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感言
说好十二点左右上架,进作家专区看了几次,没啥动静。不管了,先写个上架感言吧。
说起来,本人不算新人,去年在创世混过,只是新书刚刚写了个开头,未熬到上架,遭遇了一次小小的意外,住院疗伤了一段时间,新书就此夭折。
但事后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于是又开了这本新书,一开始投的还是创世。这里要特别感谢创世的编辑绿豆,他看了我的初稿后,认为这种题材比较适合起点,并向给了我起点编辑梧桐的qq号。
所以在此还要感谢本人现在的编辑梧桐,是他接受了这本书。要知道如今向起点投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人就曾遭遇过几次退稿。所以梧桐编辑的接纳给予我极大的信心和鼓舞。
如今本书自四月十三日上传到今天差不多快两个月了,三十四万的公众稿说明还算卖力。
尽管目前的成绩很差,没能获得强推上架的资格,但是本人并不气馁。毕竟是新人新书,想要混出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努力码字,相信到了一百万、两百万甚至三百万字的时候,肯定会有更多的读者关注。
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目前一直在关注本书的广大读者。如果说编辑给了我信心,那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却是让我继续创作下去的原动力。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鼓励我,我一定会以实际行动来回报大家的厚爱。
另外,说明一下,本书目前暂时没有存稿,但我能承诺今后肯定不会断更,每天基本二更,上午九点一更,晚上六点一更。即便有特殊情况,也会保底有一更。同时也郑重向广大读者承诺,本书绝不太监!如违此誓,本人太监。
最后呼吁一下大家支持正版,抵制盗版,毕竟作者就是靠码字吃饭的。一天十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码字,很不容易,就指望着大家订阅的这点小钱。望大家多多关照,尽量订阅,在此本人叩谢了。
今天首章上架,据说首章二十四小时订阅数极为重要,在此叩求首章订阅。
同时厚颜再次恳求推荐,求收藏,打赏!
刚回来,来不及写了,明天三更补上。
同上
第一章 你想拍电影吗?
“呼哧,呼哧……”
一个人在黑夜里奔跑,忽然眼前一望无际的军队,不是人,都是骷髅,跟电影《木乃伊归来》中的死神军团差不多,黑压压,密密麻麻,挡住了去路,它们怪叫着发起攻击。他努力的开始奋战,可是不知怎么了,使不上劲,他孤独地站在寒风萧瑟的黑暗战场,看着一望无际的劲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紧张,恐惧,无助……
猛地睁开眼睛,王大伦只感觉自己胸腔里心脏砰砰如经历了一番剧烈运动般的狂跳,从心脏里泵出来的血液迅速流到身体每一个部位,背上冷汗涔涔,四肢却有些发冷。
“又做恶梦了!”
一段时间以来,确切的说是自从他重生到这个年代以来就经常做这样的恶梦。可能是重生后遗症吧,王大伦估摸着想着。
前世他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他原本就是个孤儿,初中毕业便四处打工,北上京城,东出上.海,南下广.东。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城市站稳脚跟,买套房,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人生就算圆满了。但十几年过去了,辗转了数个城市,梦想依旧是梦想,直到死去。
现在的他却要幸福多了,虽然依旧出身农村,但父母双全,经济条件还不错,至少还能供的起一个一年学费加生活费近万元的艺术类自费大专生。
他现在是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94级大专班的一名学生。没错,就是那个后来被誉为“未来明星摇篮”的京城电影学院,只不过94年那会远没有后来那么火爆。
他并不是那种从小就怀揣着伟大的艺术理想的学生,当初报考的时候就是因为艺术类专业高考录取的分数线不高,这对于一个第一次高考才考了两百多分,复读一年依旧没什么希望,父母又急于望子成龙的王大伦来说也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得亏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一米八二的个子,身材匀称,脸虽然谈不上太帅,但棱角分明,比较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突击准备的朗诵在艺考时临场发挥不错,加之那年电影学院表演系正好扩招了一个大专班,总算是圆了他的大学梦。
大专学制两年,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从乡下来的毛头小伙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对大城市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所以到了二年级他就开始积极的找工作,但因为解释不清的户口问题,那些高大上的文艺单位注定跟他无缘。不过想留下来的梦想依旧促使着不断地出去推销自己,直至那天出了车祸。王大伦对此很理解,因为他们曾经拥有共同的梦想。
寒假王大伦没有回家过年,只是写了封信告诉家里自己要忙着找工作时间紧,火车票难买之类的借口,其实他是需要时间去适应新的身份,适应这个年代,适应新的生活,总之要适应现在面对的一切。
适应的时间很规律地在无聊中度过,每天都会有几个同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寒假没有回家,不同年级不同系的同学凑成一两桌麻将,一直奋战到凌晨,然后下午起床,赢钱的买酒买菜,用电饭锅涮火锅,酒足饭饱继续奋战。
王大伦今天醒的比较早,起床出门的时候宿舍楼里还静悄悄的,寒假期间学校食堂不开火,学校门口的饭店小吃店在正月里也都关了门,吃饭得要走十来分钟,到北影厂大门口附近有家拉面馆还开着。
三两拉面,双份牛肉,加个荷包蛋,一把香菜,呼噜呼噜连面带汤这么一灌,发潮的胃顿时舒坦,浑身暖洋洋的。
“来包烟。”
拉面馆旁边有家小店,王大伦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三块钱的烟,尽管昨天晚上麻将赢了一百多块,尽管在正月里他一直想买盒好烟改善一下。
撕开封口,两根手指熟练地在烟盒封口一边敲了两下,几根黄色过滤嘴弹了出来,抽出一根,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清新的烟草味道闻上去还挺正。
但他还有些不放心,叼在嘴上,摸了摸口袋,没带打火机,随手拿起柜台上格子里卖的打火机借了个火。
“呼!”
他深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
真烟!
店主瞟了他一眼,眼神明显带有一丝不屑,穷逼!就三块钱的烟,难道还能给你假烟不成。手里把原本想收回去的一块钱打火机的钱又放进找零里递了过去,双手拢进大棉袄的袖子,傲娇的转过头,电视机里正在放着《西游记》。
王大伦瞄了一眼找零,一张五块两个一块钱硬币,随手揣进兜里。
他没有马上走人,靠在门口的柜台上继续抽着烟。
天有些阴,没有太阳。刚过完春节,尽管单位都已经上班了,但路上的行人车辆还是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王大伦无聊的目光四处扫望着,不过很快就被一辆在路边停下来的红色夏利吸引。这辆车的一个后胎干瘪,明显是扎胎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烫着爆炸头的胖子,绕着车子跑了一圈才发现问题所在,只见他呆立了一会儿,似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才打开后车厢翻了一会儿拿出几件工具,又笨手笨手的搬出一个备胎来。
王大伦以前在修车厂打过工,一看这个爆炸头就是个生手,光弄个千斤顶就鼓捣了好一会儿了,几次都没把位置放准,好不容易把车顶起来,又死活拧不开轮胎上的螺丝,他还试图加上自身的体重压上去,结果脚底一滑差点没摔个大马哈。
王大伦看不下去了,扔掉手里的烟头走过去。
张远心情很郁闷,不但郁闷而且感觉自己特别倒霉。一部自己已经准备了五年的电影,创作剧本,拉投资,前期筹备,物色演员,组建摄制组,眼看万事俱备擎等着开拍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主角出事拍不了了。这还不算完,另一个主角居然也有了退缩的意思。
好嘛,这部戏一共就两个主要角色,要是都撂了挑子还拍个屁呀。出事的那个是没办法了,退缩的那个虽然他一开始并不是特别满意,感觉岁数稍微大了一点,跟剧本里的角色年龄上有些不太匹配,但他还是想去做做对方工作,毕竟这部戏的题材比较特殊,加之自己目前尴尬的处境,拍出来的电影压根就不能在国内上映,找个合适的演员实在是不容易。
这不,刚办完事打算找对方去谈谈,这一出门车胎就被扎了。也真是邪了门了,这辆车从买来开到现在差不多都两年,从来没啥问题,偏偏这时候给赶上了。
张远之前从未换过轮胎,结果连个螺丝都拧不掉,往周围看看,整条街冷冷清清的,压根就找不到修车铺。
正没辙呢,琢磨着是不是到电影厂去找个人帮忙,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要帮忙吗?”
张远扭头一看,一个挺年轻小伙子,连忙点头道:“要!要!车胎扎了,这螺丝死活拧不开,哥们帮帮忙。”
王大伦蹲下来看了看,“呦,您这车轱辘上的螺丝都锈住了。”
“就是,就是。这车买来两年多从来就没扎过胎,偏偏今天就中奖了。”张远一脸无奈道。
王大伦拿过他手里的套筒,重新套上螺丝,用力拧了拧,纹丝不动。
“您让一让。”
王大伦站起来,示意张远让开一点地方,抬起脚踩在套筒把手上,用力往下踩了几下,锈住的螺丝终于松动了。
一个一个来,把轱辘上的四个螺丝全都踩松了,王大伦索性帮人帮到底,熟练地拧下螺丝,把轮胎卸下来,备胎装上去,又把千斤顶放下来,全部弄好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张远终于松了口气,递上烟连声道谢:“感谢啊,哥们!今天要不是你伸手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着了。”
“没事,没事,我也是正好遇上,搭把手。”
呦,大中华!王大伦没客气,拍了拍手上粘着的灰尘,接过来叼在嘴上。
张远又殷勤地帮着点上烟,不过他还惦记着跟人谈事,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哥们,辛苦了,一点小意思。”
要平时王大伦可能就毫不犹豫的收下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闲的慌,突然想装回逼。原本还准备帮着把东西装回去的动作停了下来,腰一下子挺得笔直,抬手把嘴上的烟夹了下来,头微微仰起侧过,神情淡然道:“举手之劳罢了,我不是修车的。”
张远愣了一下,咝,这画风……文艺青年嘛,原本就十分感性,感觉自己给钱的动作是侮辱了对方,心里一阵惭愧,连忙把钱收起来,歉意道:“哎,哥们!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来,认识一下,我叫张远。”
“我叫王大伦。”
张远的表情达到了王大伦装逼想要的效果,他并不排斥跟对方握手,看着对方赔笑的样子,心里还微微有些过意不去,重新叼上烟,单手拎起换下来的轮胎,“我帮你把东西装上吧。”
“哎,谢谢。”张远连声道谢,同时心里暗暗吃惊,这轮胎加轮毂,分量可不轻啊,没想到这小伙子能单手轻轻松松的拎起来。
王大伦正要把轮胎放进车里,动作突然停下来,仔细看了看轮胎,扭头对正在收拾工具的张远,道:“我说,张……老张,你这轮胎得要换了,上面的花纹差不多都磨平了。”
他还不放心,放好轮胎又绕着车看了看其它几个轮胎,都磨损的厉害。
“你这样不行,碰上雨天路滑的,危险!”
