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保卫中华的同志。对待同志当然要像春天般温暖。便是有不满,要骂娘,那也得当着面骂,当着面指责。背后骂娘,那就是说明大家真的恼火啦。说明这些赵家人是犯了众怒。

    “我们会尽快的!”门口的这位赵嘉仁答道,然后就关了门。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人开口了,“其实太尉对咱们不错的。”

    “这……不是对咱们这些人好坏的事情啊。”有人则是叹道。

    譬如现在军中的赵氏都有人因为作战勇猛,脑筋清楚,在军中还颇受认同,已经成为副师长了。便是按照赵太尉扩军30个师的标准,这位在整个军中也是排名头100位的人物。现在开会的这几个便是地位不高,也都能靠实干一步步爬到今天的地位。

    只是这种人在赵氏里面太少了,或者说他们都是赵氏中的弱者或者极少数的强者,因为走投无路,因为不想自甘堕落,所以才出来工作。大部分赵氏宗亲都被养成了废人。每天热衷办戏班子,或者装模作样的读读书。

    这帮人在突然中断了朝廷供养之后,对当政的赵太尉自然没有好评价。这些从军的其实都不太敢回故乡。虽然他们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面可以说是很不一般的存在啦,按照现在的《兵役法》规定,他们这种连级指挥员,退役之后就可以到公安、税务等部门工作。进去就是干部身份。

    赵家人都认字,只要这帮人愿意考军校,通过几率非常大。从军校毕业,他们就获得了在军中爬上更高地位的机会。服役期间的待遇可比当米虫高的多,社会地位更是不同。军人有保卫国家的义务,是人民子弟兵。但是军人也享受众多特权,譬如那些公务机关提供的军人、教师专用通道,可不是单纯的摆设。

    不管在正常社会里面是如何的风光八面,然而这些人一回到赵氏的团体里面,就会被人小看。被认为是在‘赵三郎手下讨饭吃’的。便是这些人自家里,嘲讽他们的也不是少数。

    最后还是赵营长提出了他的看法,“该签名还是要签名。在军中有饭吃,回去之后吃那些老家伙么?”

    没能当上营长的,就没这份豪气,有人不安的问道:“老家伙们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要是害怕,那就骗他们说没有签名。他们难道还能跑到军中索要签名记录么?大门他们都进不来。”营长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说话也不再客气。

    这话让见识过泉州新官府怎么对待这帮老家伙的赵家人笑出声来。也不是没有赵氏宗亲反抗,他们还跑去游行了呢。然后军队冲出来就把抗议的那帮人抬走运去很远很远的兵营关了几天。见识到几千壮小伙龙精虎猛的军训,顽固派也不敢再闹事。当然,也导致这帮从军的赵家人受到了泉州宗室的很大歧视。

    军队是赵嘉仁用来镇压赵家人的工具。

    “若是签名之后能有好处就好了。”有人做着最后的抱怨。

    赵营长叹道:“签名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不签名就一定有坏处,这点可以确定。我要签了,你们呢?”

    “签!签!娘的,真是折腾人啊!”赵家人们做着最后的抱怨。

    十天内,宋军三十个已经建成或者正在组建的师,人人过关,人人签名。好不容易得到了下面部队的签名,更高级别的指挥员以及枢密院全体人员,也赶紧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宋军全体的劝进表送到了朝堂之上。按照禅让的习惯,赵太尉不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得表现出一些谦逊。尽量避开在公开场合路面。赵太尉在不公开的场合忙活他的事情,公开场合自然有人来办。吏部尚书李鸿钧就拿着这份全军上下总签名把各部尚书召集起来,“诸公,我之前就表过态,我认为只有赵太尉才能救大宋。我能跟着赵太尉为大宋出力,是我的荣耀所在。现在这份签名,是得让大伙看看的。”

    李鸿钧在‘六部尚书’里面算是潜邸之臣,是从龙之臣。虽然知道李鸿钧从龙经历的人,都只能对他们当年几条破船打海盗的历史表示叹息。那时候李鸿钧所图的只是个温饱而已。现在李鸿钧可就不是简单的温饱,而是真正大权在握。

    徐远志根本没有被李鸿钧压倒的意思。他只是嗯了一声,就不吭声。六部尚书里面最早认识赵嘉仁的就是徐远志,最早的合作者也是徐远志。便是李鸿钧也不敢在徐远志面前硬摆谱。

    然后目光就落在唯一一个不是赵嘉仁派系出身的尚书熊裳脸上。熊裳哈哈一笑,“赳赳武夫,国之干城。既然大宋子弟兵都表态了,我怎么能甘于人后。我也支持赵太尉作天子。”

    “既然如此,各部便抓紧。”李鸿钧答道。他之前还担心军队里面有不长眼的,现在军队完全稳住,就该看看别的人有没有不长眼的。

第26章 禅让的进程(三)

    宋历算是调整后的夏历,宋历三月初一就已经是21世纪的公历四月,广州早已经是春暖花开。

    在广州的贾似道听到敲门声,神定气闲的起身去开了门。如他所料,门口的两人还是肃奸委员会的两位。到现在为止,两人都要求贾似道先交出名单,再说赦免他的事情。贾似道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借重的就是这份名单,当然不肯轻易就把手中的底牌扔出去。

    当然,斗争归斗争,礼数也不能没有。让访客站在门口是很不礼貌的,他请两人进来。

    贾似道的住处不算小,广州此时并非21世纪的广州,远没有寸土寸金的地步。两间屋子加上一个小院,也得有五六十平方大小。贾似道在小院里面种了些月季,此时月季花盛开,硕大的花朵如同一团团雪球般可爱。

    两人平时都是在贾似道签到的地方等候,头回到贾似道的住处,看着整齐的院子,两人忍不住赞道:“贾相公,人说宰相肚量。我们以前没见过,总是觉得宰相把这些细微的小事都交给别人打理。没想到今日才算是大开眼界。”

    对如此率直的称赞,贾似道也没客气,“我现在只是空闲多,自己便来整顿。若是以前,哪里有心情亲自收拾。外面的公事已经纷乱如麻,回到家里再见到纷乱,根本受不了。”

    对于贾似道的解释,两名肃奸委员会的干部点头赞叹:“原来是这样。”

    “两位喝点什么茶?”贾似道问。

    为首那位连忙摆手,“我们此来不是叨扰,而是向贾相公告辞。已经有人在劝进太尉,我等也接到命令赶紧回杭州。”

    “什么?”贾似道再也维持不住镇定,脸色终于大变。

    “现在各地已经开始上劝进表,杭州事情日渐繁忙,我等在广州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因为怕突然走了,让贾相公瞎猜,便亲自来道别。”肃奸委员会的干部带着温和的笑容做了详细的解释。

    贾似道连退几步,也许是感觉站立不稳,他扶着院子里的竹椅坐下。这个消息刺激性太大,以至于让曾经叱咤朝廷十余年的前大宋宰相的脸都开始抽抽。

    肃奸委员会的干部等贾似道站稳,这才说道:“贾相公,看你身体也不舒服。我们就不打扰。告辞。”

    虽然受到了很大惊吓,贾似道距离彻底失去思考能力还远的很。便是当下这种状态,贾似道随便就能判断出这两名赵太尉部下的言语威胁,并且转瞬做出了判断,他说道:“还请两位稍安勿躁。便是赵太尉做了官家,有些事情只怕他还是不知道。赵兄弟当了官家,我是替他高兴,哪里有让他扫兴的道理。若是赵兄弟不高兴,大赦天下之时怕也轮不到我头上。”

    听了这明白话,两位肃反委员会的干部相视一笑,各拉了一把竹椅过来坐下。贾似道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有点气喘吁吁的说道:“两位,你们看过赵太尉上上一次科举的考题么?”

    干部应道:“哪一道题?”

    贾似道答道:“就是指责史弥远勾结杨太后谋杀韩侂胄的那题。”

    “那一题和贾相公指使的那些人有何关联?”

    “不是我有什么关联。那次考试的考官里面有一个是史嵩之的徒孙,史嵩之是史弥远的侄子。看到这道题,那名考官就辞职不干了。我想二位可能听说过,虽然理宗因为我姐姐的缘故对我甚为怜惜,可大力推荐我的是史岩之。史岩之乃是史嵩之的弟弟。当年我虽然还有些党羽,到了临安总投降之后他们已经星散。大部分都当了不坚定份子,还有些做了宋奸。如陈宜中这样的人更是反戈一击。李庭芝这种人能够闭口不谈,便已经是人品高洁。”

    “那谢太后与你有什么关系?”

