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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宋全文阅读

作者:绯红之月     革宋txt下载     革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章 南北之动(下)

    “太尉,为什么要把火药配方交给那些间谍?”董永年语气严肃,表情也很严肃。

    一天前,董永年拿到了要交给间谍的配方。一硫二硝二木炭的比例,把这些成分碾碎,用荞麦汁混合揉成块,阴干,再切粒。董永年拿到的配方里面主要部分其实就是制作颗粒火药的正确途径。虽然还有些其他部分也许不太对劲。譬如木炭选择含油木料,但是不要太油的木料烧制成的木炭。

    看完对这部分内容,董永年当时就表示自己不会答应把这个给间谍。除非是上头有人给他一个明确的解释。态度坚定的董永年和丁飞等人就被送到赵嘉仁面前。赵嘉仁开口就承认,“给他们这个配方是我决定的。”

    即便确定是赵嘉仁的命令,董永年也没有丝毫放松,他严肃的问:“太尉,为什么要把火药配方交给那些间谍”

    赵嘉仁并没有因为被质疑而生气,年轻人这么有责任心,他很喜欢。所以赵嘉仁解释道:“原因很多。譬如,这个火药不可能永远保密。所以由我们来选择性的给蒙古人,对我们有好处。譬如,我们想收网,但是得有个理由。火药被盗如果坐实,蒙古人就不会起疑心。他们会认为是我们事后追,而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反正这是个综合考虑的结果。”

    “可这玩意送到战场上,我们会不会多死人?”董永年问。

    这个问题让赵嘉仁不高兴了,他冷冷的答道。“如果你认为战场是一个永远不死人的地方,那只是说是你的妄想。蒙古人的火药再糟糕,他们也不是不懂火药。我们不可能不死人。”

    董永年听出了赵嘉仁的不快,他连忙换了个说法:“太尉。蒙古拿到火药配方,会不会大规模的装备火炮?”

    这个问题挺靠谱,赵嘉仁点头点,慢慢的答道:“武器装备永远都是最费钱的。但军事工业就未必如此。蒙古人要是敢大规模造炮,这只会让蒙古的消耗越来越大。我认为蒙古很有可能就在这种穷兵黩武下倒掉。至于他们多生产出来的那点火炮,根本改变不了战局。”

    “……还请太尉明示。”董永年听不懂,却觉得自己又似懂非懂。

    赵嘉仁反倒不太想讲了。为了能够说服高级干部,他已经废了很多口舌。对于做无用功,赵嘉仁感觉自己受够了。正准备让这帮年轻小子赶紧该干嘛干嘛,赵嘉仁却莫名的心念一动。他开口了,“我们用来生产火炮和火药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设备,每一个产品,都是我们其他生产者能生产的一部分。然而对蒙古人来讲,他们每一个环节都是负责这方面工匠的全部。所以我们的成本是蒙古的30%或者10%或者更低。蒙古人若是想维持和我们一样的产量,他们的消耗就要无限的提升。”

    这番说辞虽然不能称为高度凝练,却也是赵嘉仁与高级干部们谈话时候归纳出来的。说完之后,赵嘉仁看着屋里面的几个年轻干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年轻人在苦苦思索,却没有完全不明就里的感觉。这让赵嘉仁不得不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个?”

    “因为咱们有工程师吧?”董永年迟疑的答道。

    赵嘉仁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这个回答不能算正确,然而这个回答却点出了一个要点。

    继董永年之后,丁飞也开口了,“太尉。蒙古人只有经验,没有理论。他们不这么做也不行啊。”

    这话一听就是从丁羽那边学来的,是丁羽从赵嘉仁这边听去的标准答案。赵嘉仁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成为知识份子之前都得经历知道份子这个过程。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个正确的知道份子也很宝贵呢。

    面对知道份子,赵嘉仁决定结束这次谈话,“和我们相比,蒙古人永远都只能生产出质次价高的产品。以蒙古人的文化和态度,他们只会野蛮的使用人力,这就会造成更大浪费。所以我并不担心蒙古人和我们比拼生产力。要是有什么担心的,我只是担心蒙古人不和我们比。明白这些就去安排吧。”

    从赵嘉仁这边出来,董永年最初还挺感动。可等他接受了具体任务之后仔细思量,又觉得赵嘉仁的话好像有问题。蒙古的效率低,并不等于蒙古得到劣质的火药配方后无法增加蒙古火炮的产量与威力。董永年最在乎的‘给自己人增加伤亡’的问题其实没有得到明确回答。

    不过董永年也不敢再回去问。如果再纠缠此事,那就是指责赵嘉仁无视军人的死活。这可是大不敬的态度。

    交货过程很顺畅,拿过整整齐齐写了生产流程的纸看完,汪同乡把纸折好放进怀里。接着对董永年说道:“董兄弟,东西我拿到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董永年连忙吞吞吐吐的问起了‘赏钱’的事情。汪同乡呵呵一笑,“这方子是不是管用还不知道,我怎么给你钱。放心,如果真的管用,你定然能拿到钱的。”

    听了这话,董永年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等此次会面结束,董永年与这位间谍同乡背道而行之时,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加入肃奸委员会,他大概就会被间谍同乡给唬住。加入之后大家一分析,蒙古人哪里有能力隔着几千里有效操纵情报网。至于控制董永年父母的话也颇不可信,蒙古人控制大宋才多久,并不可能掌握大宋详细的户口资料。更何况以蒙古手中能够阅读人员的数量,他们并无进行详细查询的能力。

    基于这些,董永年也明白间谍老乡许下的几百贯钱根本就是空口说白话。想到自己之前居然被这么个满嘴瞎话的混账东西给恐吓住,董永年感觉颇为羞愧。

    之后的几天里,蒙古在福州与泉州的情报网开始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听着汇报的伯颜大帅看着手里的火药配方,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真正给蒙古人当间谍的南宋降臣并不多,大食人更是主动靠上来表示要和蒙古合作,提供情报传线服务。他们被赵嘉仁干掉,伯颜大帅既不心疼,也没有丝毫自责。

    假如他知道大食人因为坚信南宋必败,期待在即将建成的四等人制度里面占据第二等级,因此被大宋给灭掉。他大概会说,‘你们居然这么想,让我也很绝望’。

    当然,以伯颜大帅的性格,他更大可能是继续一言不发。因为手中的火药配方的价值对蒙古可比那些吃大宋的喝大宋的又背叛大宋的家伙更重要。

    命人叫来张弘范,伯颜把火药配方交给他,“马上让那些工匠们配制。”

    张弘范看了看配方,眉头已经微皱。他没有立刻领命,而是说道:“大帅,这硝石可不好找。”

    硝石最初写作“消石”,在战国时已用做医药。其化学组成是硝酸钾。自然界中的硝石往往是土壤中含氮有机物质在细菌作用下分解、氧化成硝酸后与土壤中的钾素化合而成。每当秋高气爽的季节,它通常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地面、墙脚,这就是所谓的地霜。特别是在猪圈、马厩、厕所附近的墙角尤多。

    硝民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赵嘉仁一直是这么做的,特别是在有了显微镜之后,菌种培养选择更加给力。除了能有效生产硝石,更有效生产出亚硝酸钠用作食品防腐。

    最近一年多来,硝石主要是靠从扶桑洲南部的干燥地区往回运。虽然在扶桑洲开采以及运输硝石的成本不低,却还是比生物生产的成本低多了。即便如此,赵嘉仁这边也只是刚够用。没有硝石矿,也没有生产理论的蒙古就更难大规模获得硝石。

    张弘范接触火炮比较早,对配置火药也多有关注,一看配方就知道硝石需要量非常大,所以马上提出自己的看法。

    伯颜问道:“江南各地的硝石都已经收集光了?”

    “硝石都在药铺。现在药铺里面什么都不剩。”张弘范回答的非常果断。他麾下的蒙古兵已经把能抢夺到的各种值钱东西统统抢走。药铺这种地方早就连根毛都不剩,现在唯一没有开始大规模抢掠的只剩南宋人口。

    伯颜对于明确的事情从来不废话,他给了指示,“现在是试着制作,用不了多少硝石。我会让北边尽快往咱们这边运。你也派人询问宋人里面谁是制作硝石的,找到之后就让他们制作上贡硝石。”

    即便知道这很困难,张弘范也明白自己其实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低头答道:“遵命。”就出去办事了。

    几天后,按照配方制作的颗粒火药被拿出来用在缴获的宋军火炮上,试射效果比蒙古人自制的火药粉强了许多。张弘范元帅与伯颜大帅都对此感到欢欣鼓舞。至于自家火药与赵嘉仁的差距,两人都认为这里面定是有什么秘诀。大可以后慢慢想办法。

    九九重阳,阿术元帅再次对扬州展开进攻。

第20章 俘虏政策

    九月十五,江南的天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下,来自海州的二十个营宋军南下抵达了扬州。

    九月十六日,来自福州的十个营宋军作为先头部队,在庆元府(宁波)登陆。

    守庆元府的蒙古军有三千多人。在得知宋军前来的消息,蒙古军立刻展开要不要逃跑的争论。这些北方汉人觉得这么跑了有些没面子,不过面子和性命相比就显得很微不足道。等他们觉得也许该跑路的时候,宋军的步兵已经堵住了庆元府的四门。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空的明月把地面上照的一片煞白。守夜的蒙古军看到宋军阵地前灯火通明,那些宋军正在进行着蒙古军理解不能的工作。

    守军千户心里面向他所知道的所有神佛祈祷,希望在临安等地的蒙古军能够以最快速度前来援救。从临安派兵到庆元府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千户领心中默念道: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两天后。庆元府城外。蒙古千户抬起头,天空中开始出现遮蔽阳光的云朵,云朵下可以看到一队大雁排成人字形从天空经过。那些美丽的生物高高在上,优雅的自由通过天空,向它们的目的地前进。看着大雁的姿势,千户心中无比羡慕。要是他也可以如同大雁般,就可以飞向北方的燕地故乡了吧。

    ‘啪’!鞭子抽在了千户的身上,负责看守俘虏的宋军喝道:“看什么看,快点挖坑!再偷懒就让你吃鞭子。”

    好歹也是将领,被小兵这么鞭挞,更重要的是挖了半天的坑,已经累的精疲力竭。千户很不服气的抬起头喝道:“你们懂不懂道理,哪里有让千户来干这……”

    旁边负责看守俘虏的宋军见这位汉奸居然不听命令,立刻举起霰弹枪,一枪就在千户头上开了个洞。千户的尸体软软栽倒在自己挖的大坑里。

    俘虏们受了惊吓,有些俘虏忍不住开始乱跑,就被守军一一击毙。有些事情不用废话,见识到宋军的态度,那些俘虏们个个低着头继续挖坑,整个挖掘场地上除了刨坑的声音之外就不剩啥其他声音了。

    坑挖好之后,宋军被埋葬在最好的位置上。与指挥宋捷一起来的是学社成员吕洪,他声如洪钟,面对部队进行了讲话,“很多人都在怀疑我等能否反攻,能否胜利。现在已经证明我们可以战胜蒙古军。这都是诸位指战员们奋勇作战的结果,也是那些已经光荣的战友们努力的结果。这只是刚开始,我们将继续努力,直到获得最终胜利。现在,让我们在光荣的指战员面前为他们唱首歌吧。假如他们地下有知,也知道我们一定会战斗下去。来,大家一起唱,大刀向鞑子们的头上砍去……”

    万人齐唱的时候真的是震天动地,蒙古俘虏从被俘之后就只给吃了一顿饭,有挖了快一天的坑。此时听到如此歌声,不知道空军和饥饿那个作用更大,反正各个都瑟瑟发抖。

    埋葬了宋军死者,那些战死的蒙古军死者们就扔进其他位置不好的坑里面给埋了。蒙古军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埋进自己挖的坑里,又是讶异又是欣喜。宋军又给吃了顿饭之后,把他们给关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宋捷与吕洪谈起了这帮俘虏。宋捷比较不解的问吕洪,“你觉得那些蒙古军能干好挖矿的事情么?难倒不会跑掉?”

    吕洪笑道:“若是让他们跑了,那就是管矿的人没能管好。我等只要在送人的时候没有让他们跑掉就好。”

    宋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此时他的工作是发动对临安的佯攻,让在临安附近的蒙古军无法顺利支援在扬州作战的蒙古军。押送俘虏与战争一比根本什么都不算。

第21章 从庆元府向西的大跃进

    宋军攻克庆元府,距离临安的距离不过一百多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帅伯颜的亲随前来禀报,“大帅,吕文焕吕将军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伯颜冷淡的答道:“不见。”

    亲随见伯颜大帅明确给了答案,立刻出门告诉吕文焕,“吕将军。大帅有事,今日见不了你。”

    得到了这个一个回复,吕文焕的表情要多失望又多失望。然而伯颜是蒙古大元帅,是现在江南地位最高的人,吕文焕不过是一个降将而已。伯颜大帅要不见他就可以不见他。

    不得不离开伯颜大帅的帅府门前,吕文焕心中只觉得无比难受。吕氏本就乃大宋将门,得到贾似道青睐前已经是很有声望地位。被贾似道提拔重用后,更是承担起重任。所以吕氏从来没有轻视过为大宋一直奋战的赵嘉仁。

    从鄂州之战开始,吕文德就认为赵嘉仁在水军上可谓才具无双。吕文焕接掌防御襄阳重任之后,亲眼见到赵嘉仁是如何突破蒙古的重重包围,打通一条进出襄阳的通道。扪心自问,吕文德知道自己比不上这位大宋宗亲。现在吕文德作为赵嘉仁对立的那一方,更是不敢小看大宋的新任左丞相。有时候吕文德在想,要是赵嘉仁能早几年成为大宋左丞相,大宋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局面。

    可时过境迁,吕文德必须站在以前的敌人蒙古那边考虑问题。就吕文德所知道的赵嘉仁,他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在达到目前更是决不罢休。吕文焕坚信赵嘉仁夺回庆元府之后的下个目标会是临安。那必将是一场残酷的残酷的战争。

    回到住处之后,吕文焕心中焦躁。几年前围攻襄阳的蒙古军并不比现在更强,那时候的蒙古就被赵嘉仁打得落花流水,此时的赵嘉仁实力更强。蒙古能守住临安么?

