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援助襄阳前有好多事情
手握长枪的军人穿着飞鱼服,工人则是工厂里的男女工人以及航海行会的水手形象,扛着锄头的农民倒是普通的农民模样。一众人们的外形并不精致,然而他们以大团结的形象被画在同一张画作里面的时候,的确有着万众一心的感觉。
看到充满文革画风的作品,赵嘉仁满带笑容,不断满意的点头。在旁边那些有丰富劳动经验的干部也点头,缺乏劳动经验的徐远志之流就微微摇头。
穿着飞鱼服的救护兵正在医治受伤的军人。穿着飞鱼服的军人们正在船上调转大炮,准备对江畔敌人的堡垒轰击。穿着飞鱼服的军人,正在追击逃窜的鞑子。
这些画做一张张的展示,那些有过军事经验的干部们已经开始自发的鼓掌。
等到工农兵大团结,用巨大的拳头把图片下小型化的鞑子打得鼻青脸肿匍匐在地的图片放出,徐远志等有过中国山水画意向的家伙已经用手捂住脸,不忍去看。然而会议室里大多数干部则忍不住欢快的笑出声。
刘猛虽然已经不从事战斗工作,却感动的站起身问道:“这些画什么时候能够印出来。”
印刷厂厂长陈真曾经是赵嘉仁的亲随,也是赵嘉仁的远房表弟。他连忙起身回答:“我们做丝网需要三天。一旦丝网修改好,就可以大量印刷。”
“这么好的画,要快!”刘猛期待的说道。
此时画作继续在外放,一张颇有点哥特制服风,身穿飞鱼服的男女战士的画作出现在大家面前。他们手持长枪,腰间悬刺剑,背后背了弓箭。男女都是身材高挑,英姿飒爽。而在两人中间写了一句话,‘爱国者们需要你!’
“好!好!好!”与会的胡月莲大声赞道。她拍案而起,“这张好!要早点印!”
有这帮人的认同,很多问题就好解决了。等会议结束之后,徐远志还是忍不住找赵嘉仁,“赵知州,你这样是不是太轻率了些。那个李循据说在学校就顶撞老师才被开除,你现在重用他,岂不是让决定开除他的老师们难堪。”
“这是两码事。学校开除李循是因为他顶撞老师,我用李循,是因为我很欣赏他的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就不要纠缠到一起。若是什么都要纠缠,那我们人人的亲戚都与别人的亲戚有过矛盾,难倒大家都要站到亲戚那边,于是所有人连话都不说么?”
听赵嘉仁的语气很不高兴,徐远志不得不进一步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赵知州对李循实在是过于厚爱。”
“你应该知道我们问口供一定要画押签名的理由吧。”赵嘉仁声音恢复了他常有的冷静。
“嗯。因为三条人命。”徐远志听说过赵嘉仁他们在清除蒲家间谍的时候出过的故事。
“这孩子让我想起那个在学校前面悬梁自尽的孩子。他们都有天份,也都乐于将自己的天份完全发挥出来。可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在人情世故上有欠缺。那个制作香水的天才若是人情练达,怎么会死后才有一名同学把他的遗书拿给学校的干部看。他的死和周围的环境也有很大关系。这次我不想看着那样的局面再出一次。而且我也不是给这孩子机会,而是要给他在这种时候一点推动。他其实只要肯向前走,就不会绝望!”
赵嘉仁虽然谈不上是慈悲心肠,至少也不是不近人情。徐远志静静的听,心中最初是不解,然后慢慢就听了进去。
处理了画画的问题,就开始征兵。左翼军经过整顿之后有五千人,其中有三千人是水军。本来在赵嘉仁的想象中,等临安朝廷覆灭之后,这支军队将成为赵嘉仁弹压福建的主力。现在只能把这支军队带上战场。好在军队必须服从命令,赵嘉仁就命令其中的四千人出战。
此时已经是咸淳四年五月,航海行会的船队满载而归。赵嘉仁从船队里面征召了一千人员,又从海州调动四千人。已经有六百人规模的日本佣兵十番队也给带上。再从干校里面弄出来三百多技术兵,勉强凑够了一万人。
军队的整体训练整顿放在嘉兴府,因为内河船队没办法从福州走海路,就必须在嘉兴利用当地船厂来建设。部队运到嘉兴平原地区进行训练,也更接近襄阳地区的地理形势。
出发前,赵嘉仁又把航海行会提交的有问题投资人名单拿了出来。这上面的好几个名字都是海州地区的干部。连徐远志都能看出火药的怪异使用量,赵嘉仁怎么会对此毫无知觉。然而赵嘉仁并没有声张此事,从表态上也完全将其列为一个制度建设问题。
此时海航还会发现几个在海州能够充分接触火药的家庭投资异常,把他们的家庭出身,收入状况,家庭成员所在列出来,很多问题就昭然若揭。
以训练人员的名义派遣情报员到海州调查,进行账目查询,再把一些极有可能掌握了情况却不敢乱说话的家伙调动回福州进行单独询问。多管齐下,一个盗卖火药的集团就浮上了水面。
看着名单,赵嘉仁忍不住叹气,他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个念头。第一个自然是为这些人觉得不值,若是他们能忍耐住贪欲好好的干下去,一两年后的收益绝非盗卖火药能比。另一个念头则是觉得我大宋人民适应市场经济的能力真强,这么快就能找到有更高回报率的方式。
要知道,即便是在新中国,大票贪污犯拿到钱也是用来消费,或者吓得根本不敢动用这笔钱。这些人貌似就是为了能够投资而选择盗卖火药。这还颇有投资理念呢。
当然,这帮人的下场必然不是成为资本家。赵嘉仁已经决定要让他们付出生命,只是毕竟牵扯到人命,此事还需要在干部会议上商量一下。在赵嘉仁最初的计划中,这件事解决起来并不困难。现在就不得不推迟。
等打完仗再说吧。赵嘉仁现在终于明白以前他有很多误解。其中之一就是为何知道贪污份子之后却不立刻动手,那时候赵嘉仁觉得肯定是有人在保护犯罪份子。现在看真的未必如此,赵嘉仁若是在战争前大杀贪污犯,很多人大概不会认为那些人贪污,又或者认为这么下手太重。总之就是影响军心。
哪怕是大权在握……,不,正因为大权在握,所以对利益的判断就往往异于常人呢。
第147章 刘整万户与赵嘉仁水军的第一战
“以后你就是军眷会会长了。秦会长,辛苦你了。”在家里,赵嘉仁用乐观的态度和妻子打趣。
秦玉贞并没有被逗乐,她只是沉默的握住赵嘉仁的手。身为大宋的高官就有高官的义务,赵嘉仁也无法避免。就在赵嘉仁以为这种沉默会继续下去的时候,秦玉贞叹道:“三郎,成亲前我就知道你在鄂州立下大功,杀的蒙古军积尸如山。见到你的时候,你绯袍银鱼袋,真的是光鲜体面。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这份光鲜背后却是分离。”
赵嘉仁其实很想劝妻子开心,然而秦玉贞的话让赵嘉仁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后他只能说道:“我会尽早回来。”
“真的?”秦玉贞问。
“嗯……”赵嘉仁沉吟片刻然后答道:“我若是两年不归,你就可以去官府和我离婚。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是心情沉重,秦玉贞还是被赵嘉仁的话给强行逗乐,她忍不住扑进赵嘉仁怀里,捶打着赵嘉仁的肩头。虽然说的话是玩笑,但是引用的法律却是真的。大宋虽然没有什么夫妻双方感情破裂就能离婚的说法,但是大宋法律规定,若是家里的丈夫离家两年不归,妻子就可以去当地官府要求离婚。从法律上看,大宋很多地方已经非常人本化了。
不管心中多么不舍,出发却无可避免。赵嘉仁亲自带队,在这种时候让家属看到家人并不是猪羊般被赶上战场,而是在素来有威名的赵嘉仁赵知州带领下上战场,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如此,分离的码头上也是哭声一片,弄到干部们各个脸色不好看。赵嘉仁也没有责备任何人,他先是下令各部队列队,接着命道:“我军此次出击为国为民,临别之时给大家唱首歌以明志!就唱大刀行进曲吧!”
这些日子以来,部队中开始教这首曲子,学校学生们在街头宣传抗击蒙古侵略的时候也要唱这首曲子。赵嘉仁下令,各部队就服从命令。
‘大刀向鞑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部队列队之后,已经有了军队的肃杀感。歌声在各个部队响起,还是这样一首节奏明快,内容质朴的歌曲。战斗的感觉更浓,那些哭泣的家属原本感觉着亲人上战场就要九死一生,有了歌声的带动,即便只是微弱的感觉,他们也隐约意识到他们的亲人是要去战斗。码头上那种送葬般的感觉也被冲散一些。趁着这样的时刻,赵嘉仁就率队上船,部队还算是平稳的出发。
船队抵达嘉兴府,嘉兴府的船厂已经建造出大票的军船。部队一边在梅雨季节里面艰难的训练,一边在梅雨季节中帮助造船厂以最大效率开工。等梅雨季节结束,总算是凑起基本量的内河战斗舰。
船队运载着部队与物资逆流而上前往湖北,在鄂州做了短暂修后沿着汉水北上。过了郢州之后,就进入蒙古人控制的地区。船队就在曾经阻止夏贵的蒙古城寨附近停下,此时福州磨制镜片的技术水平大增,有水力机器之后,镜片磨制器节省不少人力。不仅高级军官们有望远镜,中级军官也都拿起望远镜观望城寨。
城寨里面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报告中反复强调的回回炮。这是一种对重式投石机。以前的投石机都是利用扭力投放石块,射程不远,投放的石块也不多。这种回回炮则是利用杠杆原理,在投石机的杠杆前端放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放上石块,杠杆的另外一端的巨大托盘上放置要投射出去的石头。发射时候无需巨大的扭力,只要往前端的大木箱里面多放石头,再用拉绳的方式开始加速,就可以利用重力将石块投射出去。
军官们都学习过杠杆原理,见识过回回炮的图纸以及模型,此时亲眼看了回回炮的实物,大家很轻松的理解了要面对敌人什么样的武器。一时间众人倒是很想看看这玩意的实际投掷距离到底有多远。不过心里这么想想,嘴上却不敢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这是打仗,己方的船只被击沉就没办法交代。
蒙古城寨里面的人也许是感应到了赵嘉仁船队中军人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想对宋军船队示威。投石机开火了,还连续投掷了三颗石弹。观察员立刻报出距离,“报告,根据观测,蒙古军的投石距离有一百步。”
一百步是大概150米,这数据与军官们的估算差不多。
“这么近,岂不是和我们的两斤炮一个射程么?”
“不不,看石弹的重量,无论如何都得有30斤吧。威力比我们的两斤炮要大。”
“这么大的家伙才投射30斤,我们的火炮要是这么大,至少得能投放300斤的炮弹。”
……
众说纷纭,赵嘉仁从这故作轻松的话里面能够听出众人的担心。在这时候谁不担心呢。
“进行测量,准备明日战斗。”赵嘉仁下了命令。
第二天,测量工作刚开始,汉水上游就来了打着刘字旗号的军船。包围襄阳的蒙古军分成三大集团,位于汉水西岸的有张弘范军与阿里海牙军。张弘范在北,阿里海牙在南。位于汉水东安的是阿术与刘整军。这支军队比较靠南,扼守汉水。整个三大集团的北方则是蒙古地盘,并不存在宋军。
刘整万户接到报告,又有宋军水师前来救援,很自然的就领着水军前来应战。双方打了照面,刘整并没有从宋军那边看出什么不同。现在汉水上的军船外形都一样,火炮的制式也相同。
通过前些日子与大宋水军的交战,刘整越来越有信心,他立刻下令船只前去交战。刘整的部下们随即扳动船桨,向着大宋水军驶来。
这些日子的战斗经验被仔细总结,最后得出一个‘快、稳、狠’的三字诀。
‘快’就是行船要快,这样才能让船队最大程度避免被宋军击中。而且刘整发现只要他的船队行动变快,那些大宋水军就会忍不住率先发炮,使他们的火炮提前进入过热阶段。
蒙古水军按照之前的经验认真操作,加上他们是顺流,很快就把船速加到很可观的程度。刘整看到对面宋军的反应好像颇为迟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见到刘整水军这么快速冲锋,他们竟然离开了深水区向着岸边的浅水区行进,大有对蒙古军避其锋芒的意思。
很好!刘整心里面想。既然对手有些怂了,就该蒙古军发挥‘稳’的优势。那就是稳定开炮,不求击中对方,只求大乱对方的阵型。
而‘稳’之后就是‘狠’,趁着宋军混乱之时快速靠近宋军,在近距离开炮。
用了这‘快、稳、狠’的三字诀,刘整这些日子以来的水战基本都是胜利。
‘嘭!’‘嘭!’刘整对面的宋军开火了。
冲在前面的蒙古军船被一枚炮弹击中船身中央,那炮弹直接在船身上砸出一个大洞,水从大洞里面滚滚而入,那艘船顷刻就开始下沉。
‘嘭!’‘嘭!’‘嘭!’赵嘉仁船队进入浅水区之后由桨手们停住了船只。蒙古军船划得快,宋军炮手对着几乎是匀速直线运动的蒙古军船持续开炮。
每一门炮上面都有望山。不是三点一线的那种简单货,而是双圆形的那种望山。学过物理当中速度与加速度并且通过考试的炮手们都知道,在水面上双方的位置是不断变化的,完全直接瞄准并不可靠,需要有一点点的提前量判断。
当然,只知道这种原理并不够,赵嘉仁在训练炮手上花掉的火药大概是刘整训练的二十到五十倍之间。
刘整并不清楚他对面的这支军队是用钱铸造出来的,他所能看到的是这支宋军的炮手们几乎是弹无虚发,随便几炮打出来,蒙古军的军船就有一艘要中弹。宋军的炮击速度不能算快,频率却非常稳定。那熟练的动作让刘整想起了好几年前的往事。他那时候还在大宋下当军头,朝廷推广的新水军军船与火炮,临时教员就是赵嘉仁的麾下。那时候赵嘉仁的麾下讲,‘炮击要匀速,稳定’。
刘整的第一波派出十二艘军船,眼前的宋军正在匀速稳定的不断击沉刘整的船只,没多久火炮停下轰鸣,刘整的十二艘军船已经全部中弹开始沉没。那些宋军军船则驶入深水区,船上有人拿着挠钩套索,开始把落入河里的蒙古军抓起来。
眼瞅自己的落水部下被抓,刘整热血上头,喝道:“第二队,第三队出发。把咱们的人给救回来!”
一个多个时辰之后,刘整带着第六队与剩下一半的第五队拼命撤入岸边城寨回回炮的射程内。蒙古城寨内的投石车也开始威慑的不断投出石块,试图阻挡大宋水军的追击。
赵嘉仁的船队也就停在蒙古回回炮的射程之外,六十几艘船在江上抓俘虏,岸边的陆战队也把游到岸边的蒙古军给抓起来。
刘整万户麾下的蒙古水军采取的是赵嘉仁设计的船只,每艘船上满员有25人。刘整一队有12艘船,就是300人。之前结束的水战中,刘整的三支船队被完全击沉,他派遣船只尝试救援落水人员,又被击沉了一支半船队,四支半船队可是1350人。
虽然没有见到刘整的表情,远远观战的赵嘉仁能理解刘整会做出一步三回头的船队操作。要是赵嘉仁也遇到这样的损失,他的心情必然与刘整一样。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抓到了800多名俘虏,收集到200多尸体。战争中想彻底杀光敌人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再不利的局面,总是有些幸运儿能够得到命运的垂青逃脱战场。赵嘉仁也就满足了这样的战果,他下令继续进行测绘工作,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
第二天,赵嘉仁的船队再次出击。从早上忙到晚上,只在望远镜中远远看到了上游有隐约的蒙古水军军船身影。然而整整一白天过去,刘整万户的水军都没敢与赵嘉仁作战。
第二天晚上,负责甄别俘虏的赖至善前来找赵嘉仁,“知州,被抓的蒙古俘虏已经甄别完毕,这是名单。”
赵嘉仁接过名单后却没有立刻看,他答道:“有点出身的留下,没什么出身的都砍了。”
“有出身的只有几十人,剩下一千多人都杀了?”赖至善皱着眉头说道。
“都杀了!”赵嘉仁回答的很果断。
见赵嘉仁态度坚定,赖至善叹道:“埋他们可要费好大劲。”
“嗯……”赵嘉仁觉得这话非常对,此时的挖掘工具大多是木质的,可埋尸体需要深埋,劳动量很大的。他思忖之后答道:“那就让俘虏自己挖些坑,用他们挖的坑埋他们。若是觉得砍头比较累,那就枪决。”
有了高效手段,赖至善只用了不到36小时就完成了沉重的工作。在他前来禀报之时,军事会议也完成了攻克蒙古堡垒的计划。
“诸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不断在野地里与蒙古人作战。这样的作战环境艰苦,战斗辛苦,大家需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与敌人作战。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战争。以前蒙古军在野战上胜过我们,所以他们想到哪里就能到哪里,我们只能通过江河山脉等地形去限制他们,只能通过死守城池城寨去阻挡他们。现在我要求诸位掌握野战知识,在野战中也能够胜过蒙古军,从而彻底压倒他们!你们,有信心么?”