张远也看出了问题,心有余悸道:“我这人只会开车,不会弄,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茬。”
“嗯,得抓紧时间换了,要不然出事就来不及了。”王大伦一副老司机的样子。
“对对对,明天我就去修理厂把轮胎换了。”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糟心的事情,张远感觉自己有些喜欢眼前这个既有性格又热心的年轻人,因为自己本身也是这样的人。
“哥们,就是这一片的人?”一时半会的他也不急着走了,又递了根烟过去,自己也点了一根。
王大伦手上的烟还没抽完,接过来随手夹在耳朵上,想了想道:“算是吧,我就一学生。”说着他指了指北影厂旁边电影学院的方向,“京城电影学院的。”
王大伦上辈子没什么文化,现在这个身份让他很自豪,不由自主的拿出来显摆一下。
张远眼睛一亮,惊喜道:“呦,那咱们可是校友,我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85届摄影系的。”
“我叫王大伦,是表演系94级,嗯……大专班的。”
王大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电影学院是本科院校,大专班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表演系……”
张远不由自主地开始仔细打量起对方来,长的不怎么帅,但棱角分明,眼睛清亮,气质不错。而且虽然看上去人挺瘦的,但刚才单手拿轮胎的样子却充满了力量,似乎……好象跟剧本里的一个角色很搭,脱口而出道:“你想拍电影吗?”
第二章 刘玲
“啥?”
王大伦原本见张远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心里正纳闷呢,这人啥毛病?突然听到他冒出来一句,“你想拍电影吗?”人顿时就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电影学院的学生谁不想拍电影呀?平时在学校里大家聊的最多的就是电影,而且常常还为电影这事争执不下,最后的结果就是彼此不服,但这会儿自己一时又拿不出作品,于是就拿历届校友助阵。表演系毕业的明星众多自不在话下,导演系那帮人整天的凯哥、壮壮挂在嘴边,摄影系还出了个张大导,就数文学系最苦逼,可据说他们却成立一个叫什么青年电影实验小组。
王大伦耳睹目染自然也对拍电影这种高大上的事情很是憧憬,但这年头有机会拍电影的机会太少了,就连电视剧也不多。表演系拍过戏的,本科班的都凤毛麟角,更别说他们这个原本就低人一等的大专班了。
他从未做过什么明星梦,就想着怎么能够在城市里留下来,现在居然有个人冒出来问自己想不想拍电影?这事听起来怎么这么诡异呀!
“你想拍电影吗?”张远又重复了一遍,但看到王大伦没什么反应,又解释道:“呃……是这样的,最近我正在筹备一部电影,我是导演兼制片人,有个角色我感觉你挺合适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了,拍电影这种事王大伦怎么可能没兴趣呢?但这感觉怎么象天上掉馅饼似的,随便碰上一个人就是校友,然后热情地问你想不想拍电影,该不会还得让你交什么服装费、介绍费、拍照费啥的吧?上辈子打工找工作的时候他就吃过这种亏。
“你收费吗?”王大伦怀疑地问道。
“收费?收什么费……”张远先是一愣,想明白过来之后顿时笑道:“哈哈,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骗子吧?放心,我绝不收费,非但不收费,你拍电影我还得付你片酬呢。”
听起来象是真的,王大伦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拍电影我当然有兴趣,请问导演,是什么电影?”
张远道:“是一部非常好的电影,先锋题材。嗯,这么说吧,是一部描写当代中国边缘人和地下生活的电影,是根据王晓波老师的小说改编的。著名作家王晓波老师,你知道吧?”
什么边缘人、地下生活,王大伦没明白是啥意思,王晓波是谁,他也没听说过,只是看张远说的认真,跟着迷茫的点点头。
“那啥,有剧本吗?”
“剧本今天我没带在身上,你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把剧本带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张远道。
王大伦能留的联系方式只有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
“现在放假这个电话暂时打不通,还有一个星期开学了就能打。”王大伦解释了一下。
张远给他留了个呼机号,想了想道:“这样,后天你呼我一下,咱们找个时间碰个头。”
和王大伦分手后,张远歇了先前打算去游说那位打了退堂鼓的演员的心思,想到王大伦跟他说的轮胎磨损的事,索性找家修车厂去换轮胎。
张远的家其实离电影学院并不远,老房子,不大,两居室。但收拾得却井井有条,靠墙的桌子上摆放着剪接机、胶片盒、传真机还有开着的电脑。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更象一个工厂或者办公室。
妻子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打着字,而是正在厨房里忙活。妻子跟他是北影的同学,却比他大五岁,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相爱。
“回来啦,我正准备给你打传呼呢。”妻子宁黛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今儿什么日子?”张远看着桌上已经做好的几个菜,忍不住想用手去搭一块来尝尝。
“啪!”宁黛拍掉了意图偷吃的那只肥嘟嘟的手,“洗手去!”
“今天是元宵节,待会宁樱也过来吃饭。咦,今天你不是说去趟北影厂吗,没碰到宁樱?”
“没有,办完事我原本还去找胡君谈谈,就没去找她。”张远道。
宁樱是张远的小姨子,比宁黛小一岁,比张远大四岁,却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学姐。他们85年考入电影学院的时候,宁樱早就已经从电影学院毕业被派往意大利去留学了,回国后在北影厂当导演。
“那你今天跟胡君谈的怎么样?他还有顾虑吗?”宁黛很清楚即将要开拍的这部戏在丈夫心中的分量,眼下接连演员出现问题,她也很关心。
“我压根就没去找他谈。”张远在桌子边坐下来,迫不及待的抓了一块糖醋排骨就往嘴里扔。
“问什么?”宁黛诧异道。
“因为今天我遇到一个更加合适的。”张远啃完排骨,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把认识王大伦的经过跟她讲了一遍。
“表演系94级大专班的?我没教过这个班,王大伦这个人不认识。”宁黛在电影学院代课教西方电影史,对丈夫口中的那个王大伦没有任何印象,她有些担心道:“你确定他能演好小史?”
“形象绝对没有问题,至于演技嘛,他毕竟是表演系的学生,基础肯定是有的。”张远沉吟道,不过当他当想到胡君那茬,还是有些挠头,“我现在倒是担心他看了剧本以后会不会有顾虑。”
王大伦会有顾虑吗?在没有看到剧本之前他当然没有顾虑,而且非常兴奋,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紧张。既然那位张导说的那么郑重其事,肯定不是跑龙套的小角色,王大伦估摸着到时可能还要试戏啥的。
为了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尽管他还没看到剧本,但他回到宿舍后便翻箱倒柜把那本还是大一时候买的,一年多都没看完的《演员的自我修养》翻出来,认认真真地读起来,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正当他躺在床上研究着大师的思想精髓时,突然传来“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他原本以为又是麻友来凑搭子,这个时候他还哪有心思打麻将呀,冲着门口喊道:“今天小爷没空!”
“王大伦,快开门。”
哎呦喂!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王大伦连忙从床上跳起来,跑过去把门开开。
门口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柳叶眉,大眼睛,皮肤很白,乌黑的长发卡成一束马尾,很漂亮!尤其是那大大的嘴巴,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
其实王大伦第一眼看到她就认出了她,这不就江德花嘛!现在的她应该是江德花年轻版,比《父母爱情》中的江德花头发长点,腰细点,穿着洋气点,其他的没啥变化,就连性格脾气都差不多,想必她演江德花应该就是本色出演。
江德花,哦不,刘玲,她是表演系93级本科班的学生,比王大伦高一级,在电影学院绝对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人家高中时就拍电影了,大一时和张国荣、吴倩琏等一众港台大明星共同主演的电影《夜半歌声》轰动两岸三地。
一个是已经崭露头角的明星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大专生,原本两人并无交集,但两个月前的车祸改变了这一切。
说来也巧,王大伦遭遇的那场车祸肇事方就是刘玲的父亲。车祸是谁的错暂且不提,重生对于死了的王大伦来说绝对是个意外的惊喜,而且屁事没有硬是在医院留观了两天,让老刘夫妻俩外带大明星女儿伺候着,就已经让王大伦很不过意不去了,更别提讹钱了。
老刘一家原本还战战兢兢,没想到小伙仗义,非但不要赔偿,还主动在警察面前帮肇事的老刘开脱。小伙的形象在老刘一家的心目中蹭蹭地往上涨,深入一交流,居然发现小伙跟女儿还是同学,那就更加热络了。
老刘家感恩,又感念小伙从遥远的江南农村来京城上大学不容易,双休日时常让女儿请小伙来家改善伙食。这一来二去,两人在学校里还一度闹出绯闻,为此男女主角分别在不同场合进行了辟谣。
其实王大伦压根就没做诺丁山的梦,主要是心里对江德花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当然这也不妨碍两人成为朋友,刘玲爽朗大气,直率,不做作的京城大妞性格,他还是挺欣赏的,尽管还有那么一点点小个性,毕竟瑕不掩瑜。
“玲姐,今天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有事?”
其实说起来王大伦和刘玲同岁都是74年的,只不过刘玲比他大一个多月,只能叫她一声玲姐,尽管他心里很想叫她“德花姐”的。
“当然有事了,今天是元宵节,我爸妈非要我过来通知你一声,一块儿到家里去吃饭。你说你这儿连个电话都打不通。”刘玲一边进门一边嘴里还抱怨着。
她没跟父母住一块儿,她去年光电视剧就拍了两部,都是女主角,据说赚了很是一大笔,随即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当然离电影学院不太远。
“叔叔,阿姨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不用,真的不用。”
王大伦倒是忘了今天是元宵节了,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之前过年就是在老刘家过的,没想到元宵节老两口还惦记着的,说老实话让他心里挺感动的,尤其是上辈子他是孤儿,逢年过节从未得到过家庭的温暖。
“假客气啥!我得先歇会儿,这一路上我都是走过来的,连辆面的都没打到。”
宿舍里就王大伦的床上有铺盖,虽然铺上有躺过的痕迹,但床单、被子还有枕巾一看就挺干净的,而且也没啥男生寝室那种特有异味。
哼,还挺爱干净,蛮娘的嘛!刚刚在床边坐下来的刘玲心里嘀咕了一声,索性就靠在被子上,还把两条不太长的腿搭在床边的桌子。嗯,这样才舒坦。
咦,床上还有一本书,一看封面她就知道是本什么书。
“王大伦,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学习的嘛,不会是打算想考专升本吧?”