    就在吕文焕胡思乱想之时,亲随进了屋子禀报,“将军,那名铸剑的铁匠不见了。”

    “不见了?”吕文焕不爽的问道。在城内原本有铸剑的高手匠人,他手头的订单总是排到几年后,即便是王公贵族也得付了定金之后慢慢等。吕文焕早就听说过这位的大名,临安总投降之后,匠人之前的订单统统作废,吕文焕就请铸剑大师为他打造一柄宝剑。说好的是最近要铸造出来,没想到事情突然就生了变故。

    “是。听闻他被蒙古人给抓走了。”亲随告知了吕文焕打听到消息。

    吕文焕听说打造一把剑的中间绝不能停,须得一气呵成。他定做的宝剑按理说也该很快就铸造完成,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吕文焕不爽的说道:“哼!知道被谁抓走的么?想办法把人要回来。这个面子,蒙古人总是要给吧。”

    亲随为难的说道:“大帅,我打听过了。蒙古人抓走了许多匠人,这些人都被他们给带走了。”

    “带走了?”吕文焕愣住了。他没想到蒙古人竟然会这么做,哪怕是铸剑高手,也没必要给带走吧。种种想法在脑子里一过,吕文焕突然怔了一下。

    此时的伯颜则开始调兵遣将,从庆元府到临安最近的路线就是一条浙东运河。伯颜下令先用沉船的方式堵住运河,不让赵嘉仁能够沿着水路直扑临安。接着命令张弘范带兵防备赵嘉仁对临安的突袭。

    张弘范行动很快,受命的当天就带着他的部队沿着浙东运河东进了20几里路。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发,到了中午时分就碰到了沿着运河西进的宋军。

    确定自己遇敌,张弘范就不得不感叹伯颜大帅的判断能力。之前张弘范觉得宋军未必会沿运河行动,此时运河上的船只都被蒙古军控制,宋军远途而来,哪里有那么多船只可以在运河里面行驶。而且浙东运河里面顶多跑200料的小船,宋军那种大船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现在探马禀报,宋军只是用船来装载粮食等物资,陆军们还是靠两条腿沿着运河行军而已。这个事实证明伯颜大帅对宋军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然,张弘范并不知道伯颜的认识来自于阿术元帅的作战经验。宋军沿着运河南下援助扬州,他们采用的就是船只运送物资,步兵保护船只南下的战术。这种配合能够让步兵们行军作战的时候携带最少量的装备,在运河这种沿岸比较容易行走的地区非常适合。

    张弘范也带了船,不过他带船的目的不是为了运输物资,而是为了通过沉船来阻塞航道。命令部下凿沉了十几艘满载砖石的船,将运河堵塞。张弘范就把部队分为两部分,步兵后撤到阻塞处以西十里外,骑兵们在远离运河阻塞处的位置上停下,看看有没有机会对宋军发动突袭。

    这么一番布置之后,张弘范还觉得不放心。他又下令在蒙古步兵停下的位置凿沉了另外一批船,又派人去蒙古步兵停下的位置以西十里处凿沉最后一批堵塞航道的船。

    带领宋军向临安发动佯攻的是宋捷,听侦查部队禀告了蒙古军的应对,宋捷被气得先是皱着眉头来回走。可来回走也不管用,他越想越气,最后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大家讶异的目光里,宋捷仰天大笑完,接着恶狠狠的说道:“明日,我等就去会会那支蒙古军。”

    第二天没等宋军出击,探马就前来禀报。十里外的蒙古军竟然靠拆民房修建了壁垒,而且壁垒防御的还挺森严。宋捷虽然也打过不少仗,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敌人。除了在史书上,在这些年的东征西讨中,除了赵嘉仁的部队特别重视防御之外,他是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蒙古军。

    带兵前往,远远就见到了蒙古壁垒。修的还真有点意思,木料做支柱,里面填塞了泥土什么的。宋军二话不讲,架起随军的两斤炮,对着壁垒就放了一通炮,三斤重的炮弹打在壁垒上,顶多能够打坏一些木板,却没办法对泥土造成什么损伤。部队上前试探,很快就遭到蒙古军弓箭手的射击,这时候弓箭手们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因为弓箭的射击曲率,站在壁垒后射箭的弓箭手可以攻击到宋军,使用火枪的宋军对弓箭手完全没有办法。

    “直娘贼!”看着不得不从蒙古军壁垒前整齐撤退的宋军,宋捷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最北曾经在直沽寨作战,最南曾经在占城作战。宋捷也算是纵横万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得不从敌人阵线面前撤退的经历。不管这个撤退的选择多么正确,宋捷都感觉到了耻辱。

    师参谋和师长宋捷合作了很久,见到宋捷的表情,他连忙劝道:“宋师长。我们只是来牵制蒙古军的。”

    “我不会下令猛攻壁垒。”宋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可理性再强烈,在耻辱的感受中,宋捷依旧觉得理性的壁垒在耻辱的洪水冲击下嘎吱作响。

    在壁垒后的张弘范可没有丝毫小觑宋捷的想法。要是知道宋捷此时的心情,张弘范大概会惊讶的目瞪口呆。打过这么多年仗,张弘范第一次见到有军队竟然能够在箭雨的覆盖下整齐撤退。

    高高举起的盾牌挡住了所有箭雨。少数被射中的倒霉宋军既没有喊叫呼痛,也没有东倒西歪。他们被旁边的人拽走,有专门的人架着他们,有专门的人举着盾牌进行护卫。即便张弘范命令弓箭手们以最快速度对宋军实施抛射,宋军大队依旧没有丝毫惊慌,他们就冒着箭雨从容撤退,当他们撤出箭雨覆盖范围后,地面上除了箭支之外竟然什么都没剩下,就更别说留下死伤者。那些伤兵们与大队一起整齐的撤退到了箭雨之外。

    张弘范一直希望箭雨能够打乱宋军的阵列,让他有机会派出步兵发动冲击。绷紧神经等着机会,却始终没有看到有丝毫机会。如果蒙古军向宋军发动进攻,必然会一头撞上宋军整齐的阵列,撞到头破血流。

    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军队作战,即便是身经百战,张弘范心中还是感觉到了恐惧。如果张弘范没有依照自己的个性下令利修建壁垒,而且附近正好有可以利用的宋国镇子,双方大概就会在平坦的地形上正面接战。张弘范对自己的部队的表现并不是很有信心。

    双方开始了对峙。宋军现在部队里面营之上是师,赵嘉仁还没完成团和旅的编制以及训练,索性就让一个师下辖八个营,兵力九千人。九千人的一个师没办法对壁垒后的三万蒙古军进行有效供给。两斤炮也没办法对壁垒造成有效伤害。

    对峙进行了三天,不管宋捷怎么挑战,蒙古军都固守不出。第四天,下雨了。

    重阳节后很快就是立冬。即便江南的立冬距离寒冷还有段距离,可一下雨,温度下降很多。宋捷只能固守营地,防备蒙古军利用兵力优势实施突袭。弓箭的弓弦在雨雪天会受到很大影响,火枪的火绳在雨雪天同样受到限受。如果蒙古军要是利用人数优势实施近战,宋军只怕就会吃亏。

    雨下了三天才停下来,到了第四天,天阴沉沉的,却没下雨。宋捷继续前去挑战蒙古军,却见蒙古军的营垒上旗帜吸了水,沉沉的垂下来。上面有些人缩头缩脑的动弹着。

    宋捷气呼呼的用望远镜去看,头盔什么的都在,但是那动作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派了侦查部队靠过去查看,宋捷就见浑身紧绷的侦察部队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了蒙古壁垒之下。这结果大出侦察部队意料之外,他们最后战战兢兢的搭了个人梯上去看。片刻后,侦查部队人人翻上壁垒,转身向部队拼命挥动信号旗。

    对这变动,宋捷没敢大意,他先派了一个连的部队过去。很快,连队的旗语员发来旗语,蒙古军已经撤退了。宋捷这才领着大部队过去。

    果然,蒙古军此时已经完全撤退了。从营地的情况来看,蒙古军的步兵已经走了至少两天。而宋捷却能确定,蒙古军的骑兵昨天还在。他们一直在宋军营地的前方、侧面、侧后出现。给宋捷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现在看,蒙古军就是利用骑兵来掩护他们的步兵。没有骑兵能与蒙古军对抗的宋军因为谨慎,就落入了蒙古军的算计。

    “师长,要追么?”侦查连长问。

    “要谨慎。”宋捷黑着脸答道:“既然都已经被蒙古人算计了一趟,至少就只吃这个算计。急急忙忙的追下去,若是再中了埋伏。我们之前的谨慎岂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么?”

    宋捷联系了在庆元府的另外一个师,除了告诉他们蒙古军的异动,并且请他们派三个营来接掌半途中的营垒。等援军赶到,宋捷这才拔营出发。等他抵达临安城外,就见城头竟然空空荡荡。派兵前去查看,临安城内竟然没了蒙古军。

    进入空空荡荡的临安城,宋捷向城内的百姓询问。城内百姓哭着告诉宋军,蒙古军从六天前开始突然撤退,临走的时候还抓了不少人。最后的部队是昨天才离开临安的。

    得知自己竟然又迟了一步,宋捷不得不苦笑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收复临安的功臣,而且这个大功还是蒙古人让给他的。

    不过宋捷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这九千人根本不足用来守临安,且不说守城,万一蒙古人在城内藏了伏兵,宋捷只怕就要吃些亏。

    派了少量部队在城内,宋捷当天晚上驻扎在城外。信鸽在当天就将临安的情况告知了赵嘉仁。不仅是朝廷和干部,连赵嘉仁都对蒙古军的选择感到大惑不解。

    此时赵嘉仁已经征集了110个营的军队,而且制造出了两万五千杆火枪。哪怕明知道蒙古军若是一味的留在长江以南,必然会遭到赵嘉仁的强力反击。赵嘉仁还是‘觉得’蒙古人会坚持留在长江以南。

    而事实证明,蒙古军的确是一支全盛时期的军队。不管之前在战术上有何种程度的损失,蒙古军在战略判断上并没有让赵嘉仁占到丝毫便宜。

    又过了两天,信鸽带来了另外一份消息。蒙古军离开临安前,掘开宋理宗的坟墓,把宋理宗的尸体连同棺椁一起给带走了。

第22章 回临安(上)

    “我要去临安。收拾一下东西。”赵嘉仁回到家,都没坐下,便对妻子秦玉贞说道。

    没等秦玉贞说话,旁边的小儿子已经拽住赵嘉仁的裤腿,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爹爹。”

    “想干啥嘞?”赵嘉仁弯下腰,询问一脸焦急的小家伙。

    “抱抱。”一岁多的小家伙边说边放开拽赵嘉仁的裤腿,抓住了赵嘉仁的手。

    赵嘉仁把二儿子给抱起来,不仅抱起来,还抱着他在屋里走。很快,小家伙就安静下来了。这倒不是小家伙要闹人,要这样又被抱又在走动,包括婴儿在内的小东西们才觉得“我是安全的,是有人在关注照料我的”。另外,如果妈妈需要抱着小家伙紧急逃避危险,能迅速在这种情况下安静下来的显然能提升自己和妈妈的生存率。

    在生死存亡的演化过程中,具备这种预装遗传基因的存活率更高,不具备这种遗传的就在漫长的进化史中被淘汰掉了。当然,小东西们也具备了这种“被抱着走感觉安全、被放下立刻感觉不安”的预装程序,且此预装程序无法删除。

    赵嘉仁没有选择用各种训练去扭转,而是选择顺应了这种很自然的变化。心理医生们在‘不安感’对人类造成的影响上看法比较多,赵嘉仁属于那种觉得先满足安全感的类别。

    娃有了安全感,娃他娘则从丈夫的话里面感受到了不安。秦玉贞迟疑的说道:“你要去临安打仗么?”

    赵嘉仁叹口气,“蒙古人已经放弃了临安,他们正在向长江以北撤退。我到临安之后,没什么仗好打。”

    秦玉贞不吭声,她仔细的打量着丈夫的表情。从赵嘉仁的表情上来看,他并没有丝毫的高兴。若是十年前刚成亲的时候,秦玉贞一定会询问赵嘉仁为何不高兴,并且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的她不再做这样的选择,和赵嘉仁一起生活让她曾经很疲惫,后来秦玉贞终于发现她即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跟上丈夫的思路,却也无法达到夫唱妇随。

    正如赵嘉仁有一次谈到,夫唱妇随绝非是后来的磨合,而是两人在某些方面有完全一致的想法之时,自然就夫唱妇随或者妇唱夫随。但夫妻也必然是在很多事情上认识不同,甚至有对立的观点。

    得知临安陷落的消息,秦玉贞觉得天都仿佛要塌了。然而她看得出,丈夫赵嘉仁心里面即便谈不上非常高兴,至少是很很轻松,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当丈夫成为大宋历史上最年轻的左丞相,秦玉贞在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同时,又担心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被架在火上烤。面临亡国危机的时候,这个左丞相可不容易当。可赵嘉仁对自己成为权力巅峰的现状非常适应,仿佛他本来就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一般。

    现在得知收复临安,秦玉贞是真的很想笑出声的。不过见到丈夫双眼中的冷峻,她就感觉到此事绝非那么简单。看着丈夫抱着他们的幼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温馨场面,秦玉贞开口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福州。”

    听小儿子奶声奶气的说着小家伙的话,赵嘉仁对秦玉贞说道:“要是没有不回福州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应该不会回到福州。等战局稳住,临安不会遭到蒙古军的突袭,我就会把你们都接到临安去。估计不会太久。”

    “这仗还要打多久?”秦玉贞问了一个她觉得最关键的问题。

    “打到我们和蒙古都打不下去为止。”赵嘉仁和以前一样给了秦玉贞回答。

    知道自己未必能接受赵嘉仁的想法,也知道也未必能理解赵嘉仁为何会这样看待问题。然而秦玉贞知道这是赵嘉仁的真心话,她只能选择接受这么一个现实。

    秦玉贞有些误解了赵嘉仁,她觉得赵嘉仁是不得不和她说话。其实赵嘉仁倒是愿意和妻子说说话,很多话他根本没办法拿出来与别人讲。话憋在心里面可是非常难受的事情。

    朝廷里面现在洋溢着欢喜的情绪,前临安朝廷的官员或者是赵嘉仁手下的干部都一样。即便不是靠武力夺回临安,然而蒙古军撤出临安就意味着最糟糕的时期结束了,曾经看似不可抵挡的蒙古人也进入撤退阶段。在这样的情绪下,赵嘉仁又提出将朝廷从福州迁回临安,大家更是开心。

    赵嘉仁很想和大家一样开心,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拖延并非是赵嘉仁的习惯,既然决定返回临安,他就没有丝毫迟疑。规模本来就不大的朝廷登船出航。那天正好是节气上的小雪,而福州的天空只是灰蒙蒙的,并没有雪花飘落。

    准备出发的人已经很多,前来送行的人都在外面告别,不允许进入码头范围,以免造成交通混乱。不过徐远志并不在被阻止的行列。此时他官拜户部尚书,虽然理论上应该随朝廷北上,然而此时大宋的粮饷都得靠广东路、交趾郡、占城郡、暹罗郡。户部尚书只能先在福建路坐镇。而且徐远志在朝廷北上之时,要南下广州。

    在出发前,徐远志前来见得是他师侄司马考。见到司马考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徐远志就说道:“你到临安之后,想必要处置宋奸吧。”

    司马考已经知道自己师叔来送别,绝非是什么离别之情。大家都这般年纪,哪里还有小儿女之态。不过即便是想到这些,司马考也没想到徐远志关注的竟然是这件事。

    点点头,司马考答道:“我身为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还能有什么别的处理么?”

    看师侄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徐远志叹道:“司马,此时我觉得你万万不要意气用事。”

    对这样的劝告,司马考爽快的说道:“师叔,不教而杀谓之虐。所以我不会计较百姓。”

    见师侄如此含蓄的表达他的看法,徐远志只能说的更明白一些,“你若是对那些文武官员大开杀戒,已经会造成人心不稳。而且我最担心的是那些人跑了,你大概不会放过他们的家人。那些人的家人若是背叛了大宋,想来此时已经跟着跑了。对他们的家人不利,那就过了。”

    司马考摇摇头,“师叔,你所说的我明白。不过若非是他们家人明确的与蒙古人为敌,否则我大概是不会让他们有之前的地位。时代变了,师叔,时代变了!以前我们没有祖国,现在我们有了!”

    徐远志被司马考强硬的态度弄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跟着赵嘉仁之后,司马考就能感觉赵嘉仁所讲述的道理很多地方非常好,可感觉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方。就如‘祖国’之说。以前都是谈父母之邦不可弃,但是对于士大夫而言,他们则是谈皇帝是否失德,是否有什么错误。或者是权相贾似道胡作非为,所以大宋气数已尽。总之,他们投降是有道理的。

    赵嘉仁不谈这些个人得失对错,在国家角度上,赵嘉仁激进的无与伦比。身为中国人,就必须热爱祖国。爱国是每一个中国人,包括皇帝在内的每一个中国人都必须尽的义务。但凡是叛国、卖国,那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范畴。包括皇帝在内,哪怕这个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也没有权力叛国卖国。

    以前的时候,权力和理念都位于皇帝之下,皇帝有权力做他认为的选择。在蒙古入侵的时候,徐远志看到赵嘉仁做出了与历朝历代完全不同的选择。至少有一条内容凌驾在皇帝之上,如果皇帝自己不能做到,别人就可以有正当的理由造皇帝的反。

    如果是别人,有可能觉得赵嘉仁是在限制小皇帝的权力。然而徐远志认识赵嘉仁十几年,他现在并不认为赵嘉仁的理想仅限于现在。也就是说,赵嘉仁制订了一条凌驾在他之上的理念。而司马考现在就要依照这条理念对投降了蒙古的大宋文武以及这些文武的家族动手。

    徐远志继续劝道:“起杀心易,起慈悲心不易。若是只图报复,只怕别人觉得朝廷刻薄。”

    司马考原本脸上还有些笑意,听这话后忍不住变了脸色,他愤愤的说道:“大宋养士几百年,那些文臣武将又是怎么对待大宋的。这时候他们还有脸说朝廷刻薄?”