赵嘉仁说完,自己都觉得很有问题。这与其说是战前动员,还不如说是一篇说明文。而最后的鼓动根本就是老师对学生的发言么。
下面这帮人的反应果然如同赵嘉仁所料,也软绵绵的。
“有。”“知州,我们有信心。”“有信心。”众人的回答零零落落。
啪!赵嘉仁一掌拍在桌上,他大声喊道,“是男人的就别这么说话,有信心还是没有信心,都给我一起说,大声说。”
这样的刺激起到了效果,众人明显看着更有精神。他们的回答也变得有力与整齐,“我们有信心!”
“跟着我讲,我们有信心打败蒙古人!”赵嘉仁开始喊口号。
见赵嘉仁如此坚定,部下的回应也很坚定,“我们有信心打败蒙古人!”
第148章 高看与小看
刘整万户的心情非常糟糕。任谁损失了四十几艘船和一千多部下,心情都不会高兴。所以刘整的亲兵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万户当了出气筒。
“万户,阿术元帅派人有请。”门外的亲兵传了消息进来,让屋里侍立的亲兵心里松了口气。
刘整恼怒的站起身,光看表情的话,他是要泄愤式的拒绝。然而从刘整口中说出的却是“我现在就去”。虽然愤怒,刘整还不至于到了抵抗上司命令的地步。更何况他一个战败的将领,又有什么资格耍脾气呢。
阿术没有耍脾气,见到刘整过来见他,阿术元帅就请刘整坐下,接着询问起战斗的事情。听了大概介绍后,阿术问:“能确定是赵嘉仁领军前来么?”
“一定是他的水军。论水军,宋国无一人在赵嘉仁之上。”刘整与赵嘉仁不过是见过面的交情,根本就没有给赵嘉仁吹嘘的必要。此时将赵嘉仁吹上天是为了证明刘整的失败是有原因的。
出乎刘整的意外,阿术根本没有露出丝毫讶异的表情,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这样莫测高深的表现让刘整心理压力瞬间增加许多。
就在刘整心里面打小鼓之时,阿术问道:“刘万户,我知道你的猛攻对其他宋国水军非常有效。我蒙古水军创立不久,遇到强敌就只能靠勇气获胜。那赵嘉仁所部的勇气更胜我军?”
这个话题狠狠戳中刘整的伤心处。他红了眼圈,哽咽着讲道:“和赵嘉仁打仗,头两队战船沉没。我一来想救那些落水的部下,二来也想和他决一死战。就派了两队船前去冲阵。可那赵嘉仁的船竟然给我玩阴的,他的船都横过来朝着我的船队,用船头炮与船尾炮一起打我的船。结果损失惨重!船队里面可是有不少我族里人,竟然都没能回来。”
刘整所说的内容与阿术得到的情报相同,所以阿术还是没有评价,而是继续问道:“不知刘万户觉得若是想取胜的话,应该如何应对。”
阿术的这个问题刘整也在认真考虑,此时他连忙答道:“得用我蒙古的战法,将赵嘉仁的水军诱到我军回回炮下,出其不意的猛打。可那赵嘉仁奸似鬼,从来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地步。前两日与赵嘉仁作战,他们虽然也在追,可到了回回炮射程边,他们的船队马上就停下来。哪怕是我买了个破绽,他们也只是用炮打我的船,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再进。这法子也只能是试着用,能不能有用,我也不敢打包票。”
与刘整谈完,阿术就前去另外的帐篷见南征的大帅伯颜。两人落座之后,阿术叹道:“长生天的安排真的是奇妙,我等之前就已经谈过赵嘉仁的事,没想到现在就就让我们有机会与他交手。”
伯颜微微点头,“我正在想是不是让外围的城寨卖个破绽,让赵嘉仁的船队逆流而上。”
阿术摇摇头,“我觉得不妥。刘整说赵嘉仁极为机敏,这么卖破绽只怕就让他看破。既然大汗都这么看重赵嘉仁,想来他不会连我们都不如吧。若是大帅遇到对手突然示弱,就会突进么?”
没等伯颜说话,外面有了点动静。片刻后侍卫带了传令兵快步走入,见到大帅伯颜,传令兵单膝跪地行礼,“大帅,我乃龙尾洲城寨花布里赤千户的麾下。最前的两个营寨被宋军水陆连边围困。花布里赤千户见那边战时甚为危急,便派我前来向大帅禀报。”
听完这个消息,伯颜终于有些动容了。最下游的两个城寨因为直面宋军,乃是蒙古军的前锋,伯颜可没有轻易让给宋军的打算。所以城寨不仅坚固而且巨大,城寨里面都能容下四五千兵马。现在两座城寨中虽然各有两千人,却也不至于说围就被围上,更不至于连突围都做不到。
伯颜的想法完全符合古代冷兵器战争,然而赵嘉仁从来没有把自己的部队当做冷兵器作战的军队。经过仔细的勘测之后,赵嘉仁从昨天晚上就做了准备,一部分小分队已经带了火炮绕到两座城寨的后方。凌晨时分部队开始行动,天色微明,部队立刻就展开包围。
天色放亮之时,装载了10斤炮的大船就在200米外对着蒙古军城寨猛烈轰击。
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宋军不仅完全包围了蒙古城寨,更是完成了合围。10斤炮威力巨大,挨上一炮,蒙古城寨外的木质结构的建筑就被打得粉碎。即便是夯土结构也顶不住十斤炮的轰击。
此时不仅城寨的外墙残破,内部那些投石机也变成了碎块倒在地上。船队沿着汉水靠上去,除了十斤炮,五斤炮也参加了战斗。
船只载重多,对于一千斤两千斤的重量并不敏感。有重炮加入,蒙古军被打得从城头上退下。在城寨外面,完成合围的宋军在路口上架起大炮,蒙古军只要向外冲,就会遭到使用散弹的两斤炮猛轰。
各个道路上都是血迹,很多人体被丢在宋军炮兵射程内。那些死者已经从残酷的战场上超脱,爬的动的伤者大概都回到蒙古军那边。爬不动的伤者们呻吟呼痛,却无人问津。
在汉水中的指挥舰上,赵嘉仁看着热气球缓缓升起。这是为了能从更高的地方看到蒙古军的动向。既然在沿河这边获得了优势,就把沿河这边当做突入方向。赵嘉仁脸上冷静,心里面却是非常遗憾。他虽然很希望能够靠火器完全压倒敌人,但是他也很清楚,不能刺刀见红的军队并不是真的强军。
来援助襄阳之前,赵嘉仁还觉得自己在未来面对蒙古军时必然胜券在握。对于援助襄阳并无热情。现在真的投入到战斗中,赵嘉仁立刻感受到问题所在。不用提什么军事技术或者战术。赵嘉仁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解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获胜的。
不管是打海盗,或者打蒲家。赵嘉仁以前每一次胜利都建立在以多打少的基础上。而这次战争的局面完全反过来,赵嘉仁的兵力处于劣势,虽然勉强在攻打两座城寨上处于兵力优势,然而赵嘉仁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预备队。如果战斗中有什么问题,他就必须‘随机应变’,而不是如同以前那般从容应对。
‘我小看了战争。’赵嘉仁在心里面对自己讲。
第149章 援助襄阳首战胜利
浓烟滚滚,火光升腾。城寨里燃烧起来的建筑在傍晚的暮光下闪动着橘黄色的光,看去有点温暖的样子。几个炸药包被扔进燃烧不久的火场中,轰轰轰几声巨响,巨大的气浪横扫火场,把那些燃烧的东西炸的七零八落,再也没办法继续维持熊熊燃烧的状态。
完全不在乎方才的火场中也许还有活人的事情,进入城寨内指挥了爆破灭火的赵嘉仁疲惫的说道:“总算是结束了。”
以赵嘉仁发言的时间向前倒推半小时,即将获得全胜的部队众人虽然很累却意气风发。现在官兵们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因为战斗眼瞅着就要结束之时,被杀的所剩无几的蒙古军竟然在最后的容身地点起一把大火。虽然杀的起兴的官兵并没怎么留俘虏,蒙古军自焚的行动依旧给了大伙极大冲击,连胜利的喜悦在震惊的心情下变得无影无踪。
指挥攻城的是一名叫罗谦的年轻军官,看到如此决断,他带着被感动的情绪说道:“没想到蒙古军竟然刚烈。”
“刚烈个屁!”赵嘉仁怒喝道。他一听这话就来气,蒙古军不过是被吓的自杀,真的刚烈就该死战到死才对。然而看到周围的军官们都讶异的看过来,那位罗谦被这么怒喝,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赵嘉仁马上感觉到了自己处理的措施不对路。
但是说出了这话之后也不能收回来,赵嘉仁赵嘉仁心中一阵烦躁,他心里面感叹自己对战争的理解太浅薄了,他能带领一群人上了战场,却没办法让这群人在上战场前更多的理解战争。
此时也收不回方才的话,赵嘉仁情急之间有了想法。他依旧带着恼怒的表情问道:“你们听懂那些人方才最后喊什么吗?”
周围的众人对北方口音并不熟悉,对于里面的蒙古语更不熟悉。最关键的是,他们其实并没注意火场里的人在喊什么。
和周围的军人一样,赵嘉仁也没听清里面在喊什么。但是他满脸怒色,带着正义的表情说道:“里面有人喊,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想死。还有人喊,你们都要跟着我死!”
这话一出,那些脑子比较灵光的就已经明白这对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放火的要拉大家一起死,而那些被卷入的则不想死。按照赵嘉仁提出的对话,火堆里悲壮的自焚殉国就变成了穷凶极恶的垂死挣扎。
见到宣传起了点用作,赵嘉仁继续带着恼怒的表情继续说道:“蒙古人每战都杀死被俘的大宋军人,这些人既然杀了我们大宋军人,自然以为落到我们手里之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害怕被杀,所以只好自杀。蒙古兵除了凶残之外,还都是一群懦夫!”
宣传和法庭辩护有点像,就是提供一条逻辑通顺的证据链。赵嘉仁努力尝试着将蒙古人自焚行为的冲击降低后,他也不想多纠缠这种负面情绪极重的话题。收起恼怒的表情,赵嘉仁换上了比较正面的表情,“诸位,我们胜利了!这是我们大家的胜利,高兴点,胜利就是胜利。让我们一起喊,万胜!万胜!”
说完之后,赵嘉仁自己率先带头喊道:“万胜!”
主将带头,下面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声音,“万胜……”“万胜……”
赵嘉仁的确觉得尴尬,然而他却没有生气。如果这样的应者寥寥需要羞耻的话,那也是赵嘉仁准备不足导致的羞耻。他继续喊道:“万胜!”
“万胜!”这次就好了许多。
就在赵嘉仁准备继续呼喊的时候,在城寨外,突然响了情绪高亢的呼喊,“万胜!万胜!万胜!”那是外面的官兵们听到里面的呼喊,哪怕是没有看到城寨内是什么情况,他们也兴奋的跟着喊了起来。
此战毕竟是胜利,是全军上下拼死获得的胜利。即便最后那些自焚的蒙古军用生命来表达不愿意被征服的意愿,却也只能算是宋军一点小小的心理挫折。“万胜!万胜!”城内的官兵们的呐喊声越来越响亮,进而两岸被攻克的城塞内外都响起了欢呼声。
距离这里不能算是特别远的蒙古军此时正在与宋军对峙,这些蒙古军一共有六七千人之众,他们并没有进攻,而是在距离宋军两百多步外列队。两百多步的空地上躺着不少人马的尸体,这是宋军用猛烈的炮火画出的血线。
为首的将领听到远处宋军的欢呼声,虽然觉得宋军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夺取坚固城寨的速度简直不可置信,然而那些欢呼声覆盖了整个城寨。从任何常识来看,宋军已经获得了战斗的胜利。此时天色已晚,蒙古军将领不得不留下岗哨,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撤回营地,并且带回他们收集到的宋军信息。
赵嘉仁的军队一日攻破两座蒙古城寨的消息震动了伯颜,而前去增援的蒙古军带回的消息更让伯颜眉头紧皱。蒙古人知道大宋临安有能够浮在半空的大型孔明灯,然而总是无法成功仿制。此次蒙古军在襄阳周围占领了鹿门山、虎头山、万山三个制高点,能够居高临下的随时监视战场动向。没想到赵嘉仁竟然把大型孔明灯带到战场上,硬生生的在平地上获得了侦查优势。
除了孔明灯这个技术优势之外,伯颜当然知道赵嘉仁在火炮上的优势。攻打襄阳的时候,吕文德所在的城头并没有什么火炮。白天前去救援蒙古城寨的援军将领强调,前来救援的赵嘉仁军队使用火炮简直跟不要钱一样。只要蒙古军发动攻击,哪怕是试探性的攻击,宋军都会使用火炮对蒙古军的密集队列进行轰击。两岸的援助部队各有三四千人,每一边被打死打伤两百多人后都开始迟疑不前。
“大帅,此事甚为棘手。”救援的蒙古将领说话的时候一脸愁眉苦脸。
伯颜没有负面的表情,然而心情也颇为糟糕。守襄阳城的吕文德死后,吕文焕展现出来异乎寻常的顽强。即便遭受到蒙古军的猛攻,吕文焕带领的宋国精锐竟然撑过了最初的震撼,并且通过残酷的肉搏战守住了襄阳城墙。
现在又出现了赵嘉仁这样的援救部队,蒙古人的城寨竟然也守不住。这个局面虽然没有超出伯颜之前设想的诸多情况,却也是诸多设想中很不乐观的一种。
“你们先下去休息。”伯颜命道。等将领出去,伯颜也选择了休息。战前的诸多情况已经做了各种预案,就算是整夜思考也不会有更多选项。与其惶恐不安还不如休息,准备接下来的残酷战斗。
与伯颜相比,赵嘉仁并没有这样的舒适。此次援助前,赵嘉仁并没有更详细的情报,自然没办法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攻克两座蒙古城寨只能算是一个战术胜利,之后该执行什么样的战术,赵嘉仁也没有可执行的计划。
伯颜可以要求部下早点睡觉,准备明天一早的战斗。赵嘉仁只能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多布置岗哨,抓紧时间清理残破的城寨。许多人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睡下。第二天一早五六点,又疲惫不堪的爬起来继续工作。
在大多数人都紧张的时候,因为兴奋而表现轻佻的人也是存在的。譬如贾似道派来的联络人。因为赵嘉仁的军队中有四千人好歹打着殿前司左翼军的旗号,那就得有类似监军的存在。不过赵嘉仁是文官而并非武将,监军也不敢在赵嘉仁面前炸刺。
即便如此,攻克两座蒙古城寨的第二天,这位监军也很不合时宜的找赵嘉仁询问,“赵知州,我等今日可否继续进兵。”
赵嘉仁只睡了四个多小时,对这样的屁话,赵嘉仁冷漠的答道:“不进兵。”
“那何时继续进兵?”监军继续兴奋的问道。
赵嘉仁依旧冷漠的答道:“我想着怎么也得等后面的援军赶来之时再进兵。”
这个回答让监军脸上的兴奋仿佛被浇了冷水,他尝试用装作不解的语气说话,然而这语气其实是不满,“我看赵知州打蒙古人如同砍瓜切菜,若是一鼓作气,岂不是更好么?”