王大伦见惯了刘大小姐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德花姐嘛,要是真摆出一副矜持含蓄羞涩的模样,反而觉得不适应。
“不是,其实今天有人找我拍电影,我怕心里没底,就随便翻翻。”
“啥,拍电影?找你?”刘玲惊讶的从床上坐起来。
“找我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拍电影?”王大伦有些不高兴了。
刘玲也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会有人找你拍电影,咦,不是,是……”
刘大小姐一时说不清楚,王大伦看出她是有口无心,道:“其实今天这事也挺巧的,我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在北影厂门口碰到一个人……”
王大伦巴拉巴拉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对了,这个导演叫张远,85届摄影系毕业的,你认识吗?”
“张远啊,找你拍电影的那个导演就是张远?”刘玲瞪大眼睛道。
看到刘大小姐反应挺大的,王大伦诧异道:“很有名吗?但我从来没听说过。”
“切,你又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我跟你说这个张远很厉害的,以前拍过两部电影都在国外获过奖。不过我听说他几年前就被上头禁拍了,要是没解禁的话,拍出来的电影根本就过不了审。”刘玲道。
“禁拍?他拍****啊?”
“不是,你脑子里想啥呢。”刘玲白了他一眼,思索道:“据说好象是私自拿到国外去参展,对,就是这么回事,听说上头为此还专门发了文呢。”
“那……那,要是过不了审的话,还拍个什么劲呀!”
王大伦虽然在电影学院读了一年多书,但娱乐圈,哦,这年头还没有娱乐圈这说法,得叫文艺圈,这文艺圈对他来说还是挺高大上的,其中的事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罢了。
跟王大伦相比刘玲绝对算得上是老司机了,解释道:“我估摸着这肯定是部地下电影,国内不能放映就卖到国外去,现在干这事的人还真不少。”
“地下电影?”王大伦听着怎么感觉有种见不得光的意思,不由担心道:“那我拍这种电影不会有什么事吧?”
“切,这跟演员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圈内这种事情多了。再说了即便上头找麻烦,找的也是导演的麻烦,跟演员屁点关系都没有。”刘大小姐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第三章 小史
“呼!”
王大伦揉揉发涩的眼睛,感觉特蛋疼。
今天和张远相约在一家茶馆见面,张远上来就让他先看看剧本。扉页上印着《东宫西宫》四个字,起初他还以为是古装宫斗戏,琢磨着该不会让自己演个太监吧?
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部同志电影。当着张远的面他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一看居然还真就看进去了,二十几页将近三十页的内容,一字一句的,他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要说这剧本写的真是不错,可这题材……
张远很耐心地坐在对面喝茶抽烟,直到王大伦把剧本看完,这才悠悠地递了根烟过去,问道:“感觉怎么样?”
“剧本写的挺好的。”王大伦喝了口茶,实话实说道。
“那你对这种事有什么看法?”张远又问。
“嗯,没什么看法,挺正常的。”
尽管王大伦对这种另类的题材不太感冒,但他也没有表露出大惊小怪来,毕竟这种事在上辈子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即便是两个人结婚在好多国家也都合法了。
“难道你对这种事就没有一点偏见?”张远奇怪了,看着他的目光变的有意思起来。
王大伦见状,连忙摆手道:“张导,你别误会,我可没这种爱好。我只是觉得吧,怎么说呢?就好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吃萝卜,有人喜欢吃青菜,还有人可能萝卜青菜都爱吃,不过就是个人的爱好不同罢了,挺正常的一件事。”
张远原本还担心他过不了心理这道关卡,但这厮居然面不改色,还说的一套一套的。好吧,是自己多虑了。
“你对小史这个人物怎么看?”
王大伦起初还有些担心张远让他演剧本里面的阿兰,听到他问小史,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上面的,还是个警察。至于阿兰那个角色,倒也不是说不能演,只是这人物不但是个受,有重口味的倾向,戏里还得扮cd,简直是虐心加毁三观,远不如小史来得体面。
“小史啊?”
“对,我想听听你对这个人物是怎么理解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张远鼓励道。
“关于小史这个人物吧……”王大伦一时还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索性道:“我觉得丫就一装逼的。”
“呃……”张远愣了一下,马上又一脸期待道:“怎么说?”
拜托,大哥!这剧本就是您改编的,难道您会不知道?王大伦瞧着张远这副模样心里就忍不住吐槽。
不过他很快就自动脑补为这是导演让他领会角色,想了想道:“先是被骚扰,然后是一整晚的彻夜长谈,从最开始的不屑、讽刺、侮辱到惊呆了,再到意识到了什么而恼怒、逃避和迷茫。从表面上看小史被阿兰成功地掰弯了,其实我觉得丫本来就是个弯的,只是在一步步的撕下伪装。还有到了最后,都露出真面目了,却临阵脱逃,您说丫可不是在装逼嘛!”
剧本中的人物不多,阿兰,小史,还有一个打酱油的“公共汽车”。中间还穿插了几段昆曲的桥段,起初他也搞不太清楚,也许是导演一种抽象的手法,但当小史强迫让阿兰穿上女装,继而变的疯狂,让他突然想到了《霸王别姬》,想到了哥哥的芳华绝代。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小史不是被阿兰掰弯的,而是小史潜意识里就是弯的,但警察的身份又不允许他成为同志,而阿兰所做的只不过是把他唤醒罢了。
其实王大伦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出于对角色的代入感,想到剧本中小史的种种,不由让他一阵鸡皮疙瘩,颤栗和不安交织,下意识的回避对面张远的眼神。
咝——,张远的眼睛却一下子亮了。也许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王大伦的形象很合适,同时还夹杂着少许感谢的成分,但此时他却认定了王大伦就应该是小史。
张远一点都不小气,给王大伦开出的片酬是两万,尽管刘玲说这价钱有点低,但王大伦却很受宠若惊了。要知道上辈子这年头他在工地当小工一个月才四百块钱,同时也让他感觉到其实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什么大不了了。
张远也是个没有工作单位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人家混得风生水起,每年只要接拍几个mv不但生活过得很好,而且还能支撑他对电影的理想。用他的话来说,电影才是他是事业,拍mv什么的只不过是谋生手段罢了,说话时那腔调高冷十足,让王大伦听着很向往。
电影学院很鼓励学生出去拍戏的,尤其是象王大伦这种毕业班的学生。当然他要拍电影的消息在班里不出意外的引起了轰动,羡慕嫉妒兼而有之。
王大伦彻底把找工作这事放下了,每天忙着背台词,揣摩戏中的人物。集体宿舍的环境很嘈杂,他甚至跑到刘玲的出租屋,还让她帮着搭戏。
辅仁大学,现北师大北校区,原为涛贝勒府,以府邸为校舍。院内亭台错落有致,百棵参天古树环绕其中,幽静宁雅人文浓郁,是市中心难得闹中取静的园林式校区。据说《霸王别姬》、《阳光灿烂的日子》都曾在这里拍摄过。
除了阿兰的一些片段,《东宫西宫》的主要拍摄场景都集中在这里。第一次拍戏王大伦很好奇,接到开机通知便早早地来到了片场,好家伙足足五六十号人,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据说是投资方的代表,顿时有种高大上赶脚。
由于阿兰的角色迟迟未定,张远决定先拍少年阿兰那段。王大伦没事就在剧组猫着,美其名曰想尽快进入角色,张远当然乐得其见,还给他在剧组包下的招待所安排了一个小单间,便于他在揣摩角色时不受打扰。
演少年阿兰的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据说以前是个挺有名的童星。不过那天当他第一次看到演公共汽车的演员时,委实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大大的眼睛,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居然就是小燕子赵微。
不是王大伦大惊小怪,在电影学院他早就见多了那些美人明星,比如92级的袁丽,93级除了江德花还有被誉为“刚果小白妞”的老徐,94级的校花蒋青青,95级还有青春靓丽左晓青和已经被某位黄姓厨子监守自盗的小孙美女,至于96级那个传说中的明星班……好吧,现在还没有入学,最漂亮的那个就在眼前待着。
此时的赵微很青涩,但王大伦感觉她本人要比银幕上更加漂亮。话说赵微之前就有表演功底,拍过一部叫《女儿谷》的电影,是女主角之一,这次是来报考电影学院的时候被张远相中的。
相比那位有些傲气的童星,小燕子要开朗很多,当她得知王大伦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时,便开始改口叫他师哥。虽然报考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看得出小燕子还是相当自信的。
小燕子的戏份不多,扮演少年阿兰的同学,没有名字,外号叫公共汽车的女生,公共汽车就是谁爱上就上的意思。
让小燕子演公共汽车,王大伦怎么想都感觉这画风严重不和谐,张远那货太残忍了。不过当他凑在张远的背后从监视器里看到公共汽车的时候,顿时惊艳了。
两条麻花辫,头发稍微有点散乱,上身一件土气白色细格子衬衫,下身一条肥大的灰色裤子,脚上黑色布鞋,挎着一个黄绿色书包,原本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时却暗淡无光,看到讲台上的老师严厉的目光扫过来,慌乱的低下头,然后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她走的很慢,脚将将离开地面,教室里的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啧!整个儿把一个受人鄙视,受人唾弃的公共汽车演活了,就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的张远也在微微点头。
“咔——”
张远突然喊停。
指着扮演少年阿兰的那位昔日童星道:“叶进,你的表情不对,你应该跟别人不一样,你不是嫌弃她,而是同情,同时又爱慕她,懂不懂?”
“知道了,导演。”穿着短袖海魂衫的叶进连忙点头道。
“好,再来一次。”
“action!”
“咔!”
“叶进,你不要把表情放在脸上,眼神!懂吗?要把感情放在眼神里。”
“咔!”