    “若是那些人再弃暗投明呢?”徐远志问道。

    “弃暗投明?”司马考讶异的瞪大了眼睛,“师叔,他们背叛了一次大宋,然后再背叛一次蒙古。这……这……这种反复小人还留他们何用?师叔!师叔!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对百姓暴虐。他们不过是百姓,蒙古人来之前,他们给大宋纳粮交税。蒙古人来了,他们为了能够活下去,被迫给蒙古人做些事情,都非他们本意。可那些人我不能放过。”

    徐远志看着自己的师侄,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痛恨神色。这也是徐远志非常担心的事情,司马考很聪明,然而太容易钻牛角尖。也就是说,他明白正义所在,却很容易迷失在利用正义发泄自己愤怒的行动中。

    果然如徐远志所料,司马考带着丰沛的仇恨,恶狠狠的说道:“不教而杀谓之虐。那些当官的读书人可都是读过书的。他们都听过忠君爱国的道理,都读过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杀他们,绝不是不教而诛!”

第23章 回临安(中)

    赵嘉仁来过临安不少次,对于临安也算是比较熟悉。之前临安的繁荣还历历在目,此时亲眼看到的临安人口只剩下之前不到一半,整座城市显现出的已经不是萧瑟,而是荒凉。

    先命人打扫皇宫,以尽快让太后杨淑妃与小皇帝住进去。赵嘉仁就到了被抢的空空荡荡的政事堂与枢密院参观了一番。从今天开始,赵嘉仁就将是这两个地方的主人。

    身为大宋左丞相,赵嘉仁自然是政事堂主宰。而兼任枢密使之后,赵嘉仁则是大宋最高的军事长官。之所以让大家称自己为‘太尉’,就是因为赵嘉仁是大宋真正的太尉。与那种习惯性的尊称完全不同。

    看完两地,赵嘉仁命道:“以后就在政事堂办公。”

    赵太尉领着朝廷重回临安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江北的扬州,负责扬州战事的陈再兴表哥马上就送信前来。和贾似道不同,赵嘉仁对于信息的传递很重视,所以信使送来的信很快就转递给赵嘉仁。此时的赵嘉仁正在宋理宗的陵墓前,重新回填蒙古军挖开的墓地。

    对于宋理宗,赵嘉仁其实没啥特别的感情。他的君臣观与员工和公司老板的关系差不多,从这个角度,赵嘉仁与大宋时代的大部分文人其实别无二致。

    但是赵嘉仁与那些文人完全不同,他对于国家的理念可不是那帮文人能够比拟的。当然,这也不是赵嘉仁拥有强烈的道德观,有这样的观念,是现代民族国家的理念和TG的革命前辈们身体力行的事迹教育出来的结果。

    亲自带队给挖开的墓穴填土,赵嘉仁情绪有些激动。宋理宗死后代表的就是大宋,而大宋则是华夏的延续。若不是宋理宗生前值得批评的地方太多,加上赵嘉仁对宋理宗也没什么感情,他的情绪才只是激动而已。如果是有人敢去挖了黄帝陵,赵嘉仁此时的情绪大概会因为过于强烈而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斩尽杀绝’。

    蒙古掘开宋理宗的坟墓之后,除了把尸体与棺椁都给运走之外,还把所有陪葬品都给盗走了。这都是中华的民脂民膏,赵嘉仁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些遗憾,若是能追回来送进博物馆就好了。

    就在此时,来自扬州的信件送到赵嘉仁这边,他让部队继续填土,自己开始读信。

    陈再兴在信里面告诉赵嘉仁,在江北的阿术元帅先是与宋军对峙,一度用威力胜过以前的火炮与宋军对射。不过阿术元帅的火炮是放在大车上的,大车的个头远远胜过宋军的炮车。即便蒙古军的火炮射程有所增加,还是比不上宋军。对射中蒙古木质大车被击毁,蒙古军的努力就化作泡影。

    然而之后下起秋雨,宋军也没想到蒙古军排出大阵仗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撤退。等雨停之后两三天,宋军才发现蒙古军竟然跑的无影无踪。派出侦查部队,最后发现蒙古军已经撤到了淮南西路。

    得知赵嘉仁抵达临安,陈再兴就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收起信,赵嘉仁心中一阵遗憾。从整体形势来看,蒙古军收缩战线,完全没有在长江下游与宋军一争雄长的打算。这对于蒙古军是个很好的选择,对于宋军可就不那么好。在这时候,赵嘉仁的部队也不过110个营,这些兵力可以与蒙古军进行会战,却不太能够对收缩战线后的蒙古军实施凶猛的追击。现在赵嘉仁只回到了江南,连长江以北的淮东路都没能完全控制。如果实施猛烈追击,搞不好就会落入蒙古人设下的陷阱里面。如果战略正确,冷兵器的蒙古军同样可以让宋军无处着手呢。

    眼瞅着地上的大坑差已经填平,士兵正在进行最后的平整工作。赵嘉仁对御林军统领张世杰说道:“张统领,请杨太后与官家给理宗上个香吧。”

    张世杰一愣,忍不住问道:“太尉,难倒不该对着……北边上香么?”

    对这种封建迷信,赵嘉仁非常不喜欢,不过这还在他能容忍的范畴之内。所以赵嘉仁答道:“理宗乃是我华夏人,即便尸首被劫走,他的魂魄也不会跟着蒙古人走。难倒你觉得蒙古人还有妖法能够拘走理宗的魂魄不成?”说到最后,赵嘉仁的声音已经非常严厉了。

    张世杰听完赵嘉仁的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太尉想岔了。我也觉得理宗的魂魄已经还留在我大宋的土地上。”

    赵嘉仁见张世杰没有犯浑,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太后与官家过来祭奠理宗的魂魄。”

    没多久,杨太后就抱着小皇帝,在张世杰的陪同下走到已经设好的香案前开始祭拜。杨淑妃,初选入宫为美人。咸淳三年,进封淑妃。反正从长相上,绝不能算难看,甚至还能说有点姿色。

    不过赵嘉仁并不是用男人看女人的视角去看杨淑妃的,他正在用权力者看待另外一个权力者的眼光打量着杨淑妃。这个女人与赵嘉仁相比,论能力才干等个人素质,她都无法与赵嘉仁抗衡,唯一有优势的大概是年龄吧。她好像比赵嘉仁小五岁,以女性平均寿命比男性长的规律,这位太后有极大几率死在赵嘉仁之后。

    但这并没有让赵嘉仁感到威胁。真正有威胁的就是杨淑妃毕竟是太后,这女人若是被别人挑动起什么野心,这个女人在有了野心之后再具备愚蠢的话,那很有可能在某次朝会上,杨淑妃就公开吆喝‘赵嘉仁谋逆,当杀之’。那时候即便赵嘉仁把她给弄死,他也会整的灰头土脸。

    想到这里,赵嘉仁忍不住去看了看张世杰。至少这位张世杰就属于有能力穿针引线的人,而且张世杰到现在为止的行动中,好像也没什么能证明他不会穿针引线的证据。

    在看着太后祭奠的时候,赵嘉仁心里面翻腾着权术的问题。等杨太后祭奠完毕,在张世杰的护送下乘坐车辇离开。赵嘉仁就在御林军以及其他前来的部队做了个小演讲。

    “今日我等来祭奠理宗,有人认为理宗的尸体被蒙古人劫走,所以理宗的魂魄也被带走。我可以告诉诸位,这想法是大错特错。我等生为华夏人,死为华夏鬼。我华夏之地就是我等魂魄安眠之地。我华夏不亡,我等祖宗死后就不会无处安眠。我等死后魂魄也不会没有归处。理宗的在天之灵依旧在我们华夏的土地上。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打败万恶的蒙古侵略者,夺回被他们劫走的尸骨。你们有信心么?”

    尽管赵嘉仁自己是不信在天之灵的,而且他理想中的中国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掌权的中国,可面对没进行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的军队,赵嘉仁也只能先抢占对于死后世界的解释权。而且这个解释权看来得到军人们的认同,听到了赵嘉仁的问候,一众军人们纷纷喊了起来,“有!”“我们有信心!”

    既然自己的解释权得到了认同,赵嘉仁便继续喊道:“很好!那么我们就唱起歌来,让理宗在天之灵看看我们的军威!”

    “大刀向鞑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即便杨太后上了车辇,距离填坑的场所有段距离,嘹亮的歌声依旧能够听得清楚。看得出这位杨太后并没有为军人们的激昂情绪所感动,她对张世杰说道:“张统领,我们娘俩蒙受你照顾到现在。以后就更得拜托你照顾才是。”

    听了太后的嘱托,张世杰忍住激动,用力点头,“请太后放心,只要臣在,就一定护得太后与官家周全。”

    先解决了此事,赵嘉仁便带领部队返回临安。走在路上的时候,赵嘉仁心里面还是非常不理解,伯颜到底是脑子里进了什么样的水,才会做出盗走尸体的选择呢?这么做只能让大宋对于蒙古的敌意更强才对。

    就在赵嘉仁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运送宋理宗的船依旧在行驶的道路上。自从挖掘出宋理宗的棺椁之后,伯颜就立刻下令把宋理宗的尸体随着棺椁送去大都。这一路都有水路,而且蒙古可不会给宋理宗的棺椁什么风光体面的接待。他们就是一个劲的赶路赶路,棺椁在这些人眼中也就是一件行李货物而已。

    以这样的努力,等赵嘉仁填了坑,祭拜了宋理宗的在天之灵后的第三天,宋理宗的棺椁就给运送到了大都。蒙古平章郝经身为儒生,当然知道这么干是违背了儒家理念的。但是郝经却没有因为而表现出丝毫的不高兴。他心里面甚至还有些高兴。

    伯颜这么做并非是按照儒家或者汉人的传统,伯颜这么做是根据蒙古人的传统。果然,忽必烈大汗接到宋理宗的棺椁与尸体之后,就昭告蒙古。一直以来与蒙古作战的宋国皇帝宋理宗已经被蒙古抓到了。作为战争挑起者的宋理宗既然被抓,宋国临安朝廷以及投降。对宋国的惩罚完成了目的。

    郝经心中对这发言无比支持。无论如何,蒙古大汗踏上了下台阶。战争已经有了结束的迹象。

第24章 回临安(下)

    进入了宋历十一月,北方大都的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降下雪花。路人人抬头看天,孩子们发出喊叫,而这座新兴的城市很快就银装素裹。

    雪下到第二天,马车停在宫门前,郝经从车里下来,被侍卫迎进宫内。

    忽必烈极为器重郝经,宫门前下车是规矩。进宫之后郝经被扶上马,由侍卫牵着马前往忽必烈身边。进了暖洋洋的房间,忽必烈已经在桌边坐着。见郝经进来,忽必烈连忙招手让郝经到桌边坐下。

    桌子中间放了个铜火锅,郝经没到过21世纪,所以不认识那是常见的‘北京老火锅’的铜锅,也看不到锅底‘福州监制’的字样。最近大都皇宫内出现了越来越多南宋宫里的物件。看那精致的做工,郝经知道这是从南宋皇宫弄来的。

    除了忽必烈与郝经之外,丞相史天泽也在座。蒙古人没那么大规矩,火锅已经烧热,大家就把牛肉片、羊肉片还有洗净切好的冬储大白菜给放进去。等涮熟之后,蘸着芝麻酱、蒜蓉、韭花混合的酱料来吃,三人吃的都挺开心。吃的差不多,忽必烈放下筷子笑道:“宋国做菜倒是很有一套。”

    火锅烟囱顶端的风门被关上,锅里面的汤立刻就不那么沸腾。郝经知道大汗忽必烈找自己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吃饭,他方才就赶紧吃饱,以便现在说话。

    称赞了一下江南的做菜手段,忽必烈继续说道:“你们觉得赵嘉仁会割地、称臣、纳贡么?”

    没提南宋的小皇帝,而是直指现在南宋的掌权者左丞相赵嘉仁。被问到这个问题,史天泽开口说道:“大汗,前几日南宋降将高达到了大都,我奉命去见他。问起赵嘉仁来,高达认为赵嘉仁当年在鄂州就极力要贾似道在与我们议和的时候不割地,不称臣,不纳贡。臣以为他现在更不可能这么做。”

    “高达……,哼哼。”忽必烈很感慨的笑了笑:“当年鄂州的那些人里面,留在宋国那边的只剩下赵嘉仁一个了吧?”

    史天泽连忙答道:“贾似道被贬斥之后大概是没机会再被启用。现在还在为官为将的,宋国那边就只剩下赵嘉仁。”

    听了这么一番对话,郝经同样觉得心中感慨。鄂州之战,宋军那边是贾似道、高达、吕文德、赵嘉仁、刘整,还有些别的将领。吕文德病死在临安总投降之前,临安总投降之后,那帮曾经在鄂州奋战的宋军将领们都选择了投降。没投降的只剩两个文官。若是双方有机会再战的话,将领们的立场可就太讽刺了。

    稍稍怀旧,忽必烈再次话题转回到现在,“册封赵嘉仁做宋国皇帝也不行?”

    没等郝经说话,史天泽摇摇头,“臣以为不行。”

    郝经立刻说道:“臣愿意去临安一试。”

    忽必烈对郝经非常器重,听说他又要去南宋,就打心里面不乐意。郝经知道忽必烈的心意,他说道:“陛下,臣知道陛下担心宋国不懂礼节,杀戮使者。然而臣听闻赵嘉仁曾经阻止过他的手下这么干。想来那样的一个人不会做出杀害使者的暴行。就算他冥顽不灵,我们已经仁至义尽,灭宋之时再也不用于心不忍。”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把忽必烈都给逗乐了。他叹道:“郝先生既然如此坚持,我便让你再去一次。不过只此一次。”

    这顿饭吃完,郝经与史天泽一起离开。出了宫门之后史天泽对郝经说道:“郝先生,我弄到些好茶叶,要不要去我那里尝尝看?”

    郝经考虑了一下,便笑道:“今日这雪下得不错,身上又暖和,坐车赏雪如何?”

    史天泽并没有拒绝,径直上车后他开口说道:“我觉得赵嘉仁不会反对议和,却不会答应咱们的条件。”

    郝经叹道:“就是这种宋国人太多,才会刀兵不息。”

    听了这话,史天泽也叹口气。他并非因为赵嘉仁的冥顽不灵而感叹,而是对郝经的一厢情愿而遗憾。作为一名老军人,史天泽对伯颜评价极高。如果连伯颜都不敢在江南待下去,蒙古凭什么要赵嘉仁割地称臣。被史天泽领军消灭的李璮实力可比赵嘉仁弱的许多,他不照样起来造反了么。

    就在史天泽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听到郝经叹道:“若是伯颜大帅能灭了赵嘉仁,他就绝不会手软。现在连伯颜大帅都退出江南,想来江南是守不住的。”

    猛然听到这么合心意的话,史天泽猛的点头。接着他才明白过来,说这话的居然是方才满足屁话的郝经,这可就让丞相史天泽感到讶异了。

    郝经叹道:“鄂州之战,宋国侥幸让我大蒙古退兵。若是贾似道肯议和,就不会有之后的战事。此次赵嘉仁若能不再犯浑,未来我蒙古与宋国之间就可以和平。我之所以要前去劝说他,就是不想让事情再如之前那般。若是这么打下去,还得死多少人啊!”

    “可他若是不肯割地求和呢?”史天泽继续问要点,在宋军开始实施反攻的现在,史天泽一点都不认为宋军会坚持不下去。不管宋军之前是怎么在亡国危机下坚持下来的,既然最黑暗的时期都没有丝毫动摇,现在更看不太可能向蒙古屈膝。

    “就算是宋国不割地求和,至少得让宋国上下觉得我大蒙古有和平的心意。若是宋国上下都觉得我大蒙古满心只有灭了宋国的打算,那就只有兵祸连接,永无宁日。”郝经慨然说道,说完之后他苦笑着摇摇头。

    瞅着郝经一副千万人吾往矣的姿态,史天泽觉得自己真的无语了。说蒙古不想去消灭宋国,史天泽自己都不信。难倒郝经忘记了蒙古朝廷几个月来是怎么讨论消灭宋国在福州的小朝廷么?