    贾似道被这个问题弄到一愣,他原本以为这两人不过是赵嘉仁的亲信。亲信这种存在往往与忠诚心有余能力不足挂钩。若是自己有能力的话,谁愿意给别人做亲信。再打量了一下拿着笔记本快速记录的两名青年,贾似道才继续说道:“却不知道两位所说的我与谢太后的关系,所指是何?”

    干部继续问道:“你在丁家洲大败之后,谢太后还极力保你。却不知道为何?还有,当时你为何一定要支持幼帝登基?”

    “这……,我当时也是私心为重。若是推举一个成年官家,他必然要杀我以谢天下。若是推举幼帝,谢太后做了太皇太后,她大权在握。必然需要依仗我。谢太后保我也是为了她自己。等她也护不住我,还不是果断将我发配么。”

    “好,继续上面的问题。史弥远一系又是怎么与你勾结的?”

    “……他们找上我,让我给杨太后出谋划策,让她逐渐夺权。那杨太后哪里有什么见识,当年理宗、度宗、谢太后都非常依仗我,虽然我是被发配了,可我的见识依旧还在。虽然杨太后够蠢,不过让她逐渐听政也不是多难。对了,不知道杨太后做了什么,让太尉能弹劾她?”

    “……蒙古人前来提亲,想将忽必烈的孙女嫁给小官家。杨太后把蒙古使者叫到金殿上,表示她觉得这门婚事甚好。”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贾似道从牙缝里面挤出了恨恨的声音。他的确想不到杨太后竟然能够做出这等蠢事。然而转念一想,他也能理解原因。大宋的反攻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如果赵嘉仁继续这么立功,万一赵嘉仁几年后攻下大都,那时候诸军山呼万岁,黄袍加身已经是必然。然而这样可怕的未来不等于杨太后就可以在这样的局面下选择媾和。就算是真的要媾和,也先把被掳走的宋理宗、谢道清、全太后、小官家都给弄回来再说。

    恨恨了一阵,贾似道又放弃般苦笑着说道,“哈,我真没想到杨太后竟然如此没见识。若是早知如此,定然不会帮她!”

    “继续谈史弥远一党吧。”肃奸委员会的干部不想浪费时间。

    “从太尉拨乱反正之后,史弥远一党就知道他们在劫难逃。理宗乃是史弥远所立,所以理宗也不敢真的对史弥远一党如何。史嵩之史岩之兄弟大权在握,还有在矫诏时候出了大力的余天赐、余天任兄弟,他们的后人与党羽都知道大事不好。太尉提及史弥远谋杀韩侂胄,已经让很多人觉得史弥远可杀。史弥远自己都知道矫诏害太子,推立理宗之事若是败露,便是族诛之祸。他们的后人也不至于蠢到连这个都不明白的地步。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名头不响,深居宫内的杨太后哪里知道他们的姓名,更不知道他们的能耐。所以这些人才找我合作。”

    “那这些人的姓名,贾相公可否交给我们。”

    “当然。我马上就给两位写名单,还有往来的信件,我也一并交给两位。”

    “多谢贾相公。”

    “还请两位一定告知赵太尉,我贾似道虽然辜负了许多人的期待,我却不是宋奸。我这一生忠于大宋,一直在为大宋效力。”

    “嗯。太尉当然知道此事。贾相公,你以为审判宋奸的时候没有人提及你么?然而太尉言说,贾相公你便是有千般不对,却从未投敌叛国。便是用人不明,不管是鄂州之战或是丁家洲之战,你也是努力了的。战败是能力不足,若是贾相公有必胜之道,太尉觉得你会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去打胜仗。”

    贾似道听前半截的时候,很怀疑这是赵嘉仁的亲信随口说出的场面话,诳得贾似道敞开心扉,把知道的都讲出来。然后最后几句话是真的打动了贾似道。贾似道战败的原因不是他不尽力,而是他无力打胜仗。这样的公允之语让贾似道感动的鼻子一酸,眼圈有些发红。

    不过这位大宋的宰相却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贾似道绝不能怂了。面前的这些人现在说得好听,可勾结史弥远一党在现阶段看来就是勾结叛贼。这时候以为装可怜就能得到宽容,那是不理解政治的人才能做出的决定。

    大宋前丞相挺直了腰杆,正色说道:“还请两位小心,既然史弥远一党已经知道赵太尉要称帝。他们为了自保大概要狗急跳墙。刺杀太尉的事情他们保不准就能做出来,便是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会逃窜。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几年前在信里面其实已经有寻找后路的意思。”

    “还请贾相公把名单写出来吧。”两位肃奸委员会的干部依旧语气平淡的说道。赵太尉能派他们来绝不是要对一个被监管的贾似道动手。贾似道已经是头死老虎,收拾他哪里需要动用肃奸委员会的干部。派两人来,完全是因为赵嘉仁对两人的经验与能力有信心。

    贾似道不废话,站起身就进屋开始写名单。

第27章 禅让的进程(四)

    一年之计在于春。三月初三,庆元府(宁波)东钱湖地区的陆家村,陆顺天出了自家家门前往村公所。村公所的与村小学与村幼儿园在一起,上幼儿园的孩子还没到送去的时间,上小学的孩子在家长带领下,或者自己成群结队向这里来。

    家长们看到陆顺天之后纷纷打招呼,“村长好。”

    二十来岁的陆顺天也和大家回应,并且提醒道:“这两天煤就运来了。大家可要记得去买煤。”

    到了村公所,陆顺天拿了纸到学校,请老师帮着写了告示,内容就是这两天煤要来了,要买的赶紧准备钱,准备挂账就到村里的会计那边查看自己还能挂多少。

    老师写完之后笑道:“陆村长交代事情这么清楚,自己写告示多好。”

    陆顺天叹息,“唉,我认字都是当兵时候学的。现在村里认字的越来也多,我的字根本拿不出来见人。”

    说完,陆顺天谢过老师,拿了浆糊和告示到了公告牌,给贴上。把这件事处理完,陆顺天就直奔蚯蚓屋而去。低矮的蚯蚓屋在田地中央,远远就能看到。

    蚯蚓非常善于在土地打洞,蚯蚓屋就得用硬质材料防止这些小东西成批逃窜。烧煤剩下的灰渣混合黏土以及碎石什么的在地势比价高的地方砸实做地面,这样的土地蚯蚓钻不进去。墙壁也可以这么处理。蚯蚓床并不高,屋子也不用修高。上面的顶棚要保证不会被风雨吹飞,在庆元府这种地方就得看护的仔细些。

    走到半路,就见几位农民正在屋子门口争执什么。陆顺天心中紧张,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许多。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里的粪是指的是肥料。赵太尉让整个农业积肥体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农民是极为务实的,因为积累经验大部分靠实践,他们就极为保守,顽固。正因为如此,见识过蚯蚓土的威力之后,这帮最保守顽固的农民们已经成了这种新型肥料最顽固的拥护者。

    远远见到陆顺天赶来,看守肥料基地的蚯蚓屋守卫立刻迎上来,并且语速急切的说道:“村长,这几位讲咱们给稻子发芽的土用的太薄。”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陆顺天远远就认出这几位乃是村里的长辈。也是在两年前开始普及村长选举的时候被陆顺天一举击败的落选者。至于他们的要求,在陆顺天听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现在的水稻种植一年一季,种植时间大约在宋历三月。以前是各家用自己留好的稻种自己发芽。赵太尉想办法让陆顺天这帮退役军人当村长,就是要这帮人带头选择农业学校提供的稻种。新式方法是稻种用精制的冷水发泡,放入玻璃当顶棚的温室,烧煤取暖,等待发芽。

    水稻出芽之后,将芽种播撒到大棚内,大棚与蚯蚓室类似,只是屋顶使用的是稻草制成的草席。白天的时候掀开草席,让稻苗充分晒太阳,晚上就把草席改在屋顶用竹子达成的骨架上,以保证大棚内的温度不要过度降低。

    这样培养出来的稻苗不仅体型大,而且沉甸甸的压手。在这个期间,农民们则要抓紧整理农田,当秧苗长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既可以用人工插秧的办法移栽到田里。

    庆元府(宁波)已经完成了土改,土改并非是简单的平分土地。赵太尉更是兴修水利,让整个东钱湖地区的土地被灌溉以及排涝的系统覆盖。一旦插秧完成,田里面还要放养稻花鱼,稻花鱼基本是鲤鱼与草鱼的混合。它们吃田里的草和小虫子为生,农民还要定期给田里补充蚯蚓制作的蛋白质饲料,以及割草制成的植物类饲料。

    这些农业技术以及农业管理技术,都是由府县农业局负责普及,由各村村长先领着先进户身体力行。陆家村村长陆顺天自己就要带头做。

    现在听到这帮村里的老一辈竟然开始指摘蚯蚓土的薄厚,陆顺天心里面想起的是在县里面接受‘管理培训’时候的课程。然后陆顺天就按照课程上讲过的,并且在县里面实践过的内容上前几步,对着那些前辈说道:“用多厚的蚯蚓土全部是学校老师们讲的。他们都是从临安来的先生,你觉得你们比这些先生还能干么?”