“叶进,你的眼神还是不对,不能光有同情,还要有爱慕。记住了,虽然人人都看不起她,但你一直是暗恋她的,而且你在她的身上,找到你自己的影子,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注意,你的眼睛要跟着她移动,所有的感情都在眼神里。”
连续“咔”了几次,这位一向自我感觉不错的昔日童星,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还是倔强地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表情恢复到戏里的神态,道:“导演,我准备好了,再来!”
“咔!”
“咔!”
“咔!”
一连ng了七八条,张远终于耐不住性子里,“啪”把手里的记录本重重一摔,冲着叶进吼道:“叶进,你怎么回事?怎么眼神老是不对,情感!我跟你说了,要有情感!你怎么……”
京城三月中旬的气温不过也就七八度,衣着单薄的演员都有些瑟瑟发抖,张远见状只得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休息一刻钟,大家都暖和一下。”
张远话音一落,王大伦连忙拿起羽绒衫跑过去给赵微披上。
“给,喝点热水,捂捂手。”又递上一个装着热水的雀巢咖啡玻璃瓶。
赵微早就冻得够呛了,裹着羽绒服,双手捂着瓶,吹着热气喝了两口热水这才总算缓过来,感激道:“谢谢师哥。”
“别客气,当心别冻感冒了。”王大伦一脸怜惜道。
“没事,我里面穿了两条秋裤呢。”赵微指了指下身那条又肥有土的灰裤子,一脸嘚瑟道。
“呃……”这傻姑娘居然拿秋裤说事,王大伦只得无言以对。
“嗳,对了,师哥你说刚才我演得怎么样?”赵微凑过来小声问道。
“好!动作,眼神样样都到位。”王大伦翘着大拇指道。
“呵呵……”听到表扬,这姑娘顿时傻乐起来。
其实刚和赵微认识的时候,王大伦心里还打着小算盘,有点刻意结交的意思。为啥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这姑娘过两年那是红的发紫。既然自己打定主意在这圈子里混,关系好了,或许将来有机会还能提携提携自己。而且即使没机会提携,哪怕以后人前吹牛,一句“赵微是我朋友。”那也是极为长脸的事情。
不过这两天接触下来,王大伦还真喜欢这姑娘,不但漂亮、爽朗,而且心还特别大。就比如现在,因为对方的原因一遍一遍的ng,要是别人肯定有意见,她却象没事人一样,而且每一遍都演的非常认真,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第四章 阿兰
张远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几次在片场把叶进骂得狗血喷头。其实也难怪,谁叫这小子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经常踩不准张远要的那个点。
少年阿兰和公共汽车这一段戏是白天的戏,为了不影响人家正常上课,只能抽早上或者傍晚的时间拍摄。本来时间就紧,再加上叶进每次都要ng数次,以至于一天只能拍一两个镜头,有时甚至连一个镜头都拍不了,这样下去一共才十几分钟的戏,还不得拍个十天半个月。浪费胶片不说,每拖一天那都是钱啊!
还有就是都开机好几天了,但戏里最重要的阿兰这个角色的演员至今还没有定下来。试镜的倒是来了好几拨,每次张远都要叫上王大伦帮着给搭戏,但始终没有一个满意的。
这天早上的戏拍的还算顺利,摄制组要转景拍一些园子的风光,王大伦正和赵微商量着中午去吃拉面还是炸酱面的问题,就听到张远在喊:“大伦,过来一下。”
“那说定了,中午吃拉面,我请客。”王大伦最后说了一句,朝着张远一路小跑过去,“导演,我来了。”
园子里有个闲置的小院,作为剧组临时办公的地方,同时还要作为戏里派出所的拍摄地。张远正站在院子里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这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头发挺长,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息。
“这位是话剧院的孟导。”张远介绍道。
孟导主动伸出手,“孟津辉。”
王大伦跟张远闲聊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这个人很牛逼,执着于话剧舞台,由于跟张远的艺术理念相近,两人的关系很好。原本要演小史这个角色的胡君当初就是他推荐给张远的。
王大伦连忙伸过去握手,“孟老师,您好!我叫王大伦。”
孟津辉一向迷恋于先锋话剧,当他第一次看到《东宫西宫》剧本的时候就很喜欢,尤其喜欢里面的阿兰。听说这个角色迟迟没有着落,孟导便萌发了想玩把票的念头,这不就毛遂自荐的找来了。
王大伦一听就明白了,又让自己来搭戏。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几句台词,几个动作,充分展示了孟津辉对阿兰这个角色的理解,要比之前来试戏的几个人强得多。
“怎么样?”孟津辉显得劲头很足,兴冲冲地问道。
几段戏下来,要说演的确实挺好,但张远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跟他设想的阿兰总有些格格不入,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老孟,你最好再试一下妆。”
阿兰的女妆部分是整个剧情的爆发,孟津辉清楚张远的严谨,点点头进去化妆。
“刚才你觉得老孟合适吗?”张远递根烟给王大伦。
王大伦笑道:“这种事好象不该问我,你最有发言权了。”
“嗯,我的意思是你跟他搭手的时候,你的感觉怎么样?”张远再问。
“呼!”王大伦深吸了一口烟,想想道:“怎么说呢?演技非常棒,尤其那台词说得特别好!但我总觉得我跟他离得有些远……嗯,气势,对就是气势,孟老师的气势很足,我有些跟不上趟。”
“哦。”张远不知可否的点点头,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站在窗口作沉思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大伦挠挠头,这些天他其实也挺糟心的,阿兰的角色一天没有定下来,就意味着他一天不能上戏。
“行了,张远,你看看。”孟津辉化妆的时间不长,也就是穿个女装,戴个假发套,抹点口红啥的。
王大伦回头一看,“噗!”真是吓死宝宝了,张远也是目瞪口呆。
这画风严重不符啊!孟津辉其实在男人中算不上丑的,皮肤还挺白,但这女妆一上去,风格完全变了,这腰子脸、小眼睛、厚嘴唇,外加脸上那几块小横肉,分明就是一母夜叉嘛!
“不行,不行。”张远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虽说他拍的是文艺电影,不是偶像剧,但毕竟颜值是王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找赵微来演公共汽车。
《霸王别姬》为什么会成为经典,还不是因为哥哥风华绝代。可哥哥只有一个,张远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演员,总不可能把文艺片拍成恐怖片吧。
“可能是生硬了一点,我没想到女妆出来会是这种效果。”孟津辉还翘着兰花指顾盼弄姿了一番。
“呃!”
阿兰的女妆是激发小史内心魔鬼的诱因,纵然没有哥哥的惊艳,但用个如花算怎么回事。
孟津辉很失望,张远很发愁,王大伦很郁闷。
“导演,我能试试吗?”
有人毛遂自荐,三人同时扭过头看去。
“斯会计!”
没错,是剧组的会计。
王大伦只知道他姓斯,一个很少见的姓,不知道他的名字,平时偶尔碰见仅是点头而已。这个人很干净,不论是穿着还是一尘不染的办公桌,擦肩而过总会能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可能是喷了香水或者是抹着护肤霜的味道。
会计是投资商找来的,剧组里的人对他都不太熟悉,只知道他姓斯,一个很少见的姓,王大伦私下里曾挺别人议论,说他其实就是个同志。
“斯会计,你要试试?”张远很意外。
“导演,我很喜欢这部戏,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试试。”斯会计有点羞涩,白皙的脸上居然还泛起两朵红云。
“嘶!”这货居然还真有点妩媚。
房间里的三个人眼睛同时亮起来。
“行,那就试试。那个,你先看看剧本。大伦,待会跟斯会计搭搭戏。”
斯会计拿过剧本翻了翻,“嗯,导演,是不是哪段都行。”
“哪段都行。”张远应了一声,这货还在细细打量着他。
斯会计这个人不是很帅,也不是太高,皮肤很白,或者说有些惨白,但人非常干净,很清爽,尤其是脖子上围着一条白丝巾,跟身上那件黄色的翻毛夹克搭配的很完美。
斯会计左右看了看,找个角落蹲下来,低着头,弓着腰,双手抱着膝盖,腰弓得幅度很大,腰弯的后襟缩上去,露出一点脊梁,显得很狼狈的样子。
张远和孟津辉对视了一眼,两位导演的目光中同时出现了赞赏。
王大伦熟读剧本,很清楚斯会计要表现哪个桥段,很自然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手头没有报纸就拿着剧本翻着,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想好了吗?”
稍顷又加一句:“你要愿意蹲一夜,就蹲一夜。反正我值班。”
斯会计没有马上回答,慢慢扭过头来看坐在沙发上的王大伦,看了一会儿,才甜甜嘴唇:“我是同性.恋。”
王大伦把目光中剧本上移开,盯着斯会计,目光很严厉。
斯会计显然缺乏表演经验,猝不及防,连忙把头低下去。这显然跟剧情不符,但张远没喊停,王大伦只能继续演下去。
斯会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深呼吸一口,平复情绪,重新抬起头,声音平缓而从容不迫地说着台词。
“我告诉他说,我是同性恋者,常在公园里接头。我有很多朋友,叫做大洋马、业余华侨、小百合等等。名字无关紧要,反正不是真的。我们在公园里相识,到外面的僻静角落里做.爱……”
说到敏感词,王大伦刻意咳嗽打断了他:“我没问你这个。”
斯会计停了一会儿,幽幽道:“我到医院里看过。我试过行为疗法……还有一种药,服下去可以抑制性.欲。不过,都没什么效果。再说,也不是我自己想去看,是别人送我去的。”
王大伦有些不耐烦,加重口气道:“我也没问你这个。”
斯会计声音变的低沉:“我结了婚,我知道这是不好的。对不起太太……”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再说,在圈子里,人家知道了我结过婚,也看不起我……”
到这里,王大伦暗自惊讶,这斯会计虽说没啥表演经验,但这台词说得真好,难能可贵的是他压根就没看剧本,大段大段的都背下来了。
他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厉声喝道:“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有什么毛病?”
斯会计一脸不解,突然把头埋进双手,喃喃自语是的:“我的毛病很多……”
王大伦紧走几步冲过去,指着他骂道:“你丫贱!你丫欠揍!知道吗?”
斯会计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屈辱却又带着几分宽慰道:“是,知道了。我从小就是这样的。”
声音低沉,说到最后甚至哽噎了一下。
“好!”