    谈到这里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史天泽想起家里还有些别的事情,表示自己就要下车回家。郝经也没有做出任何挽留,两人就这么分别,临走时史天泽还真心的祝福郝经一路顺风。

    郝经本来想着坐船南下,此时是冬天,南下临安正好是一路顺风的时候。找了人一问,负责船只的官员愁眉苦脸的说道:“平章,您还是走陆路吧。”

    “为何?”郝经问。从北边乘船南下也就四五天就能到庆元府。走陆路需要好久。

    官员叹道:“在攻破襄阳之前,我们的船还能在海上走走。自从攻破襄阳之后,宋国的军船就在海上四处游弋,见到我们的船就打沉。我们这边已经死了几百人,大半年都没船敢出海。平章,你可不要为难我们啦。”

    “为何不上报?”郝经问道。不过他说完之后也觉得这么提问比较不合理。郝经现在是大学士知平章事,主要是给忽必烈出谋划策。这看着应该什么都知道,其实很多具体事务事情根本不会告诉他。譬如这个海上遭受打击的事情,仔细想的话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占据优势的赵嘉仁怎么可能允许蒙古军船在海上自由航行呢?

    海路没办法走,就只能走陆路。比较快捷的路线自然是走山东,沿着运河南下。从扬州渡过长江,继续顺着运河抵达临安。郝经在前去兵部,希望兵部能够给他出个文书,在经过山东各地的时候能有地方上的军队护送。

    兵部的人也愁眉苦脸,“平章,宋军今年在山东肆虐,兖州青州等地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恢复。送你到德州还好,送你到兖州,光靠地方只怕是不行。不若你直接请一支人马护送。”

    郝经登时就有些懵了。他当然知道今年宋军从海州出发,在山东肆虐过。所到之处的蒙古地方官府被杀戮一空。可郝经万万没想到几月了,新一批的地方官都已经派出去,结果地方上的局面竟然还没恢复。

    不得以,郝经找到丞相史天泽,询问起他有关山东那边是不是真的还如此之乱。史天泽笑道:“大概是那些人怕你万一出事。山东虽然有点乱,却还不至于乱到没法走动地步。”

    本想着说这些来忽悠一下郝经,看郝经表情认真,史天泽接着说道:“派一支人马护送你有什么不好?”

    “山东怎么会乱到这般地步?”郝经追问道。

    史天泽叹道:“那是之前李璮的部下又有人起来作乱?”

    “李璮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怎么会现在还在乱!”郝经并不相信。

    史天泽叹口气,“你不知道啊。十年前李璮虽然死了,但是如何处置李璮手下的两万人。大家的想法是不行就杀了吧。结果杀了一万多,剩下的那些虽然被饶了,却也怀恨在心。宋军今年在山东杀戮一番,那帮心怀不轨的就再次起来作乱。朝廷现在正在清剿。”

    郝经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忍住了。告辞之时都快走到门口,郝经停住脚步转身说道:“若不早日停战,国家只会继续动荡不安。”

    在50骑兵的保护下,郝经离开大都南下。他出发前已经联系了在海州的宋军,抵达海州之时验了公文,海州宋军便让50蒙古骑兵留下,派人送郝经前往临安。一路走得都是运河,在十二月抵达目的地临安。

    鄂州之战后,也是郝经到临安与南宋谈判。那次谈的很糟糕,南宋没有答应蒙古人的要求。此次又会如何呢?

    进入十二月,马上就要到元旦。回到这座名城,看着临安城行人稀少的模样,郝经感觉非常不安。

第25章 被侵略者该有的逻辑

    郝经的发言不长,赵嘉仁发现自己居然一言不发的听完了郝经的表达。先在心里面给自己点了好几个赞,赵嘉仁接着发现自己也许有了点精神分裂的迹象,心里面至少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我的耐心真的已经比喜马拉雅山都高……”

    “特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受侵略者的羞辱?”

    “至少从郝经的话里面可以分析出蒙古人的想法……”

    “干!既然侵略者都该去死,我听一个死者的屁话有意义么?”

    “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是杀戮能够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身为一个民族主义者,赵嘉仁只觉得自己精神上的颅骨被怒火给弄到嘎吱吱作响。因为知道自己不该被情绪左右,赵嘉仁就努力寻找平息这股火焰的方法。

    在此时,郝经说完自己准备好的内容,便饶有兴趣的看着现在临安朝廷的掌权者。在见到赵嘉仁之前,他已经被告知,赵太尉公务繁忙,所以郝经不要引经据典,不要长篇大论,只要切中肯綮的将想法说出来就好。以赵太尉的聪明,不会理解不了郝经的意思。

    现在郝经看得出赵太尉情绪激动,然而令郝经更在意的是赵太尉那个圆寸的发型。头发只有贴着头皮长短,猛一看很有些和尚的意思。赵太尉的衣服同样非常有趣,不是传统的汉族服饰,而是一种对襟右衽的棉布短衣。裤子挺正常,上衣到裆部以下,却还没有到膝盖。脚上是一双能护住脚踝的皮靴,另外还有一顶棉绒的八角帽放在赵嘉仁面前的长桌桌面上。郝经就在这张长桌的客座。

    即便是以蒙古人的角度,这身衣服也显得有些太简单了。郝经心里面对此非常在意,因为宋军们的衣服都是这个模样,从小兵到军官都一模一样。

    赵嘉仁终于勉强脱离了愤怒的状态。恢复的方式就是反复告诉自己,郝经所说的立场与赵嘉仁的立场全然不同。既然立场不同,那就没必要管对方说啥,只看他们能拿出什么就好。所以赵嘉仁问道:“我听你的意思是说蒙古什么都不用出,只要是我们割地、称臣、纳贡。我有没有理解错?”

    郝经一愣,身居高位的宋国官员难倒不该是高来高去么?赵嘉仁怎么贴着底线就来了?仔细了准备方才对赵嘉仁讲述对话,郝经完全知道这话里面到底有多少是虚头,若是把虚头也算进去,结果必然是破局。郝经连忙说道:“也不能全然这么讲。”

    “不能这么讲,那该怎么讲?”赵嘉仁继续追问。

    这家伙真的是文官么?就算是武人也不会这么讲话啊……郝经的心中一阵翻腾。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以进为退的反问赵嘉仁,“不知道赵相公……”

    “叫我太尉。”赵嘉仁打断了郝经的话。要是大宋国内的人喊相公,赵嘉仁还勉强忍了。被外国人称呼为相公,赵嘉仁可真的hold不住。

    而这话听在郝经耳朵里面则是另外一种意思。从秦代开始,“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并为“三公”。太尉掌军,赵嘉仁强调他太尉的官职,加上他这身军服,大宋的掌权者是要宣告他武人的身份。

    稍一思忖,郝经继续说道:“太尉,你可愿意息了刀兵?”

    赵嘉仁毫不迟疑的答道:“天下和平当然是好事。不过这种所谓的和平不能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

    “那就是说太尉觉得称臣、割地、纳贡是蒙古强加给太尉的?难道这不是因为宋理宗穷兵黩武,昏庸无道么?”郝经尝试探出赵嘉仁的底线。

    一个坚信自己信仰是正道的人在阐述信仰的时候大多都是很坦率的,赵嘉仁在这种时候从来很放松,很坦率。“不是强加给我,而是强加给大宋。现在二十万愿意为大宋舍生忘死的大宋人民正集结在我们大宋的旗下。有些人已经打进过山东,而且正准备再打进去一次。有些在准备追击向汉水撤退的伯颜。有些正在积极训练,准备加入战斗。郝先生,我想问你,你觉得他们为什么在临安朝廷投降之后依旧舍生忘死的投入战争。是为了割地、称臣、纳贡么?”

    郝经努力去理解赵嘉仁的意思,可他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便尝试用自己想象出来的视角说道:“赵……太尉。你乃是大宋的左丞相,自然知道若是太平了,这些人就不会惨遭不幸。”

    上一世被背叛的蒲家杀害之时,赵嘉仁唯一没有感到遗憾的,就是他是在战斗中被敌人杀死,而不是窝窝囊囊的不敢反抗,进而被人杀死。

    现在郝经用死亡来威胁,赵嘉仁忍俊不止的露出笑容。而这笑容让郝经觉得一阵不安。那是坦率面对死亡威胁的笑容,没有愤怒,没有恐慌,有的只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对自己的信心。

    带着这种欢欣的情绪,赵嘉仁答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讲,大宋今日的样子才是惨遭不幸。对这些人来讲,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那就是我们的祖国惨遭不幸。郝先生,你效忠的是忽必烈,你效忠的是蒙古朝廷里面的那个蒙古大汗。而我们效忠的大宋,我们效忠的是华夏,我们效忠的是华夏万民。如果你能理解这些的话,你就能理解什么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郝经绷紧嘴唇,眼睛忍不住瞪大了。他读书很多,对于理学尤其热爱。所以他被赵嘉仁这话里面的逻辑给激怒了。在这一瞬,郝经是用一种面对思想敌人的态度看待赵嘉仁。这种思想上的敌人比现实中的敌人更可恶!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郝经的声音里面有着热度,赵嘉仁方才的话里面所讲述的内容就是挑战的君为臣纲。在郝经看来这是绝不能允许。下位者以某种理念为名,完全无视上位者的存在,这本身就是对秩序的颠覆。

    “赵太尉,你不能忠于宋国官家,便想出这种说辞。可你有没有想过,等有朝一日你的臣下不愿意忠于你,他们也会用这种说辞来对付你。今日你用效忠华夏为理由,明日你的臣下就能用你失德为理由。你能说出这等话,就不会觉的羞耻么?!”郝经声音亢奋,让在旁边监视警卫人员都高度警惕起来。

    “朱熹那套本来就是伪学,我和他不同,有什么好羞耻的。若是讲三纲,那也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官家会屙金溺银?他拿出来的钱还不是百姓的钱?从百姓的角度来看,若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那就踊跃从军灭掉蒙古。蒙古灭了,就没人入侵我们大宋。”赵嘉仁从容的答道。

    郝经被赵嘉仁的话气到眉毛都要竖起来。赵嘉仁也不知道让郝经如此愤怒的是对朱熹的抨击,又或者是消灭蒙古的观点。不过把这些说出来,赵嘉仁自己是非常开心,非常舒畅的。带着这样的情绪,他说道:“郝先生,我前面就讲了,现在的大宋这不是以前那种只为一小撮人所有的大宋。现在的大宋是我们所有大宋人的大宋。我现在还要告诉你一个我们被侵略者的逻辑。我们之所以被打,并非是我们错了,而是我们还没有学到如何去战斗。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学会战斗,和侵略者战斗到底。这是我最希望你能够认清的事实。”

    谈到这里,郝经还想再尝试说服一下,但是看到赵嘉仁一副真理在握的表情。他心中生出强烈的厌恶,于是会面就结束了。

    看着郝经的背影,赵嘉仁长长的吐出口气。觉得心中的负面情绪也随着这口气被吐的干干净净。侵略者们总会拿出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卖国者们也是。倒是美国人杀戮印第安人,贩卖黑奴的时候……

    赵嘉仁发现了其中的逻辑问题。即便是美国佬,现在也因为这种行为而遭到报应。在赵嘉仁穿越之前,美国国内已经开始拆除南方军领袖李将军的雕像,更有人要求拆除‘大奴隶主华盛顿的雕像’。

    看来伪君子还是比真小人要靠谱。伪善,是邪恶不得不向正义做出的致敬!

    把思辨收起来,赵嘉仁继续进行今天的工作。此时是战争状态下,所以元旦只有各个单位的小规模庆典。当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江南开始一个地区一个地区的执行土地国有制。

    经过蒙古人的肆虐,以及赵嘉仁的总撤退计划。嘉兴府、庆元府、苏州府没剩下啥人。赵嘉仁已经下令,在原先嘉兴府的地界上,松江以北划出一个松江府。现在松江府、嘉兴府、庆元府(宁波)、苏州府,这四个地区开始实施土地国有制的改革。

    开春前就要把具体执行给定下来。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新制度不能保证农业生产,并且促进农业生产。那这个制度就注定会彻底失败。公田改革是经验,也是前车之鉴。

第26章 议和与求和

    把郝经的拜帖放到桌上,张世杰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了桌角那摞大宋日报上。到了临安之后,赵嘉仁与大宋官家的物理距离拉近,身为禁军统领的张世杰终于可以比较同步的拿到《大宋日报》这份政事堂的机关报。

    这份大宋政事堂机关报报体例比较接近21世纪的报纸,铅字油墨印刷,两张四页八版。上面都是新闻,社论,还有各种科普性的玩意。郝经前来临安后,大宋日报只是刊登一条非常简单的新闻,可这个消息意味着蒙古对大宋的态度有变化。

    在大宋所有官员中,最早见过郝经的就是张世杰。那还是张世杰当蒙古国人的年代,他跟着张柔做亲随。郝经则在张柔家的藏书馆内读书。两人见过,偶尔说了说话,通了个名。也就这么一个交情。后来张世杰犯事,为了保命就跑到南宋来投奔,成为了吕文德的手下。

    这位张柔是忽必烈的爱将,虽然自己是名将,最出名的却是他的九儿子张弘范。现在张弘范乃是蒙古元帅,战功赫赫。

    老相识前来拜访,张弘范倒是想见一见,至少听听郝经带了什么使命前来。然而他又觉得这么做不合适。御林军统领的职务不算高,但是地位很高。这个职位象征着‘绝对忠诚’,官家的生死就掌握在御林军统领的手中。现在若是被人宣传起御林军统领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宋人,这就不太合适。

    可一想到郝经带来的使命,张世杰就忍不住。于是另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按照赵嘉仁的观点,不管是大宋或者是蒙古国的北方汉人都是中国人,两个中国人见面应该没问题。带着这种自我欺骗的念头,张世杰就请郝经进来。

    “张统领,多年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啊。”郝经用北方话对张世杰说道。

    听着熟悉的乡音,张世杰忍不住苦笑。然而他也只是苦笑着请郝经坐下。郝经上来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次我奉陛下之命,想册封赵嘉仁为宋国皇帝。”

    张世杰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激烈跳动起来。他连忙问道:“然后呢?”

    郝经先做大言吓唬一下张世杰,接着他很技巧的不提赵嘉仁的反应,而是换了个方向,“张统领,就你来看,和议对贵我两国有何害处么?”

    在抵抗蒙古的时候,张世杰态度意志很坚定。不过正因为他没有在后方,所以对战争的态度和那些一线军人别无二致。点点头,张世杰答道:“当然没坏处。”

    听了张世杰支持和平的言语,郝经心里面一阵欢喜。接着他听张世杰继续说道:“若是割地上贡,那就算了。”

    这下郝经的心情一落千丈,他恼怒的质问张世杰,“若不称臣、割地、纳贡。我大蒙古怎么能觉得宋国是真心求和?”

    张世杰毫不迟疑的反问:“若是不退出我大宋国土,交还掳走的大宋人民与财务,我大宋怎么能觉得蒙古是真心想议和?”

    这话并非是张世杰自己的看法,而是在福州关于大宋前途的会议提出的要求。赵嘉仁说的非常清楚,“我们可以讨论什么是国家利益,但是在已经确定的国家利益问题上没什么好讨论的。所有官员都得遵守。谁不认同,谁要自己弄出他自己的说法来,马上就滚蛋!永不录用!”

    郝经想玩话术,可他没想到张世杰听了郝经的话之后就确定赵嘉仁的表态与他的要求没有分别。大宋不是不可以与蒙古议和,然而议和必须是基于对等的议和,基于非被侵略状态下的求和。大概能确定赵嘉仁并没有违背制定的规定,张世杰觉得心中的好奇基本被满足,怀疑被开释。

    第二天,政事堂机关报大宋日报上就写了一篇关于和蒙古和谈的社论。社论认为和平对大宋不是坏事,但是国家利益不得损害。所以坚决不接受称臣、割地、纳贡的要求。议和可以,但是议和绝不是求和!社论的最后,铿锵有力的提出,‘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我们现在要的就是对蒙古侵略者进行军事反击,先恢复大宋领土!’