    果然如同课上所讲,这帮老辈人物都被临安来的先生这个名号压住了。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们气焰被打压的模样,陆顺天里面是一阵的爽快。

    江南土改有早有晚,赵太尉的口号则是‘知识就是力量’。就陆顺天所见到的,赵太尉不仅教给村级干部们具体的种地知识,还要教给他们管理的知识。那些较早实施土改的村子会把他们遇到的问题,特别是那些棘手的困难问题拿出来给大家讲。

    譬如竞选村长的时候,村民们虽然知道官府中意的是退役军人,也不敢直接反抗官府。但是他们心里面定然是不服气的,所以村长竞选的时候,村长除了要保证为大家说话之后,还要保证跟随官府的种地流程,让自家的田地能够增收超过两成。

    这个阶段,就得看村长能不能实践自己选村长时候的承诺。更直白的讲,就是看村长自己能不能干。陆顺天原本对自己其实没信心,让他带着村里的分地,修水渠,他觉得自己背后有朝廷,还勉强敢干。可种地从来不是他自己的强项,若是他真的擅长种地,又何必去当兵呢?

    而此时能不能干,都得硬着头皮上。结果用了最新农业技术之后,陆顺天家的稻子亩产比起过去就是增产超过两成。

    按照县里面总结的经验,此时能主动跟进的并非是普罗大众,而是那帮前地主。在陆顺天挨家挨户的劝说下,被动跟进的是中农。前小地主们生怕自己被骗,前穷人则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新东西无法理解。

    第二年,陆顺天就要带着前地主和中农们采取最新技术,让这帮肯跟着走的人平均亩产超过两成。

    现在是第三年,陆顺天本以为之后应该一帆风顺。听课之后,陆顺天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田园牧歌这种玩意竟然是根本不存在的。随着技术普及,特别是水利的普及,地方上的长老们,长辈们纷纷出来夺权。

    几乎所有的土改地区都是如此。之前两年时间里面只会说怪话,或者一言不发的宗族首领们开始重新发表意见了。这些意见里面非常具有标志性的就是对具体的细节指手画脚。

    讲课的大干部提起这些的时候一脸的无奈,他告诉学员,“不能说这帮人讲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因为他们也知道,若是胡说八道,一定会被百姓看穿手脚。他们说些看似有道理的话,讲点看似有道理的建议,根本不是为了大家好。他们是要获得发言权。之前辛苦劳动的时候,只要诸位同志们亲自干活,所说的话就会得到百姓的认同和支持。在这个阶段,你们一定要知道,你们是村长,你们是学社和朝廷派到村里的干部。你们才是能够带着大家过好日子的人。在这种时候,你们一定要站稳自己的脚跟,绝不能放弃你们的话事权。”

    眼见这帮村里长辈们夺权的努力,陆顺天也毫不客气的反击。

    长辈们刚受挫的时候还有些懵逼,他们大概没想到这个二十来岁的毛小子竟然敢怼他们。很快,老头子们就怒了。他们喝道:“你还敢对长辈不敬啦?”

    “我是村长。这个村里面的事情得是我和大家商量之后才算,你们说什么并不算。”陆顺天再次怼上去。怼完之后,他对看守蚯蚓屋的民兵说道:“这个地方是咱们村里的肥料来源,绝不能让人随便进。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民兵马上应道。能被选为民兵的都是紧跟村长陆顺天的人,也就是说,是能够较早分到蚯蚓土的村民。大宋的农业水平发展到中国工业社会前的高峰,很多农业技术以及农业设备的水平直到新中国才有本质突破。然而赵太尉的技术是生态农业技术,也算是在没有合成氨时代的农业顶尖技术。民兵对赵太尉的出身并不了解,对未来也不知道。然而蚯蚓土的肥力,以及蚯蚓饲料的肥力是人人可见的。

    “顺天,你这是想怎么样?还想让人打我们不成?”前辈们觉得找到了陆顺天的差错,开始阴阳怪气的说道。

    在县里面的培训中,老师讲过该如何应对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表现。这帮人的目的就是煽动百姓的舆论,制造陆顺天把持肥料来源的负面新闻。对付这种事情,县里面也提出了应对。陆顺天对这帮前辈笑道:“这两天煤运来了,大家正好聚聚。在插秧之前谈谈蚯蚓土分配的事情。到时候几位叔叔爷爷们也要去参加啊。”

    老头子没想到陆顺天竟然直接戳中他们的小心思,都开始吹胡子瞪眼睛。正在此时,通讯员一路小跑的赶来。把一封公文给了陆顺天。陆顺天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派民兵参加剿匪”。

第28章 禅让的进程(五)

    东钱湖早在晋代就有记载,被称为‘大湖’。这里地理情况比较特殊,到了唐代天宝年间,陆南金出任鄮县令,于天宝三年(公元744年)相度地势开而广之,将湖西北部几个山间缺口筑堤连接,修八塘四堰,蓄水三河半,在天然湖泊的基础上形成了人工湖泊。

    从此,这个面积超过20平方公里,蓄水超过3400万立方米的巨大湖泊就成了宁波农业中心。不管干旱或者多雨,东钱湖都能起到调节水源的作用。赵太尉土改之后,这里兴建起细致的灌溉以及排涝体系,让周边上千万亩的土地都成为一等一的良田。

    接到民兵出动的命令,陆家村村长陆顺天就带领村里的十名民兵乘坐两条小船出发。看着平滑的湖面,与陆顺天同船的民兵问道:“村长,你说今年还有草能捞么?”

    没等陆顺天回答,同船的民兵已经笑道:“哈!真没想到大家捞草竟然捞的这么干净。”

    陆顺天看着平滑的湖面,心中也颇为感慨。以前的东钱湖并非这样,因为是人工湖的缘故,这里湖水很浅。据军队派来的测量人员给的数据,这里的平均水深也就是两米多一点。在唐朝的时候,东钱湖肯定比现在要深。在三年前,因为葑草的缘故,东钱湖比现在要浅。

    葑草并非是某种植物,而是一类植物种群,主要包括湿生植物、挺水植物、沉水植物、浮水植物以及藻类和微生物。这些植物在生态系统中各有其不同的地位,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因为不同的植物颜色不同,甚至有个“五色葑草”的美名。更直白的说,就是五颜六色的湿地植物。

    东钱湖本身就是个湿地环境,特别适合这些湿地植物生长。然而湿地植物茂盛起来,它们腐烂后沉积在湖底,吸附沉积的土壤,在水干涸的地方形成了‘葑田’。让原本作为水源地的东钱湖大大变浅变小。

    几百年来也有大宋地方官府数次清理葑草,都没起到很好的作用。赵太尉的官府建立之后,问题就得到了解决。蚯蚓是杂食性动物,它除了玻璃、塑胶和橡胶不吃,其余如腐植质、动物粪便、土壤细菌、真菌等以及这些物质的分解产物都吃。以前割了葑草,挖了葑田后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湿漉漉会变质的恶心玩意,赵太尉的官府将这些东西发酵后喂蚯蚓,生产出肥力超强的蚯蚓土。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当人民发现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无本买卖,就会毫不迟疑的干下去。此时若是有官府能合理组织生产以及分配,这种行动就能战天斗地。

    赵太尉的办法就是交换。百姓们只要能够把割下来的葑草或者挖出来的葑泥送到东钱湖湖畔的众多蚯蚓场,就可以换取蚯蚓土或者蚯蚓制成的饲料。勤劳的百姓们闲暇时候就来这里割草挖土,割再多挖再多也不用掏钱。

    看着已经恢复了如镜湖面的东钱湖,陆顺天叹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东西肯定能再长出来的。”话虽然这么讲,陆顺天自己并不太相信。他知道庆元府(宁波)的东钱湖维护办公室有个计划。准备利用东钱湖自身分为数个区块的特点,用堤坝将把不同的水面隔开。丰水期尽量阻止水进入,用水的时候尽量使用,等到枯水期的时候露出湖底。一部分一部分大规模挖掘湖泥。

    这个办公室里面就有陆顺天的战友。他们觉得如果这个计划能够成功,就意味着东钱湖湖岸水深在三米以上,东钱湖的平均水深甚至能接近四米,水容量增加一倍。在陆顺天看来,这计划的工作量大到根本不靠谱的地步。

    聊了一会儿工作,就看到其他装载了民兵的船只在向湖边集结。大家又谈起这次剿匪的事情。东钱湖很久都没听说有过什么匪患,这次突然把大伙给集结起来,怎么看都有些稀奇。

    “村长,那些土匪都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陆顺天果断的答道。

    “到那边之后会告诉我们么?”