在大宋当文官的好处之一就是不服气便可去怼。什么监军、文官、武将,都可以暂时不放在眼里,如赵嘉仁这样的主帅怼人更轻松。对监军的屁话,赵嘉仁冷冷的回一句,“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先下去吧。”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样对待,监军也颇为讶异。不过他好歹是贾似道的亲信,知道贾似道对赵嘉仁的依赖,于是监军只能把不满放在心里,悻悻的退下去。
赵嘉仁也懒得废话,经过昨天的战斗之后,赵嘉仁兵力不足的问题被暴露出来。他原本不想和友军发生太多纠缠,那是很麻烦的。现在赵嘉仁希望友军能够尽早赶到,在赵嘉仁战斗之时能够让赵嘉仁不用担心自己的背后与侧翼。
贾似道当时与赵嘉仁约定,大概在赵嘉仁抵达前线之后,援军就会跟上来。事情的进展居然挺顺利,攻克两座城寨后的第五天,第一支援军就到了战场附近。那不是赵嘉仁认为的夏贵的部队,而是李庭芝麾下的扬州兵。
抱着比较谨慎的欢喜,赵嘉仁就与李庭芝的部队见面了。带队的将军名叫苗再成,有五千多民团。见到赵嘉仁的时候非常恭敬,赵嘉仁随即提出了要求,“我请诸位能够严守城寨,在我出战的时候守住这里。”
第150章 民团英勇应敌
攻克头两座城寨后的第七天,赵嘉仁的部队再次出击。就在出发前,濠州团练苗再成找到赵嘉仁再次请战。
这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带着恳请的表情说道:“赵知州,我等前来这里援助是为了打仗。你却让我们守城,是不是把我们看的太轻。”
赵嘉仁并没有小看苗再成的意思,他问道:“每个家里都要有个守家之人,苗团练觉得被委以守家重任之人会被看不起么?”
道理当然没错,然而苗再成还是希望能够参加战斗。他说道:“赵知州,你部下这么多,我还是觉得你可以让你的部下守城。”
“苗团莲,我可以相信你么?”赵嘉仁问道。
“何意?”苗再成不解的问。
赵嘉仁脸色凝重,“当我出去打仗的时候,我可不想再担心你带着人去干你想干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你,那就请明说。你若是不可信,蒙古人就有可能偷袭城寨,然后从我背后杀过来,从背后捅刀可是很危险的。我需要能信得过的人守在我的后方,若是你觉得我不能相信你,就请直言。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来调整我的部署。”
苗再成低下了头,沉吟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至少这几日赵知州可以信得过我。”
“那就多谢啦!”赵嘉仁说道。他需要的只是可信的人,宋军在野战中的表现很一般,守城的能耐却不一般。
得到了苗再成的承诺,赵嘉仁再次进军。蒙古军最前面的两个沿江城寨颇大,后面的一部分城寨就没有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为保护回回炮而修建的城寨规模比较小。墙壁在十斤炮面前被轻松砸的稀烂,城寨里面有三四百人,这点人在三四千人的围攻下很快就覆灭了。
一日内攻克两座城寨,赵嘉仁命人把城寨里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带领部队撤回了出发地。
见到赵嘉仁胜的如此轻松,苗再成心中更是期待战斗。赵嘉仁担心这位真的不知死的与蒙古军贸然打仗,只能答应明日带苗再成的人马出战。
第二天一早,赵嘉仁留下四千人守家。自己带了六千水陆兵马与苗再成的五千人马一起出发。看得出,苗再成很兴奋,他的部下也因为有仗可打而颇为激动。出发了一阵,罗谦就前来禀报,“知州,苗再成那些人已经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唉……让他们去吧。”赵嘉仁叹道。
见赵嘉仁如此消极应对,罗谦连忙说道:“知州,你不是讲过友军败退之时会冲乱我们阵列么。若是那些人这么干,我们岂不是白白遭殃。”
赵嘉仁苦笑道:“这就得看我军的训练水平,人总是吃一堑长一智。我只期待那些人吃过苦头之后能明白自己吃几碗干饭。虽然他们在野战中完全靠不住,但是我真的指望他们能好好守城。咱们再能打,却也不会撒豆成兵。”
罗谦听了这话之后暂时没有继续反对。赵嘉仁说得对,兵力不足是此次战前大家都没考虑到的问题。真的上了战场,罗谦才能理解什么叫做多多益善。只要肯服从命令,打不了野战,至少能够守城。即便是守城都不行,至少能干干体力活,当个劳工吧。
走了一阵,罗谦不自信的问道:“知州,你觉得他们能明白么?”
“遇到生死考验之时,哪里还有明白不了的道理呢?”赵嘉仁叹道。
就在赵嘉仁与部下讨论战争与人性的时候,阿术已经带领部队前来应敌。被赵嘉仁摧枯拉朽般干掉了四座城寨,蒙古军颇受震动。经过侦查,蒙古军发现赵嘉仁的部队人数并不多。在襄阳附近的三个蒙古集团现在有大概十五万人,赵嘉仁的部队数量只有一万多而已。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哪怕蒙古军现在没办法调动十倍兵力,至少能够调动两倍兵力。
阿术此次带领了三万兵马前来应敌,出发之时他心里面感叹赵嘉仁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做事果断狠辣之辈。头两座营寨倒也罢了,赵嘉仁昨日攻克两座营寨,要是一般的将领大概会派兵驻守,然而这个年轻人果断的烧了营寨后撤兵。完全不给蒙古军可乘之机。这样谨慎果敢,绝非是一般将领可比。
为了熟悉要攻打的宋国,阿术听那些儒生讲述过一些宋国的历史,他发现每到宋国危机关头,总是有些文官会挺身而出挽救危机。然而那些文官以前却往往籍籍无名,这种奇怪的事情让阿术感觉颇为不解。若是这些人有如此能力,应该早就成为宋国强有力的将领。至少在蒙古是这样。
就在他考虑对面的赵嘉仁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官之时,探马前来禀报,在前面遇到了不断进发的宋军。应该是赵嘉仁的部下。
阿术不敢怠慢,赶紧亲自赶到前线。此时两军已经对阵,蒙古军这边秩序井然,各个部队排列整齐,森严肃杀。对面的宋军则是队形松散,毫无结构可言。让阿术非常讶异的是,这些人还在冲着蒙古军挑衅叫骂,一副不知死的模样。
到了此时已经没什么好讲,阿术下令,“进攻!”接到命令的蒙古军如同一架机器般开始运作起来。
先是一通弓箭齐射,当箭雨泼向宋军之时,那些方才还破口大骂的宋军登时队列大乱。哪怕是本能,没有盾牌的宋军就躲到有盾牌的人背后,他们仿佛是一群遭到暴雨袭击的羔羊般退后。等到被射倒一票人后,宋军就接连后退,试图脱离蒙古弓箭手的射击范围。
“大帅,派骑兵冲阵吧。”在旁边的蒙古将领连忙说道。打过这么久的仗,积累了这么多经验,将领对于派兵节奏上很有感觉。只要此时从两翼夹击,可以把宋军轻松歼灭。
“不。派步兵正面打他们。骑兵从两翼扰袭。”阿术下达了命令。他有更大的野心,不管赵嘉仁是不是名不副实,此次就是一举歼灭赵嘉仁的绝好机会。
命令被传达下去,于是苗再成的民团没有立刻崩溃,他们甚至熬到了与蒙古军接战。双方交战之初,这些民团靠勇气甚至扛住了一阵。直到两翼被骑兵用骑弓近距离射击之时,整支民团才彻底崩溃。
苗再成平日里对大伙不错,他虽然还尝试在前线死战,那些与他关系不错的民团成员就扛起苗再成,不管他本人意愿的跑路。
在蒙古军井然有序的追击驱赶下,五千民团损失了大概一成兵力,如同一股洪流般对着赵嘉仁的部队冲去。
第151章 可靠的敌人
撵鸭子般驱赶着宋军向赵嘉仁的中军进发,蒙古军进展的极为顺利。两支宋军距离不算远,只跑了二十几分钟,精疲力竭的民团就看到了整齐列队的赵嘉仁军。亲自指挥这场战斗的阿术元帅上了一个小土包,这里已经算是战场的高处。端坐在战马上,阿术元帅是高上加高,居高临下的看着战场上的局面。
宋军的中军排成了整整齐齐的十几个方阵,每一个方阵之间距离很大,这种完全不符合战争规律的布阵令阿术元帅颇为讶异。不等阿术元帅做出针对性安排,那些被恐惧驱使的民团见到宋军主力,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精力,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向宋军阵列。
战阵是要靠整齐的队列与密集的兵力获得胜利,若是普通的宋军阵列,整个军队排成一个整体大阵,这些民团试图进入大阵当中得到宋军的庇护,而宋军为了维持自己的阵列完整,就必须拒绝民团。两边的冲撞瞬间就会打乱宋军的阵列,让整支部队变成溃兵。
难倒赵嘉仁已经料到那些乌合之众会被轻易打败,所以才摆出这么一个能够让溃兵快速通过的阵型不成?阿术元帅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如果这是真的,那就说明赵嘉仁还颇有眼光。不过这样的赞赏只是强化了阿术元帅消灭赵嘉仁的愿望。
此时根本不用元帅下令,有着丰富掩杀经验的蒙古军开始加快速度去追民团的溃兵。到了这时候也该收割这些脑袋啦。然而阿术元帅却失算了,赵嘉仁的方阵中冒起白烟,随着炮声,追击的蒙古兵中就有人被打倒。
在向前冲锋的滚滚人流中出现逆流,就算是小小的逆流也非常显眼。更何况这种逆流正在扩大,宋军的火炮以惊人的速度在进行炮击,炮弹精准的落入到蒙古军队列中。听着敌人惊慌的尖叫可以让部队士气大振,听着自己人惨叫呼痛可以让部队士气大跌。更何况炮弹从头顶上不断飞过来,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击中的对象,蒙古步兵竟然就这么慢了下来。
阿术大为讶异,他没想到宋军的军阵居然是空心的。就他所知的战斗,军阵都是靠密集的队列实现战斗力,空心方阵就如吹好气的猪尿泡一样,虽然看着巨大,却一戳就破。不过至少在现阶段,这些个宋军的‘猪尿泡’起到了作用,位于方阵中央的炮兵精准射击,不仅追击的蒙古步兵受到损失。
炮声仿佛给已经竭尽全力逃命的民团打了点兴奋剂,他们更是加快了逃命的速度,竟然硬生生拉大与蒙古军的距离。当他们接近宋军军阵之时,就有人上前引导这些民团,那些引导的士兵扯着喉咙喊道:“穿过去之后别停,后面有船接你们。”
每个方阵间距离都有四十多米,所有长枪手平端长枪,决不许任何人接近。见到这样的架势,又听说有船接他们,民团更没有停顿,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向前奔跑。
眼瞅蒙古兵与宋军的分野越来越大,阿术元帅下令骑兵开始攻击。不过攻击对象并非是那些逃窜的宋军,而是严阵以待的宋军方阵。从最初亲眼见到宋军方阵之时,阿术元帅就看到宋军方阵中央立起不少高高的杆子,杆子上头有人。之后宋军的行动之前,那些杆子上的人都在上面挥动红绿两色小旗,哪怕距离方阵很远都能勉强看得清他们的动作。想来他们正是宋军进行作战的观测者。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这支宋军并非是胡乱作战,而是目的明显的进行战争。既然如此,战场瞬息万变,既然敌人并非如阿术元帅所料,再采取之前的战术就已经没有意义。更何况此时溃兵们已经如同潮水般穿过宋军阵列,那些曾被短暂淹没在人海里的整齐方阵再次露出它们整肃的身形。
蒙古骑兵接到命令之后很快就整理队列开始接近宋军阵列,方才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参加追击,此时接到攻击的命令,骑兵们意气风发的进行了冲锋。阿术元帅却发现骑兵们的动作有些怪异,与平日里的矫健完全不同。最初的时候元帅认为这是因为襄阳的夏天太热的缘故。
马匹是非常娇嫩的生物,太冷不行,太热也不行。襄阳之战就遇到这等问题,以耐艰苦自夸的蒙古马也很容易生病。不过再看了片刻,阿术元帅觉得骑手们在花很大精力去安抚马匹,这可不是马匹生病时候会有的举动。
等骑兵靠近宋军最左边那个阵列,就见阵列中高杆上头的那人手臂一阵乱舞,从军阵中突然就抛出些东西。那些玩意接近蒙古骑兵之后就爆开来,同时发出巨大的响声。那些原本看着就有些受惊的马匹这下完全被惊到啦。它们纷纷自主调转方向,试图离开让他们受到惊吓的宋军军阵。
那些骑兵也被一连串巨大的响声给骇到了,见到马匹要跑,他们纷纷尝试勒住马匹。于是不少马匹纷纷人力起来,发狂般想把背上的骑兵给甩下去。骑兵们措手不及,有些直接被从马上给撂下去。
不仅是近距离的马匹遭受这样的惊吓,距离比较远的马匹同样显露出更大的不安。这下阿术元帅想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马匹都没停过如此激烈的炮声,被吓到了。不过它们毕竟是军马,经历的比较多,所以最初的时候并没有癫狂。而对面的赵嘉仁明显算计到了这些,他就进行了针对性准备。让蒙古骑兵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从骑兵们身上收回目光,阿术抬头看向对面的宋军。就见溃兵们此时已经穿过宋军阵列,消失在远处。阿术元帅试图用溃兵冲散宋军阵列的计划完全落空。
不仅如此,随着战鼓声,原本距离颇大的方阵竟然以整齐的步伐移动起来。没多久,松散的阵列就重新排成一个整齐的阵列。这支军队虽然数量只有三千人的模样,却是真正的精锐。
“包围他们。”阿术元帅下令。他手里有三万人马,按照十则围之的军事常识,他完全能够包围这支精锐。而且阿术元帅也下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歼灭这支精锐。之前的那种垃圾宋军不管有多少,阿术元帅都有信心击败他们。然而这支精锐宋军却不是想消灭就能消灭的,需要非常好的时机才有消灭的可能。
阿术元帅能想到,赵嘉仁也想到了。对于自己和部下的生命,赵嘉仁是颇为重视的。今天已经是失算,即便赵嘉仁已经大大小看了民团的野战能力,事实证明赵嘉仁依旧高估了民团。若再傻乎乎的等下去,大概就会在野地里被蒙古重重包围。不等蒙古军包围,赵嘉仁就下令开始撤退。
等部队一完成收缩,赵嘉仁就把部队分成两轮,采取一队掩护一队的模式交错撤退。每一轮撤退都是以炮击来压住阵脚。这个阵列如果放在21世纪,中学生们最多一个月就能完全掌握。然而在我大宋,让部队能够使出这样的队列行进就花掉了两年时间。
而对面的蒙古军也挺配合,每挨一轮炮,蒙古步兵们的行进速度就慢上一分。五轮炮击之后,蒙古步兵们就只是远远配合着赵嘉仁的撤退进程。这让赵嘉仁忍不住腹诽,蒙古兵比大宋民团可靠谱多了。
至于骑兵,慌乱了一阵后也又进行狗急跳墙般的冲锋。赵嘉仁发射了巨声弹后,那帮蒙古马再次挺配合的癫狂起来。
最初看着两军的表演之时,阿术元帅还有些愤怒的表情。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优势时争先恐后的抢功,劣势的时候争先恐后的逃命,这才是军队的常见局面。即便是蒙古军也是如此。他从没想到有一支军队竟然能够如此从容的面对危机,在撤退的时候服从命令听指挥。看着赵嘉仁部队整齐的行动,元帅不得不怀疑这支宋军专门训练过这种所有军人都试图避免的事情。
有了这样的经历,虽然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也不合情理,阿术元帅却毫不感到惊讶啦。宋军井然有序的撤到河边,利用当地地形与河里的水军组成了一个防御体系。蒙古骑兵的马匹受到惊吓,没办法组织有效率的冲锋。蒙古步兵并没有宋军这么精锐,只是挨了几顿炮,就不肯发动冲锋。宋军主力就这么严守阵列,等到那些惊慌失措的民团全部上了船,这才从容登船。他们在天黑之前全部登船,船队轻松跳出蒙古军包围圈顺流而下。
阿术元帅并没有下达追击的死命令,当宋军的撤退阵型完成的时候,元帅就明白这场战斗自始至终都不存在让他围歼宋军的机会。元帅不解的只有一件事,既然有如此精锐的部队,赵嘉仁为何还要带了那些一触即溃的垃圾上阵。
等回到大营已经是深夜,伯颜大元帅在阿术的大帐里面铺了个行军床,在上面睡着。见阿术回来,侍卫连忙叫醒伯颜。两人对立而坐,伯颜问道:“可有好消息?”