    看完这个,又见到了郝经,张世杰对现状完全有了认识。即便知道对蒙古反击会很吃力,张世杰并没有觉得六神无主。

    赵嘉仁并不是只说说而已。刀剑是和蒙古人最有效的交流手段,虽然是冬天,30个营的宋军依旧从日照与徐州出发,向着山东的兖州、青州以及河南东部的德州府进发。

    在正月十五,忽必烈就再次得到宋军肆虐山东的消息。归德府原本就是大宋所有,只是在襄阳之战后被放弃了。宋军在归德府只是围歼了几百人的守城部队,顺道把归德府的蒙古官员和宋奸杀了个干净。与山东的损失相比,归德府的这点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蒙古二十万主力在长江两岸,淮东宋军利用内线优势发动进攻。史天泽原本知道忽必烈的心思,一旦调动长江流域的蒙古军回来,此次的灭宋战役大概就可以收场了。嘴上不说,忽必烈心里面其实一点都不想放弃长江流域。所以他迟迟不肯下令主力返回。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容这么犹疑不决,要么下令蒙古主力返回防御宋军,要么下令蒙古主力与赵嘉仁在江南决战。史天泽在这两个选项中左右为难。

    “命亲军南下。”忽必烈用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

    “不可!”史天泽立刻表示反对。

    “不可!”戈尔滕同时表示反对。

    汉人大臣与蒙古贵人对视了一眼,史天泽先开口说道:“陛下,杀鸡焉用牛刀。万一有个闪失,大都就门户洞开。”

    忽必烈瞪了史天泽一眼,哪怕知道这话很有道理,可忽必烈不爽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有好感。等史天泽说完,戈尔滕用蒙古语说道:“大汗,海都那个叛贼若是趁机有异动,大汗要用什么兵打他?”

    忽必烈的神色更加严峻起来。孛儿只斤?海都是黄金家族的成员,窝阔台的孙子,孛儿只斤?合失之子。曾支持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汗位。阿里不哥失败之后,海都就在新疆那边建立起窝阔台汗国。

    阿里不哥或者是海都,政治上的理念都是‘蒙古人要过蒙古人的生活’,坚决反对忽必烈的汉化政策。成吉思汗统一蒙古,托雷和蒙哥在蒙古各个汗国与部族中都有下命令的实力。忽必烈虽然自称继承了他哥哥蒙哥大汗的地位,该是蒙古之主。可他所谓的继承并不是蒙古人传统上的继承,如果按照蒙古传统,那得蒙古各个汗王以及部族齐聚,然后共同推选出大汗来。

    父业子承,或者兄终及弟,那都是汉人的套路。蒙古大汗必须是蒙古各部在大会上推举出来的。没有这道手续的忽必烈是不被承认的。有这种看法的不仅是海都,在汉地上的不少蒙古人即便是承认忽必烈对他们的权力,却也认为忽必烈上台不合蒙古规矩。

    戈尔滕与赵嘉仁的军队打过仗,他知道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就没办法消灭赵嘉仁的军队。不必说忽必烈手下的蒙古亲军失败,哪怕是这支亲军遭受比较大的损失,就会有大量的蒙古人起来反对忽必烈。

    连一个万户都明白的道理,忽必烈这样的豪杰怎么能不明白。方才要出动亲军也是气话,蒙古大汗万万没想到他掐着宋国脖子一顿痛打,眼瞅就要把宋国给打死。没想到宋国皇帝投降之后,宋国反倒展现出实力来。从结果上看,忽必烈硬生生催生出一个强大的宋国,这样的结果让蒙古大汗感到无法接受。

    豪杰毕竟是豪杰,即便心中恼怒,忽必烈还是下达了新的命令,“告诉伯颜,若是能与宋国决战就与他们决战,若是觉得没必要,就派兵回来援助。”

    这道诏书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到伯颜大帅手中,于是在鄂州的伯颜大帅麾下就争吵起来。伯颜自己当然觉得没必要再打下去,阿术元帅也持相同的看法。阿里海牙元帅一直在湖南湖北这边,他就觉得怎么也得和赵嘉仁真正的较量一番才好。

    看着伯颜和阿术的难看脸色,阿里海牙笑道:“大帅,与赵嘉仁决战也未必要在江南。请大帅先不要撤回北方,我带我的部署前往归德府。夺回归德府之后继续向东与赵嘉仁作战。若是能胜,大帅就可顺江而下,两面夹击。”

    这个战略思路倒是充满了蒙古人的风格,遇到要出现大量损失才能攻破防线,蒙古人就会选择机动。在机动上绕两千里路并不是什么问题。对这么一个计划,伯颜觉得可行。不过他告诉阿里海牙,若是做不到的话就赶紧回话。现在的蒙古军已经出来作战好几年,既然没办法消灭宋国,让士兵就地分到土地,那就让大家尽早能回家。

    阿里海牙也是蒙古元帅,对这些自然清楚。他向伯颜保证之后,便带领了四万兵马踏上了前往归德府的道路。

第27章 血战德府(上)

    秦翎营长负责把守建康(南京)的雨花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里是处高地,守建康就必须守住雨花台。此时宋军的前锋只推进到这里,在前线作战,就必须得时刻小心。

    巡营结束之后,哨兵带回来一人。秦翎听这位自报家门之后,脸色就凝重起来。原来这位是岳家的后人,之前在临安总投降之时和众多官员一样投降了蒙古人。现在这位得知朝廷已经回到临安,便想戴罪立功。这个岳家家人带来的是蒙古军的动向,阿里海牙部正在北上,据说是要前往归德府。

    牵扯到蒙古军的大调动,秦翎营长不敢耽误,立刻把这个消息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送到了临安。此时临安正好在讨论归德府的问题。

    归德府在河南,民国时代撤销了归德府,新中国这里为商丘市。宋端平元年(1234年)六月末,全子才收复了宋太祖发迹之地南京(今商丘),赵葵担任应天府知府、南京留守。蒙古军攻陷宋朝南京,改称归德府。

    归德府这里主要是平原,赵嘉仁对这里的印象就是‘国家级产量地区’。若是能收复这里的话,粮食供应可以得到极大解决。不过这里是个平原,很适合骑兵作战。不少人都比较担心遭到蒙古军的突袭。与之相对的,也有很多人认为这里地形平坦,骑兵虽然可以跑得快,真的列阵而战,宋军也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

    就在大家争执之时,消息送来。听闻这是一个投降份子送来的情报,不少人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了。也怪不得大家如此,众人都是在国家面对覆灭危机之时坚持奋斗到现在的。对于投降份子当然看不上眼。而且投降份子还是岳家的后人,这就格外刺激大家的神经了。

    在这件事上赵嘉仁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岳家不仅在蒙古时代投降过,在满清时代也投降过。而且还在满清时代里面给蛮夷效力。岳家后人并不能用来辱没岳飞,就如岳飞也没理由成为岳家后人永世不变的护身符。

    有了这样的想法,赵嘉仁心中已经给那些叛徒们判处了死刑。如果能废物利用一下,赵嘉仁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这个消息让军事讨论有了些不那么靠谱的佐证。

    “蒙古军到底要不要攻打归德府,那个是两说。有没有别的情报来判断蒙古人的战略是不是要调动在长江的蒙古军去援助山东。”赵嘉仁提出了问题。

    “太尉准备怎么办?”众人不太理解。

    赵嘉仁果断的答道:“如果他们回山东,那说明我们在山东打疼蒙古人了。既然捏到他们的痛脚,我们就在山东和他们打。之前在山东不断削弱蒙古朝廷的管辖能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么?”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赵嘉仁提出的这个战略逻辑实在是超出大家的想象,众人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枢密院因为赵太尉的命令而困惑,在前线的就没这方的困惑。到了二月初,两个师十六个营的宋军接到命令,部队集结在归德府。命令告诉大家,若是蒙古军在五月前前来归德府,部队就与他们交战。如果蒙古军没有来,部队就撤回徐州。如果蒙古军进攻徐州,部队就放弃归德府,前往徐州参加战斗。

    对于枢密院的命令,一众军人们理解为让他们在这里驻扎到五月。如果周围有敌人,就和敌人作战,如果没有敌人,就回到徐州等待新命令。

    军队是很忙的,每日要操练,修整。还要搞测绘,特别是针对从归德府到徐州等地的道路。到了三月十一日,警戒部队就发现蒙古大部队前往归德府。侦查骑兵们好不容易摆脱了蒙古骑兵的的追击,把消息传递给了在归德府驻扎的宋军。

    三月十六日,阿里海牙元帅的前锋抵达归德府城外。这些蒙古军见到宋军并没有简单的在城中固守,他们打开城门,派出了军队到护城河外与蒙古军对峙。见到整齐的阵列,倒是蒙古军前锋下令稍稍后退。即便没与赵嘉仁的军队打过仗,他们也知道赵嘉仁的军队是如何击穿蒙古军队襄阳的包围。等阿里海牙元帅的主力抵达后再说接战与否。

    听说宋军在山东肆虐,阿里海牙元帅原本以为遇到的是些到处流窜的宋军。等他到了阵前,入眼的是宋军整齐的军阵。元帅看着那些四米长的长矛如同麻林,就知道用骑兵硬冲根本没用。再看宋军并没有多少骑兵,元帅随即下令,“撤回大营。”

    蒙古军刚开始撤退,宋军的军阵也开始移动起来。他们并没有疯狂追击,而是按照自己的频率稳步向前。阿里海牙忍不住咋舌,他没想到宋军居然这么生猛。可撤退的命令以及下达,让军队立刻停下并且进行反击,只会造成军阵混乱。元帅命道:“让骑兵牵制宋军。”

    接到命令的蒙古骑兵们立刻就调转方向,对宋军两翼驰去。骑兵没想到这帮宋军根本没有停顿,他们仿佛没有看到蒙古骑兵的包夹,继续拍着整齐的队列继续向前。眼见自己被这么无视,蒙古骑兵们继续策马而行,远远的对宋军咒骂的同时向宋军后方包抄过去。

    此时宋军两个师中第六师追击蒙古军,第八师在第六师背后布阵。随着第六师步步前进,两个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当两边的距离超过三百米,蒙古军的骑兵就果断的插入到两军之间。只见蒙古骑兵们往来奔驰,大声呼和。马蹄在地面上溅起了无数尘土,消失了身影的第六师仿佛被蒙古军完全给吞下了一般。

    “蒙古人脑子里进水了么?”第八师师长徐庆辉对参谋长说道。

    参谋长和他是老相识,见到徐庆辉又开始轻挑起来,便冷冷的说了一句,“别废话,快干活!”

    宋军的提升制度就是军官在学校、指挥官、参谋的职务上一层层的爬。所以参谋长不是指挥官的幕僚,而是军队中负责制定军事计划的负责人。被参谋长这么讲,徐庆辉也知道自己老毛病犯了。他呲呲牙,随即下令:“让那帮蒙古人知道炮弹啥滋味。”

第28章 血战归德府(下)

    宋军操起火炮开始猛烈射击的操作让蒙古军队不少人觉得不很疑惑,为何宋军操作如此昂贵的装备时这样的不在乎。

    宋军炮兵们要是得知蒙古人的不解,他们大概也会感到不解。炮兵们接受训练的时候当然会被告知不要浪费。因为把炮弹与火药运输到前线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火炮也不是用不坏的,宋军现在的火炮寿命是300发。当火炮发射炮弹超过这个数目之后,炸膛或者炮身出现裂缝之类的问题几率就开始快速增加。

    不管怎么讲述保养装备,不管怎么讲述要有效的使用装备,宋军在武器和人的交换比上的看法是‘人比火炮更值钱’。

    一个人养到能上场作战的年龄最少得15岁。就现在的婴儿夭折率,有数量不小的人活不到这个年龄。适龄的人口被征兵后并非马上就能精通十八般武艺,还需要好几年时间的专门培育才能培育出一名弓箭手,一名骑兵。与这样的时间和精力相比,一炉铁不过两天时间,一颗杀死他们的炮弹在高炉生产的流水线里面真的微不足道,即便是一门火炮在一炉铁里面也只占很低的比例。

    归德府城外的蒙古军骑兵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截断宋军,马队在两个宋军阵列间风驰电掣般经过。要是以蒙古人普通的看法,宋军即便没有吓得魂飞魄散,至少也会惴惴不安。

    宋军则没有任何理由非得按照蒙古人的期待去考虑问题,他们受到的军事教育中,让己方战场上有效活下来的办法莫过于快速杀死敌人。宋军炮手们就是以最快速度向蒙古骑兵准确发射炮弹的方式贯彻这个理念。

    想发挥弓箭的最大威力,并不是每一个弓箭手都找到目标,这想法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能实现。炮兵也是如此,要塞或者城墙之类的存在才需要炮兵对某个固定目标实施射击。在普通战场情况下,炮兵们只要把炮弹倾泻到某个区域即可。

    到底是炮弹击中了蒙古骑兵,或者蒙古骑兵自己冲到某颗炮弹的弹道上,这其实是个并不太好分辨的问题。不管是哪一种,蒙古兵都在不断落马。每个落马的蒙古骑兵都意味着几吨粮食和大量训练的成果化为乌有。

    遭到这样无法反击的攻击,蒙古骑兵们迅速撤离了战场。一度被他们遮断的视野中重新出现了第六师的越来越小的身影,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部队继续向着撤退的蒙古中军追击而去。

    蒙古中军越走越远,第六师也也越走越远。蒙古骑兵们没有对留在归德府城前的第八师发动进攻,留下少量骑兵监视第八师的行动,大队跟着蒙古中军一起撤退。第八师也没有立刻追击,师长马上命令打扫战场,准备出发。

    母马要尽可能挽救,公马也要挽救。实在是救不过来的当场解决,为大家提供新鲜肉食。除了马匹,蒙古兵也得解决一下。蒙古骑兵中还能说话的,就询问他们部队的番号以及指挥官姓名。愿意说或者不愿意说并不重要,宋军也没真的认为蒙古军就会说实话,记录下来只是有这么个安排。随着出发的时间临近,军号响起,军旗挺立。接着就是一阵枪声,被抬到一边的蒙古军全部解决。

    看远处大队走出去了两三里地。第八师师长徐庆辉对参谋长说道:“给你留四个营够么?”

    参谋长点点头,神色严肃的答道:“我会守好城池。你也小心。”

    现在的宋军与蒙古军交手经验不多,徐庆辉很想说点啥,却找不到能够表达自己想法的用词。他最后举手向参谋长敬了个军礼,等参谋长回礼后,徐庆辉翻身上马驰向阵前。

    参谋长则返回城内登上城墙。居高临下的看去,四个营的部队整齐列队,在他们前面,师长的马匹从一个个阵列前经过,在部队看着师长的时候,师长也在视察部队。见到有问题的部队,师长就停下来叫过指挥员询问。视察完全部部队,就见第八师师长在阵列前面停下,他踩着马镫直起身,大声喊出两个字‘出发’。然后催动坐骑,率先向着下一个战场而去。

    在师长身后,在飘扬军旗的引领下,在整齐的鼓声与轻快的竖管音乐伴奏下,第八师的四个营跟着师长的背影一起前行。

    在此时,已经出发了半个多小时的第六师停下脚步。师长李云跳下马,把马匹交给部下。在他面前,蒙古军停止了撤退,在一个山坡上开始布阵。从李云师长的角度看过去,蒙古军分成两阵,第一阵在比较平缓的斜坡上,第二阵在更高更陡的山坡上集结。

    在那个更高的山坡上,阿里海牙元帅居高临下的观看着宋军列阵。他完全没想到宋军这么大胆,竟然追着蒙古中军走。更没想到这些宋军的体力竟然如此之好,他们看着走的不快,却与蒙古军的距离不断缩小。其间,蒙古军甚至两次加快行军速度,开始跑起来。等气喘吁吁的蒙古军刚放慢脚步,宋军就再次逼近。

    元帅知道避战已经不可能,他的部队本来就是走了十几里路抵达的这里。若是继续撤退只会出现崩溃。既然不能撤,那就只有战,今日他的部下和宋军之间必定要血流成河。

    第六师师长李云只觉得心脏跳动的极为激烈,宋军和蒙古军的距离如此之近,再没不战的可能。若是在交趾与占城到了如此局面,那时候的李云营长就已经指挥军队猛扑过去和敌人站在一起。可现在面对的毕竟是蒙古军,对方并非是交趾与占城那种弱鸡。至少李云不相信蒙古军是弱鸡。

    眼看蒙古军在将近一里宽的战线上排开阵列,那些拿着长短武器的蒙古步兵们在不同旗号后排列成队。李云师长退回到阵线中后方,命令部队和蒙古军排出同样宽度的阵列。

    精锐不愧是精锐,之前阿里海牙元帅一声令下之后,殿后的精锐蒙古军马上就停下步伐,返身结阵。其他不那么精锐的部队则继续后撤,在比较远的地方重新整队编列。在宋军小跑着完成同样宽度的阵列前,精锐的蒙古军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阵列。

    “弓箭手开始。”阿里海牙元帅看到宋军的炮兵没有出现在第一线,他立刻下令开战。

    见到蒙古军弓箭手们走出阵列开始弯弓搭箭,李云立刻下令,“火枪手出列!”