    “肯定会。”

    果然如同陆顺天所料,集结的除了四百多民兵之外,还有百十号军人。这五百多人出发前,负责人就给大家讲了个话,“咱们东钱湖有一门三宰相,还有一门三尚书。大家知道都是哪家么?”

    “三宰相是史家。”

    “三尚书就不知道了。”

    “嗯!”负责人对大家的基本知识还算满意。他继续说道:“史家编造圣旨,谋杀太子以及太子的儿子。犯了渎职罪与谋杀罪,我们要去把史家全家给抓起来。这个史家就是那个一门三宰相的史家。另外还有余家,余天赐、余天任兄弟是尚书,还有余家还出了另外的尚书,这三尚书的余家与史家勾结,谋杀太子以及太子的儿子。都是罪不可赦。”

    军队还好,民兵登时就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集结在这里的目的是去抄东钱湖最著名的史家。负责人并没有给大家时间去讨论,讲完之后,他果断下令,“出发!”

    将近六百人的队伍分兵两路浩浩荡荡直奔目的地。陆顺天分在去抄史家的那队,史家有好大的宅子,却大门紧闭。这模样让陆顺天感觉不太对劲,马上就是农忙时节,便是不打开大门,也该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如此冷清必然有问题。

    部队快速围住史家大院,就有军队的前去敲门。连敲十几下,大院里面才有人回应。一个看着就是路人甲的家伙打开小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查水表!”军队的人说出赵太尉爱用,而这帮人完全不理解的战术用词。接着挤开门就冲了进去。

    没太久,史家大院里面已经都是宋军正规军以及民兵。陆顺天带着有些敬畏的心情看着宅子内部,这可是一门三宰相的史家。然而现实中的情况让陆顺天有些讶异,房子看着不错,那些雕花的木门与窗户看着也挺气派,比陆顺天村里面的房子好太多。然而里面却透着一种衰败的感觉。那感觉如同送进蚯蚓屋前的沤制区,充满了衰败腐败的感觉。新鲜的葑草切成碎块,混以粪便与葑泥,若不沤制就直接把蚯蚓放进去,蚯蚓是会大批死亡的。史家大宅因为缺少人气,也正在透露出开始衰败的感觉。

    从窗户看进去,陆顺天就见到屋里面颇为凌乱,好像有人草草的搜刮过一样。原本陆顺天以为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抄家战,现在看竟然扑了空。

    最新的消息很快通过有线电报传到了肃奸委员会,肃奸委员会经过整理,列出了一个收网名单。史家与余家的直系跑了个精光,看得出当过宰相和尚书,让他们的政治敏感度大增。

    宋理宗是1224年当上的皇帝,谋害太子的事情是在1220年之后开始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68年。那帮犯案人早就死去,此次的行动是对主谋和主要实施者的家族实施株连。

    人跑了,丁飞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生气。他清清爽爽的在名单上签了字,命人送给赵太尉。下面的工作人员心里面有点嘀咕,丁飞这种举动在他们看来很有包庇史家与余家的味道。而肃奸委员会的工作本身就是抓捕奸党,肃清宋奸。

    丁飞完全无视别人的看法,因为他心里面真的挺高兴。如果史家与余家的人不逃跑,而是拼命叫屈,那就必然有一场激烈的法律和宣传上的攻防战。要把大宋著名的一门三宰相的史家打成奸臣,是需要很多努力的。

    现在他们逃跑了,而且有人在逃向大元,这可就是不胜之喜。只要史家有人跑进大元的地盘避祸,哪怕只有一个人,就可以把史家打成宋奸。那些没逃进大元的史家与余家人也百口难辩。一旦被定性为宋奸,剿灭史家就变得有强烈的正义性。如果肃奸委员会的同志们连这个都不理解的话,丁飞就只能觉得遗憾失望了。

    名单与最新情报送到赵嘉仁手里,赵嘉仁扫了一遍,就感觉到了丁飞的想法。一般来讲,赵嘉仁不考虑株连或者陷人入罪。这一次赵嘉仁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处决史家和余家来确立他的合法性。丁飞的应对非常得体。

    放下丁飞的报告,赵嘉仁看到下一份是司马考的报告。打开略微扫了扫,赵嘉仁就叹口气。这是一份更加政治操作的报告书。内容就是要改改族谱,创造一个赵嘉仁的老爹过继给废太子的儿子赵铨来继承香火的政治谎言。

    摸着自己的下巴,赵嘉仁心里面是十分的不爽。政治这玩意令人厌恶的地方就在于此,为了合法性,就得整出一套瞎话来。赵嘉仁若是被逼无奈,给自己找个过继的理由倒也罢了。现在是他得给他老爹找个过继的爹,从正常的人伦角度实在是够扯淡的。

    做事就得做全套。再扯淡,也得干完。赵嘉仁知道这个,然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

第29章 禅让的进程(六)

    大宋在折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元。大元这边的蒙古贵人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件事,按照蒙古文化,赵嘉仁既然有这么大的功劳,早就该找个山头,把大宋各派系的首脑召集起来,开个大宋版忽里台大会。立赵嘉仁为大宋皇帝。

    如果有什么能让蒙古贵人们感到意外的,那就是主角竟然能忍到现在才开始夺权。按照忽必烈的想法,主角早就该夺权了。

    而且忽必烈大汗的注意力更是被北逃的史家与余家吸引了。在皇宫里面焦急的等待,忽必烈觉得当皇帝真不方便。若是蒙古大汗的话,他就有更大的自由度。

    当侍卫终于禀报,“伯颜与郝仁前来。”

    大汗立刻命道:“马上让他们进来。”

    没多久,伯颜与郝仁大踏步进了金殿。他们身后跟着忽必烈的侍卫,侍卫抱了几个皮桶。伯颜上前说道:“大汗,已经拿到图纸了。”

    “拿过来!”忽必烈急切的站起身。

    马上有侍卫整理桌面,接着打开皮桶,从中抽出一些图纸。将图纸铺在桌上,忽必烈带上眼镜,仔细的看了起来。火器专家郝仁则指着图纸给忽必烈讲述起来,“余家有亲家在宋国火器厂当差,所以自己做了火器图。宋国的火器竟然是用双层熟铁片裹起来做枪管的……”

    忽必烈听的认真,他亲自指挥过黄河战役最激烈的滑县之战。宋军在忽必烈大汗面前展现出鬼神般的军事战术,让蒙古军完全没办法应对。事后反复复盘,忽必烈发现宋军与蒙古军很类似,他们根据拥有的军事装备来制定战术,宋军的军事核心就是他们的火器。

    蒙古早就有火药,见识了宋军犀利的火器之后,蒙古军也在仿制。然而怎么仿制都没办法造出拥有巨大杀伤力的纤细火枪。余家的亲家是火器组装厂,那些零部件都是别的地方造好,送到组装厂。对于火枪结构非常了解,但是对于关键组件就没有了解。即便如此,经过这番讲解,忽必烈大汗也能明白蒙古与宋国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讲完了结构之后,忽必烈已经急不可耐的问道:“可否当下就开始仿造?”

    郝仁有点尴尬的抬头看了看伯颜,伯颜还是一脸的冷淡,并不说话。郝仁硬着头皮说道:“大汗,宋军的熟铁缠绕枪管又轻又坚固,批量生产,品质尺寸相同。价格竟然只有蒙古火枪枪管的二十分之一。宋国的钢质板簧也是批量生产,价格同样非常低廉。要是我们造,价钱大概也得二十倍价钱。”

    “你说我们造一支火枪,价钱是宋国的二十倍?”忽必烈听明白了郝仁的暗示。

    “木头枪托倒是没这么贵,加上我们这边是匠户,二十倍倒不至于。”郝仁解释着。

    忽必烈大汗已经有些不耐烦啦,他没好气的问:“那得多少?”

    “十五倍。还得是火绳枪。”郝仁一边心里面暗骂伯颜的不仗义,一边不得不说道。

    忽必烈并没有发怒,而是不高兴的质问:“为何不是最新的火帽枪!”

    “火帽枪里面的火帽,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郝仁几乎是自暴自弃的说道。火帽里面放的是雷酸汞,是由宋军最高安全级别的军工企业生产。这里面的员工要查三代,三代中只要有问题,就别想去。便是三代里面没问题,这帮人也只能在巨大的厂区里面生活。保密工作做的非常严密。

    忽必烈大汗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史家与余家是不是藏了一手?”