张远意外而又惊喜,这一段王大伦的表现中规中矩,但斯会计的表现却让他非常惊讶,虽说在表演上节奏上还有些瑕疵,但感情绝对到位,而且形象也不错。自己忙活了半天,没想到最合适的居然就隐藏在剧组里。
孟津辉也很惊讶,对张远道:“我看就哥们算了。”
斯会计似乎还没有从情绪里出来,蹲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道:“导演,我成吗?”
“成!斯汉,阿兰就你了。”张远哈哈笑着当场拍板。
“谢谢导演,谢谢孟导。”
斯汉很腼腆,又走到王大伦面前,正式自我介绍:“谢谢你,我叫斯汉。”
“不客气,斯会计。我叫王大伦。”王大伦连忙跟他握了握手,总算松了口气,角色定了,意味着可以正常拍戏了。
“斯汉,我看你刚才都没看剧本,你都背下来了?”张远问道。
“嗯,我特别喜欢这戏,剧本看了好几遍,基本上都能背下来。”斯汉回答道。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就正式开拍,就拍刚才试的这段。斯汉,你刚才的感情很到位,不过表演上还有些欠缺……”
张远拿着剧本开始巴拉巴拉跟斯汉说戏,王大伦和孟津辉坐在一旁抽烟小声聊着天。
老孟从外表看一副不苟言笑挺高冷的样子,王大伦刚开始搭话的时候还有些战战兢兢,但接触了才发现这人挺和气的,而且还很热心地帮他分析了一番自己对小史这个角色的理解。
“导演,晚上拍戏的时候我穿什么衣服?”
那边戏说的差不多了,斯汉临走时还特地问了一声。
“就穿现在这身,还有你的白丝巾一定要戴着。”
张远着重强调了斯汉脖子上的白丝巾,在他看来白丝巾能恰如其分的隐喻阿兰的身份。
“哎,对了,大伦,你的头发要弄一下。”
“导演,怎么弄?”
王大伦的头发不长不短,三七分,属于挺清爽的那种,却和斯汉的发型差不多,两人演对手戏难免有种重叠的感觉。
“不要三七开,嗯……最好再理短一点,改成大背头。”
“小史是个警察,但他的内心是喜欢时髦的东西,最好也能在发型上有所表现。”孟津辉思索着提醒道。
“时髦的发型……烫头?啧,这警察怎么能烫头呢?”张远摇摇头。
王大伦摸摸自己的头发,再看看眼前两位,他们的发型倒是挺时髦的。张远是爆炸头,起初他还以为是烫的,后来才知道是自然卷。老孟一头长发,也是卷的,不过区别于张远的小卷,他是那种类似于大波浪的卷。
第五章 本色出演
“老板,来个大盘鸡,青椒土豆丝,嗯……牛肉粉丝汤,葱油拌面两碗,一大一小,再来两瓶啤酒。”赵微背着双肩包,看着墙上的菜单巴拉巴拉把菜点了,还特意叫了啤酒。
其实剧组是有盒饭供应的,只是小姑娘刚从南方过来,有点吃不惯,隔三差五拉着王大伦出来打打牙祭。
王大伦用茶水涮了涮碗碟杯子,倒上啤酒:“来,祝你顺利通过艺考。”
“你咋知道我通过艺考了?”小姑娘瞪着她那双标志性的大眼睛,惊讶道。
“来的路上你就傻笑个不停,算算日子这两天艺考也该放榜了,别的还有啥事。”王大伦笃悠悠道。
“真没劲,人家原本还想让你猜呢。”小姑娘一副泄气的表情,拿起杯子跟王大伦碰了碰,咕嘟一口全喝了。
王大伦还是第一次跟她喝酒,没想到小姑娘喝酒还挺爽气的,难怪将来又是开酒庄,又是卖红酒的,是能喝呀!
很快小姑娘又笑嘻嘻地问道:“那你知道我考了第几名?”
“第几名?”
“第一名!哈哈哈……来,再敬我一杯,祝贺我吧!”小姑娘乐得咧着嘴大笑。
赵微考上电影学院这是不容置疑的,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艺考考了第一,王大伦挺为她高兴的,连忙倒上啤酒:“祝贺你,我们的女状元!”
“其实吧,这次来京城我真的挺幸运的,不但顺利的通过了艺考,还被张导看中,拍了这部电影,虽说戏份不是太多,但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觉得挺值的。”
难得看到赵微一副感慨的样子,也是,少年阿兰和公共汽车的戏份还有两场就要杀青了,王大伦笑道:“能认识你才是我的幸运。”
不知道为什么赵微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掩饰着冲王大伦嚷嚷道:“你别开玩笑。”
“我哪儿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能认识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师妹当然是我的幸运咯,只可惜我就要毕业了,咱们做不成同学了。”王大伦双手一摊,一脸惋惜道。
赵微暗暗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咱们是朋友不是嘛!”
“对,咱们是朋友。”王大伦很高兴,“只要以后你成了大明星,不忘我这个朋友,提携提携,我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你说我能成为大明星?”小姑娘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那当然了,你这么漂亮,演技又好,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的。”王大伦认真道。
“行!借你吉言,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提携你。”
王大伦没奢望自己将来要怎么样怎么样,只要生活过得过去,不要象上辈子那样苦逼就行。他对娱乐圈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几个叫得出号来的大明星而已。上辈子除了学生时代学校包场看电影之外,之后就从未进过电影院,几十块钱一张电影票对于他来说是奢侈的。他喜欢看港台的枪战片,抗战、谍战的电视剧,甚至连手撕鬼子、射箭打鬼子的都很津津乐道。
这段时间和刘玲混在一起,让他涨了不少见识,干这一行关键是人脉,而且来钱挺快,哪怕你是打打酱油,只要能混个脸熟,足以能让你生活得挺好,当然这是王大伦自己的标准。所以能跟赵微做朋友确实是他的幸运。
一个兴致挺高,一个刻意交好,两瓶啤酒很快就见底了。
“再来两瓶……”
“不要不要了,够了,下午还得排戏,晚上开拍。”
“咦!阿兰的角色定了?”赵微早上拍完戏就去看放榜了,没在片场。
“定了,就是咱组里的会计,斯汉。”
“原来是他呀!导演怎么会想到找他?”小姑娘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他自己提出来的,上午我们还试了一下戏,导演很满意,当场就拍板了。他很厉害的,对白都不用看剧本全背下来了。”王大伦道。
“呵呵,你知道吗?这斯会计就是同性.恋,绝对是本色出演。”赵微把小脑袋凑过来,八卦道。
“别瞎讲!”
虽说对斯汉的这种议论在组里早就不是新闻了,但毕竟在背后说人家不太好。
“没瞎讲。”小姑娘还挺来劲的,一脸神秘道:“前两天我亲眼看见一个老外,男的,送他过来,黑牌照的车。你是不知道,临下车的时候,两人还……啧啧,居然还亲嘴了。咦……”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真恶心!我那天早饭都没吃。”小姑娘一副恶心状。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以前王大伦是半信半疑,现在可以肯定斯汉还真是同志。虽然他并不歧视这种前卫的行为,但证实了要跟一个同志演对手戏,心里总是有点那个。
“喂喂喂,你这是歧视!你别忘了,你也演着这电影呢。”王大伦用筷子敲了敲碗,严正指出赵微的错误。
“不是,我也不是歧视,我就是……就是,唉,反正我说不上来,拍戏是一回事,真的看到那种,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赵微说着咧着嘴还抖了抖,“我现在就起鸡皮疙瘩了。”
说的王大伦都有些膈应了,“行了行了,别说了,吃饭吧。”
干挑的葱油拌面配上牛肉粉丝汤那味道真是一绝,原来王大伦喜欢吃汤面,自从上次跟着赵微尝过一次之后就好上了这一口。
赵微却挑着碗里的面,大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话。”王大伦瞄了她一眼。
“我听说张导之前想让胡君来演小史这个角色,据说胡君有顾虑,后来才找你的是吧?”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知道。”王大伦喝了口汤,道:“张导找我的时候没提胡君的事。”
剧组里的人大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私下里小道新闻很多,王大伦也听了不少,胡君的事虽然张远没跟他提过,但他相信是真的。再说他印象中的胡君是一个很man的汉子,演警察肯定很合适。
“哦,那你接这部戏的时候就没啥想法?”小姑娘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我有啥想法?一个从来没有拍过戏的大专生,能有戏找我就不错,只有戏挑我,哪有我挑戏的份,更何况还是男主角呢。”王大伦继续胡噜着面条。
赵微点点头,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他,皱皱眉,一脸犹豫但又不死心地问道:“那……那你该不会也有那种倾向吧?”
“噗!”
王大伦嘴里的面条全都呛到碗里,还有小半碗面呢,真是可惜了了。
……
涛贝勒府花园,夜。
树林里,假山边,灌木丛中。一对对搂着,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亲吻抚摸着……唯一的亮点是他们都是男的。
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手电筒的光柱在不远处不断闪动。只听见几个人在高喊:“都别跑了!站住!”听到的更多的是许多人在泥地里的乱跑声,以及挨打时发出的痛苦声音。顿时,树林中,一片慌乱,可是没人喊叫。有的人动作麻利,夺路就逃。
“咔!”
张远站在假山上拿着个扩音器大声喊着:“很好,过!”
群戏是最麻烦的,尤其是大部分都是群众演员,一不小心就会出错,好在今天运气不错,两条就过了。
“大伦衣服换好没有?”张远扭头问副导演。
副导演扭头四下找了找没见着人,“还没呢。”
“休息十五分钟,再拍下一条。”
王大伦今天总算穿上了警服,一身笔挺的绿色警服,大沿帽,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很帅,很威武。
小时候自己的梦想就是能当名警察,两辈子都没有实现的梦想,能在戏里过把瘾也挺好,尽管这个警察的角色有些另类。
警服是从派出所借来的,顺便还借了几名联防队员当群众演员,王大伦身材挺高的,起先拿来的几套都不合身,好不容易找到一套合身的,穿上给导演过目,剧务兼服装就被张远骂了一通:“二十来岁的派出所小屁警,你让他戴着二级警督衔算怎么个意思?”
得,又得重新换警衔。
警衔,王大伦不太懂,尤其是这种老式的绿色警服,摸着自己肩膀上一杠两颗星星好奇地问道:“这算什么级别?”