    没多久,宽度一里地最后的两军阵列间,相距7、80米的两军远程兵种开始交战。

    箭支划出漂亮的弧线,向着宋军飞去。插在地上,插在宋军的纸甲上,或者射入宋军的肉体。箭杆呈现出不同的角度,箭羽没有一根是相同的,看着相似,仔细观察起来又各有各的样子。

    反观宋军,他们的子弹个头不大,飞行速度很快,就如闯入食堂大锅里的苍蝇般不为人所见。自家碗里出现哪怕一个苍蝇都会让大家感到强烈的恶心,宋军的子弹比苍蝇更恐怖,被它们击中就会受伤甚至致命。

    蒙古精锐不愧是精锐,弓箭手持续给宋军造成伤害的同时承受着宋军制造的持续伤害。7、80米的距离上的对射足足持续了八九分钟,蒙古射手才彻底崩溃。战斗并没有在此时结束,蒙古步兵接替那些手臂酸软伤亡惨重的弓箭手成为进攻的主力。在军官的指挥下,他们紧握武器,奔跑着,嘶吼着,如脱缰的野马,如奔腾的洪水般冲向烟雾笼罩的宋军阵列。

    宋军阵列稍稍有所变化,火枪手们齐步后撤十几米,让炮兵们不用动弹分毫就成为宋军阵列的最前线。两斤炮炮膛里的火药燃尽的同时,火药气的体积膨胀到火药体积的上万倍,巨大的膛压将炮口内的硝化纸包给推出炮口。厚厚的硝化纸包在高温下顷刻燃尽,纸包内被高温灼烧到滚烫的碎铁块暴露在空气中,这些原本锈迹斑斑的铁块飞蝗般迎着勇猛冲锋的蒙古步兵而去。

    两轮金属暴风雨吹打着冲锋的蒙古步兵,并没能击溃他们。火枪手们也给了蒙古步兵来了一轮三段击,同样没能击溃他们。在蒙古步兵冲到火炮之前,宋军的长枪手们排成的阵列迎着蒙古军而上。

    铁质枪头与后面两尺长的铁质套管是一体的,四米长的长枪前端是这么一个枪头,以现在长枪枪杆的材质根本不足以玩出什么花样。宋军的长枪手们习练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刺’字。

    长枪手们肩并肩而上,整齐的长枪阵如同一堵墙,被火炮与火枪轰到七零八落的蒙古步兵阵列与宋军整齐的阵列迎面相撞。当一名步兵面对五杆甚至七杆长枪攒刺的时候,只有极少人才能抵挡得住一轮的攒刺。合力完成刺杀的长枪手们并没有停步,他们与战友们肩并肩的开始了第二轮刺杀。在面前再没蒙古军队的时候,长枪手们则肩并肩的向前推进,与并不整齐的蒙古战列接战,将新来的蒙古步兵一一刺杀。

    吼叫声,惨叫声,无数兵刃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汇聚成难以形容的声音,那是战士们竭尽一切拼杀的奏鸣曲,也是战士们归于死亡的协奏曲。在这样的战场大合奏里,李云再次向后退了些。这不是他胆怯,而是要更好的观察到整条战线。一里长的战线并非能够轻易尽收眼底的。

    然后,他就看到蒙古军的战线在宋军长枪兵的猛烈攻击下开始后退,开始松散,开始混乱,继而开始崩溃。

第29章 内政不靠外战解决

    第一阶段,宋军和蒙古军来了一场竭尽双方力量的战斗。如果蒙古军的步兵全部是火枪兵的话,这场战斗很可能会让宋军出现更大伤亡。然而短兵与长兵混杂的蒙古步兵并没能力实现这点。

    第二阶段一开始,宋军没想到蒙古军携带的那些装在大车上的火炮射程增加,倒是给最前面的部队造成了一点损伤。双方随后炮战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胜败,趁着蒙古军火炮降温无法开炮的关口,宋军在蒙古第二阵列的右翼实现接战,又是靠长枪兵击溃了正面的敌人。

    宋军追击阿里海牙的时候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破了阿里海牙的大营,带着大量战利品返回归德府。就自己的伤亡以及装备消耗情况,归德府的两个师认为他们完全能够坚持到五月。

    赵嘉仁读完了内容不长的战报,就把报告放在了桌面上。枢密院的众位军方人员本来都满脸喜色,看赵嘉仁一副根本不为所动的表情,大家眼中都是讶异。

    “我要先说明,我其实很高兴。”赵嘉仁不得不用这样的开场白表达自己的态度。看到大家表情有些释然,他才继续说下去,“蒙古军遭到这样的打击,收拢部队就需要时间。他们调集阿里海牙的部队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击败我们,现在江南的伯颜就要面临一个很为难的局面,如果不撤军的话,我们的力量继续增加,就有可能去包抄他们的后路。短期内伯颜想和我们决战,就要在建康一带和我们进行战斗。大家都知道,我们在建康准备了足够的水军。”

    有些枢密院的官员能够理解,有些不能够理解。不管他们的水平如何,所有人都知道赵太尉现在成竹在胸,宋军大概是胜券在握。于是大家的笑容就更多起来。有一位甚至大声说道:“为太尉贺!为大宋贺!”

    枢密院的成员都是赵嘉仁的人,有人向老大表忠心,其他人纷纷跟进。“为太尉贺!为大宋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嘉仁可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好道贺的。他并不仅仅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更是大宋左丞相。在战争压力降低的现在,他考虑的就是政事堂的难题。果然如同赵嘉仁所料,在他提出在松江府、嘉兴府、庆元府、苏州府搞土地国有之时,立刻就有人表示反对。

    反对者是当地出身的福州官员,在福州的官员并不都是福州人,也有庆元府地主家庭出身的官员。在这个时候,官员沉痛的表示国家不能趁火打劫。反对者其实没什么力量,而且司马考这个苏州府出身的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寺卿倒是公开表示支持赵嘉仁。

    即便知道一定会遇到反抗,赵嘉仁还是没想到有官员这么公开的跳出来反对。对于战胜蒙古,赵嘉仁非常有信心,此次胜利也证明他的信心不是空想。所以赵嘉仁只想回到治理国家的领域,那才是现在最困难的问题。

    等手下表完态,赵嘉仁就告诉他们,按照之间的计划行事。千万不要为了立功而去调整计划,如果对部队下达他们做不到的命令,对大家都是种伤害。先教育完了大家,赵嘉仁就匆匆表示散会,战争由枢密副使来负责。

    回到政事堂,赵嘉仁就开始召集会议。一众人等都表情凝重,目光锐利。看得出,他们都准备在会议上发言。等众人坐定,赵嘉仁说道:“朝廷虽然回到临安,然而我们人手缺乏,官员不足。所以要进行今年的科考。此事不能放松。”

    这话一出,官员们都被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道理上讲,朝廷恢复科举是正确的选择。这次科举不仅要解决官员不足的问题,更是彰显朝廷已经掌握了局面,有能力恢复科举制的营运。

    即便能理解,众人还是被突然打断思路而感到不舒服。科举的话就得有考官,以及相应的一系列问题。而且科举本身也不仅仅是单纯的考试。其实谁能考上,很大程度也得看背后的势力怎么安排。没有能耐的人是没办法进入最后的殿试阶段,既然参加殿试的都是有能之辈,那么谁更有能,就未必是一张考卷能够决定的。在考卷之外的因素也存在很大的影响。

    有过这类经验的官员面色凝重,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科举结束之后,就开始制科考试。”赵嘉仁看着很轻松的讲出这番话,但是他的内心可一点都不轻松。

    没人反对举办制科,赵嘉仁就继续讲了下去,“诸位就推荐主考官吧。”

    制科考试是唐朝宋朝都有的一种特殊的考试制度。科举考试每三年一次,而制科考试是不定期的。制科考试的程序比科举考试要繁琐。参加制科考试的人员由朝廷中的大臣进行推荐,然后参加一次预试。最后,由皇帝亲自出考题。制科考试的选拔非常严格。宋朝总共三百多年的历史,科举考试选了4万多进士,而制科考试只进行过22次,成功通过的人只有41人。

    科举的主考官很快就敲定,由七十多岁依旧前来投奔朝廷,险些因为劳顿而死在路上的吴潜担任。老头子得到这个职务,更多的是一种荣誉。给他派的两个副手人选就非常重要,官员们都希望和自己近亲的人入选,所以还难以得出结论。

    此事可以多讨论几天,至于制科的人选很快就敲定。现在的小皇帝话都说不囫囵,杨太后能写自己的姓名,但是没人对她的学识有丝毫信心。剩下能够选择的对象当然就是赵太尉赵嘉仁。此时没人谈任何逾越的问题,官员们很清楚大宋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确定自己得到了制科的控制权,赵嘉仁这才松了口气。他要把制科搞成高考,至于科举每年那百十号人,赵嘉仁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大宋自有大宋国情,进士也得到一线去工作,根本不怕他们真的就能搞出什么风浪来。

    此事讲完,吏部次郎温良荣就操着庆元府的口音开口了,“我想问太尉可否还是要在四府搞土地国有?”

    官员们本来心思还被科举与制科给吸引走了,现在听了这位温良荣的话,不少人很快恢复了会议最初的心态。

    “当然。”赵嘉仁毫不迟疑的答道,他不准备在此事做任何退让。

    见赵嘉仁态度如此坚持,温良荣脸色惨淡,声音里面满是痛苦,“太尉。此次蒙古入侵,为何各地官员望风而降,那些人说是贾似道跋扈。贾似道在鄂州之战后威名极高,他被人唾弃,全都是公田法所致。地方上士绅受损,国家有难之时哪里还肯出力。太尉,殷鉴不远。你若是趁着江南凋敝之时再搞土地国有,岂不是逼着地方的人无法过活么?”

    这话已经近似威胁,更有为宋奸开脱的嫌疑。很多官员都皱起眉头,觉得这位温良荣实在是不知进退。他家就有人投降了蒙古,而赵嘉仁对于宋奸的态度极为强硬。这么讲完全不合适。

    不等赵嘉仁说话,户部次郎刘猛已经忍不住怒道:“我就不知道当宋奸还当能当出道理来。合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就是当宋奸没错!温良荣,你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温良荣本来是福州的官,论能力也就是大宋官员的平均水平。若不是他运气好在福州,根本就没有爬这么快的理由。所以刘猛最初是想痛骂这厮根本不识好歹。不过刘猛转念一想,就明白此时不能把问题搞成这样没水准的程度。于是就拽住宋奸来做文章。

    有刘猛的发言,其他官员反倒不着急了。宋奸在现在的大宋归于叛国罪,是死刑。听刘猛的意思,他大有给温良荣扣上个宋奸同路人的企图。若是如此,这斗争就不是赤裸裸,而是血淋淋。没人想在最初就搅和进这么一个局面里头。

    赵嘉仁觉得给温良荣扣个宋奸同路人的罪名挺过瘾,不过他好歹有更多的见识,用这种手段必须在没有其他手段可用的情况,此时在土地国有还没辩论的情况就这么干,就是不教而诛。

    赵嘉仁摆摆手,让刘猛先别说话。他自己说道:“土地国有不是不让百姓种地,不是要把土地变成朝廷的,然后再让朝廷卖地来赚钱。土地国有是要让那些种地的人都有土地可种,而且不受任何盘剥。若是靠自己的能耐种出粮食,粮食当然归种出土地的人所有。可那些自己根本不劳动的人,凭什么就靠那么多地作威作福?”

    听赵嘉仁并没有准备用扣帽子的方式解决问题,温良荣也有些意外,在反对赵嘉仁的时候,这位心怀悲壮的官员就已经做出了自己遭到各种打击的准备。既然赵嘉仁没有这么弄,温良荣也准备正面讲道理:“太尉,公田法弄到大家离心离德。你看起来抵抗蒙古的都是公田法之外各路义勇。前车之鉴,前车之鉴!”

    “放你的屁!”苏州府出身的司马考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第30章 土地国有的公开讨论

    “临安可降,我大宋不降。大宋可亡,我华夏不亡。贾似道不代表大宋,更不代表华夏。因为对贾似道离心离德,就可以背叛祖国,就可以投降敌人了么?这些士大夫自己要投降,还能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到了现在再为那些这些人辩解,做人难倒可以连点羞耻都没有么!”因为愤怒,司马考声音尖利,情绪大概比咆哮低了不太多。

    赵嘉仁觉得这话算是达到一直贯彻的爱国教育水平,却未免太教条化,缺乏唯物主义辩证法。但他并没有鸡蛋里挑骨头,若是讲唯物主义辩证法,现在要批判的大概就是大宋的地主阶级的立场与利益所在。要是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地主阶级大概脑后天生就有反骨。

    不管赵嘉仁怎么想,司马考以一句粗口开始的怒斥被说完之后,温良荣的精神状态没有被司马考压倒。他果断的反驳,“大宋养士三百年,士人遇到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贾似道威福自用,逼迫武将,打压士人,才弄到今天的局面。今日这么多人跟着赵太尉,还不是赵太尉十几年来殚精竭智为众人谋利……”

    听到有人这么明白的讲述道理,特别是自己崛起的道理,赵嘉仁忍不住感受到些悚然。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没有人公开说,并不等于没有人看得懂。看似挥挥手就结集起来的军队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建立起来的。感觉到大宋进士的眼光并不差,赵嘉仁心中的悚然很快就变成了欣然。如果大宋的水平能到如此地步,想来和人民的沟通就会更容易。

    “你这个奸贼!”司马考被气得怒喝起来。

    这情绪如此激动,让赵嘉仁感觉有些不解。然而看着司马考恼羞成怒的模样,赵嘉仁心念一动。难倒司马考是因为被戳穿了事实真相,所以气急败坏不成?要是的猜测属实,那就说明司马考也早早看清了赵嘉仁崛起的路数。而且!司马考觉得这玩意有些不那么合理。

    赵嘉仁对于自己的崛起之路并没有羞愧感,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崛起是如此的艰苦卓绝,甚至值得歌颂。不过要是从官家的视角来看,赵嘉仁的所作所为即便谈不上不忠,至少也证明赵嘉仁并非纯臣。

    争执一旦到了扣帽子的地步,那就没办法讲道理了。被称为奸贼,温良荣也半真半假的勃然大怒,他立刻反驳道:“我乃朝廷命官。在福州为官期间殚精竭智,从未有丝毫懈怠。蒙古南下,朝廷危急之时,我更是尽心竭力。在我为官之时,司马考你在做什么?你是到了官家抵达福州之后才重新为官。论苦劳,我可在你之上。”

    司马考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就是遭到贾似道打击,不得不提前退休的那段灰暗时间。即便是借着赵嘉仁的力量再次崛起,司马考也觉得有那么几年宝贵的时光完全被荒废了。这对一名学霸可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温良荣在口舌之利上展现出进士该有的水准,直戳司马考的心病。在勃然大怒的司马考被完全带到沟里之前,赵嘉仁开口了,“司马考。既然在口舌上争不过人家,你就认个输,服个软吧。”

    司马考听了这话完全无法理解,他愤怒的扭头看向赵嘉仁,入眼的就是赵嘉仁冷静稳健的表情。这表情中没有责怪,倒是有些同情。这让司马考感觉心念一动。

    赵嘉仁心中叹气。这就是人类的弱点,却也是没办法克服的弱点。想通过扭转电信号的方式改变自己的看法太困难。同样是不管朝廷而选择自己道路的内容,赵嘉仁的神经元里面将这个内容标注为值得骄傲的正面情绪。而在司马考的神经元回路里面就被标注为痛苦回忆这种负面情绪。