    这下郝仁也答不出来。这是非常容易产生的怀疑,史家和余家逃到蒙古,他们肯定希望自己能够有保障。为了自己,藏起来一部分技术是非常能够理解的选择。沉默了片刻,郝仁本想说把史家和余家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然而他又觉得这不太合适,便没把这个建议说出口。

    忽必烈大汗看郝仁竟然没说话,他自己也觉得严刑拷打不合适,至少现在不合适。给史家与余家的人一定时间,让他们自己想清楚之后乖乖的把更多资料交出来为上。反正他们是跑不回去宋国。给他们高官厚禄或者对他们严刑拷打,都是大元的选择。

    “郝仁,若是按照宋国的办法造火枪,一支火枪多少钱?”大汗询问了更现实的问题。

    “我算了算。大概和咱们铸造一门一斤炮的价钱差不多。”郝仁立刻答道。

    “胡闹!”忽必烈大汗怒道。一斤炮好歹能把一斤重的炮弹发射到70步(100米)开外,以宋军的作战方式,他们的火枪也就是在这个距离上开始射击,甚至在大部分时间里面,宋军会在更近的距离上射击。同样价钱,从性价比上火炮比火枪威力大多了。

    伯颜说道:“大汗,我们不妨先造了看看。说不定史家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没讲。而且我们重金收购宋国火枪,也可以拿火枪与图纸对比。”

    “你们难道没有比较,我是不信。”忽必烈不满的说。

    伯颜冷淡的回答:“已经比过,大概没错。只是想再查看一番。若是两边的差距全部都在熟铁价格上,我们就要全力弄到宋国冶铁的秘术。”

    “咱们送还的宋国俘虏里面安插的人怎么样了?”忽必烈问。

    “宋国对他们审查的非常严格。暂时还没消息。”伯颜答道。

    郝仁知道那些宋人里面必然混了大元的细作。想装作宋人并不特别难,只要会说南方话就好。大元这些年不断南侵,占领了好大的地盘,那些地盘上有许多宋人。除了这些宋人之外,还有掳走的宋人。其中愿意给大元当细作的并不太少。精选一部分人送到宋国那边,或者让他们逃回宋国,都是好办法。

    “好吧。就如伯颜所讲。我们先造着再说。”忽必烈大汗下了命令,声音里面充满了不甘乃至愤怒。原本以为可以拉平蒙古与宋国的差距,努力之后才发现,大元与宋国的差距比想象的更大了好多倍,大到令人都有些绝望。连获取情报的欢乐都变成了新的痛苦。要是不知道双方差距的话,也许蒙古还能因为无知而幸福呢。

    出来的路上,郝仁有些不爽的对伯颜大帅说道:“大帅,咱们造一支火枪的成本只怕得是大宋的二十倍吧。”

    “也许更多。”伯颜大帅冷淡的回答。

    其实郝仁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元的工匠是匠户制度,譬如火器局里面的那帮都是做火器的。他们也许会从冶铁的匠户那边弄来铁,而打造部件,制作枪杆,这一切都是火器局自己弄了一些人干。按照史家与余家提供的消息,宋国这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外面订购的。这个余家亲家所在的火枪厂只是把这些部件组装起来。这就说明大宋的工匠们之间不扯皮!

    而扯皮是大元工匠之间的老问题了。所以大元的工匠就是领头的工匠有绝对权力,其他工匠必须服从服从再服从。

    所以大宋那边看着能够降低成本的事情,在大元这边简直是噩梦。

    郝仁与伯颜在宫门各自回府,没多久,就有人从大都城出外前往直沽寨。到了直沽寨之后秘密传递消息,三月十三日,当大宋六部大部分人都在劝进表上签名时,消息就传到了杭州。在差不多的时间,从广州来的加急快报也将贾似道提供的名单以及一部分信件送到了杭州。

    肃奸委员会立刻处理情报,这一印证,让肃奸委员会原本不太清楚的很多事情都明晰起来。史弥远一系的影响力远比大家最初想的还要大。史弥远的堂侄史嵩之当宰相之时提拔了很大一票人。这票人的能力都不算差,操守也不能算糟糕。譬如赵嘉仁都用过的吴潜,他就是史嵩之提拔的。

    至于贾似道,他在某种意义上也能说是史弥远一系。因为提拔他的史岩之是史嵩之的弟弟,是史弥远的堂侄。仔细查看,朝堂上这帮进士,也就是最近十来年的进士能够完全洗脱史弥远一派的全部关系网,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得沾染那么一点点。这就跟赵嘉仁自己和那帮宋奸也都有些亲戚关系一样。

    掌握了这个关系网,赵嘉仁开始行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正式宣布剥夺杨太后的尊号。这件事赵嘉仁并没有藏着掖着,除了正式公告之外,还在《大宋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新闻,并且发表了评论。

    在亲人落于敌手的时候与敌人媾和。光是这么一个理由,就足以撕碎杨太后的信用。不过赵嘉仁在发动地方干部收集人民反应的时候,还让赵嘉仁大大讶异了一番。便是在地方上,对这件事的反应并不激烈。人民群众对杨太后本来就没有概念,只是知道她是现在小官家的母亲。

    至于一个女人犯浑,貌似大家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倒是在官场里面,这帮人知道了事情到底多严重。

第30章 禅让的进程(七)

    太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太尉这是要谋反么?”

    “太尉乃是挽救大宋的大功臣,杨太后才是要谋反的那个吧。”

    “太尉作天子乃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笑话!咱们太学里面才有多少真愿意太尉作天子?”

    ……

    我大宋并不以言论杀士大夫,作为士大夫预备军的太学生,或者说已经自诩士大夫的太学生们尽情发表着他们的看法。

    赵太尉在太学里面有自己的耳目,也有带风向的存在,他们定期将消息传回给有关部门。太学里面无法无天的程度比现任士大夫都要激烈的多,眼前的局面距离专门传消息回去的程度差的远。

    对太学的消息有分一份资格的,肃奸委员会就是其中之一。丁飞已经有段时间只是看太学的危险等级标识,要是看内容的话,这位年轻人大概就会骂出声。而且丁飞认为自己有非常正当的理由。

    太学是中国最高学府,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太学不仅教书育人,还是一个政治活动场所。《大戴记》中说:“帝入太学,承师问道。”西周太学又名大学,天子和诸侯均设之,“,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不过辟雍和泮宫不是纯粹的大学,这地方亦如宫廷,贵族们常在这里祭祀、举行宴会、选拔武士、议定作战计划。打了胜仗,也到这里“献俘”“告功”。这是因为:“古人宫室无多,凡祭礼、军礼、学礼,及望气、治历、养老、习射、遵贤之典,咸行于明堂。而明堂、太庙、太学、灵台咸为一地。”

    宋代太学仍为最高学府,隶国子监。太学生从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平民的优秀子弟中招收。在临安总投降之前,太学生数量最高的时候达到1700多人的规模。

    在危机关头,能站出来的从来都是少数。丁飞这个能站出来的少数,对于当了不坚定份子的多数抱持很看不起的态度。大多数太学生们的反应与那帮不坚定份子一样,虽然不至于做了宋奸,却也没有为了大宋奋战到底的勇气。

    虽然不懂得练兵,也不懂得制造武器装备,太学生至少懂得蒙古人的武器能要人命,知道他们自己并不具备刀枪不入的身体机能。

    同样,这帮人面对敌人选择了逃避,面对赵太尉就有敢胡说八道的勇气。因为他们知道太尉并不会用屠刀来对付他们。

    怀着这样的评价,丁飞以极大的耐心先看了关于这帮人的内容,果然如他所料的怒不可遏。放下文件,丁飞强行收拢心神。科这等事情不是说脑子清楚了,身体就会服从。他只觉得无名火从脚底一直烧到了发梢,那边太学生们当中洋溢着各种反对乃是批评的声音。仿佛他们他们与赵太尉的地位是对等的。

    一股股杀意在丁飞心头盘旋,这种杀意和面对宋奸的杀意不同。那种杀意是源于非常朴素的感觉,那些人是大宋的敌人。而且丁飞发现,他其实心里面对杀宋奸有时候还有一种怜悯。不是怜悯宋奸,而是怜悯身为个人的他们。这些宋奸里面有些其实也是身不由己。

    对待太学生则不同,丁飞的杀意源自他自己,源于那些人的傲慢。

    想了想,丁飞就把这些太学生们的资料整理一下,送给赵太尉。想来赵太尉应该能够相处如何处置太学生的办法。

    此时,张世杰正在面对赵嘉仁。居然亲自见到赵太尉,张世杰都觉得有些讶异。不久之前,张世杰到赵太尉府门口拜会,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感觉度日如年。