“二级警司吧。”服装也不太懂,要不然也不会闹出之前笑话。
“哦,二级警司,也算警官了,起码得派出所副所长级别吧。”
“副所长个屁,这是二级警员,就一小屁警。”副导演打断了某个人的臭美,“赶紧的,导演在催了。”
这两天老天帮忙,一场大风把肆虐在京城上空达半月之久的雾霾一扫而空,又正值农历月中,皎洁的月光照的透亮。拍抓捕现场全景的时候,只要打些冷光就ok了,张远准备把抓捕的几个镜头今天晚上全部拍完。
“导演,我来了。”王大伦一路小跑过来。
张远正在指挥灯光和拍摄机位,看到王大伦过来,又把几个客串的联防队员叫过来,“待会,咱们先排一排,几位都是老师傅了,咱们就按照平时执法的时候一样。”
几个联防队员对于能够参加拍电影既新奇又兴奋,连连点头:“得咧!导演,您就瞧好咧!”
“大伦,你跟几个老师傅请教过没有?”张远把一个大号的强光手电递给王大伦。
“请教过,没问题。”
小史抓阿兰,剧本上只有一句话,小史挨个拧脑袋用手电照,看是谁。张远要求抓住以后要有真实感,王大伦之前已经跟几名联防队员排过好几次了。
“action!”
王大伦一手拿着手电,一手薅着一个小个子的后脖颈把人拖到围墙边。几名联防队员按照戏路一个个抓着人过来,踹人的,打耳光的,骂骂咧咧,业务熟练,真实感十足!这才是真正的本色出演!相比王大伦的动作倒显得有些温柔了。
“手扶到墙上,排成一排!不许乱动!”
王大伦挨个的拧脖子拿手电照人,嘴里不停地训话:“怎么又是你!上次没蹲够是不是?”
“你丫就是贱!”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回头叫你们单位过来领人。”
……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哀求声,尤其是那个让单位过来领人的,哭丧着脸都跪下来了。
王大伦冷笑着毫不理会,倒是一旁的联防队员骂骂咧咧地过来踹了他一脚:“早干嘛了,活该!”
斯汉排在最后,他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很顺从,他面朝墙站着,头也不回,仿佛对身后的事莫不关心。
王大伦走过去把他的脸掰转过来,手电光照在他的脸上,斯汉下意识的回避脸上的光,身子稍稍挣扎了一下。
“咔!”
张远果断叫停,跑过来对斯汉道:“你刚才不应该挣扎,你要顺从。其实你内心是希望被警察抓住的,要有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对不起,导演。我知道了。”斯汉一脸歉意道。
他缺乏表演经验,拍摄的时候经常会紧张或者有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导致咔的次数很多。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想把阿兰这个角色演好,平时非常努力,经常主动向张远请教。所以张远对待他的态度不象跟对之前那位昔日童星,动辄就是臭骂一顿,而是非常有耐心。
“大伦,手电的光线往下一点,不要刺激到斯汉的眼睛。”
“知道了,导演。”
“重来!”
……
第六章 没有爱
公共汽车被抓走了,阿兰觉得公共汽车是因为她的美丽、温婉和顺从才被抓走的。因此,在他的心目里,被抓走就成了美丽、温婉和顺从的同义语。
王大伦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抓着斯汉的胳膊,推着他往前走。花园的通道边铺着一条轨道,摄影师把机器架在轨道上,跟着他们慢慢地往前滑。
斯汉丝毫没有反抗,很自然地半倚着王大伦,在冷光的照映下,神情还显得有些享受。走着走着,斯汉就像对一个老朋友一样,把手放在王大伦背上,很狎熟、很随意的抚摸他,一直摸到屁股上。
按照剧本上的安排,王大伦此时应该感到震惊、奇怪,不由自主的放开了他。
“咔!”
张远叫停了,摇着头:“不对,不对。大伦,你刚才这样太生硬了,这一段咱们得重新再盘盘。”
张远拍戏对细节抠得很细,大半个月下来,王大伦早就已经适应了。他重新抓住斯汉的胳膊,做了个虚推的动作:“导演,我是不是该推他一下?”
“不不不,这样也不对。”
张远摇头,招呼他们过来。自己一时还没有想好,掏出烟来递给王大伦一根,斯汉是不抽烟的。
原地转着圈,抽了半根烟,才对王大伦道:“大伦,如果一个男人摸你的屁股,你会怎么反应?”
“揍他丫的!”王大伦想都没想。
“但如果斯汉摸你呢?”张远接着又问。
“呃……”
“打个比方,你跟斯汉认识,但不熟。然后他摸你,你会怎么反应?”
“还是揍……”王大伦看了看站在一旁偷笑的斯汉,挠挠头,“好象有点下不了手,嗯……应该挣开,然后警告他。”
“对,你本来抓着他的胳膊,你要挣开他,不是往前推,而是往后拉……”张远抓着斯汉的胳膊,一边说一边做着示范:“斯汉,你呢,面对一个威严的警察,你占到了便宜,这时候是该高兴还是有种得逞的感觉?”
“不应该是高兴,也不是得逞。”斯汉想了想道:“阿兰说他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是坐在打着蜡的地板上,想象着一个高大威严的警察把他抓起来。他对小史的爱应该是从第一眼见面就已经爱上了他。就象昆曲里死囚爱刽子手,女贼爱衙役,阿兰只能爱小史。所以他摸小史不是刻意占便宜,而是由心而发的,但当意识到对方是警察时,会有一种……嗯,刺激,对!就是刺激的感觉。”
“啧!”
王大伦和张远对视了一眼,这货可以啊!不愧是专业的。
张远不是同志,编剧王晓波也不是同志,只有斯汉是。同志的心声只有同志最清楚,况且他们都属于下面的那个。
“斯汉,我总觉得这段有点生硬,你还有什么想法说说。”张远继续鼓励道。
“嗯,小史想抓阿兰,但又没有动作,阿兰就这么走了。我想阿兰这时已经意识到小史有变弯的趋势,他应该更加大胆,再摸一把,或者亲一下什么的。”
张远想了想,不置可否,“先试一试,看看效果。”
王大伦一把把斯汉往后拽开,人往前窜了一步,迅速摆脱他的魔爪,猛然回过身,抬起手就准备想抽他。
斯汉没有逃离,微微抬着头,朝他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波光流转,充满着笑意。
王大伦感觉到自己的手挥不下去,目光对视着,无力地垂下胳膊。
此情此景,基情无限啊!斯汉笑了,笑得很灿烂,他迈步往前走,走到王大伦的身边,突然抱住了他,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王大伦傻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毕竟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亲,他一时不知所措,摸着被斯汉亲过的地方,呆呆地看着斯汉一步一步消失在月亮门外。
“咔!”
“好!verygood!”
王大伦和斯汉的对手戏已经拍了十来天了,斯汉虽然没有经验,但他热衷度非常高,很刻苦,进步是显而易见,所以张远把他的女妆戏和独白放到最后,希望最后能有个爆发。
相比之下王大伦一直是中规中矩,也不能说演的不好,作为一名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大专生,他的表演在张远看来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的本科生,具备了相当的水准。但相比斯汉每天在进步,张远开始不满足他的表现,期待也能上个台阶。
今天最后一个镜头原本是个硬伤,结果在斯汉的诠释下,一下子变的完美,更重要的是还带动了王大伦的突破,王大伦最后的表现正是张远一直所期待的。
王大伦总算反应过来,刚才斯汉的嘴唇贴到自己脸颊的一刹那,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那种软软湿湿的感觉,心脏一下跳的飞快,甚至忘了表演,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但就是这下意识的反应赢得了张远的好评,王大伦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没有表演痕迹。这跟无招胜有招,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道理是一样的,都是最高境界。
王大伦似乎隐隐get到了某个点。
张远经常跟演员说戏,但王大伦总感觉不论是张远还是自己都对小史这个人物有偏差。他从一开始就认为戏中的小史就是装逼,张远则更着重于小史的内心戏,认为小史在潜意识里是爱阿兰的。
真的有爱吗?王大伦不知道,他开始自己琢磨。
十几年的打工经历,他见过不少这种关系的。曾经有两个同事就是这样,他们住在一起,但偶尔发了工资以后他们还会去发廊找小姐。
王大伦不认为他们之间有真爱,甚至不认为他们是同志,两人在一起更多的大概就是发泄。如同他本人一样,没有女人只能靠五姑娘,日本的爱情动作片看腻了,有欧美的,然后还会找些ladyboy或者gay片之类的,一样有生理反应,一样有快感,有时甚至更加刺激。
斯汉是个真正的同志,王大伦去向他请教。起初他有些羞涩,但他看到王大伦没有八卦、猎奇,确实是在揣摩戏中的角色,又隐隐有些感动。他爱这部戏,他在阿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某些影子。
于是他毫不吝啬的跟王大伦分享自己的经历,他不象阿兰那么****,但也碰到了不少渣男,没有爱只有欲,曾经让他很受伤,直到后来找到了真爱。斯汉讲述他跟男友之间的爱情时,王大伦能感觉到他脸上的幸福,没错,就是幸福!
阿兰却是不幸的,小史对他没有爱,只有猎奇和被激发出来的**。所以他不是装逼,从一开始就是猎奇,报复。他肆意践踏阿兰的尊严,就是为了报复阿兰曾经冒犯了他,让他不知所措,同时他还怀着某种新奇、刺激,继而激发**。
这部戏最重要的角色是阿兰无疑,斯汉从生涩到渐入佳境是张远喜闻乐见的。而王大伦的表现却开始逐渐偏离他对小史这个角色的理解,ng不可避免的多起来,王大伦一直在犯同样的错误,但每次当他忍耐到极限,忍不住要骂人的时候,这货却时不时让他眼中一亮,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却隐隐有种期待。
于是他索性放开,让那货尽情的发挥。小史在审问阿兰的过程中,时而和善,时而暴戾。和善时这货还透着一丝丝的虚伪,而在暴戾施虐时眼神中却流露出那种残忍的快感。
“嘶!”