阿术被这个问题逗乐了,他笑答:“我这一路上想了好几遍,今天之事若是再来一次,我也只能打的和现在一样。”这话其实是伯颜转述的戈尔滕万户的战后总结,阿术元帅对此印象深刻,于是就拿来用。
伯颜没笑,他接下来询问了今天的战况与战果。蒙古军在战况上大概能用一直处于优势来形容。然而战果上可就不好说了,因为想趋势宋军冲乱自家军阵阵脚,蒙古军并没有对民团大肆杀戮。从战斗大概查看的民团死者以及被俘人员,总数大概有六七百。
然而蒙古兵被炮击致死的就超过300人,受伤的也有200多人,总数竟然与民团的损失相差无几。至于赵嘉仁的中军也许有死伤,可他们将死伤者都带走了。战场上除了那些打向蒙古军的炮弹之外,赵嘉仁的中军连根毛都没给阿术留下。
蒙古军是当天晚上就进行战后总结。宋军走的路比较多,加上整体上战败,要处理的麻烦事更多,所以当晚没进行总结。第二天早上,赵嘉仁准备召开会议,对昨天宝贵的作战经验进行总结讨论。结果苗再成带着一些民团头领来到赵嘉仁的大帐前负荆请罪。
杀人不过头点地,民团态度诚恳,赵嘉仁也不好告诉他们,‘你们的失败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只能让人将民团首领们扶起来,请到中军大帐中,然后语气和蔼的问:“诸位已经尽力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在意。不过我想问件事,民团里面的成员有多少肯留在这里。”
看着苗再成与民团首领尴尬的表情,赵嘉仁就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点上。以一股冲动的意气与乡里人出来打仗,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念头基本都是想离开战场回到故乡。赵嘉仁心里面暗自叹气,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这种事情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民团最后都被冠以‘XX军’,譬如岳家军、韩家军。历史上的民团数不胜数,这种‘XX军’则是屈指可数,足以说明民团在远离故乡作战之时的脆弱性。
既然苗再成不说话,赵嘉仁就继续说道:“大家到了战场上为国效力,我觉得大家辛苦了。若是真的想走,我觉得也不要强留。”
苗再成仿佛被火烫了一下,他腾的站起身,满面羞愧的说道:“此次在赵知州面前丢了丑,我知道知州嫌弃,也没脸再留在这里。知州救命之恩等以后再报。在下就告辞了。”
说完,苗再成扭头便走。其他民团首领满脸惊愕的看着,接着纷纷起身谢罪,然后跟着苗再成离开。看着民团首领们暗带欢喜的背影,赵嘉仁微微叹口气。他其实觉得自己有可能会生气,然而他又发现自己真的没生气。一想到把想离开的民团强行留下守城寨的危险,赵嘉仁甚至感到了庆幸。昨天的战斗证明了,敌人是很容易预测的,而友军则不行。
第152章 简单的任务
四千多民团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千多民团推出代表来见赵嘉仁。赵嘉仁本以为这帮人是愿意留下来战斗,心里面还稍稍的激动了那么一下下。
“知州,他们想让我们帮着他们给被杀的那些民团收尸。”前来禀报的干部一句话就将赵嘉仁的小小期盼打了个粉碎。
“也好。”赵嘉仁答道。虽然此事很讨厌,赵嘉仁还是希望能够有始有终。
这次又出动了三千兵马,因为不用再担心不靠谱的队友,行动还挺快速。蒙古人把自己死伤者都给带走,民团的死者身上的财物被搜刮一番后草草给埋了一下。
民团把死者挖出来,割下头发或者撕下衣服的一部分作为带回去遗物,接着把一众尸体再次掩埋。其间这帮人哭哭啼啼,却好歹没有放纵情绪。
部队平安回来之后,民团就彻底解散。没受伤的离开了,受伤的得到治疗后被送去郢州休养。少了这五千人,曾经热闹的城寨又显得安静不少。此时新的情报已经抵达,接下跟上的援军是夏贵的部队。这个夏贵在几年前的海州之战中曾经与赵嘉仁有过冲突,给赵嘉仁留下很不好的印象,然而赵嘉仁还是忍不住开始期待大宋的正规军能够赶来。
夏贵的部队来的挺快,民团们刚走完,他的先头部队就抵达了赵嘉仁控制的两个城寨。得知曾经阻挡住住自己的城寨终于被攻破,夏贵立刻乘船赶来。在城寨下,老头子一脸唏嘘的表情。很有种大仇得报的意思。
从蒙古军开始进攻襄阳开始,宋军就不是坐以待毙。夏贵两年前曾经带兵攻打过阿里海牙把守的虎头山,那时候木栅栏都被砸碎,眼瞅就要把蒙古军打跑。然而阿里海牙用帐篷的牛皮覆盖在残破的栅栏上苦苦支撑。最后夏贵所部精疲力竭,最终不得不退兵。
向赵嘉仁讲述了过往战时,夏贵就请赵嘉仁小心。
这话听着情真意切,不过仔细品味起来就很有意思。至少赵嘉仁将此理解为夏贵并不想再领军进行如此残酷的攻防战。当然,赵嘉仁从最初开始也不指望夏贵能够帮上忙。他很客气的答道:“多谢夏将军指教,若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夏将军当年的辛劳。”
赵嘉仁说话很少有居高临下的意思,所以即便这话里面其实颇有些调侃的意思,夏贵也觉得味道不太对。没等他去品味,就听赵嘉仁继续说道:“夏将军,我准备出兵之时由夏将军来把守夺下的城寨,不知夏将军可否答应。”
听了赵嘉仁给自己分配的任务,夏贵觉得赵嘉仁还真的是知情识趣之人。在襄阳与蒙古军打了不少仗,夏贵完全清楚蒙古军有多难打。而守城就意味着不用野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因为完全没有要野战的打算,夏贵带着些愧疚之色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这真不好意思……”
有了夏贵这样的坚强援军,赵嘉仁终于敢全军出击。除了守护物资的部队,赵嘉仁带了八千人开始沿河进攻。蒙古军这几天也持续派了水军前来骚扰,每次都得赔上几十到一百的性命进来。
得知赵嘉仁的部队沿河而上,刘整心里面先是一块大石头落地,然而得知赵嘉仁居然沿着汉水东岸向北进发,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蒙古军分别驻扎在汉水两岸。东岸这边的是阿术与刘整军,西岸的是阿里海牙军与张弘范军。没想到赵嘉仁好死不死竟然沿着东岸走,刘整发现自己想避战斗做不到。
阿术元帅并没有这么惶恐,既然刘整是水军,他也没有赶鸭子上架逼着刘整进发。带领了两万兵马,阿术元帅在汉水一个叫龙尾洲的宽阔水面旁边的城寨附近列阵。赵嘉仁是水陆并进,得知前面有大队蒙古军出没,赵嘉仁带领了五千步兵整齐的迎敌。
夏天的风暖暖的吹过汉水,带着湿气穿过两军阵列。赵嘉仁的军队还是标准的西班牙大方阵。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排出了每排三个,前后两排,共六个方阵。
对面的阿术元帅看着大宋炮兵推动炮车,这才确定他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些车轮痕迹到底是什么留下的。
虽然人数只有对面的四分之一,赵嘉仁也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畏惧。冷兵器与火器的对抗已经对兵力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即便蒙古军有宋军的十倍,在宋军耗尽火药与组织力之前,蒙古军都不可能获胜。更不用讲双方是进行的正面对抗,四倍的差距基本等于没有。
事实也是如此,当赵嘉仁开始用火炮猛轰蒙古军阵列之时,蒙古军就承受不了。等这两万精锐部队在军官的逼迫下冒着炮火进攻到宋军方阵外,又遭到了火枪的近距离射杀。虽然战斗中蒙古军一方的死伤十分惨烈,此战本身却没给赵嘉仁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见到再战下去只是徒增死伤,蒙古军就撤退了。
赵嘉仁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歼灭攻打襄阳的蒙古军,而是为了完成给襄阳的援救。既然蒙古军不愿意打仗,赵嘉仁也乐得轻松。他就沿着汉水东岸水路并进,最初几座城寨的蒙古军还抵抗一下,等他们明白回回炮与城寨单薄的墙壁不是十斤炮的对手,蒙古军倒也识趣。在赵嘉仁行进的道路上,蒙古军搬走了里面的所有东西,主动放弃了城寨。
之后又过了五天,赵嘉仁摧毁了蒙古人的拦河木桩,运送了大量物资和粮食进入襄阳。跟在后面的夏贵与另外两路元军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不用打仗,跟在赵嘉仁背后就轻轻松松进入被围的铁桶般的襄阳。他们更没想到,立下如此大功的赵嘉仁居然就这么选择了离开。
夏贵等人还以为赵嘉仁会要求他们一起上表给朝廷,将赵嘉仁的大功狠狠吹上一番。
赵嘉仁懒得解释,他只是简单的选择带着疲惫的部队离开这个战场。蒙古军看到赵嘉仁的旗号,并没有做出丝毫阻止的行动。这让赵嘉仁能够安静的坐在船舱里面思考。此次援助行动让赵嘉仁看到了太多东西,最关键的一项就是,赵嘉仁发现他手下的部队距离解放军差的太远。
不是指装备或者训练。在这方面,赵嘉仁相信自己的军队在全球都是最顶尖的。和解放军的差距是在于认知上。解放军是一支有理念的军队,这支军队中的军人知道自己是军人,而且知道军人的义务。与之相比,赵嘉仁带领的这群就是拿着武器进入战场的平民。仅此而已。
若是想有一支军队,靠这办法可不行。
第153章 差事不易得
西风吹上四鳃鲈,雷松酥腻千丝缕。
到了秋天,松江鲈鱼肥美,正是品尝的佳奇。现在的松江府还叫华亭县,归于嘉兴府下。一般认为,提举棉务赵嘉仁在嘉兴府拥有很大影响力。在临安赵知拙的府中,赵嘉仁不仅带来了松江四腮鲈等美味,还带来了厨师专门给爹妈做了一顿酒宴。
航海行会的糖蜜分离技术已经越来越成熟,白砂糖与朗姆酒产量随之增加,这两者在餐桌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再加上大蜂窝煤炉子,充足的食用油,以及大量调味料,这桌酒席十分美味。
看着爹娘吃的开心,赵嘉仁又给爹妈的酒杯里斟满酒,很随意的说道:“爹,娘,现在泉州比以变化了许多。我觉等爹致仕之后,你们还是搬回泉州住吧。”
“每年泉州都有大风,我觉得还是临安好上许多。”赵知拙的回答很任性,明显没看出儿子的用心。
赵夫人很喜欢朗姆酒,赵嘉仁给家里拿出来的是上品,并非是甘蔗渣酿出酒精之后勾兑的廉价货。必须说明的是,这种勾兑朗姆酒在蒙古控制区卖的非常好。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赵夫人笑道:“这次去了襄阳,难倒你觉得情势不妙么?”在对自家儿子的了解上,赵夫人胜过丈夫百倍,她轻松的就看出了赵嘉仁的担心。
话说到这般明了的程度,赵知拙才面露讶异。
南宋一直是处于战争状态,关乎于生存,文人即便再看不起军人也不至于对军事一无所知。襄阳攸关南宋生死,朝廷上下对于援助襄阳的军事行动很上心。夏贵等将领攻破蒙古城寨,将大量物资送入襄阳城。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襄阳之围终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这消息让临安朝廷上下都大大松了口气。
不过赵知拙并不知道自家儿子在襄阳之战中的作用。夏贵是贾似道比较重视的将领,他此次立功能给贾似道比较大的帮助。既然赵嘉仁自己并不想为自己的战功做宣传,贾似道也没有刻意这么做的意思,朝廷里面并没人注意赵嘉仁在此战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听夫人这么讲,赵知拙讶异的问道:“我们不是打退了蒙古人么?”
赵嘉仁本想不动声色的劝父母远离临安这个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平素含蓄表态的老娘表现出了惊人的率直。以前的老娘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赵嘉仁最初觉得奇怪,再一思索他就明白过来,老爹赵知拙是明着表示自己对临安的热爱,老娘则是很含蓄的表达她不想离开临安的念头。
面对这样的局面,赵嘉仁却觉得不太好说话。他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经历向爹妈仔细叙说,蒙古人虽败不乱,十几万军队始终保持着严整的纪律。面对看似无法遏制的赵嘉仁,蒙古军并没采取硬碰硬的战术,而是采取了在汉水赵嘉仁军炮舰射程外进行各种反包围的手段。
敌人如此冷静顽强,赵嘉仁也没短期内彻底解决战争的办法。他只能护送大量粮食物资进入襄阳,把缴获的回回炮零件组装成可用的回回炮,并且给吕文焕提供回回**纸。甚至还留下两个技术人员帮助襄阳建立蚯蚓处理厂。城内的各种生活废物以及野草可以通过蚯蚓转化为饲料,好歹能多提供点鸡肉。
即便做了这么多,赵嘉仁还是确信蒙古军的战斗力在宋军之上。有了充足的补给,襄阳再守几年大概没啥问题。然而只要给蒙古军一个机会,襄阳大概还是守不住。
带着笑容,赵嘉仁答道:“若是爹娘喜欢临安,那就在临安住。我只是在福建经营这么久,想请你们两位回去看看。”
儿子这么自我吹嘘,赵知拙笑道:“我却听说福建那边怨声载道……”
赵嘉仁也笑道:“不过是派系攻讦,他们却是把我当做贾相公的人。”
这话都是实情,虽然赵嘉仁自己内心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贾似道的人,然而那些反贾似道的却不这么认为。想扳倒贾似道,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贾似道的政策搞到天怒人怨,可赵嘉仁用实际行动证明贾似道的政策并没有那么糟糕。于是和赵嘉仁有关的很多行为都得到非常夸张的评价。
赵夫人听儿子语气爽快,心里面也知道儿子很不高兴,她叹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三郎你不要往心里去。”
赵知拙虽然也当了不少年知州,却远没到赵嘉仁这般程度,而且大宋有多少年都没有因为政绩太好遭到如此围攻。他也只能叹口气。
吃完了饭,赵嘉仁就回到了在临安贸易据点的住处。见识过了蒙古军的军力,赵嘉仁心里面对南宋的未来一点都不乐观。他本来就不想炫耀自己的战功,此时更是低调行事。福建路能够得到海上贸易的巨大收益,被视为流放之地的广南东西路则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因为与域外接壤,赵嘉仁有机会组建起自己的常备陆军。若是在福建路这么干,现在弹劾赵嘉仁造反的奏折只怕早就铺天盖地啦。
还没等赵嘉仁把凳子坐热,贾似道的亲信就前来拜访。见面之后,亲信神色郑重的告诉赵嘉仁,“赵知州,贾公然我前来告诉你,云南招讨使的事情只怕是不行了。而且最近有人想借此做文章,所以贾公请赵知州赶紧离京。”
赵嘉仁呆住了。他的新差使中最不起眼的其实就是这么一个云南招讨使,怎么招讨使就成了别人做文章的关键了呢?