    赵太尉的府门口,警卫力量增加许多。说明很赵太尉对近期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少,至少国舅杨亮节就在太后面前破口大骂赵嘉仁,并且表示要找人杀了赵嘉仁。从杨亮节的表情上看,张世杰觉得这厮所说的话是真的。于是张世杰才决定前来拜见赵太尉。

    当警卫出现在张世杰面前,对张世杰说道:“太尉请张统领进去。”让张世杰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方才度日如年的顷刻就变成了很短。现在面对赵太尉,张世杰发现赵太尉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和平常一样的镇定。仿佛正在进行的夺权活动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娱乐。

    张世杰上前行礼,然后说道:“太尉,请您放过杨太后。”

    “是谁对你说我要对杨太后下毒手?”赵嘉仁问道。

    张世杰一时有些说不出话,赵太尉现在正在褫夺杨太后的尊位。一旦杨太后变成为生下现在小官家的女人,她的身份就不过是个女人而已。那时候赵太尉想怎么处置杨太后?张世杰实在是找不出赵太尉放过杨太后的理由。

    看张世杰满脸不解的表情,赵嘉仁也觉得颇为遗憾。他虽然深知政治的残酷与无耻,却还是认为自己这一生的所作所为能够让人觉得他得过极正的感觉。至少赵嘉仁手下的那些人认为赵太尉的实力与功绩都足以配得上皇帝的地位。

    所以赵嘉仁问道:“张统领,我并没有要把她怎么样。做事情总得有底线。你觉得呢?”

    底线……张世杰一时不知道该说啥。赵太尉的话非常合理,但是也就是合理才会不合理。与天家有牵扯的事情哪里有合理可言。就赵太尉最近所披露的史弥远家与余天赐家勾结宋宁宗的杨太后矫诏谋害太子,如果是合情合理,这就不该发生。然而事实就是事情不仅发生了,矫诏被立的宋理宗当了几十年皇帝,他虽然没有亲生儿子,被余天赐从民间‘发掘’的宋理宗的兄弟的儿子还当上了宋度宗,宋度宗到现在为止有两个儿子先后当上了官家。甚至能让赵太尉为这祖孙四代手下当官。

    “太尉。还请太尉放过杨太后。……无论如何都放她一马。”张世杰说道。

    “无论如何?”赵嘉仁微微皱眉,能让张世杰说出这话,想来是他知道些问题。这下赵嘉仁就有了些兴趣,他直接问道:“却不知道杨太后做了什么,非得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放她一马?”

    张世杰哪里敢说杨亮节的事情。若是说了,大概赵太尉就会逮捕杨亮节吧。此时的他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

    看张世杰不吭声,赵嘉仁说道:“杨太后是个必须让别人保护的女人,张统领,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这点。而现在的大宋并不缺乏想被人保护的人,那真的是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们大宋所需要的乃是能够保护大宋的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做这个官家。”

    “太尉……说的是。”张世杰只能没话找话的回答。

    先用自己的事情做了铺垫,赵嘉仁继续说道:“不过张兄应该很想保护太后才对吧。我看着张兄这样的人物被迫留在皇宫里面虚度时光,经常觉得这太消耗人生了。一个人的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张世杰这次没说话,他只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一时不知道该说啥。这也不能怪张世杰,他的心愿中非常强烈的一个就是占有杨太后,另一个则是摆脱现在这种监狱般的生活。从名头上看,张世杰乃是大宋的大忠臣,所以担当着大宋最需要忠诚的职务。然而忠诚是有代价的,更何况张世杰以前并非是大宋的人,他乃是蒙古国的人。成为宋人是张世杰在人生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

    然而这一切都仿佛被无视了,张世杰自己的意愿没人在意,除了现在的赵太尉。

    “我想张兄肯定知道我和蒙古之间的和平必然是蒙古退出中华之后才可能实现。一旦我们先把蒙古从燕地打跑,张兄就可以衣锦还乡。”赵嘉仁继续劝说张世杰。

    很明显,这个提议重重的击中张世杰的心灵。以前蒙古强,大宋弱,张世杰投奔大宋只求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并且有机会与蒙古继续作战。他并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衣锦还乡的可能。

    如果跟着赵太尉的话,这样的梦想也能变成现实。那真的是人生至高的欢乐之一。

    沉默啊沉默,就在赵嘉仁觉得张世杰还是举棋不定之时,就听张世杰吞吞吐吐的说道:“太尉……,太后怎么肯嫁给我……”

    赵嘉仁微笑着蛊惑道:“张兄说的没错。若杨太后还是太后,她当然不可能嫁给张兄。只有太后不再是太后,张兄才能娶她。若她是太后,便是我也没办法逼着太后改嫁。那岂不是大笑话么?”

    正常人类可以看穿诈骗,正常人类却没有能力搞诈骗。张世杰绝非是一个能被骗的人,而且赵嘉仁觉得他并没有欺骗的能力。所以张世杰知道赵太尉说的是大实话,想让张世杰将杨太后弄到手,只有靠将杨太后拉下地才行。如果是以这么一个目的,赵太尉与张统领两人倒是有着共同的利益。

    十几分钟之后,张世杰一脸犹豫的离开赵太尉的府邸。赵嘉仁则是继续处理他的问题。譬如,最新的进展里面,史弥远家与余天赐家留在大宋的亲属基本都被抓,也许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从矫诏案里面直接捞到好处,这帮亲戚没有跑路。而史弥远家与余天赐家的直系亲属跑了个干净。连史嵩之与史岩之兄弟的后人也都跑掉了。

    他们不在,赵嘉仁并不觉得遗憾。他个人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株连式杀人,那帮家伙们所作所为正好给了判处他们死刑的理由。如果赵太尉不处决宋奸,那就是赵太尉做事不公。那些宋奸家族的成员也不会答应。

    赵太尉签署了缺席审判的命令。也就是只用旁证和资料来证明史弥远与余天赐的后人有罪。想来这么一个官司能够让现在这帮上层有兴趣。

    批示了命令之后,赵太尉就请户部尚书徐远志过来。两人见面之后,谈起了之后的税务改革问题。赵嘉仁一直没有恢复很多地方的税务系统,除了当时没有力量之外,赵太尉也想看看效果。现在得到的结论是‘取消长江等水道上的税收对国家有大好处’。这下赵嘉仁就准备在这个基础上恢复长江等水道两岸的税务体系。

    户部尚书管的就是这个,徐远志当然要谈这些。然而徐远志却避开这个问题,直接谈论起另外的事情。“太尉,我这些天以为太尉是被利益蒙蔽,才这么着急的要登基。可仔细看看太尉最近的所作所为,又觉得太尉未必是这么浅薄?”

    喂喂!你不要倚老卖老好不好?什么叫‘未必是这么浅薄’!

    心里面想,赵嘉仁脸上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他笑道:“却不知徐尚书这么讲的理由何在?”

    徐远志解释道:“理由是,如果太尉现在就推行这些税务改革,不少人大概就要和太尉拼命吧。与那些和太尉登基的人相比,大概人还是一样的人。所以太尉觉得没必要等。”

    “差不多吧。”赵嘉仁答道。

    徐远志点点头。那种表情的表情让赵嘉仁有些弄不出清这老先生到底是释然,又或者是开心?反正赵嘉仁看不透这种士大夫的心思。因为这帮人有太多的事情太守旧,所以莫名的坚持太多。

    在这种时候,赵嘉仁就直接问:“却不知道徐尚书是支持或是反对?”

    “我只是感叹而已。天下文官都爱讲为国为民,真到为国为民之时,又都是退缩。赵太尉转换官吏制度,砸了多少人的饭碗。我本来觉得当官家乃是无限的好事,现在看赵太尉积累的怨念,真心觉得可怜。我所见的人里面,没有谁比赵太尉更为国为民。”说到后来,徐远志竟然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既然徐尚书能看透这些,便请徐尚书与我一起为国为民吧。”赵嘉仁答道。

    “哈哈!”徐远志笑道:“赵太尉立了退休制度,为的就是新老交替,我可是马上就要到了交替的年龄。便是一起为国为民,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途径喽。”

    听着聪明人说话,赵嘉仁觉得无言以对。人类有种生理特点,所有存在的事情都会被潜意识认为是理所应当。身为21世纪的人,对于退休制度,对于削减各种贸易障碍,以及男女平等都有很普遍的认同感。赵嘉仁也觉得这些属于本就该做的。徐远志这番话让赵嘉仁觉得以前完成这些制度的前辈真伟大。现在赵嘉仁想推行这些内容之时,有太多人就想要赵嘉仁的小命。

    转念一想,赵嘉仁问道:“徐尚书,我知道你大概也是不支持我称帝的。不过以你这样的角度来看,有什么是我遗漏的么?”