张远突然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小史,他真正所要的小史。同时让他郁闷的是斯汉反而又跟不上趟了,被这货无情的碾压,ng再次多起来。
《东宫西宫》的拍摄周期是两个月,前二十来天因为各种原因,又加之张远的吹毛求疵,进度很慢,直到王大伦终于稳稳地get到了那个爆发点之后,尽管斯汉在很多时候跟不上他的节奏,但进度却开始慢慢快起来。
戏里阿兰在坦白的时候就象在讲故事,讲故事的娓娓而谈,不时反客为主地挑逗审讯者;听故事的时而和善,时而暴戾。
审讯者和被审讯者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双方处于微妙的胶着状态。这场心理战像充满了性寓意的双人探戈舞一样不断地改变步伐方向,调整主从关系。不知不觉地,警察(国家机器的一零件、********的维护者)的绝对权威被一个同性.恋作家以柔情颠覆了。
警察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他唯一能够维持权威的手段就是施虐,殊不知这对阿兰来说是正中下怀——施虐的一方无意中扮演了受虐者期待他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阿兰最后成了胜利者,而小史却满脸困惑。
但在实际拍摄中,正好调个个儿,斯汉被那货折磨得恍恍惚惚,********,好几次张远都喊“咔”了,他却还沉浸在阿兰的世界中迟迟不能自拔。
张远乐此不疲,每天静观这货吊打斯汉,然后他在巴拉巴拉的调教斯汉,还颇有几分小受养成的成就感。
王大伦和斯汉对手戏的戏份都在晚上,原本张远打算趁着白天的功夫拍一些阿兰同志经历的片段,但拍到这个程度他果断地推翻了白天的拍摄计划,如今他把王大伦当做一块磨刀石,尽情地磨炼着斯汉,相信未来斯汉的表现将更加惊艳。
第七章 我爱你
夜,涛贝勒府小院。
王大伦裹着件深咖啡色平皮夹克窝在沙发里,懒得动弹。没办法,连续一个多月,每天晚上八点开拍,一直凌晨四五点收工,日夜颠倒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高强度的拍摄,不但体力有些透支,关键是心累。如今他已经把小史磨得透透的,一个无聊、猎奇的警察,用审问的方式刺探阿兰的**,无情的践踏阿兰的尊严,这些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
阿兰是讲故事的,小史是听故事的。根据故事的情节,小史要不断的做出反应,冷嘲热讽,辱骂,殴打,剧本上往往只有一句话,但想要演出来,眼神、动作、台词,需要不断的打磨,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在戏里还是戏外,只是表现的没有斯汉那么明显罢了。
好在张远为了保持演员状态的延续性,在拍摄的过程中尽量按照剧情展开,要不然跳来跳去,那就更加没方向了。
沙发垫子重重的往下一沉,这吨位除了张远没别人,王大伦不用睁眼就能知道。
“给!”
张远推了推他,递过来一根烟。
“白天没睡好啊?”
“没有,就是眯一会,养养精神。”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凑过去点了烟,瞧着张远那张胖胖圆脸就纳闷:“导演,你不累吗?”
说起来王大伦还真挺佩服张远的,每天拍完戏天亮才睡,别人要睡到下午,他基本上九、十点钟就起床了,然后忙这忙那,再到晚上拍戏。一个多月的时间从来没见过他精神萎靡的样子,而且人也不瘦,据说最近还胖了几斤。
“哪能不累呢!”张远叹了口气,拍着手上的剧本道:“这不改这个结尾,都跟晓波商量好几天了。”
“结尾真的要改呀?”
“没办法,必须得该。”张远低头嘬着香烟,摇头道:“在派出所里做,这件事太敏感了,而且小史最后到底会不会沦落,这也是个问题。我还是倾向于最后悬崖勒马,这样还能说得过去,要不然把人都得罪光了,那就彻底没法在这圈子里混了。”
王大伦看得出张远的沮丧,默然无语。原本剧本的结尾是小史彻底沦落了,在办公室里就跟阿兰干起来,****,上体位,很是刺激。
一个警察在国家执法机关就这么上了,想想确实是个极大的讽刺。虽说张远现在还被那个什么局禁着,但得罪********机关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有人递话,有人劝导,最后张远也只能妥协。
王大伦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不拍最好了,要不然心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阴影呢。他又想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导演,那亲嘴还拍不拍了?”
“这个当然拍了,什么都不拍,这部戏就没意义了。”张远正色道。
王大伦翻了翻白眼,小史都要悬崖勒马了,亲不亲的还有什么屁意义。
“导演,那亲嘴的时候能不能借一下位?”
“不行!”张远这厮想都没想就拒绝。
王大伦急了:“为什么呀?”
“这样就不真实了,观众一看就是假的。咦,以前都说好了,你怎么还有顾虑呀?”
“这……人家还从来没有跟人亲过嘴,这是初吻好不好!”
“哦,是初吻啊!”
拿腔拿调的,气的王大伦别过头去不理人。
张远到底还是没有同意借位,更可气的是这厮居然还用初吻这事嘲讽了一番,什么二十二岁的小伙子居然还没有接过吻,真新鲜!
王大伦挺郁闷,之前光想着怎么把小史演好,没留意。这演到跟前了,才发现,哎,这是俺的初吻呐!上辈子的初吻献给了发廊小姐,而且事后还发现这小姐是干****的,自己的嘴巴,无数人的话儿,同一个地方……把他恶心的两天没吃下饭去。好嘛!这辈子换成了男人,斯汉那货肯定也干****,呃……
天蒙蒙亮。
这几天的戏都集中在这个时间段。天亮了,小史要把阿兰放走,阿兰不肯走,小史硬是把他赶出门,结果这货还在门外晃悠,小史积攒了一晚上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action!”
晨曦中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斯汉入画,他低头拉着衣襟,走的很慢。
王大伦推开办公室后门,走出来,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走?”
斯汉看着他,吸了口气,喉结动了动,鼓足勇气道:“我爱你!”
王大伦目光一凝,眼睛微眯,眉毛往上一挑:“你说什么?”
“啧!”
监视器后的张远暗翘大拇指,没有夸张的表情,眼神眉头这么一动,感觉全出来了。
斯汉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但马上又抬起头,提高音量:“我爱你!”说完,害羞似的双手捂住脸……
“咔!”
“斯汉,不要表现的象个女人,记住你是拒绝成为一个女人的。”
“哦,导演,我再试试。”斯汉早就被调教习惯了,连忙点头应道。
“哎,你不要双手捂脸,用一个手。”王大伦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行,谢谢啊!”
“action!”
“我爱你!”斯汉低下头,右手捂住脸,然后手慢慢往上推,掠过头发,既害羞又象是在理头发。
这货可以啊,居然还举一反三!
王大伦走到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斯汉顺势靠过来,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处,搂着他的腰,脸摩挲着他的脖子。
王大伦下意识把头往旁边避一避,嫌弃地翻了下白眼,动作却是轻轻推开他,搂着他的肩膀走回到门口。
办公室的地上扔着红色的衣服,黑色裙子,丝袜,假发套,这是小史抓的那个异装癖的全副装备。
王大伦微微歪着头,指了指地上东西,语气调侃,道:“把它给我穿上,嗯,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原本一脸幸福状的斯汉抬起头,他虽然背对着摄像机,还是表现出震惊而又抗拒的神情,道:“这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王大伦眉头一挑,目光轻蔑,“那你要什么呀?啊?穿上!”
语气不容置疑,不耐烦地转过身子,“去!”
斯汉跟着他转过来,语气依旧坚决,摇头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王大伦双手插在裤兜里,鼻子冷哼,头晃了晃,猛然转身一脚把斯汉踹进屋里,“我艹你大爷的!穿上!”
一脚踹得很重,直接把斯汉踹倒在地上,屋里没有镜头,导演没喊停,王大伦只能继续演下去。
“你想要什么呀?啊?你丫就是贱!”
此时斯汉已经完全入戏了,尽管没有镜头,但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道:“不对!”
王大伦冷笑,高高在上,“穿不穿上?啊?”
“不穿!”斯汉摇头,表情坚决。
“不穿?好!我来帮你。”
敢于反抗,当然要镇压。王大伦冷笑着冲进办公室。
摄影师扛着摄影机马上跟上。
“穿上!”
此时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一晚上的挑逗勾引,让他不知所措,让他感到害怕和愤怒。他不顾一切地把斯汉推倒在地上,撕扯他的衣服。
“我让你看看,残装扮相……”
当他撕扯掉斯汉的衬衣,露出瘦削的背,他愣住了。斯汉的背很象女人,很白,很漂亮。他突然有种冲动,对女人的那种冲动。
他害怕了,站起来,目光依旧停留在背上,终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逃离……
“咔,过!”
张远长出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要拍好几遍,没想到这两人今天表现都非常出色,两遍就过了。
……
东来顺。
紫铜锅子里浓汤翻滚,桌子上摆着羊肉片,毛肚,粉条,蔬菜之类的,一男一女正在埋头奋战。
王大伦喜欢京城唯一的原因或许就是东来顺的涮羊肉。肥嫩的羊肉片放在锅子里涮上片刻,沾上浓浓的芝麻酱,感觉特幸福。
“来,走一个。”
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拿起半杯啤酒。
“等会儿。”
刘玲嘴里嚼着一口菜,好不容易咽下去,跟王大伦碰了一下杯,半杯啤酒下肚。
“爽!”
“姐,你什么时候走?”王大伦拿着筷子拨弄着锅里的羊肉片,“呦,熟了,来!”夹了一大筷子到刘玲的碗里。
刘玲最近又接了部电视剧,主旋律的,导演很牛,她是女二号,演一女记者,要到南方去拍戏。
刘玲夹着羊肉蘸酱,“还得过两天,导演他们今天就过去了,我得把作业交了才能过去。”
“什么作业?”
“就一小品,我演一个相亲的瘸腿女生,齁土,齁土的。后天晚上六点半,学校小剧场,你有空可以过来看。”刘玲道。
“晚上啊?”王大伦遗憾的摇摇头,“晚上我还得拍戏,过来不了。”
刘玲三下五除二干完了一坨羊肉,又捞了点牛肚,给王大伦也夹了一筷,道:“你们这戏啥时候杀青呀?拍了快两个月了吧?”
“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王大伦咬了一口牛肚,很脆生,嘴里嚼着道:“杀青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我的戏份快了,顶多就一个星期吧。”
“哦。”刘玲点点头,“对了,我听说你们大专班准备排《雷雨》,有你份没有?”