亲信不愧是亲信,他给出的解释还真的牵扯了不少内幕。
西汉元封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09年。武帝开西地南夷,置县24,云南为其一。这个地区虽然一直被认为是蛮夷聚集地,却也是中华很早的传统地区之一。唐代后期这里自立,端氏很快在这里建起大理国。赵光义也没有去收复,直到1253年大理为忽必烈所灭,1260年建起大理国总管。
云南招讨使就意味着赵嘉仁拥有对云南动兵的差事,就现在大宋对蒙古的守势,对云南动兵就意味着大宋要展开反攻。如果是别人得到这个差事,一众反对贾似道的官员大概也不当回事。现在得知赵嘉仁要领这个差事,朝廷里面不少人就有了想法。
在支持贾似道的官员看来,这也许就意味着反攻从没啥希望变成了‘也许有可能’。因为公田改革站到贾似道对立面的那些官员则认为贾似道也许可以通过这个开疆拓土的政策捞取到更多。
对于贾似道而言,他自己并无反攻计划,也不认为赵嘉仁有这样的打算。因为蒙古也通过大理对广南西路进行攻击,这个云南招讨使其实只是想表达赵嘉仁可以越过边境打击蒙古而已。所以贾似道根据自己的利益缩了。
做了些解释之后,贾似道的亲信劝道:“贾公说,既然赵知州已经是广南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知广州、两广沿海制置使,已经可以统领两广本地兵力与蒙古交战,这个云南招讨使就没什么必要。若是真有所需,那时候再临时加给就好。”
赵嘉仁原本也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应,贾似道都准备采取低姿态,赵嘉仁更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他笑道:“如此甚好。那我明日便离开临安。”
之前赵嘉仁已经拿到了吏部的委任书,此时他已经正式是广南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知广州、两广沿海制置使。而且援助襄阳的功劳让赵嘉仁成了从三品的级别。满清时代,一品官多得很。和没文化的满清不同,在大宋的传统中,一品二品的象征性含义很大,所以从三品已经是很不得了的的官品。贾似道虽然没有大力宣传,在赏赐上却并不吝啬。赵嘉仁也觉得很满意,若是真的把赵嘉仁塑造成能够只手擎天的大英雄,他反倒会因为不得不去拯救临安朝廷而痛苦吧。
于是服绯袍带金鱼袋的从三品大员赵嘉仁就趁着黑夜溜出临安,他乘坐的船消失在运河中的时候,临安的众人都不知道。
在姑苏府、嘉兴府、庆元府逗留一下,与当地合作者见面开会,又对大家的发财大计做了安排。赵嘉仁赶回福州,然后告诉夫人了自己的新任职地。
这是赵嘉仁第一次看到震惊的表情,还是自家夫人发自内心的震惊。她此时怀里正抱着女儿,却直勾勾的看着赵嘉仁,连女儿的尿布掉了都不知道。还是赵嘉仁接过女儿,把一块干净尿布给她裹上,秦玉贞才从震惊中勉强缓过来劲。
“你得罪了谁?”秦玉贞问话的时候又把女儿接到手里,声音里面全是不解,以及一种懊恼。
“是我自己要去的。”赵嘉仁果断答道。
“你自己要去的?为何?”秦玉贞连忙问。
“因为我要在广南路挣下现在我已经挣到的十倍收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就是要赌这么一把!”赵嘉仁回答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
秦玉贞受到的震惊程度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赵嘉仁怕她不小心让女儿滑到地上,他干脆从妻子怀里把女儿给接过来,自己轻轻的哄着。女儿还小,赵嘉仁并不想让她经历这劳顿之苦,所以他想将妻子儿女都留在福州。想到得好一阵子见不到孩子,他心中颇为惆怅。
第154章 风暴降临
咸淳四年十月,赵嘉仁到了广州。在他几个月前离开的襄阳,一度被打破了一个缺口的重围再次恢复原样。不管是赵嘉仁或者是夏贵都不想留在襄阳。赵嘉仁是想去岭南,夏贵则是得到了一部分本该归于赵嘉仁的功劳后怕贾似道让他防御襄阳,所以赶紧离开了。
宋军的表现让阿术元帅大为惊讶,也让元帅对伯颜大帅的判断更加有信心。在赵嘉仁犀利的兵锋轻易击破蒙古军时,不少人都主张调集优势兵力与赵嘉仁决战。伯颜元帅则认为只要避开赵嘉仁的兵锋即可。
‘他的万把人什么做不到’。阿术元帅对伯颜大帅的评价印象深刻。事实果然如此,赵嘉仁只是将补给送进襄阳,然后襄阳依旧被蒙古轻易困死。
在大宋的间谍送出赵嘉仁去岭南当官的消息,质疑赵嘉仁也许每年都会前来救援的人也闭嘴不言。一年时间,赵嘉仁可没办法在岭南与襄阳之间跑个来回。也就是说,令蒙古军感到棘手的赵嘉仁在两年内完全不是威胁。
“我们再做准备,两年内一定要破襄阳!”伯颜在众将的会议上简单明了的讲述了他的想法,众将们都表示同意。此时围困襄阳已经四年,再拖下去也真的受不了。
伯颜安排了前线工作,他自己就返回大都一趟。离开大都几年,再次见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伯颜都觉得眼前一亮。经过好几年的建设,大都已经初步有了模样。从远处看,高高的城墙令人印象深刻。进入城内,宽阔的大路十分气派。
大都街制,大街二十四步阔,小街十二步阔。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弄通。一步大概是1.5米,24步就是36米宽。虽然与赵嘉仁偶尔想过的主干道路八机动车道加双非机动车道加人行道还有巨大差距,不过在这时代已经属于非常宽阔的大路。
忽必烈早就接到了伯颜请求回大都商议的请求,正是有了忽必烈的同意,伯颜才得以回大都。抛下部队私自回京那可是大罪。
自己的爱将回京,忽必烈大汗心情很不错。伯颜见到大汗忽必烈时看不到大汗是不是髀肉复生,不过这将军肚倒是吃了起来。除此之外,和以前那个率性的蒙古豪杰相比,大汗忽必烈的眉宇间有了不少淡淡却抹不掉的愁容。
君臣两人之间关系非常融洽,忽必烈的问题率直简单,伯颜的回答干净利落。了解到前线的局面后,忽必烈对赵嘉仁的离开非常不解,他问伯颜,“若是按你所讲,宋军当时集结重兵与我们决战的话,我军岂不是还有战败的危险么?”
伯颜神色还是招牌式的平淡,不过他的声音里面却有强烈的自信,“若宋军都如赵嘉仁手下的兵,倒是有可能。可我看赵嘉仁手下的兵大概是他的私军。若是宋军真的集结重兵与我们决战,赢的一定会是我们。”
忽必烈身经百战,他瞬间就明白了伯颜的思路。不管赵嘉仁多么生猛,其他宋军如果在野战中被一一击破的话,被十倍的蒙古军包围,赵嘉仁也只有死路一条。明白了这些,忽必烈笑道:“没想到赵嘉仁还甚是聪明。”
伯颜没笑,他还是那样的冷静平淡,“大汗。赵嘉仁此时并非我们的心腹之患,不过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若是让此人再这么下去,只怕再过几年他就能当上宋国左丞相。他若是大权在握,定然是我蒙古的大敌。所以灭宋须得三四年之内才行。”
忽必烈自己就是豪杰,又是黄金家族的成员。年纪轻轻便立下大功,身居高位。现在看对面的赵嘉仁,无论是血统,经历,功业,竟然就是个宋国的忽必烈。在伯颜做这么个对比之前,忽必烈还没向这个方向考虑过,此时经过提醒忽必烈马上就明白了这点。
“赵嘉仁如此年轻,倒是令人羡慕。”蒙古大汗笑道。忽必烈1215年出生,赵嘉仁1240年出生,从年龄上看,忽必烈比赵嘉仁大了25岁。至少忽必烈是这么认为的。
伯颜自己对于战争本身并没有特别的热情,不过他也绝不是和平主义者。该使用战争手段的时候,伯颜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而且在获得最终胜利之前,他可以说是心黑手狠,绝不有丝毫怜悯。听忽必烈已经明白了问题所在,伯颜平淡的说道:“所以更要在此时灭宋。若是赵嘉仁带领的部队不是一万而是五万,大概我们在襄阳外的各军就只能撤退避让。”
在把自己的统治中心从蒙古高原移到汉地之后,忽必烈就不得不接受汉地的文化与制度,这不等于汉地文化本身就是忽必烈所信奉的。从本质上讲,忽必烈只是个非常功利实用的君主,而伯颜这种对完成工作非常有兴趣的人才就是忽必烈的最爱。
与别人决断事情还需要点集思广益,与伯颜谈事,忽必烈只是简单的交流,“现在海都已经叛乱,此次灭宋必须得靠汉军。”
“便让各汉军世侯们征召人马,由他们的子弟亲自带队。告诉他们,只要能灭宋,就让他们的子弟在宋地永世为官。”
“这会不会养虎为患?”
“大汗,史天泽与张柔率先交出兵权,从此汉军世侯们曾经有的权力被剥夺殆尽。以前能如此,真的灭宋之后难倒不会如此么?而且只要能将宋国的土地分给那些带兵的世侯,他们也就满足了。至于为官,朝廷中还有这么多文官,他们在清除汉军世侯之时又是什么想法?我想大汗最清楚。”
“灭宋需要多少兵马?”
“二十万。”
……
君臣经过一番讨论,忽必烈便下了决心。而伯颜暂时回府,结果阿哈玛特竟然就这么上门拜见。既然不是汉臣,而是同为蒙古贵人,就没有汉人那么多礼数。阿哈玛特送上了礼物之后,率直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伯颜大帅,因为打仗,我们与赵嘉仁的专卖贸易中断。现在右丞相阿合马发现赵嘉仁的货物却没有中断,而是不断通过民间进入蒙古。我想请伯颜丞相对此出个主意。”
伯颜当过右丞相,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出主意,就是想让伯颜向忽必烈说项,重新恢复与赵嘉仁的贸易。
对这么一个议题,伯颜自己倒是有些迟疑。总体来看,蒙古从赵嘉仁那里进口的主要是各种蒙古自己完全没办法获得的商品。黄金家族的族长成吉思汗去世后,蒙古就分成了四大汗国。四大汗国之间在不断的争夺主导权。
忽必烈就是托雷的第四子。而忽必烈提到的大威胁海都则是蒙古帝国窝阔台汗之孙,孛儿只斤?合失之子。曾支持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汗位。他统辖叶密立(今新疆额敏东南)一带原窝阔台和贵由的封地,而且这位是要建立窝阔台汗国,并且从汉化的忽必烈手中夺取蒙古帝国的主导权。
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知道赵嘉仁的商品中的香料与辛香料来自天竺,可忽必烈也没有办法通过汉代丝绸之路从那边往回运辛香料。路途遥远导致价格昂贵不说,沿途之上还有海都这个拦路虎。
而是用辛香料的效果不容否定,因为热衷宗教,并且对各路宗教都很包容,忽必烈手下颇有天竺来的僧人与婆罗门。他们其实掌握了不少辛香料的使用以及药用技术,只是苦于手中没有这些东西。在得到了熟悉的辛香料之后,这帮人靠着医术在大都混得很是不错。
想到这些,伯颜问阿哈玛特,“既然如此,你们难道就没有找到赵嘉仁那边商谈此事?”
阿哈玛特面露喜色,他兴奋的说道:“那边说,只要……”
说到一半,阿哈玛特就发现事情不对。他这么干已经是私下行为,大汗忽必烈知道了后定然不高兴。若是真的能说服大汗,阿哈玛特何须让大汗的心腹伯颜出面。
想到这里,阿哈玛特连忙将话强行转弯,“那边说他们根本做不了主。所以我觉得若是大汗肯点头,我们再去联络就好。毕竟这些货物根本挡不住,他们从海州出发,陆路上可以走临沂,水路上能够走得更多。登州那地方三面临海,哪里能拦得住。甚至不用登州,便是在直沽寨也有许多刁民……”
伯颜对此事非常清楚,他虽然性子冷淡,却还是个正常人。此时回家就是想和家人短暂团聚,而且阿哈玛特所说的内容他非常清楚。于是伯颜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了。便请你回去等消息。”
阿哈玛特也不敢得罪伯颜,就率先离开。等啊等,直到伯颜离开大都,他都没等到消息。在心里面埋怨伯颜不帮忙,阿哈玛特就准备继续活动。没想到伯颜走后第三天,忽必烈将他叫去,“你可否去联络赵嘉仁,若是价格与之前相同,我们还是想从他那里买东西。”
这下阿哈玛特大喜。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阿哈玛特自己的想法其实颇为单纯。这些辛香料在蒙古地盘上的被接受度很高,在蒙古高原上甚至被认为是神药。由蒙古朝廷专营,自然是一大利源。以现在蒙古花钱如流水的样子,这些财源绝不能放过。
谈判一开启,赵嘉仁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得到了飞鸽传书。这速度之快让赵嘉仁自己都颇为讶异。对于蒙古人的要求,赵嘉仁只有一个回答,“同意。”
第155章 岭南种植园的几件小事
司马庆是司马考的堂叔,他这算是第三次见到赵嘉仁,也是第二次到广州。
以姑苏人的角度来看,到了宋历十月(西历大概是十二月),这里依旧热乎乎。然而司马庆并没有因此有丝毫抱怨,面对赵嘉仁的时候,他专心致志的听着这位广州知州的发言。
“今天来这里的诸位都是自愿种植剑麻的。我再问一次,你们有没有谁是被迫来这里的,有没有谁是被骗到这里的。若是有,那就只说,我绝不会生气。”
赵嘉仁的话在一众人当中引发了哄笑。司马庆只是礼貌的呲呲牙,他一点都不认为这话有什么好笑,反倒从这话里面感受到赵嘉仁坚定不移的决心。
“既然没人是拐骗来的,怎们就继续往下讲。我会租给你们每一户两百亩地连片的山坡地,因为每一任知州都是干三年,所以这三年不收租金。你们在这些地上种剑麻,第一年剑麻没长大,不能割叶子。从第二年开始就可以割一些,第三年开始就能真正的开始割。所有的叶子我们全部包收,只要是割下来的新鲜叶子,我们有多少收多少。”赵嘉仁向这帮剑麻种植户们介绍着自己的要求。
司马庆边听边看着会议前给了他们的合同。合同上的内容与赵嘉仁讲的完全一样,大意就是航海行会现在需要人来种植剑麻,所以行会提供土地,包收剑麻叶子。
作为航海行会的总瓢把子,作为广南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知广州、两广沿海制置使,赵嘉仁在岭南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发言权。
等赵嘉仁说完,司马庆问道:“第三年之后呢?”赵嘉仁能在岭南干三年,三年之后他拍屁股走人,土地,产业又会有什么结果?