    “哈。既然知道我不支持,却还来问我?”徐远志被逗乐了。不过他却不想拒绝赵嘉仁,回忆片刻,徐远志说道:“要是有什么是你遗漏的,那就只有一条,便是你太拖沓。你的反对者只有越来越多,而不会越来越少。快刀斩乱麻,之后就憋着劲和那些反对者厮杀。你越早一日当上官家,天下的怨念固然集结于你身上,天下的功劳也会集结在你身上。若是一定要论优劣,便是半斤八两吧。”

    史书上记载过很多篡位的事情。然而史书上并不会记载那些篡位者的内心考虑。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怎么想都拿不出最佳方案。经过徐远志这么一轮,赵嘉仁觉得心中透亮许多。至少从徐远志的视角来看,赵嘉仁发现自己好像在刻意避免内战的可能。

    送走了张世杰,赵嘉仁上了自家的小楼。从这里可以直接眺望到皇城。赵嘉仁发现自己从最初的时候就觉得内战是个极大的问题。现在他虽然不后悔,却觉得自己的确有这样的趋势。以前他借用了临安朝廷的旗号,的确最大限度的团结起大宋的局面。让大宋少死了上百万人吧。

    就算对普通百姓的统计是想当然,至少赵嘉仁能够确定,如果最初他就自立为皇帝,争夺天下,张世杰等忠于小皇帝的这帮人是一定会死在他手里。

    此时的张世杰并没有感应到赵太尉的恶意,他已经回到了宫中。刚回来,就有内侍请张世杰去见杨太后。

    两人见面,杨太后问道:“张统领是不是去了赵嘉仁那里?”

    张世杰心中登时就不爽起来。他没想到杨太后竟然盯自己的梢。

    “正是。”张世杰答道。

    “却不知张统领前去为何?”杨太后问。

    “希望赵太尉不会为难太后。”

    “何意?”

    “杨国舅若只是说说就罢了。若是他有所行动,定然会牵连太后。”

    “你……你难道去告密?”杨太后瞪大了眼睛。

    这反应让原本就心情郁闷的张世杰更加郁闷起来。难道杨太后真觉得张世杰乃是个卖主求荣之辈?若是这样的话,张世杰之前的想法可就太失败了。想出卖杨太后,现在是价钱最低的时候。

    不久前赵太尉的话在张世杰心中响起,‘杨太后是个必须让别人保护的女人,张统领,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一瞬间,张世杰不想再从杨太后的利益来考虑,他决定从自己的利益来考虑。然后张世杰觉得自己仿佛被解放了。窝在这个狭小的皇城里面,对于张世杰也是一种折磨。

    PS:昨天开始,出门在外,明天晚上回程,今天和明天更新就都只有5K。先这么更新着,欠下的每天6K的不足字数,回去之后补上

第31章 禅让的进程(八)

    大都。工匠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侍卫将一个长匣放到左丞相伯颜面前。大帅打开长匣,里面放了一杆步枪。粗粗的看上去,这支火枪与大宋的火绳枪相差不大。

    想从伯颜元帅脸上看出冷淡之外的表情并不容易,满心期待受到嘉奖的工匠就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郝仁万户以及张弘范元帅。这两位的表情比伯颜大帅丰富许多,当伯颜大帅从匣子里取出火枪之时,两人眼睛都是一亮。这让工匠心中一喜。太久太久,火器局从建立开始就遭到无数的指责。

    这种指责让火器局上下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现在有了关键的制作方法,加上火器局这些年的积累,这些人不休不眠努力好几天就拿出了产品,那是比以前好太多的产品。作为匠人,火器局的人等对此非常清楚。

    张弘范元帅目光灼灼,郝仁万户的表情最初是认真,很快就变成了有些失落。伯颜大帅摆弄完火枪,就将火枪放在桌上。张弘范元帅立刻起身上前拿起,仔细的摆弄。郝仁万户坐在椅子上没动,看来没有特别的兴趣。

    伯颜大帅对工匠说道:“便是辛苦了。赏。领赏之后再做几支更精细的。”

    等工匠下去,张弘范有些讶异的问:“我觉得已经不错了。大帅为何还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只是和以前比好了些,与宋国的火枪比较还是相差太多。”郝仁接过话头。

    “不用看就知道?”张弘范对郝仁的眼力有些质疑的样子。

    郝仁冷淡的答道:“我只是远远一看,就觉得咱们的火枪与宋国火枪有许多不同。便是看一眼就见到这么多不同,仔细看的话相差就更多。”

    不等张弘范表示不信,伯颜大帅对侍卫命道:“去取五支火枪来。”

    侍卫连忙去了,没多久就取了回来。五支火枪摆在一起,张弘范看到的是基本一样的火枪,再把大元仿造的放到旁边,马上就感觉不同。张弘范有些反弹般的说道:“我们造的是我们用的火枪,为何要与宋国的完全相同。”

    郝仁先抓起一支宋国火枪,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平衡点,那个平衡点在火枪靠后的位置。他把这支火枪交给张弘范,自己又拿起大元火枪,这支火枪的平衡点比较靠前。将火枪与张弘范手中的火枪交换,张弘范有针对性的一尝试,马上就感觉出其中的问题来。

    重心,平衡,还有火枪的管壁平滑度,几个内容一测试,张弘范脸色严峻,一副要骂娘的模样。而郝仁万户则笑道:“已经不错了。赶得上最初我们铸炮的水平。”

    伯颜大帅微微点头。他听说过早期铸炮的情况,也见识过中后期铸炮的情况。铸炮的原理非常简单,将铁融化,灌入已经做好的模具当中。听着就如同把水倒进碗里没多大区别。实际干起来,问题多的难以形容。宋国能够把火炮给浇铸的光滑整齐,大元浇铸出来的火炮坑坑洼洼,简直如同狗啃过一样掉渣。看着结实的炮身有砂眼,有空洞。有些空洞竟然能够灌进去一杯酒。宋国的火炮就没这个问题,仿佛宋国的工匠手工都如南方风景般纤细。

    张弘范见到两位蒙古贵人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便有些不解的问道:“用这种火枪怎么能与宋国敌对?”

    郝仁万户答道:“只要肯和宋国那样站着对方,我们这些火枪只是用起来不那么方便而已。”

    张弘范听了这话之后就选择保持沉默。他毕竟只是汉军的元帅,对普通蒙古小兵小校发号施令没问题,却别想着对面前这两位蒙古大贵人指手画脚。而且郝仁的话也有些吓住了张弘范,他也用过火器,知道这玩意稍微碰上就是伤,正面挨上就是死。以前见到宋国军队排着整齐队列射击的时候,他还没特别的感觉。现在光是想着两边就这么排着整齐的队列进行对射,所有人赌的都是自己的运气,张弘范就感觉一阵阵的蛋疼。

    等张弘范离开,郝仁对伯颜笑道:“大帅,这个张弘范还在想着与宋国打仗。”

    伯颜冷淡的答道:“若宋国打进燕地,我们还能退回到草原。张弘范退到哪里?”

    郝仁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为之语塞。以前蒙古遵循成吉思汗的理念,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都成为我的牧马之地。在这样的强烈扩张局面下,身为蒙古人就得有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放牧的情怀。现在蒙古面对的是强大的宋国,而且是与蒙古处于全面敌对状态下的宋国,蒙古上层就不得不考虑如果战败了要怎么办的问题。郝仁之前还真没考虑过,现在他至少能确定伯颜大帅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心中感叹伯颜的思路总是这么正确,张弘范问道:“大帅,你觉得汉军世侯靠不住么?”

    “大汗乃是明君,汉军世侯们输光之前大概不会谋反。你看张弘范不就只想着与宋国打仗么?”

    “嗯嗯!”郝仁听的是猛点头,这分析实在是太透彻了。

    “此次赵嘉仁要当天子,其实是我们的好机会。大汗若是能将以前从宋国夺走的全部地盘都还给赵嘉仁,也许能让他暂时没理由对我们用兵吧?”