    只要触及这个回忆,就会给司马考带来痛苦。如果是使用话术点中痛苦的根源,就可以对司马考造成巨大影响。平日里的司马考可不是这么一个失去理性,被人用言语轻易调动的家伙。

    虽然很想帮到司马考,赵嘉仁此时却没有办法,他没有时间让司马考理解这些问题。在当下的时间里面,赵嘉仁能做的就是终结此事,并且希望司马考的脑神经回路当中能够有‘果断认输’‘果断放弃沉没成本’的部分。

    也不知道司马考的精神里面是不是真的有赵嘉仁希望的部分,反正司马考最后举起手指威胁性的对温良荣隔空点了点,然后闭嘴不言。

    败下阵的司马考暂时退出战团,赵嘉仁自己选择亲自上阵,在土地国有的事情上,他没有任何放弃的打算。

    “我们能够打跑蒙古侵略者,吃的是从交趾、占城、暹罗运来的大米。吃的是从济州岛运来的牛肉,吃的是从南海、天竺、僧伽罗国的辛香料。交趾、占城、暹罗、济州岛,这些地方都用的是土地国有制度。大宋百姓在那边耕种经营,不用付地租。他们要做的只是把自己生产出来的各种物资卖给朝廷。再从朝廷经营的供销社里面购买到他们需要的商品……”

    现在朝廷里面赵嘉仁手下的干部们数量超过一半,剩下的一半里面也多数是选择支持赵家人呢的官员。不过到现在为止,很多人对于赵嘉仁如何经营‘域外’并无了解。此时赵嘉仁开始讲述经营模式,大家都听的非常认真。那些有过相应训练的家伙们甚至拿出随身的小本本,用铅笔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快速记录。

    讲了一些土地国有制度营运地区的情况之后,赵嘉仁总结性的说道:“不少人都知道,在公田改革的时候,我是反对公田改革的。那并不是说我当时没坐到左丞相的位置上,所以就要反对公田改革,现在我大权在握,我就要搞的比公田改革更激进。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如果向东不对,向西也肯定不对。我反对公田改革,是因为当时贾似道的公田改革,是在我大宋当下的生产方式的基础上简单的改变一下某部分土地的所有制。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方式注定解决不了问题。想解决问题,就得有适合这种土地国有制的新模式。我在三府就做了一定的调整,我在当时的域外之地就直接采用了新模式,从结果上看,效果很不错。我现在要搞土地国有,不是为了打击有土地的人,而是要解决我大宋几百年来的问题。”

    说完这些,赵嘉仁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现在要问诸位,你们若是反对土地国有,是因为觉得土地国有的制度本身有问题,所以要反对。还是你们不管这个制度是不是对大宋好,只是因为你们家里有土地,所以坚决要反对土地国有。”

    赵嘉仁说完之后,他端起水杯喝了起来。这番讲话让他口干舌燥,需要水份来滋润。旁边的小吏看赵嘉仁几口就把水喝完,连忙提着热水壶过来给赵嘉仁的杯中加满。赵嘉仁转头对服务员说道:“谢谢。”

    虽然被赵嘉仁称谢已经是常态,小吏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用最近政事堂开始进行的标准化模式答道:“不用谢。”然后他就沿着与会各位的座位走了一趟,看看是否还有别人也需要添水。

    到了此时,屋里才开始有了些说话的声音。那也是‘谢谢’和‘不用谢’的简单对答。除此之外,没一个人敢对赵嘉仁之前提出的问题谈及一个字。包括和司马考斗的很凶猛的温良荣也没敢吭声。

    到底是为了反对土地国有制,还是为了保住自家的私有土地。这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问题。想回答更容易,说个‘同意’或者‘反对即可’。

    大家其实都知道自己心里的念头。同样,大家很清楚自己与赵嘉仁力量的对比,很清楚赵嘉仁要搞土地国有制还真的不是因为赵嘉仁要把土地变成他的。贾似道搞公田改革之前,就将自家两万亩良田献给国家。赵嘉仁献上的可就不是两万亩,他通过开疆拓土得到的交趾、占城、暹罗不计算在内,光是在之前大宋的境地,赵嘉仁就将他名下以及航海行会名下数百万亩的土地变成了国有土地。温良荣敢指责司马考,包括温良荣在内的所有官员都不敢去指责赵嘉仁的道德。

    更重要的是,通过在交趾、占城、暹罗的成功,赵嘉仁正式让这帮官员们理解到,他提出土地国有制不是一个经济利益问题,而是一个国家大政方针的问题。大宋是一个官员统治的国家,所以官员们很清楚,他们可以是无能之辈,可以在执行政策的时候中饱私囊,但是他们不能用私利为理由去反对国家政策。这个是个基本道德问题。

    那些家里有土地的官员们各个紧闭双唇,他们知道,自己若是开始参与讨论,就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同意‘土地是可以国有的’。

    看着这帮官员,赵嘉仁没立刻说话。他的目光扫视过自己人。从表情上看,这帮家伙们的态度还算是镇定,并没有露出明显的反对意思。收回目光,赵嘉仁再次开口了。因为有茶水的滋润,他的声音显得很清亮。赵嘉仁一开口,众人都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之前江南四路搞了公田改革,所以这次也就这四路搞土地国有吧。其他各路可以不搞。”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从胸中吐出一口气的声音响起,在政事堂的会议厅里面造成了某种类似风暴的动静。

    无视这些人的反应,赵嘉仁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我等还在与蒙古打仗,所以粮饷必须得交齐。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在此时还推三阻四,我就只能怀疑他们是何居心!”

第31章 进三步退一步

    会议进行了好几天,最后在土地国有制的问题上,朝廷达成了在江南四路、广南东西两路、福建路先尝试实施的决议。除此之外,朝廷另外达成了重建税收体系的决议。

    司马考的脸色在这几天内非常难看,等决议达成,赵嘉仁在人员分配上让众人都大吃一惊。身为左丞相的赵嘉仁亲自带队前往松江府主持土地国有制的实施。左丞相下去工作,临安自然而然的就由已经赶到临安的右丞相兼户部尚书徐远志来负责。

    赵嘉仁当然不会让徐远志一个人执掌权力,他召集了临安城内的学社成员,要求大事必须由学社成员进行商议。而且赵嘉仁距离临安也不远,万一真的有事情解决不了,他也能够赶回来。

    就在大家觉得安排的还算妥帖之时,赵嘉仁公开对司马考说道:“司马尚书,我要求你不能用打击宋奸的机会去泄愤。”

    这个词用的如此准确,司马考愣了愣,而其他与会人员都装作没听见。

    赵嘉仁看着司马考受委屈的表情,从容答道:“我知道你对温良荣很不满,他只怕有不少亲戚当了宋奸。你想在这件事上抓他痛脚,那是容易的很。我认为你是个非常公正,很能干的人,所以我要求你不能用这机会来泄愤。”

    得到了赵嘉仁某种程度上的安抚,司马考神色变化不大。他先是低下头沉默,然后抬起头问道:“太尉是担心朝臣觉得我们是因为那厮反对土地国有制而收拾他么?”

    见到一众学社成员竖着耳朵听,赵嘉仁坦然答道:“土地国有制的事情已经有了成果。我们进三步,退一步。整体而言进了两步。我现在甚至觉得步子都有些大。所以这才要亲自到地方上主持这些事情。那个温良荣的反对根本没意义。”

    那帮老油条们已经看清这点,所以表情上只是‘果然如此’。那些在政治斗争上比较嫩的家伙则是一副‘竟然如此’的模样。司马考根本没考虑这些,他只是带这种受伤害的表情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以后再动手就好。”

    “司马尚书,我觉得你比贾似道强。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赵嘉仁说道。

    即便知道这个话题是为了坚持赵嘉仁的理念,司马考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去否定这个说法。他非常痛恨贾似道,按照人类的正常思维,不管是不是实情,司马考当然觉得自己比贾似道强很多。

    看着司马考,赵嘉仁严肃的讲道:“贾似道以出自他个人愿望的理由对你动手,让你背负不明之冤,让你耽误了大好光阴。若是你挟私报复温良荣,那就说明你认为贾似道这种做法没错,错的是贾似道不该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我们都觉得贾似道对向士壁的手段完全不合适,向士壁作为有功之臣,不该瘐死狱中。可我想问个问题,难倒向士壁在使用军费的时候就全然没有问题,他没有把一部分军费挪走私用么?”

    这么一个逻辑关系其实很容易理解,然而这种逻辑关系挑战的是人类的感情,赵嘉仁知道包括司马考在内的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而且司马考自己的确觉得完全不能接受。

    受到了温良荣的攻击,司马考当然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还击。他忍不住辩解道:“贾似道是用莫须有的罪名对付我,我可没有去构陷温良荣。”

    赵嘉仁神色依旧严肃,他自己从来没有放过汉奸的想法,所以他不想让人利用清除汉奸的问题,因为一定有人会尝试着利用对汉奸残酷应对而达成他们的个人目的,“你身为刑部尚书,大理寺卿,执掌着决断刑狱的大权。所以你就该有比别人更高的道德。只有如此,我们才能相信你一定能守住最后的底线。若是连你的仇敌都能相信司马尚书一定会秉公执法,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相信你能做到。不知司马尚书你相信自己么?”

    得知了赵嘉仁的态度,司马考心中也在激烈交战。活到四十岁,司马考只在贾似道这里遭到了人生的最大耻辱。所以得知贾似道倒台,司马考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高兴到丁家洲之战的战败都无所谓的程度。

    而胡言乱语的温良荣竟然敢公然侮辱了司马考,甚至让司马考气到失去冷静,在众臣面前大大的丢了脸。对司马考来讲,这绝对无法忘记,更无法原谅。只有将温良荣彻底踩在脚下,司马考才能得到解脱。

    然而是司马考知道,赵嘉仁并没有说错。两种都是正确的针锋相对之时,司马考花了好大气力才逼着自己应道:“我会秉公执法,不会狭私报复。”

    这种不情不愿的声音是如此之低,赵嘉仁不得不让司马考大声再说一次。

    等司马考不得不再大声说一次,然后又羞又恼的坐到位置上。赵嘉仁上前拍着司马考的肩膀,大声对学社的其他成员说道:“我知道大家到这时候都会生出些看热闹的心思。有这种心思很正常,我也是正常人,我也会生出有这种心思。正因为我们是正常人,所以我也相信大家遇到司马考遇到的问题,也会生出狭私报复的心情,能干出狭私报复的事情。所以我绝不会因为这个而看不起司马考。绝对不会。”

    司马考本来脸色非常难看,听了这话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些。不过片刻后,他忍不住苦笑起来,虽然赵嘉仁这话真的非常对,非常非常对。但是这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讲述着人们心中的阴暗面,这做法未免和正常有比较大的差距。

    赵嘉仁并不这么认为,他继续说道:“承认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承认问题才能去寻找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这第一步是最难迈出去的,我希望大家都能正视这点。另外,我再强调一次。我们组建这个学社,对自身而言是为了能够认识自己,提升自己,解决自己的困惑。让我们进步,让我们提升自己。对国家而言,我们希望能够让大宋驱逐鞑虏,恢复旧都。并且开拓全新的道路,开启大宋,开启中华的新篇章。既然对自己对国家有如此期待,我们就必须战胜自己的阴暗面。如果我们做不到,就不可能达成我们的理想。犯错误很正常,失去理想也很正常。但是我们能接受犯错误的学社成员,却绝不会接受失去理想的人继续存在于学社之中……”

    不管有效没效,赵嘉仁先把该说的都说了。他自己则带领着干部队伍离开临安直奔松江府。在船上眺望着越来越远的临安,赵嘉仁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不要对这帮人大肆惩处就好。

    赵嘉仁刚离开临安没多久,就有人溜出临安,沿江而上。过了建康(南京)城继续向西,就是蒙古人现在控制的地区。没太久,蒙古大元帅伯颜就接到了有关临安的消息。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赵嘉仁离开临安前往松江府的事情。

    身为非常优秀的将领,也是非常出色的丞相,伯颜大元帅还是感觉自己没办法完全理解所谓‘土地国有制’到底是个啥意思。他不得不把汉地的一些东西和蒙古的作类比,然后他很快就想象了一下‘蒙古牧场国有化’会带来什么。然后伯颜大帅罕见的有些忍俊不止。

    他能想象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混乱,完全的混乱。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牧场,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前,蒙古各部落为了争夺牧场打得血流成河。直到蒙古大汗确立,划分了牧场,并且有大汗来负责协调,才算是奠定蒙古的基业。即便如此,牧场之争也时常爆发。

    不过这笑容很快就被收起,犹如江南梅雨季节里面的晴朗天空般稍纵即逝。面对这么好的机会,伯颜大帅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很好的利用。阿里海牙元帅带领四万蒙古军与宋军交战,结果被打得崩溃了。元帅尽力了,经过针对性训练蒙古军已经能勉强习惯宋军远程兵种的攻击,并且进行了勇猛的战斗。然而最后还是崩溃了。

    崩溃与战败不同。战败意味着蒙古军并没有所有部队都与宋军作战,战败的蒙古军中有一部分军队是可以很快再次达到可以与宋军继续作战的程度。崩溃是基于所有蒙古部队都与宋军正面交战,而且被宋军彻底击溃。

    收拢溃兵是非常困难的行动,被打崩溃的阿里海牙军失去了大营,花费了四天时间才勉强靠骑兵把大部分溃兵联系上。然而溃兵要吃要喝,他们只能先自己找吃的。直到阿里海牙得到了粮食,才在战败半个月后把溃兵再次集结。

    即便宋军没有骑兵,蒙古骑兵可以在最短时间里面进行联络工作,四万蒙古军能够再收拢起来的也不过两万七千人。勉强逃脱性命的溃兵们被战败打得失魂落魄,很多人完全不想再战。他们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整和重建才能再次投入战斗。

    伯颜元帅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如何打败赵嘉仁,他不得不考虑在归德府的宋军阶段后路的可能。

第32章 大踏步的撤退

    大宋共和二年四月初十,阿里海牙元帅回到伯颜军中。依照蒙古传统,伯颜大帅并没有严惩阿里海牙元帅。蒙古在近百年来打了很多仗,是很多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在诸多战争的过程中,蒙古也打过许多败仗。因为一次失败就去严惩将领并非蒙古传统。

    既然元帅已经回来,蒙古军也按照惯例要进行战争总结。阿里海牙元帅为核心的总结会,参加的自然是高级将领。张弘范元帅要按照约定出发前,他的堂兄凑上来说道:“九郎,你到了会上,说说突袭华亭县的事情呗。”

    张弘范没忍住,露出不爽的表情。自从间谍报告说赵嘉仁前往松江那边,就有好几个立功心切的提出蒙古军顺江而下突袭松江的建议。这些建议里面充满了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击破宋军军队,沿江千里奔袭,准确的找到在松江地区的赵嘉仁,轻松击破赵嘉仁的亲军,将这个大宋朝廷的权相俘虏或者击毙。

    这帮将领都打了这么久的仗,为何能提出如此不靠谱的建议?张弘范感觉百思不得其解。这种愚蠢的然弄到连他堂兄都觉得有实现的可能,张弘范就更不理解了。

    不过对自家堂兄总得稍微留点脸面,张弘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道:“这种不着调的话不要乱讲。你怎么知道千里之外的赵嘉仁在哪里。”

    说完,张弘范丢下先是目瞪口呆,接着表情尴尬的堂兄,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伯颜大帅那里。

    高级将领的会议至少不会出现这么多低水平的话。张弘范原本就是阿里海牙元帅的部属,知道元帅为人刚毅果决,所以元帅对宋军的描述让张弘范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在张弘范看来,元帅在归德府的战斗中没什么大错。若是以前的宋军,有蒙古骑兵压住阵脚,元帅撤退根本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可就是撤退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纰漏就被宋军给抓住了。

    等元帅讲完,伯颜开口说道:“若是当时没有撤退,选择就地与宋军作战,能比退到山坡上居高临下作战有利么?”