赵嘉仁笑道:“那得看诸位是不是认真的干。若是你们真的认真干,那些土地的租期会延长。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剑麻还在种,航海行会就会一直收购。”
这话一落,当时就有与会者嚷嚷道:“我们信得过校长。”
司马庆知道说这话的是赵嘉仁的亲信。赵嘉仁虽然年轻,却兼任了航海行会干部学校的校长。航海行会的干部学校有众多专业,这些专业中无一与科举有关。也许是因为这样,大宋官员们才对此没什么评价。农业在航海行会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赵嘉仁到了广州的第一件事大概是进入他的官邸,第二件事就在航海行会已经建立的贸易据点上宣布,广州农校建立啦。
如果换成在姑苏,光是赵嘉仁这离谱的要求,司马庆就不会选择参与到这样可疑的买卖中。不过他堂侄司马考现在已经是棉务在姑苏的代表,司马家也已经决定与赵嘉仁合作。别的族人要么投身航海业,或者联络组织丝绸与刺绣的供货商。公田改革之后,司马家的土地被收走,比较喜欢种地的司马庆就被送来岭南发配,参与赵嘉仁新捣鼓出来的种植园产业。
即便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司马庆也没有在脸上有所表现。能出进士的家族大多都不是小门小户,司马家也是如此。见识过那么多起起伏伏,家族总有家训。身为家族成员之一,学过这些的司马考知道这世界从来不以个人意志转移。在不同的时候就得选择不同的事情,这也是家族要不断开拓的原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东边不亮西边么。
进士家族在地方上不仅是显赫,也很有号召力。上一次抗击蒙古南侵,进士马光祖与向士壁花钱召集地方上几千号人投入战争。司马家在姑苏虽然没有这么牛,召集二十号肯到岭南的人还不是问题。
岭南被认为是瘴疠遍地的流放地,即便如此,珠江三角洲依旧是富裕的鱼米之乡。广州附近的佛山本来就有很好的冶铁业,在赵嘉仁的开辟之下,这里提前进入了民朝贸易模式,也就是说那些全南海贸易的商船用铁锅等铁制品当做压仓物,货物则主要是各种日用品。这种贸易轻易的让明朝的手工业者赚到了巨大的利润,现在也是如此。
司马庆本以为自己要被送到这一带开辟种植园,没想到赵嘉仁并没有先给他们分地,而是先给他们上课。根据上课的年轻老师讲,这个剑麻是非常的好,无比的好。司马庆虽然认真听课,心里面却对这样的宣传比较不感冒。他觉得这种宣传怎么看都不靠谱。
从赵嘉仁的角度来看,剑麻剑麻纤维质地坚韧,耐磨、耐盐碱、耐腐蚀,广泛运用在运输、渔业、石油、冶金等各种行业,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白棕绳就是剑麻的主要产品之一,这种绳索比普通麻绳强了太多。还是渔网的重要材料。
除了纤维之外,剑麻含有多种皂苷元、蛋白质、多糖类化学成分,其叶具有神经一肌肉阻滞药理作用,另有降胆固醇、抗炎、抗肿瘤等药理作用。剑麻皂素是合成甾体激素类药物的医药中间体和重要原料,广泛应用于肾上腺皮质激素、性激素及蛋白同化激素三大类200多种药物的制造。
身为心理医生兼帆船爱好者,赵嘉仁对剑麻非常熟悉。到广州赴任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寻找适合种植剑麻的场所。
课程当然不会将很多做不到的内容,所以与现代技术与医学有关的内容都被删除,只是简单的讲了司马庆这种人能够听明白的用途。对于在哪里种植,这边也讲的非常清楚。根据农业学校在福建的诸多尝试,大家发现剑麻适应性较强,耐瘠、耐旱、怕涝,但生长力强,适应范围很广,宜种植于疏松、排水良好、地下水位低而肥沃的砂质壤土,排水不良、经常潮湿的地方则不宜种植。
基于这样的特性,剑麻种植园被划分到珠江三角洲边缘与山区接壤的土地。能来这里开辟种植园的都不是外人,农业部门当然也据实以告。这里不仅荒凉偏僻,貌似还有土人出没。
咸淳四年是1268年,196年前,北宋熙宁五年,也就是1072年,章惇开辟了湖南最后一座‘南蛮之山’上梅山,上梅山成为了宋代版图的“新王化之地”,即新化县。以这样的开辟速度,岭南山区有土人也并不奇怪。
从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太湖之滨的大族富户,突然就变成了要在荒山野岭一边种地一边和土人打仗的艰难开拓者。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司马庆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崩溃了。他与赵嘉仁非亲非故,到这里开辟完全是家族的要求。最初司马庆觉得自己有可能染病而亡,没想到还有比染病更激烈的死亡可能。
不过既然是大家族出来,司马考接受过不少教育,他知道自己此时被吓得嗷嗷叫喊也没用。他就开始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人们只是脸色凝重,竟然完全没有丝毫的恐惧神色。这让司马庆大为不解,难倒赵嘉仁就如此值得信赖,以至于连土人都吓不住开拓者们么?
农业学校的讲完了会遇到的问题,接着上来讲课的就是武装部人员。武装人员直接告诉司马庆他们,武装部会将这帮开拓者们组织起来进行军事教育。而且还会帮他们修建有较好防御功能的寨子。有这些的话,那些零散的土人根本不用害怕。
司马庆也是曾经志在读书考进士的人,得知他今后的人生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武装开拓团的头头,忍不住心中悲从中来。可他并没有选择退出。
开拓团们很快就去上工。疏松、排水良好、地下水位低而肥沃的砂质壤土其实并不太适合种植庄稼,而且在岭南这种地方也只能满足疏松、排水良好、地下水位低这三条。在开拓种植园的时候,赵嘉仁这边就免费提供给他们铁农具。
有锋利的铁铲、镰刀帮助,那些容易清理的植物先被挖出来,在农业人员的指挥下堆积在比较低洼湿润的地方烧掉。目的是尽可能杀死此地的细菌与昆虫。司马庆的确感觉到了这种选择的必要性,点起火之前,地上就有很多来回爬的小虫子。大火烧起之时,虫子们纷纷飞起,尝试逃脱烈火焚身的危险。
在整个劳动的过程中,这帮老爷们各个都浑身衣服扎紧。带着手套,脑袋上带了竹骨丝质的的面罩。除此之外,他们身上还喷了特制的液体,防止被蚊虫叮咬。
每天除了这些工作,还要去检查捕蝇器里面被饿死的苍蝇尸体是不是已经堆满。若是堆满的话,就要把里面的苍蝇倒出来烧掉。然而这些捕蝇骑满的如此之快,里面还有很多非苍蝇的蚊虫,后来农业学校的同学们干脆换了模式,这种竹制的捕蝇器只要快满了,就立刻拿去整个烧掉。
原本司马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见到农业学校的这种处置,他又决定再坚持一下。捕蝇器由竹子制作,网孔细密,那些个头不算特别小的虫子进入之后若只会乱撞,进去就出不来。光看材料与手工,应该比草鞋值点钱。
打动司马庆的不是农业学校在捕蝇器上的投资,而是他们这种尽可能让大家少生病的努力态度。若是普通百姓,哪怕是个并不怎么值钱的捕蝇器,他们也不会烧掉。而是一定要用坏才行。
第156章 临安风传
在咸淳五年十月,临安朝廷里面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广南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知广州、两广沿海制置使赵嘉仁疯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在朝廷里面传播的很广,在大宋的太学里面也流传起来。听说自己的三弟疯了,一直有志于科举的太学生赵嘉礼心里面五味杂陈。他还不得不发觉自己的心情中欢喜的部分也许稍微占了点优势。
人类最近几千年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所以大家都很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当别人家的孩子还是和自己基本没怎么相处过的亲弟弟,这情绪就更加复杂激烈起来。
赵知拙的夫人十年生了五个娃,之后就带着二女儿和三儿子回泉州,和在外地做官的丈夫呈现分居状态。所以赵嘉礼与赵嘉仁这两兄弟虽然是亲兄弟,却实在是生分的很。赵嘉礼三十出头,赵嘉仁二十八岁,见面次数还不到三位数。
大哥赵嘉信为人宽和,有长兄风范。虽然也曾经与三弟很生分,却因为十几年前被老爹赵知拙派去监督当县尉的赵嘉仁,兄弟两人携手齐心开辟了事业。赵嘉信更是因为掌握了农学的秘术,开发出好些优质种子。不知道福清系列黄豆的江南田庄都不敢自诩说自己是种豆子的。此时作为提举棉务的幕僚统管嘉兴府事宜。
三弟赵嘉仁更是年纪轻轻就官居从三品下,干了三任知州,出过两趟兵。即便在反贾似道的官员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好评价,但是朝廷上下都认为再过十年,等贾似道老去,赵嘉仁就很有机会向丞相的地位发起冲击。
夹在这两者之间的赵嘉礼就很尴尬,论能力论官位,他完全没办法和三弟比。论心胸论手艺,他也没办法和大哥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赵嘉礼想走科举道路,然而竞争者太多,即便不在科举大省福建,赵嘉礼也没办法在竞争者中突围而出。
老爹赵知拙见长子与三子都很争气,又是大富大贵,便把自己大部分田产等给了二儿子赵嘉礼。若是被老爹大骂为没用的东西,赵嘉礼或许会感觉稍微好点。现在老爹摆明了偏心分家,两个兄弟对此根本不在乎。这就让赵嘉礼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没用啦。
然而心里面不爽归不爽,这日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糟糕的地方。身为太学生,也不缺钱。赵嘉礼只是在比较的时候感到不爽而已。
刚听到三弟疯了的消息,赵嘉礼其实并不信,好好的人哪里会因为做官就疯了。在岭南做官病死的几率远高过疯掉的消息。真的看了内容之后,赵嘉仁就不得不觉得自家三弟也许真的生了病。
韶关地处广南东路北部,北江上游,浈江、武江、北江三水交会处,与荆湖南路、江南西路交界,毗邻广南西路,乃是宋代已经打通的南下陆路上的一处。这里地处内陆,也出产石炭。距离广州有五百里的水路。
赵嘉仁先是派人在韶关茶山开辟了矿场,又在矿场到河边码头之间建起了一条将近20里长的铁轨。用牛拉的矿车将石炭一车车的拉到河边的码头,再由水运一路送到佛山。
据说铁轨是两条平行的轨道,轨宽一寸半,高一寸半,固定在枕木之上。连绵将近20里的铁轨上的车子竟然也是铁板制成,一车由四头牛或者六头牛拉动,每车能装千斤石炭。赵嘉仁还在建造许多从韶关到广州的运输船,专门运输石炭。
与二十里铁轨相比,往返千里的石炭运输专线更是听着就令人讶异,这完全是钱多到烧的。这是疯子才能做出的决定。赵嘉礼也生出与朝廷中其他人相同的念头。
赵知拙赵老爹虽然要致仕,不过六十多岁的他却发现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却不想彻底失去自己现任官员的头衔。所以本该致仕的他,就这么拖着不退休。好在有三儿子赵嘉仁,贾似道也不想难为赵知拙。于是这位现任官员也知道了三儿子疯了的消息。
急匆匆回到家,赵知拙先把赵嘉仁的所作所为给夫人讲了,接着就忍不住抱怨道:“三郎在襄阳立下功劳之后竟然去岭南,那时候他只怕已经有些不正常。不过那时候他大概还没失心,你看他离开临安之时都没敢对我们讲。这到了岭南之后,怕是就病了……”
赵夫人听丈夫居然这样讲她心爱的儿子,登时怒道:“你才是失心疯!”
被夫人一声怒喝,赵知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着夫人如同护犊雌虎般的表情,赵知拙大大的打了个寒颤。在这一瞬,赵知拙彻底明白了三子赵嘉仁在他夫人心中的地位。他赵知拙这辈子是没机会赶上了。
赵夫人此时完全陷入愤怒当中,一声怒喝完全无法纾解情绪,她接着怒道:“你见过失心疯能办成这样的大事么?你也是当过知州的人,我就问你,你在庆元府能做到这些么?”
即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怒火,赵知拙却也觉得夫人的话倒是充满了理智。别说二十里铁轨,维护二十里官道都是非常艰难的工作。一个疯子是不可能办到这些的。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赵知拙觉得疯狂的是决定,而不是具体干办到的事情。
为自家儿子辩护,赵夫人情绪饱满,思路敏锐。见到不中用的丈夫没了最初的那股子劲头,赵夫人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大声说道:“三郎才情能耐在天下都罕见。谁能十年间就拥有大船几千艘,若是十年前有人知道三郎想办成这样的大事,想来都觉得三郎疯了吧!”
如果赵嘉仁知道母亲这么坚定的给自己辩护,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就算是不知道母亲的辩护,赵嘉仁依旧非常高兴。
韶关煤矿本身投资巨大,赵嘉仁没敢让航海行会董事会们进行投资,他完全是自掏腰包完成了这个项目。过程中自然是艰困重重,然而让赵嘉仁非常欢喜的是两件事。首先就是真的有这么一票新人有能力承担重任。其次就是在赵嘉仁的口袋里面最后一个银币被掏空之前,连续生产的高炉终于能够生产出灰口铁。
十年时间,从赵嘉仁招揽姑苏铁匠周师傅开始,他就有目的的在不断投入。真的是十年磨一年,大票的钱砸进去,终于砸出了个响声!