    若是别人说这话,郝仁一定会认为那人是懦夫。现在说这话的是伯颜大帅,郝仁就觉得伯颜大帅属于深谋远虑之人。接着就听伯颜大帅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赵嘉仁只怕也不会放过我等。”

    “为何?”郝仁觉得有些不解。

    “因为宋国对我们深仇似海。我们蒙古对于新附军素来宽厚,也不吝给他们各种以前他们得不到的权势地位。对于那些不肯依附的就绝不宽容。只要我们能灭国,这种做法自然就没问题。然而我们已经没办法灭了宋国。现在肯当新附军的都已经逃到我们蒙古,继续在宋国的那些人能记住的都是我们对他们的杀戮。他们一定会想着报复。”

    对于伯颜大帅的论断,郝仁报以沉默。这并不是因为他反对,而是因为他完全认同。之前宋国给了蒙古一份名单,那是好几千人的名单。宋国表示愿意优先交换这些人,甚至用一对一的蒙古战俘交换都不是问题。

    郝仁很是好奇,这些人到底有何等身份,怎么会被宋国当做最优先要交换的人。他前去看的时候,发现那都是些很普通的人。宋人女子的名字多是姓后面加两个相同的字,譬如林颦颦,所以郝仁很容易就在为数不多的女性名单中看到了他妻子包惜弱的名字。并且被大大震动了。

    那些宋国人没有忘记仇恨,他们对于失去的一切念念不忘。郝仁把自己代入进入,如果自己在失去了这么多珍视的东西之后拥有了强大的武力,除了报仇之外,他也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选择。

    沉默了好一阵,郝仁问了一句,“大帅,真的没办法与宋国和好么?”

    “现在这个状态自然是不行。若是我们逃到大漠远方,宋人实在是追不上。那时候他们倒是有可能要与我们和好。可那时候我们会愿意与他们和好么?”

    对着这样冷彻的分析,郝仁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伯颜大帅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轻松看透局面的人,所以他什么时候都看着能够有条不紊的按照他的步调前进。郝仁见到的其他人都做不到这点,所以只能在各种痛苦的抉择中左右摇摆。譬如郝仁自己,只要想到包惜弱,他就只会考虑如何保住她。为了保住包惜弱而采取何种手段,郝仁反倒不在乎了。在这件事上,郝仁觉得自己并不羡慕伯颜大帅那冷彻的思路。

    和聪明人在一起,很多时候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不过聪明人在更多时候会让周围的人感觉绝望。郝仁对未来的黑暗很是不安,左思右想间,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这下郝仁试探着问道:“大帅,你不会是担心有人在赵嘉仁称帝的时候建议进攻宋国吧?”

    “你觉得得知宋国内乱的话,会没有人提出这个建议?”伯颜大帅还是一样的冷淡。

    “……难道那时候我们还要归还一些土地?”

    “那也没用。”伯颜大帅表示了反对。

    郝仁感觉自己对这个度把握不住。如果在宋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下表示善意的话,岂不是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么?

    “我们到时候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全力南下,所到之地彻底屠灭。让宋国再次北上之时没有足够人力。一种就是根本不插手,延长与宋国的和议年限。”

    “啊?”郝仁被伯颜的战略选择给弄得不知所措。想也想不明白,郝仁只能自暴自弃的问:“不知大帅想让我做什么?”

    两天内,大元仿造出接近宋国火枪的消息就在大都传遍。然而工匠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奖赏。他们仿造出来的火枪经过测试,与大宋火枪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各种制作上的细节不论,阿合马表示这里面最大的问题就在价钱上。

    朝堂上敌视阿合马的人很多,听到这位右丞相用一副比较平淡的语气讲了大元缺铁的现实问题之后,很多人的目光中的怨毒更甚。是要目光能够发挥腐蚀性的作用,大概阿合马就已经被融化成一滩液体。

    之前阿合马力排众议,在的黄河以南的地区设置三千户铁户,每年可以多提供一百多万斤铁。大宋让黄河改道北上之后,大元就占据黄河以北,黄河以南全部被宋国占据。大元并不仅丢失了阿合马新开发的产铁地,加上原本就在黄河以南的产铁地,大元每年生铁产量减少两百多万斤,铁价随之飙升。

    在众人沉默中,忽必烈大汗问道:“现在一支火枪耗费几何?”

    “大概五贯。”阿合马答道。

    大元的中统元宝交钞一贯兑换一两,若是以大宋的白银与铜钱的兑换比例,大概能兑换15贯铜钱。理论上一百万贯中统元宝交钞可以造二十万支火枪,然而却做不到。大元在汉地税收满打满算也没有一百万贯,而且这些税收要支应整个大元朝廷的开销。

    果然。京兆尹廉希宪马上就出来表示反对,“陛下,现在一名官吏每个月收入还没有五贯。现在各地都在任用官吏,国家并无财力造太多。”

    忽必烈不爽的看了廉希宪一眼。这话他当然知道,前一段时间巴斯巴国师还向忽必烈要五万贯交钞,用来修建寺庙,举办法会。忽必烈很罕见的拒绝了。如果是以前,至少是在黄河战役之前,忽必烈还是能很痛快的拿出这笔钱的。让忽必烈没有如以前那样豪迈的理由自然是缺钱。大元国库里面曾经装满从宋国掠夺而来的种种战利品,堆满了宋国降臣降将们贡献的大笔金银铜钱丝绸布匹,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歌颂忽必烈皇帝的仁德与慷慨。不知何时,国库渐渐空了。空到连巴斯巴国师的申请都没办法满足的地步。

    想到这里,忽必烈扭头看向左丞相伯颜,让大元国库充实的大功臣就是伯颜大帅。他不仅击败了宋国,掠夺了整个江南。还勒令在宋地的降臣降将为忽必烈‘贺寿’,给忽必烈带来了想都没办法想象的财富。

    “伯颜,火枪之事你怎么想?”忽必烈问。

    “臣以为,模仿宋国的路数是错的。”伯颜答道。

    这回答在大元朝廷上极少有人这么讲,便是有人讲了,也提不出进一步的建议。所以众人都屏息凝神的听。

    “熟铁虽然贵,大元却也不是拿不出这些熟铁。不过是多调拨些便好。臣问过那些工匠,他们一个人一个月最多能够生产一支火枪。火器局现在不过六百多人,这些人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便是他们都做火枪,一年也不过是三千多支。陛下应当记得我们在滑县见过的宋军人数。”

    忽必烈听到最后,原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变成如细线一般。滑县之战是大元皇帝永生难忘的场景。长宽各十几里的战场上硝烟弥漫,宋军虽然也有许多长枪手,数量更多的则是火枪手。那是超过五万的火枪,与五万杆火枪一比,三千多支火枪不过是微乎其微的数量。想对抗五万宋军火枪手,大元也得至少有数量与质量差不多的火枪吧。按照现在的产量,蒙古得积攒十几年才行。

    郝仁心中对大元左丞相的清晰思路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伯颜希望郝仁在战与和的选择中支持和平。郝仁当时还觉得以蒙古的传统,不得不停战是可以的。成吉思汗就说过,在我的力量还不足的时候,我就得忍让,违心的忍让!然而在力量对比并不处于劣势的时候,成吉思汗的态度就走向其他方向,天下地土宽广,河水众多,你们尽可以各自去扩大营盘,征服邦国。

    所以从根本上让蒙古人追求和平是不可能的。虽然对‘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这句话非常不满意,可郝仁私下想起这句话,也不得不承认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了,郝仁弄不明白为何能说出这句话的司马光在实践上却是个割地赔款的投降派。

    现在听了伯颜大帅对于火器数量的比较,郝仁觉得主战派总得想想之后再做发言。

    主战派有没有去想,这个不好讲。忽必烈大汗追问道:“伯颜,我们不模仿宋国火器,那该如何?”

    伯颜答道:“陛下,臣想问一事。我们不模仿宋国火器,而我们要不要模仿宋国以火器为诸军兵器的路数?”

    这个问题之前没有人提出来过。郝仁听了之后大有振聋发聩的感觉。蒙古模仿宋国的火炮与火枪,目的是打胜仗。要是宋人是拿了修脚刀打赢战争,蒙古也会去仿制修脚刀。现在伯颜提出的是蒙古军队武器体系的问题,甚至不用伯颜大帅继续讲,郝仁自己都能想出各种问题。

    譬如要不要骑兵?譬如要不要骑射?如果蒙古也走火器路线,那么蒙古的军队组织就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问题在何处?”忽必烈倒是显得有些迷惑。

    “我等缺乏硫磺,缺乏硝石,也缺铁。我们打探的结果,宋国这些年是从倭国、琉球、还有东边的很多盛产硫磺的岛上获取硫磺。他们自己大量沤硝,产铁甚多。宋国火器强悍,是因为他们一早就这么安排的。大元若是只想模仿几件火器,然后与宋国争锋,那一定比不过。想比过宋国大,大元就得模仿宋国火器建军的路子。”

    伯颜基本被认为是少言寡语的类型。此时长篇大论,却将事情说得更加透彻。只是此事牵扯太深太广,包括忽必烈在内的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打破沉默的是侍卫长王东陆,这位老侍卫快步走进金殿,将一封书信交给忽必烈。忽必烈打开一看,神色更加阴沉起来。众人也不敢问,却听忽必烈开口说道:“赵嘉仁称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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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介绍:
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