    张弘范第一想法是伯颜大帅想给阿里海牙元帅开脱一下。然而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完全不是开脱。若是按照阿里海牙元帅所讲,蒙古军兵力是宋军三四倍,又在山坡上列阵,居高临下对宋军进行攻击。并不存在所谓撤退导致阵型松动的问题。从战争角度,这算是占尽优势。

    为了追击蒙古军,宋军与蒙古军都走过同样的距离,蒙古军也不存在体力上的额外损失。连这样都打不赢,那就只能说在正面作战的时候就是打不赢。

    通过理性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张弘范发现自己在感情上完全不能接受。襄阳这样坚固的城池都被攻克,从襄阳到临安有几千里远,蒙古军几个月就打得临安朝廷投降。宋国的文臣武将超过一半都投降了蒙古。在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觉得蒙古胜利了。张弘范也这么想。

    然后张弘范发现蒙古对面是用三倍兵力都无法正面击溃的宋军步军,张弘范发现蒙古对面是可以轻松打得蒙古军不敢靠近海岸线的宋国水军,这支宋国水军不仅在战斗中打死了近两万名蒙古水军,连蒙古水军万户刘整都被他们俘虏,带到福州处决。现在刘整等蒙古水军将领的头颅大概还在宋国各地悬挂,用来向宋国百姓证明宋军的骁勇。

    临安朝廷投降,福州朝廷随之建立。在伯颜大帅做出撤离临安的正确决定之后,福州朝廷又变成了临安朝廷。从结果来看,张弘范觉得之前和自己作战的是个假宋国。蒙古粉碎了这个假宋国,真正的宋国就从假宋国的废墟下冉冉升起。

    心里有想法,张弘范收回心思之后,只听阿里海牙元帅答道:“……我只怕会败的更惨。”

    即便知道元帅说的是实话,张弘范的内心依旧无比抵触。如果把这个当做蒙古军的基本态度,那蒙古军以后得见到宋军绕着走。

    伯颜则冷淡的说道:“诸位,江南的梅雨又要来了,我们撤军回大都吧。”

    接连的打击让张弘范难以接受,他梗着脖子说道:“大帅,也许宋军的火器在梅雨季节更不好用。就算是要撤,至少也与宋军战过一场再走。”

    “不管宋军的管不管用,我们的弓箭肯定不管用。万一宋军的火器还能用,我们就只能用步兵在泥地上与宋军打仗。”伯颜冷淡的答道。

    伯颜的声音冷淡,这冷淡声音描述出来的场面让张弘范觉得不寒而栗。失去了机动能力的蒙古军与之前的‘假宋军’作战时都未必能赢。更不用说和现在如狼似虎的宋军作战。

    见一众大将都没反对意见,伯颜便安排了撤退的计划。淮西交给那些投降的宋军来把守,不管他们面对宋军的时候是输是赢,蒙古都不在意。

    大踏步的进攻不成,伯颜就选择了大踏步的撤退。蒙古军只是守住襄阳与襄阳南边的郢州,淮西以西的湖南湖北,伯颜同样果断放弃,交给那些投降的宋军文臣武将。民间能掠夺的东西已经被蒙古掠夺一空,费力气在这边驻守毫无意义。

    听着这些正确的安排,张弘范觉得内心无比痛苦。不管蒙古在此次战争中捞到了多少好处,灭宋的大战略最终还是没能达成。蒙古军只能回到他们的出发点。以现在宋军表现出的战斗力,张弘范并不认为蒙古军有机会故地重游。

    战略安排完,张弘范就回了自己的大营。他心中不爽,就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堂兄的蠢问题。也不知道怎么的,张弘范现在觉得这个蠢问题竟然蠢的很有趣。把堂兄叫来,张弘范询问他堂兄怎么会对这么一个问题信以为真。

    “俺不是觉得要是能杀了赵嘉仁,宋国就能拿下。”堂兄不好意思的答道。

    “呵呵!”如此率直的想法让张弘范笑出声来,他打趣的说道:“若是能拿下赵嘉仁,你准备接下来如何?”

    “接下来?”堂兄挠了挠脑袋,回答的倒是很利落,“宋国完蛋之后,我们不就可以回家了么。”

    回家这两个字重重敲击着张弘范心弦,让他愣住了。即便没能消灭宋国,至少还能回家。张弘范出来打了好几年仗,家里的老房子是什么样,他已经无法清楚的记起。可回家这两个字让张弘范清晰的回忆起年少时第一次出兵前母亲眼中的泪花,让他想起年少时第一次因为想家而偷偷哭泣。

    家乡的模样也许会被忘记,而思乡之情却绝不会忘记。这一瞬,张弘范甚至觉得什么功成名就,什么王图霸业,都不如回家的欣喜。

    伯颜大帅做事从不拖沓,既然决定撤军,他立刻开始着手安排。首先就是要求投降的宋国文臣武将送家属到大都去居住。托了赵嘉仁宣传爱国主义的光,得知赵嘉仁不会宽恕宋奸的决定,这帮人决定怎么都要在蒙古那边留下些根基,便听了伯颜大帅的话,安排家族成员到伯颜账下聚集。

    作为两淮大都督的范文虎更彻底,他将家里的子女都送到伯颜账下。没过太久,伯颜就派人来告诉范文虎,“前往大都当然要给大汗祝寿,你等子女空手去,合适么?”

    不用使者说的这么明白,只听了前半句,范文虎就知道伯颜后面要说啥。这是要再从范文虎身上再敲一笔啊。范文虎陪着笑对使者说道:“却不知道我大蒙古贺寿是个什么规矩。”

    使者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范文虎。即便范文虎是格外能够奉迎之人,看了单子之后,脸上也露出一瞬的呆滞表情。单子上的要求太多,范文虎的家产可完全没有这么多。不过既然善于逢迎,范文虎立刻谦虚的对使者请益,“这未免太多,下官是真的拿不出来。”

    蒙古使者自然是蒙古风,他对这些温文尔雅的台面话全不在意,听范文虎居然敢反对,使者喝道:“呔!你身为两淮大都督,整个两淮都是你的。这点东西还拿不出来么?”

    范文虎被使者的话弄到无言,只能叹道:“两淮都是我的?这未免太看得起下官。”

    使者再次喝道:“我大蒙古东西南北各几万里的地界,哪里能管的那么细!让你当两淮大都督,这两淮当然就是你的。大汗不管你怎么管两淮,大汗只管你能不能按照定制缴纳贡品。你若是办不到,大汗绝不放过。你若能办到,两淮除了要交给大汗的贡品之外,都是留给你的!”

    被使者一番呵斥,范文虎连连点头拱手称谢。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使者的话,范文虎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明白蒙古是怎么管理国家的。大宋有套复杂的法律,有很多理念。蒙古则是简单直白,各个地方上的领主们要给大汗交钱、交粮、交娘们。打仗的时候要出兵。

    能做到这些,就是好官。领主们做到之后,对地方上的百姓做什么。大汗认为那是领主的权力,大汗本就不该去管。得知了这些的范文虎心中遗憾,若是能早早在蒙古当上这样的领主,人生得多爽啊!

第33章 包税

    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节,安庆城最大的富户董崇年就开始做准备。一开始梅雨季节就是二十几天的连阴雨,很多事情之前若是没准备好,就得到梅雨之后再做。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两淮大都督府派人请董崇年到府上赴宴。即便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董崇年也照样去参加了。和大宋相比,蒙古治下管得不多,却更靠凶悍。即便如此,董崇年也觉得更喜欢现在。我大宋真的是万税无疆,各种税务扑面而来。而且董崇年家已经有三十年没出过进士,之前的那些就关系早就零落。没了进士撑门面,家里面也开始遭到大宋官吏的刁难。看到大宋官吏笑着称呼‘董员外’,董崇年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进了大都督府,董崇年就发现来的人还真不少,都是地方上的富户。这下董崇年觉得心里面安心不少,人这么多,即便被要求给些,分摊下来总是有限。董崇年知道蒙古伯颜大帅治军很严,对于蒙古兵侵扰富户惩罚的很严。既然蒙古人要长期统治两淮,想来还得依靠富户。

    众人落座之后,范文虎才在亲兵护卫下出来。他也不坐,站在那里对众人说道:“我家子弟已经要前往大都向大汗陛下贺寿。如此荣光之事,请大家来喝酒庆贺。”

    听说范文虎的子弟要去面圣,这帮富户都觉得范文虎的确要发达了。见范文虎端起酒杯,众人也连忙端起酒杯起身道贺。

    范文虎将酒一口喝尽,然后大声说道:“诸位既然来了这里,又知道去面圣的大事,若不表示一下也不合适。这样,我范某不让大家苦思冥想的为难。已经列好了单子,请大家按单子上给就好。”

    没想到范文虎如此直接,一种富户都傻了眼。然而范文虎并没有傻眼,他挥挥手。亲兵们鱼贯而出,师爷喊道一个名字,亲兵就把一张折好的纸递给那个富户。董崇年没想到大宋出身的范文虎如蒙古人般的率直,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他完全不敢去接纸。亲兵上前拽住董崇年的衣领,恶狠狠将纸的一端塞进董崇年的衣襟里头,这才松开拽住董崇年的手。

    不得以,董崇年拿出纸,颤抖着打开。上面写着一百两黄金,白银五百两,铜钱三千贯的数字。董崇年当时就懵了,他完全没想到范文虎居然给列出这么一个数字来。所谓家财万贯,并不是说这帮人真的就有一万贯铜钱。所谓的家财主要是房产,土地,各种细软。又不是赵嘉仁这种存在,哪里就能拥有一万贯硬通货。

    然而范文虎列出来的可都是钱财,白银兑换铜钱的比例一直比较稳定,大概是一两白银兑换四贯足额铜钱。五百两白银就是两千贯铜钱,加上三千贯铜钱,这就是五千贯。一百两黄金就不好讲,黄金大概是一两兑换十贯铜钱。开口就是六千贯的钱财,别说董崇年根本拿不出来,就算是拿出来,董崇年也不会给。

    “范都督。我家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已经有人开始哀求了。

    听了这话,范文虎如释重负的叹口气。伯颜的使者到了他这里之时,范文虎也没有礼单上要求的那么多钱。他同样是哀求着不要开这么大口。在蒙古使者的指点下,范文虎就开悟了。没有钱不怕,两淮大都督手下有这么多两淮百姓,有这么多两淮富人。

    理论上忽必烈大汗可以管下面的任何人,而蒙古就是县官不如现管,大汗只用管范文虎一人的升迁与死活就好,两淮的人民就交给范文虎来管。

    挥挥手,亲兵把那个开口求饶的家伙拖出来,按在堂前就开始打棍子。水火无情棍破空的声音,落在在那人的大腿和屁股上噼噼啪啪的声响,还有那名富人哀嚎求饶的声音,都吓得这些富人脸色惨白。

    有人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精神压力,惨叫着想夺路而逃。被门口的亲兵当场擒拿,拖到堂前一起痛打。

    亲兵打了十几棍之后停下手,将挨打的富人拽起来。范文虎的幕僚大声问道:“你可愿意随礼?”

    “我……我家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啊。”被痛打一番的富人涕泪横流的解释道。

    幕僚动作夸张的摇摇头,他一挥手,院门打开,没多久随着惊叫声,被拖进来一群男女。董崇年看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这个富人的家里人。而富人见到家里人被抓来,这才知道范文虎是玩真的,他惨声说道:“范都督,你这是何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若是不肯出钱,那说不得,你家里人就得吃些苦头。”自从在蒙古使者的指点下开悟之后,范文虎觉得眼前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中,大宋的种种制约限制都被挣脱,范文虎只用展开翅膀尽情翱翔。没了恐惧,没了之前的种种局促不安,范文虎神色轻松,语气从容,“若是你家里人在眼前受苦,你还死抱着钱不放。对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不孝子,我只能派人去抄家。”

    董崇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貌似很有说服力的感觉。然而仔细一想才觉得可怕至极。范文虎这意思是他抢劫大家是合理的,他对大家的家人严刑拷打也是合理的。不服从他抢劫的那些人,则会被范文虎以‘不义’‘不孝’的理由抄家。范文虎这个不义之人竟然用‘义理’作为他惩罚别人的理由。

    看着眼前的范文虎,董崇年觉得范文虎是如此的陌生,仿佛是一个什么从未见过的家伙把范文虎的皮囊套在身上。

    和以前大宋更多恐吓不同,范文虎现在也变成了实干派,再没有之前夸夸其谈的作派。见富人还不屈服,范文虎一摆手,亲兵就上去对那富人的家人用刑。先是皮鞭抽,棍棒打,富人的家人被打的惨叫连连。倒是富人的母亲还算硬气,即便被打,却也因为不愿意失了钱财而咬着牙不吭声。

    范文虎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轻轻挥手,他言简意赅的说道:“上夹棍。”

    夹棍的疼痛是痛彻骨髓,老太太受到此刑,终于忍不住长声惨呼。那富人见母亲如此,嚎哭着喊道:“住手!住手!我给钱!我给钱!”

    让人将富人的亲人带出去,让亲兵押着富人去拿钱。范文虎的幕僚高声喊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这样的戏码一出接一出,连着看到三个富人遭了罪。董崇年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他一咬牙,上前说道:“我愿回家去拿钱。”

    范文虎挥挥手,甚至懒的回答。在开悟后,范文虎发现这世界上真的没啥好说的,手里有刀枪就要用,那些没刀枪的要么听话要么去死。如此明快。

    董崇年好不容易出来,他就先恳求押送他的亲兵,“诸位兄弟,这范文虎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只请你们放我一马。”

    为首那位听了这话后嘿嘿一笑,“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兄弟也不能不给你机会,先拿钱出来。”

    “啊?”董崇年觉得事情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合作的架势。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这些亲兵就开始搜身,先把董崇年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搜刮一空。

    “就这么点便想让我们兄弟放你一马?”为首的那位冷笑着说道。

    “我……我只是说说。”董崇年开始想寻求别的办法了。

    而为首的亲兵头子冷笑着说道:“兄弟们,先教训这厮一顿,省的他在想什么歪主意。”

    亲兵们一拥而上,把董崇年打倒在地。等他们打完,亲兵头子对瑟瑟发抖无声哭泣的董崇年说道:“俺早就看你们这帮有钱人不顺眼,你们觉得有钱就能想干啥就干啥了么?你们觉得有钱就能啥时候都可以作威作福了么?哼哼,俺们手里有刀枪,俺们才是想干啥就能干啥的人。”

    说完,亲兵头子上前给了董崇年两记清脆的耳光,然后一口浓痰吐在他脸上。

    董崇年也是个要强的人,即便被打成这样,他还是忍住哭声,无声的抽泣着。他现在突然开始怀念起大宋来,在大宋,至少他还不会遭到这样的命运。官吏再狠,大宋也有法律保护董崇年这种人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董崇年抽了空,赶紧让自己的三儿子和家人想办法逃出去找蒙古人禀报。这些日子以来,董崇年可是尽力结交蒙古人。之前伯颜大元帅经过安庆的时候,因为有蒙古兵抢掠,伯颜大帅下令把抢掠的蒙古兵抓起来公开杀掉。想来找蒙古人,就算不能完全遏制范文虎的胡作非为,至少也能让他有所收敛。

    而董崇年的三儿子跑出去的时候,范文虎的亲兵虽然好像又察觉,却完全没在意。董崇年就尽力拖延。到了傍晚时分,外面有骚动。董崇年抬头看时,果然是他三儿子带着相识的蒙古军百户前来。

    蒙古军进门之后就吆喝,“怎么回事?”

    范文虎的亲兵立刻上前答道:“范都督要为大汗祝寿,所以在收集贺礼。”

    听了这话,蒙古军皱起眉头,指着董崇年的三儿子问道:“那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让人跑了。”

    “还请百户息怒。下次一定不会。”范文虎的亲兵头子满是歉意的回答。

    蒙古百户细长的眼睛一眯缝,接着抽出弯刀,一刀砍在董崇年三儿子的脖子上。鲜血喷溅而出,而蒙古百户收起刀扭头就走,对董崇年或者范文虎的亲兵视若无睹。

    “啊!啊!”董崇年高喊着,试图冲过去扶起自己的儿子,却被范文虎的亲兵牢牢抓住。

    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董崇年就这么下意识的喊叫着。他眼中看到的是昏暗的天空下,他的儿子倒在地上。地面上有两大片黑红色的东西,一片是血迹,另外一片也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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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非赵氏天下,乃华夏之天下。吾起兵,也非夺回赵氏江山,而是要光复华夏江山。革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革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革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