第157章 独门生意
……二郎,家里已经收到你寄来的钱。你现在出息了,大家都很高兴。家里想给你提个亲……
看到这里,原本靠坐在棉被上的程钧忍不住长长的叹口气,从棉被上滑下来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把信纸给扣在自己脸上。
这封信一看就是由程钧的母亲口授,由航海行会写信的人帮着写的。别人跟了赵嘉仁十年,都已经学的相当不错。程钧无法理解母亲跟着赵嘉仁干了十年,也上了不少夜校,虽然能读懂别人的信,却没办法自己写信。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程钧心里面很在乎干部学校同期同学刘红霞。在一众被选出来的人当中,程钧与刘红霞都在列。无线电报完成之后,刘红霞去了通讯研究所。冶金专业出身的程钧则分到冶金研究所,专攻高炉专业。现在能连续生产的高炉终于投产,十九岁的程钧与技术攻坚的同伴们都拿到了一大笔奖金。车间主任一个月拿五块银元,现在程钧又是夜班主任,另外加一块银元的夜班补贴。
在赵知州手下做事的好处就是很容易提供包吃包住的待遇。铁厂的工人有宿舍,有食堂,还发给工作服。程钧自己花不到什么钱,就把这一大笔钱给寄回家里,他母亲在纺织厂上班,但是程钧有四个弟妹在学校上学。这笔钱可以让他家获得单独的一栋小楼。之前他们家是和另外一个家庭同住一栋小楼,程钧的母亲很想和让程钧娶了那家的女儿。所以程钧打报告,往回打钱,目的就是赶紧让自己家搬家,以断了母亲的想法。
睁开眼,从窗户里看出去,日头眼瞅着就渐渐落下去。程钧收好信,从床上坐起。现在进入十月,南下的船队已经准备起航。作为压舱物的铁锅需求量就是上来了。铁厂的高炉必须连续生产,炉子一停,再开工就跟重做一个差不多。高炉里面内衬的耐火材料一坏,炉子就必须停下来维修。在内衬没有损坏之前,铁厂自然不能停工。
上了夜班之后,铁厂的工作和白天其实差不多,大多数看似其实很无聊,也很危险。高炉里面温度最高的部分能达到1800度,人掉进去立刻就烧成灰灰。不过人没机会掉进去,因为炉子是封闭的。富含一氧化碳的高炉气要循环利用,通过不同管子之间的热传导将通入高炉的空气加热,最后还要成为蓄热室的燃料。
最初接触到这个精巧设计的时候,程钧和其他被分配来的同学一样拍案叫绝。然而等他们开始尝试实现的时候,才知道在如此高温的情况下想精准控制的难度有多大。各种被事实证明不可行的设计都要砸进去大票的钱,而这种尝试一个接一个,仿佛看不到尽头。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怕赵知州怪罪,这些钱的数量到了他们把自己家族卖了都根本还不起的地步。后来程钧他们只剩了一个想法,哪怕是自己死了,都得把这个搞出来。最后,大家终于获得了成功。
铁炉出铁有时间,到了晚上两点多出了一炉铁。现在的高炉容量有一立方左右,火红的铁水灌入铁轨上的铁水包,接着迅速盖上盖子,顺着铁轨送往铁厂旁边的铸造厂。
程钧参观过铸造厂,在那里有很多模具与巨大的铁质设备。甚至不用到厂房里面,只在距离铸铁厂很近的铁厂就能听到那里发出咣咣的巨响。红热的铁水浇入模具,有些要让模具自然变凉,有些则需要在铁水呈现软化状态下冲压一下,将其塑成一定的形状。
听着隔壁铸造厂的一声声响动,完成了巡视的年轻夜班主任再次想着与婚事有关的问题。从跟随赵嘉仁的年限上算,他家并不比刘红霞家晚很久。就程钧和刘红霞两人相比,也难分出上下。然而现在两家的实际差距已经大到程钧感觉很难受的地步。
刘红霞的伯父刘猛是班干部,体育委员,一直活跃在工作第一线。程钧的母亲则是从给学校做饭开始干起,后来到了收入更高的纺织厂。程钧的父亲原本在码头抗包,年轻的时候曾经以两膀气力在码头上很有名。结果有一次与人比谁抗更多,结果伤了腰,从此整个人就消沉下来。
因为赵嘉仁这边的部下可以通过票据拿到福利,程钧的父亲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烈酒喝。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就开始吹嘘自己以前能够一肩挑起多重多重的货物。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完之后又经常向程钧的母亲发脾气,责骂她。经常弄得母亲也哭,吓得弟弟妹妹们躲在床上哭。
程钧之所以当时毫不迟疑的选择愿意从军,就是因为干部学校是全寄宿封的闭制学校。学校的高墙挡住了外面一切让他不想见到的人,每天不断学习到的新知识,让他可以把一切不想回想的事情都挤出脑外。
分房之前,程钧得知自己的父亲去世了。必须得说,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程钧感到多么痛苦。与痛苦相比,他觉得终于得到了解脱。
干校在校生算半个就业,程钧家有一个半就业,所以与另外一个有两个就业的家庭共住一栋小楼。车间主任算两个就业,程钧家现在就是三个就业,属于可以申请一家单独住一栋小楼的范畴。程钧决定利用每年的探亲假回家,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给完全办成。
和程家同住的那户人家绝非坏人,夫妻两个男的在砖厂工作,女的在纺织厂上班。但是那家的二女儿学习也就那样了,程钧可以与刘红霞就学到的知识进行各种讨论,可和那家的二女儿完全没得谈。每次那家的二女儿听着程钧谈论学习,都露出敬仰的表情,这是让坚信‘知识就是力量’的程钧最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能够一起向前狂奔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有些类似他母亲那样的弱者。
年轻的车间主任听着铸造厂的声响,想着自家的事情。铸造厂的工人们则没那么多想法,他们按照各种设计好的规格,使用灰口铁铁水铸造出各种铁家伙。这些人必须格外小心才行,看着已经不再红热的铁家伙温度可能还有好几百度,随便碰一下就会留下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甚至有一位工人已经不小心烧掉了手,最后不得不进行截肢处理。
铸造厂每个礼拜都要有一天下午进行专门的安全培训,一旦出了比较大的事故,还会临时加开。工人们也许对开会没兴趣,不过他们对自己的身体很重视,所以开会时候的态度还挺认真呢。
生产出来的大量铸铁件经过退火或者淬火等工序,让整个铁件呈现灰口铁状态,或者内部灰口铁外部白口铁的状态。再经过外形修整,就送出去由验收员验收。合格品就出货,不合格的就送去铁厂回炉重炼。这些产品到消费者前都有一个出厂价,出厂价的定价权都在航海行会手中,这就与厂里的工人无关了。
既然赵知州已经从福州知州变成了广州知州,航海行会的董事会也得到广州来开。赵嘉仁无疑是定价权的最高指导者,不过产品数量如此之多,赵嘉仁自己只能做指导。真的让他一项项去定价,大概只有累死一途。
“卖给大宋的铁锅为什么要比市面价格低两贯钱铜钱?”董事们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其实铁锅只是个代表而已,包括火烧(明清开始称为烧饼)炉子上的那个铁质圆盖在内,赵嘉仁大票生产着大量铁制品的价格都比现在的普遍价格要低不少。
对这么一个问题,赵嘉仁就让充当老师的航海行会干事长袁弘杰给这帮人上了堂课。
面对一众股东,袁弘杰侃侃而谈。“什么叫做成本?什么是工厂化生产的成本?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数据。这次我要求你们记好笔记,还要考试。考试不过的,你们的董事职位大概就有可能不保。”
航海行会的董事们都知道赵嘉仁说过航海行会的基本理念之一是‘铜钱面前一律平等’,不过这话其实有隐含条件。那些相信大地的平的人现在还很多,他们当中也未必没有富人,航海行会无论如何都不会接收他们成为核心的董事会成员。因为董事会的成员都坚信地球是圆的。若是进来个董事相信大地是平的,大家就必须先就这个基本问题斗个你死我活。
如果在基本理念上不能与赵家人保持一致的话,赵嘉仁从来不会手软。于是所有人都拿出笔记本,开始跟随袁弘杰老师学习定价的秘密。
课程内容很简单,工厂的设备有折旧期。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炉红热铁水的高炉看着很厉害,然而炉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维修。从维修结束到再次维修之间的所有物资与劳动力投入如果是十万两白银,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只生产出一个铁锅,这个铁锅的成本就是十万两。如果能生产十个铁锅,每个铁锅的成本就是一万两,如果能生产十万个铁锅,那么每个铁锅的成本就变成了一两。
股东们最初对这个理论完全不理解,经过一番讨论,他们终于明白了大规模工业化成本竟然是一个动态的,而不是一个保持不变的静态。于是他们就豁然开朗。把商品卖出去,是个‘惊险的一跃’,能卖出去,就完成了过程。跃不过去,就抱着那些成本等死吧。
航海行会到现在为止靠的是遥远两个产地间有绝对稀缺的商品,做的是独门生意,连蒙古人都不得不想办法维持与赵嘉仁的买卖。可是铁器这种玩意在大宋可不是没有竞争者,之所以现在铁锅市场并没有饱和是因为现在的铁锅太贵,比例相当大的大宋百姓买不起。
把这些基本理念搞通,股东们再没了反对的意思。他们之前是觉得为何要把价钱降的太低,现在他们明白这就是为了薄利多销。大宋的铁锅是生铁浇筑,熟铁锅需要人工花好几天去敲打。灰口铁的流动性比普通生铁好很多,浇筑成功率大大提高,冲压设备一分钟内就能完成一个铁锅的最后定型。看似巨大的投资实际上让成本翻着跟头往下跌。铁锅别说比现在的铁锅低一贯,再低点也不是没有降价空间。
课程之后的考试,大部分股东都得到了满分一百分。然后齐荣提出了一个建议,“赵知州给咱们开了这条路,我觉得未来能继续挣大钱,我们应该投资到这个买卖里面来。”
到现在为止的石炭运输线以及铁厂和铸造厂都是赵嘉仁个人投资,股东们大概知道点投入的额度,这个额度将这帮人心中的那点傲气统统打掉。他们知道自己没办法与赵嘉仁比能耐,现在他们终于看到赵嘉仁的家底到底有多深。也许赵嘉仁现在兜里可能只剩下些铜钱,但是他扛住了巨大的支出,在因为缺钱倒下之前挖出了新的财源。
所有股东一致表示同意齐荣的建议,他们决定入股冶铁业。以及赵嘉仁独力完成的石炭供应体系。
赵嘉仁答应了这帮股东的请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氏家族虽然人口众多,能干的人却不多。赵嘉仁他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三个兄弟中大哥赵嘉信完全能够仰仗。若是赵嘉仁有七八个大哥赵嘉信这种能靠得住的亲人,他完全可以把生意交给亲人去管。既然他没有,那就必须与其他强者们合作与妥协。一个人吃独食是很容易被大家敌视的。
妥协的结果是,赵嘉仁的钢铁厂在分出去两成股份的情况下,有了扩大十倍产能的钱。
咸淳五年,大量各种口径的铁锅开始进入大宋的市场。立马就在餐饮业获得了巨大成功,这些铁锅不仅价格便宜,锅还薄,因为设计的时候吸收许多航海行会食堂大师傅的建议,锅的配重合理,用起来非常顺手。超巨大的铁锅能够一笼蒸出来几十个馒头,不仅质量好,还很节省燃料。
爆表的利润让赵嘉仁松口气。对于他这个做惯独门生意的人,这个转变也给他非常惊险的感觉。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独门生意。
第158章 无可逃避的经济规律
咸淳六年,航海行会的投资人大会开的有些情绪低落
经过几年的疯狂贸易,印度洋地区的购买者已经开始恢复理性,对那些超高的要价说‘不’了。因为船队里面有许多投资人派的代表,所以投资人并不觉得是赵嘉仁在危言耸听,或者故意搞鬼。
所有与刺绣等深加工有关的投资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好,获利稳步上升。在愁云惨淡中,他们并不想被人注意到。
曾经能达到1000%利润的利润暴跌到60%,投资人明显受不了。有不少人是在当地借了高利贷,转投到这里面的。60%的利润只是账面的毛利,原来他们能拿到30%的利润,现在只能拿到15%。借高利贷的人等于是赔钱了。
但那帮人却没办法说出来,航海行会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借高利贷投资到航海行会里面。所有人都签了自律条款,保证自己不会犯下如此错误。既然不能公开骂,这帮气的七窍生烟的投资人就忍不住开始四处散播‘航海行会药丸’的说法。
赵嘉仁懒得理他们。任何地方都会有失败者,不管别人怎么看,赵嘉仁觉得定期铲除这些人有助于社会进步。流氓无产者是具有巨大破坏力的一群人,因为他们不是仅仅没有钱,更是因为完全失去了希望,所以对一切都存有巨大的敌视。他们敌视的差不多是整个人类社会,之所以没有干更多坏事,完全是因为他们弱到不敢去干而已。
这帮失败的投资人某种意义上已经具备了这种流氓无产者的某一部分心态,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世界。
投资人大会里面的理性派还占多数,大家原本想找出是哪些种类的商品出了问题,经过一番总结讨论,最后是所有种类的商品都有这个问题。更准确的说,每个种类当中的高价商品都遇到了这种问题。
‘药丸!’‘药丸!’‘海上贸易药丸!’散布此类言论的人有增长的趋势。
对于这帮沉迷于1000%利润的人来讲,这也近乎真心话。既然1000%是他们认为的底线,60%当然就是药丸。
刺绣代表们则各个抹着汗找姑苏著名的投资人司马考,“司马公,你能不能让行会里面别谈刺绣的事情啦?”
没人喜欢露财,更没人喜欢被人恶意的看待辛苦赚到的钱。天竺以及大食商人对纯色丝绸已经开始熟视无睹,对刺绣则表现出极高的兴趣。有赵嘉仁提供的成套标志设计思路,有干部学校提供的素描人员。刺绣业为一位天竺土王设计了包含他的徽章在内的全套标志设计方案,并且给他完成了成套刺绣。这笔买卖获利巨大。
除此之外,天竺与大食风格的普通刺绣品大量出售,还有些以十字教为图案的刺绣品也卖得很不错。
这么一个成功案例被赵嘉仁拿来当做‘产品本地化’的案例来讲。很难讲那些失落的投资人有没有理解‘产品本地化’的概念,但是他们认为刺绣行业抢了风头,踩在大家的失败上获得了利润。
任谁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恶意,刺绣代表们并不想放弃这个获利巨大的买卖,这就希望司马考能够出来为大家说说话。
司马考低头沉思,他当然支持刺绣代表,认为那帮恶意满满的渣渣们的确太过份了,但是司马考并不想挑起对立。他劝道:“诸位,你们再忍忍。那些人并不是针对你们,你看卖毛巾的人不也被骂的很惨么?”
毛巾也是经过再加工的产业,这种商品不光是在天竺与大食受欢迎,可以说在所有地方都很受欢迎。加上定价本来也不高,所以显得格外的受欢迎。
听了司马考的话,刺绣业代表们连连摇头,“生产毛巾的是赵大官人的手下,他们当然不怕啦!”
司马考也只能说这么多,他自己也没办法靠几句话就改变人的情绪。这可是因为钱而引发的情绪。
在这么负面情绪沸腾的状态下,航海行会最后拿出了一个年度总结报告。报告里面明确告诉投资人,那种暴利的年代已经结束,大家要面对现实。
三四月到九十月之间,各个投资人要准备自己投资的内容。苏杭两地的刺绣业代表在航海行会的投资人大会上遭到了很负面的对待,然而等他们回到苏杭,希望合作的人不断上门,他们马上就变得炙手可热啦。
两年来刺绣业已经从战争引发的货币通胀下缓过劲来,工人们再次进入满负荷工作状态,各个刺绣行业尽可能把老工人请回来之外,也开始大量招收新工人。不过刺绣本来就不是个一朝一夕便能上手的工作,两年的刺绣工人也是新手。
要求投资的人那么多,刺绣店的东家、掌柜就在姑苏开了个会。与会的人们并没有得意忘形,大家的态度相当的保守。
“这两年辛香料往回运的太多,价钱跌的不到几年前的一半。原本的时候买辛香料只能用铜钱,现在有人被逼无奈,用交钞也能买。”
“在天竺和大食没有铜钱,他们自己为了能买到我们的东西,黄金白银大概也快掏空了。天竺还有辛香料,大食商人已经开始想向我们卖马。我们要马来做什么?”
……
很明显,刺绣行业同样遇到种种问题。虽然这些人并没有一般等价物的概念,更没有国际贸易中的通用货币的概念。可这些人都感受到了他们在贸易中好像吃亏了。
综合了众人的立场,刺绣行业的代表们都表示,现在的情况下不能再贸然扩大产能。不过众人觉得可以暂时扩大招收的学徒数量。不管怎么感觉吃亏,大家在整体上的获利数量增加了许多。按照会议里面众人的说法,‘多养活几张嘴还是没问题的’。
高高在上的大宋左丞相贾似道并不知道大宋刺绣行业竟然开了个会议,还得到了挺有趣的会议结论。他所知道的,或者说他所关心的是来自姑苏的公田粮食与棉务税收。
就如赵嘉仁既往的经验,这两者保质保量的完成了。其他各地反对公田改革的声浪越来越高,赵嘉仁介入的三地已经没了反对的声音。于是贾相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解襄阳之围上。
蒙古人的坚持令人惊讶,他们已经包围了襄阳五年多时间。在赵嘉仁走后,夏贵等将领再次对襄阳发动了进攻。结果是损兵折将。他们提出了请赵嘉仁来主持解围的要求。
第159章 招讨使赵嘉仁
轻轻抛下夏贵的奏折,贾似道无奈的笑道:“二十几岁的督视?也亏夏贵能想出来。”
在奏折里,夏贵为代表的一众将领希望赵嘉仁能够出任援助襄阳的总指挥。以现在赵嘉仁的官位,朝廷再让他出兵,就得给他加执政,就是知平章事。南宋时总统前线或战区军事的督兵大臣。通常由宰相兼任的称都督军事或都督军马,简称都督。由执政兼任的称督视军马﹐简称督视。
咸淳六年,赵嘉仁周岁29,虚岁刚30。虚岁55的贾似道这才忍不住感叹‘二十几岁的督视’。
虽然这么感叹,贾似道完全没有真正考虑过让赵嘉仁做这个督视军马。不久前右丞相叶梦鼎模仿北宋杜衍单车宵遁的事例强力请辞,朝廷勉强答应了让他辞去右丞相的职务。
叶梦鼎和贾似道在政见上针锋相对,叶梦鼎在庆元府做知府的时候却对赵嘉仁颇为客气。等叶梦鼎当了右丞相,就利用给利州转运使王价平反等事,与贾似道进行了斗争。这位王价是因为反对贾似道的政策而被弹劾丢官,给他平反就意味着贾似道退让。
在贾似道与叶梦鼎的斗争中,叶梦鼎坚持不懈。最后贾母责备贾似道,太学生们也上书言似道专权。贾似道不得不让步。叶梦鼎成功辞职看似是贾似道的成功,实际上意味着朝廷内部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变化。朝廷内的反贾似道势力只是更加强大,并没有因此而选择和解。
如果此时让赵嘉仁当上执政,或者知平章事,贾似道很怀疑奸诈似鬼的赵嘉仁有可能摇身一变就成为与贾似道对立的势力。这并非不可能,叶梦鼎在庆元府都能对赵嘉仁客客气气,而这位前右丞相绝非是个案。
最近广州知州赵嘉仁被越来越多的提起,大家谈的并非是这位广州知州失心疯修铁路挖石炭,而是赵嘉仁为官十几年来的优秀政绩。他修建的木兰陂北洋新增的七万亩良田十几年来增产两亿斤大米。赵嘉仁执政的福建路与广南东路税收大增,在过去四年里面,一直频繁爆发造反的福建路已经安静许多。
这帮人并不是为了吹捧赵嘉仁所而这么讲,反贾似道派里面的中坚文天祥上表、写文,讲述了赵嘉仁最初反对公田改革的理由,大宋的官僚队伍并不足以顺利运行公田改革。
身为棉务的赵嘉仁在嘉兴府、庆元府、苏州府的成功并没有被认为是公田改革的成功,而是被当做赵嘉仁否定公田改革的成功,是当地士绅与官员们合作的成功。文天祥认为贾似道明知道公田改革必然有问题,但是为了建功固宠、争权夺利、任用私人,所以不负责任的强行推动公田改革。所以贾似道是个道德败坏的大奸臣。
即便贾似道知道这种说法现阶段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可贾似道还是觉得开了些眼界。因为这个时机把握的极好,除了公田改革大获全胜的嘉兴府、庆元府、苏州府,其他地区都有很大问题。公田改革派内部也认为要对公田改革进行调整,不少人觉得赵嘉仁的模式的确非常有可以借鉴的作用……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左丞相贾似道心中感叹。现在还没人能动摇贾似道的地位,那是因为贾似道是鄂州大捷的领导者,斩杀上万蒙古军,俘获上千。如果赵嘉仁真的在襄阳打出那样的大胜,贾似道就真的没办法再做什么。
确定了思路,贾似道就叫来幕僚下了机密指示。很快,临安朝廷就开始讨论起把公田交由地方上有力人士租去种植。
进士家族们大多都是有力人士,朝廷里面的官员基本都是进士。此提倡一出,立刻引起了大票有力人士的在意。政治风向立刻就变成了怎么把已经收来的公田再给租出去。
贾似道虽然还是十日一朝,对于朝廷内部的消息把握的极为精准。对这帮官僚的动作,他心中冷笑。这帮人把赵嘉仁那段‘朝廷内官员无力运营公田改革’用来批评贾似道。贾似道其实很认同这话,因为他很清楚,赵嘉仁所指的无能官员就是现在这群争权夺利的家伙。
就让这群无能之辈暂时将精力放在公田的分配权上吧。贾似道心里面已经对未来的发展有着明确的设想。对付这些家伙,他有的是办法。
看到临安朝廷里面出现了有关公田的最新消息,赵嘉仁只是叹口气。上一世也出过类似的说法,那是因为公田营运不佳。这次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说法,赵嘉仁就不得不感觉里头大概是有人在捣鬼。
不管贾似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认知,赵嘉仁知道此时的临安朝廷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稳定阶段。上一世的公田改革让朝廷收支粗略平衡,这一世的大宋朝廷收支在不打仗的情况下还有剩余呢。到现在为止,攻击赵嘉仁的理由只是他支持贾似道,没人对赵嘉仁的个人进行攻击。因为朝廷里面那些猴精的官员都知道,赵嘉仁若是在战争吃紧的现在把棉务的挑子撂下,失去了每个月十二万贯铜钱与那些粮食,临安朝廷就等着喝风吧。
在这个时候还在玩这种公田重新分配的把戏,赵嘉仁不得不赞赏贾似道的手腕。这个尖酸刻薄的左丞相的确是个政治家,而并非是那种毫无理念与主心骨的政客。只要财政税收不出问题,能撼动贾似道的地位就只有战争。赵嘉仁并不知道蒙古啥时候能够攻克襄阳,但是他此时已经决定要‘对蒙古作战’。
咸淳六年八月,临安朝廷接到赵嘉仁的奏章。蒙古从云南发动进攻,已经成为蒙古附庸的交趾也派兵相助。面对凶恶的敌人,赵嘉仁请求朝廷给与他‘云南招讨使’与‘交趾招讨使’的差事。
招讨使在唐贞元年间开始出现,后遇战时临时设置,常以大臣、将帅或节度使等地方军政长官兼任。大宋的差事中招讨使并非是常置官职,每逢镇压造反以及招降讨叛才会给与加衔。成为了招讨使之后,军中急事不及奏报,可便宜行事。
赵嘉仁的奏章里面有一部分是实情,譬如被蒙古统治的大理与大宋的广南西路边界的确发生了有点规模的武装冲突。赵嘉仁的报告引用了当地地方官的‘蒙古入侵’的说法。
至于是不是蒙古入侵,航海行会认为那只是当地土人的暴动。至于交趾国派兵,就是赵嘉仁的构陷。真正原因是航海行会在过去的几年中深入交趾,在‘交趾奸’的带领下粗略的走遍了交趾各地。
咸淳六年航海利润下降,感到压力极大的董事会拿到这份报告。看到交趾国王靠他旗下的三万户人家控制了那么大的一块土地,大家都觉得这是暴殄天物。于是赵嘉仁在这次董事会上,提出了由航海行会全面帮助交趾的计划。
这个计划很老套。大概分三步。
一、暴打交趾,尽可能消灭三万户家庭向交趾国王提供的武装力量。
二、尽可能俘虏王室。通过囚禁王室的方式建立‘挟交趾国王以令诸侯’的新格局。
三、开始全面利用交趾的土地搞商业化经营。具体说,就是在交趾建立各种庄园,根据大宋市场的需求搞生产。
除了方案A,还有方案B。
假如没有能够干掉国王的话,那就从鲸吞变蚕食,一步步的将其拿下。
B计划看着耗时长远,怎么瞅都有回不了本的问题。赵嘉仁就在董事会上发表了一番演说。
“诸位,历朝都是以强立,以弱亡。为何大汉独以强立,以强亡,就是因为大汉没有皇权不下县之说。通过强大的官僚体系,大汉能收税,能征兵,能打仗。我们也许觉得我们对当地人干活的交趾人是外人,你们却没想到,对当地人干活的交趾人而言,那些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难道就不是外人么?只要我们这写外人对当地人比交趾上层好些,他们没理由不支持我们。所以我们要打击的对象不是所有交趾人,而是那么一小撮……”
航海行会的董事以及干部都没有对外扩张的经验,赵嘉仁讲的哪怕是真知灼见,他们还是忍不住心生疑虑。不过道理本来就有说服力,因为道理本身都能自洽。有关‘谁是外人’的评价让一众董事以及干部们连连点头。哪怕是只有这一个要点,众人就觉得交趾貌似不再是铁板一块。
见众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赵嘉仁就以航海行会董事长的身份下令,“打仗需要军队,诸位应该都认识些四等户五等户。咱们就以航海行会的身份告诉他们,肯跟着我们去开辟,一个户分两百亩地。给他们讲清楚,我们不要他们交税。我们只要他们在土地上好好干活,把生产出来的东西卖给我们。”
董事们这些年见识大涨,虽然赵嘉仁没有一个字把最后的窗户纸捅破,然而每个人都明白成功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航海行会就不再仅仅是大宋有活力的民间组织,更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政治实体。这帮没有官身的大宋平民,在那光辉的未来中都将是掌握实权的交趾官宦之家。
于是提议通过。董事们去做他们的工作,董事长赵嘉仁也开始做只有他才能做的事情。航海行会就如一架机器般整个运转起来。
在大宋,即便是广南东西路安抚制置大使知广州、两广沿海制置使赵嘉仁,在两广也没有丝毫人事任命权。发生土人暴动的州官除了向赵嘉仁发文求救之外,还向朝廷发文。大宋朝廷在这方面做的还不错,因为官员们并不具有互相隶属性,反倒不用赵嘉仁刻意去写什么内容。两边的奏章能对上,赵嘉仁的要求就被认为是合理的。
战争在岭南爆发,贾似道没理由拒绝赵嘉仁的要求。之前的反对者此次也没了赵嘉仁前去岭南赴任前的坚持,到了咸淳六年十一月,朝廷下诏,让赵嘉仁得到了‘云南招讨使’与‘交趾招讨使’的差事
在董事长竭尽全力的同时,各个董事们也竭尽全力,招募了三万户穷人。当然,这三万户并没有立刻前往广南东路,而是每家先派一个壮丁前去。于是纸面上就有了三万壮丁。
齐荣与堂弟齐叶喝茶,兄弟两人再没了之前的隔阂。精疲力竭的齐荣叹道:“以前我觉得咱们福建路那么多穷人,现在发觉想找穷人好像很难的样子。”
齐叶呵呵的笑起来。穷人再多也总是有个上限。福建路读书人多,那些读书人都希望能够通过科举一举跃过龙门,并不想在赵嘉仁手下混饭。所以绝大部分航海行会的人员都是穷人。这些年赵嘉仁已经从福建路吸收了大概十几万户穷人,总数得有百万之众。肯背井离乡的已经走了如此之多,再找肯背井离乡穷人还真不容易。
“大哥,你们居然还能找出来四万户,我还挺佩服呢。”齐叶发自内心的表达了称赞。
“早些年福建路经常有人造反,现在连造反只怕都凑不起来人。那些富户或者读书人大概是不肯造反的。”齐荣也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说完了这些可以当做消遣的话题,齐荣试探着问堂弟,“听说你想去交趾?”
“怎么说呢?”齐叶一时没办法找到适合的表达。皱着眉头思忖了一阵,他突然放弃了寻找准确的词汇,采用了非常直白的说明,“赵知州讲起过财政体系,你看我都四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所以我想死前有机会试试看。”
这话完全没办法体现出齐叶心中憧憬的那个国家财政体系,齐荣却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家堂弟的愿望,那就是在一个国家里面成为重臣。齐荣发觉自己虽然对此很好奇,却更想当一个富家翁。假如航海行会控制交趾,齐荣也希望能够在大宋,而不是跑去域外的交趾居住。
“五郎,还是你有闯劲!”齐荣发自内心的给堂弟点了个赞。
第160章 种植园生产
咸淳七年,正月十六。
在珠江三角洲边缘的剑麻园开始了第一次收割。司马庆手持割刀,面对着他一年多来静心照顾的植物,一时很感慨。每亩地里都种了300棵剑麻,这些密密麻麻的绿色植物叶片如同宝剑,翠绿的叶面非常光滑,叶子也如同宝剑般挺直。一颗颗剑麻如同士兵一样整齐排列,足见司马庆在种植时有多用心。
就在剑麻园附近,航海行会的人们已经摆好桌椅台秤,桌上放着一串串的铜钱,那都是用来收购剑麻的费用。最初被安排到这里的时候,司马庆觉得自己被家族给坑了。那些成串的铜钱意味着丰收的时节终于来临。
在种粮食的时候,开镰之前大家一般要跳一段祈祷与感恩的舞蹈。也就是汉人版跳大神,主要是意思意思。然而司马庆并不知道这从几万里外来的植物该向哪方神明致敬。而且他的宗教信仰和普通大宋百姓一样,有事才会想起神,并不会刻意对神明做出什么特别的分辨。
就在此时,那些一直在帮助种植园主们搞农业科普的农学院学生们走上前,大概是司马庆的尴尬站姿让学员以为司马庆不知道该怎么切割,一位年轻的学员说道:“叶子不要齐根切掉,留下一寸左右。”
被人用这么科学的态度一讲,司马庆那点求神的虔诚顷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索性不再想怎么折腾,老老实实走到剑麻跟前开始切割。
锋利的小刀轻松切断脆生生的叶子根部,一片剑麻叶随即被扔进箩筐里面。众人一起动手,里面甚至还有些土人,种植园里顷刻就热闹起来。一年多前的司马庆觉得土人都是些冲下山烧杀抢掠的存在,像是野人与土匪的凶猛混合体。等他真见到土人之后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那些土人又黑又瘦,身体看着没有汉人结实。以司马庆这种干农活的身材,他觉得自己一个能打两三个。
土人的确下山,不过貌似他们原来是被从山下给赶到山上去的。当地也有懂土人话的熟番,谈妥提供饮食的条件,土人就答应帮司马庆他们干活。因为身体弱,这帮土人干活也就是能对得起那碗饭而已。
然而人多力量大,不需要特别大的气力,只是要长时间重复劳动的收割,土人的数量就起到了作用。农业学校让大家一亩地种300棵剑麻,这里每一户都有200亩地,就是6万棵。若是没有这么多土人提供劳力,靠司马庆那十几号人,他也不知道要收割到什么样的天荒地老。花了七天收完了两百亩的剑麻,司马庆觉得自己已经被累的想死。哪怕拿到了钱的时候心中高兴,两臂和背都酸痛到要死的司马庆还是只想睡觉。
农户们为了收成而高兴,并且开始享受劳动之后的休息。赵嘉仁这边并没有停止工作,他们已经在剑麻厂附近的山坡上修起水坝,加工设备也被运来。充分利用了水力设备,剑麻叶子被压榨,刮皮,那些纤维被收集起来用石灰进行沤制处理。
赵嘉仁身为吃货帝国的臣民,对于和吃有关的东西记忆力不错。剑麻植物体内含有丰富的蛋白水解酶,可应用于肉类嫩化、啤酒澄清、干酪制造、海产品加工、蛋白质水解,以及治疗某些炎症和消化不良等疾病。
即便没办法如同21世纪那样精细的处理,剑麻渣料至少已经在学校的实验下总结出运用在海产品加工以及酿酒上的方法。因为时间的关系,这些广东剑麻纤维暂时处于加工状态,广东剑麻的渣料很快就通过船运到了海边。在这里,福建剑麻纤维制成白棕绳编成的渔网正在比较远的海中进行捕捞。在近海,用白棕绳编织成的网兜里面,牡蛎已经长的很大。
切好的海产品经过这种处理液的浸泡之后,里面的水解酶可以分解掉产生异味的成份,软化蛋白质,让海产品的味道更好吃。浸泡后的海产品烹制成鱼酱,封装进沸水杀菌的罐子中。紧紧封好罐子口,贴上标签就可以装船送到沿海城市去。或者送到内陆城市。
这种鱼酱里面盐分丰富,又添加了辛香料,保质时间更长。乃是下饭的上佳调味品。司马庆很喜欢这种鱼酱,那些土人们吃饭的时候特别爱的就是在碗里放上一大勺这种鱼酱,吃的津津有味。不过让司马庆感到在意的并非是土人的口味,而是赵嘉仁的手段。农村分为农忙农闲,很多时候都是忙半年闲半年。当然,这种忙和闲并非是整块时间。
现在水力处理设备让大家忙碌的时间大大增加,即便不懂得精巧的操作,土人们至少能够扛东西。看得出,他们对汉人们拥有的设备、作物、还有制成品并没什么兴趣。连司马庆都不知道赵嘉仁花费如此之多的钱财购买剑麻的意义何在,就更不用说那些土人了。
然而每天能够吃饱的食物,还有经常变点花样的菜色,特别是每五天给一次的酒。还有给土人的一些布料,就是这些土人渴望的全部。从这个角度来看,土人们每天消耗的工钱之低可以说丧心病狂呢。
当然,要是司马考知道白棕绳的价值,他更会觉得丧心病狂。剑麻的耐腐蚀性根本不是普通麻纤维能比,为了能够保证船只的可靠程度,棕绳麻绳的索具必须很粗,还得经常换。现在赵嘉仁手里的上千艘船上有近十万根索具需要更换,索具变细,使用时间增加,这方面的开支节省了一半以上。
船队里面有两百多艘并没有南下,他们等待着赵知州的命令。在正月二十八,赵嘉仁下令船队出发。这些船队上的军队装备了灰口铁火炮,装备着此时全球最好的白棕绳索具。两百多艘船,运载了一万陆战部队在姚江江口登陆。扎下大营之后,勇敢的使者就前去见了交趾国王,要他再次向大宋称臣,并且中断与蒙古的一切往来。
如赵嘉仁所料,交趾国王陈日煚严厉的斥责使者。他郑重表达,既然大宋打不过蒙古,也没能力在蒙古攻打交趾的时候保护交趾,那大家就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对于这位陈日煚国王来讲,他自认为发言是认真的,经过考虑的。然而国王大人并没有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赵嘉仁对他说出了什么根本不在乎。只要国王大人没有无条件投降,赵嘉仁就会采取军事行动。
于是咸淳七年二月初十,双方在姚江两岸布下战列,交趾之战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