《雷雨》、《茶馆》之类的大师名作是表演系学生最热衷的剧目,同时也是最考验表演功底的剧目。94大专班这次的毕业大戏《雷雨》就是马静武老师钦点的。但《雷雨》里的角色不多,能上的都是比较出色的学生。按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大伦肯定没份,可如今人家都演上电影了,不安排一个角色说不过去,于是二少爷周冲的角色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演周冲,都已经开始排练了,我跟导演打了招呼,尽量把我的戏往前提,要不然就赶不上。”
王大伦把盘子里剩下的羊肉片、牛肚什么的都倒进锅子,“再来点?”
“吃不下了,我都有点撑着了。”刘玲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道:“周冲这个角色就一打酱油的,你怎么不争取争取演周萍呀?《雷雨》这戏我们去年也排过,我演四凤。”
瞧着她一副嘚瑟的样子,王大伦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捞了一筷子羊肉牛肚,蘸满了芝麻酱,胡噜胡噜地吃着,咽下去以后才道:“能捞到一个周冲就不错,我哪能跟你比呀,大姐!”
菜点的有点多,王大伦看着心疼,勉强打扫着残局,刘玲坐在那里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笑什么呢?”
“不是,我刚才正好想起去年我们公演《雷雨》那会,学校领导都来看了。那个,那个繁漪不是徐婧蕾演的嘛,领导看完后跟我们班主任说,演的还行,就是那个繁漪黑了点。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话说刘玲他们93本科班目前最出挑就是她跟老徐,貌似老徐还盖过她一头,别看刘玲在学校跟老徐好的象亲姐妹一样,背后逮着机会就是各种黑,王大伦对此很是鄙视,装作没听见。
“对了,你们班谁演繁漪和四凤?”
“演繁漪的是涂玲,于文演四凤……”
说起来他们94大专班还真没有明星苗子,没几个看着眼熟的,上辈子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电视剧《福贵》里面演福贵的那个。
那货叫成创,上辈子还叫不出名来。人不错,就是长得太寒碜,尖嘴猴腮的,估计电影学院把他招进来是按反面人物培养的。王大伦来了之后就送了他一个新外号:福贵。
那货不知所以却很乐意接受,其实他原来的外号虽说不雅但很形象——耗子。
第八章 杀青
“导演,地上为什么要洒水?”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工作人员拿着皮管在胡同里洒水,水量很足,地上都积起了水塘。
阿兰的女妆部分是整部戏的**,张远对细节抠得令人发指,每天凌晨天蒙蒙亮开拍,就拍这短短半个小时的场景,等到天一大亮就收工。光阿兰换上女妆在派出所里勾引小史短短两个镜头就拍了三天。
今天这场,是重头戏。
小史被阿兰的各种勾引,冲动了,他把阿兰从派出所拉出来,两人在胡同里拉扯纠缠,然后终于……
“有水有意境。”
张远都懒得看他一眼,这货都快变成老油条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导演怎么说你丫的就怎么演。
“各部门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导演。”
“斯汉,斯汉人呢?”
“来了,导演我来了。”
斯汉急匆匆从老楼里跑出来,嘴里还解释着:“我补了一下妆。”
他一身女装,假发套,脸上厚厚的粉,口红抹得猩红。
人员就位。
王大伦和他站在胡同的阴暗处。
“我刚才刷过牙了。”斯汉小声说道。
咦,这货还挺细心的。王大伦的感觉总算好了一点,抱歉道:“我没刷,刚才还跟导演抽了烟。”
“没事,我男朋友也抽烟,我最喜欢他嘴里淡淡的烟草味道。”
斯汉嫣然一笑,感觉特暧昧。
“呃!”
王大伦还是忍不住打了寒战,顿时各种不适。
“action!”
他拉着斯汉从阴暗处跑出来,脚下踩着地上的水塘“啪啪”作响。
“你要带我去哪儿?”斯汉被动地跟着他跑。
“给你治病!”
“我没病!我的毛病就就是我爱你!”路灯下斯汉用力挣脱他的手,后退,大声说着自己的爱情宣言。
王大伦扑上去,抓住他,斯汉不停的挣扎。王大伦从后面抱住他,拖着他走,长长的高跟鞋跟“嘎嘎”的摩擦着水泥地面。
脚下打滑,两人同时摔倒在水塘里,满身是水。斯汉站起来,伸手去扶大口喘气的王大伦,王大伦甩开了他的手,摇摇晃晃从水塘里站起来。
身上打湿了,黑色的碎花裙子紧贴在斯汉的大腿上,红色外套的纽扣开了,露出黑色的蕾丝内衣,两个高高隆起的假乳/房。
斯汉靠在墙壁上,王大伦想去抓住他,却反而被他一把抓住,他伸出手想去擦拭对方脸上的水。王大伦扭头想避开,却又舍不得推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
斯汉倒在他的身上,想要抱住他,亲吻他。他不停地后退,颤颤悠悠掏出手铐,把两人的手铐住。
斯汉很顺从,眼神中充满了温柔,抬起戴着手铐的手再次去触碰他的脸,目光痴痴的……
王大伦后退着躲避,斯汉不断地前进,壁咚了。
两人痴痴地对视着,这一刻王大伦终于爆发了,他捧起那张涂着厚厚****的脸,斯汉抬着脖子,目光迷离,一副任君采拮的受样。
他盯着对方的目光,居然真的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心理的排斥,本能的生理反应,荷尔蒙的混乱,不能再犹豫了,狠狠地吻了下去……
“咔!”
王大伦赶紧松开怀里那个快要瘫软的人,用力擦着嘴上的唇膏,问道:“导演,怎么样?”
张远蹲在监视器后面,抿着嘴,眉头紧锁,似乎在一帧一帧地推敲着每一个细节,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道:“再来一条吧。”
我艹!还来!
没办法,导演说了再来,那只能再来。
王大伦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回到初始状态,朝胡同的阴暗处走去,他没有发现此时张远的嘴角诡异地变弯了。
冲动了,吻了,接下来自然要啪啪了,但就在要啪啪的一刹那,小史悬崖勒马,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害怕以后的后果,总之小史临阵脱逃了,阿兰半裸着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小史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
四月上旬京城的凌晨气温还是挺冷的,王大伦和斯汉在楼顶水房里纠缠,用水龙头冲水,尽管拍完后马上用毛巾擦干换衣服,但王大伦依旧感冒了。
好在至此他的戏份只剩下最后一场,因为张远考虑时间的变化,这场要放到最后才拍。于是他便放假了。
……
大池子里水温很高,王大伦先把脚伸进去适应了一下,才慢慢地滑进池子,忍受短暂的烫,继而舒服得嗯哼了一声。
旁边还有个肋骨清晰,象条带鱼一样的男人坐在池子边,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蘸水擦身体适应着水温,王大伦看着难受,直接用水泼过去。
就听见一声惨叫,细长条的身影象触电一般逃开了,嘴里还“喔喔喔”的叫个不停。
“大伦,这水也太烫了!这不杀猪嘛!”成创一脸幽怨道。
王大伦感冒还没好,鼻子塞得难受,大中午的便拉着成创一起出来泡澡。中午澡堂子刚刚开门,水烫,够干净,泡在池子里皮肤通红,鼻子通了,人也舒坦了。
“你这样不行,你得下来,烫一烫就适应了。”
“我可不象你这么皮厚。”
“切!”
王大伦正泡的舒服着呢,懒得理会,把毛巾叠成方块枕在头后,闭目养神。
“哗啦,哗啦……喔唔,喔唔……”
成创那货适应个水温反应还这么大,过了一会儿没声音了,紧接着“嘶——”
睁开眼睛扭头一看,这货总算是下到池子里来了。
“舒服吧?”
“烫!”
成创咬牙切齿,表情狰狞。然后随着一声长长的呻吟,这货总算恢复正常,整个人埋进水里,两只脚在水中荡漾了两下,满足道:“舒服!”
活过来的成创往旁边瞄了瞄,突然感觉挺不自在的。隔壁那位肌肉凸显,叉开的两条大长腿修长匀称。再看看自己,大家都是一米八出头的个人,自己却瘦得象麻杆似的,整儿一排骨。尤其让他郁闷的是,中间那一坨,比他大出一号都不止。
“看什么看!”
王大伦无意中睁开眼睛,发现成创居然盯着自己的要害部位,连忙双腿夹紧,把手捂住。
成创表情讪讪,同时感到很惊讶:“咦,怎么象个女人,以前你不是经常拿出来显摆吗。”
王大伦想起来,其实今世的他以前挺操蛋的,经常洗完澡在宿舍里一丝不挂遛鸟,嘴里还不三不四:“咦,小弟弟不晒太阳为什么这么黑捏?”
又或者看到天气好,站起阳台上突发感慨:“啊!今天的阳光真好啊!小弟弟该晒晒太阳了。”于是解开裤子,美其名曰“晒鸟!”
王大伦感觉自己的反应确实有些过度。唉!都是《东宫西宫》给闹的,其中有一场戏就是阿兰上公共厕所喜欢看别人的鸟,让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我发现你最近变化挺大的,还不管我觉得,宿舍里的弟兄们都这么认为。”成创奇怪地看着他道。
他心里暗暗吃惊,连忙硬嘴道:“我有什么变化?还不跟以前一样。”
他来到这里没多久就放寒假了,他们班就他一人没回家,开学后没多久他又进剧组拍戏,虽说跟宿舍里的同学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要说自己身上的变化,估计很难瞒过朝夕相处生活了一年多一个宿舍的哥们。
“切,你还不承认。”成创掰着手指头,巴拉巴拉道:“人爱干净了,以前你那铺跟猪窝差不多;话变少了,开卧谈会都听不到你发言了;更重要是你小子还变小气了,都拍电影了,居然都不请穷哥们搓一顿。我可是听说了,你小子寒假没回家,搓麻将可没少赢钱。”
原来是这个,王大伦笑了,想想也是,他们94大专班的氛围一向都很好,这可能跟班上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有关系,比如他是浙省的,成创是来自赣省,还有象涂玲、于文大家都是浙省同乡。
“我不前段时间拍戏忙吗?我怎么可能小气呢,就这个周末,把咱们班同学都叫上,东来顺!我请客。”王大伦一脸豪气道。
《东宫西宫》这戏因为是国外制片商投资的,在片酬支付上都很正规,协议一签就有30%的片酬入账,六千块,加上以前攒的,麻将赢的,开学后家里又寄来的生活费,算下来差不多小一万了,在这帮穷学生里也算是财大气粗,东来顺吃顿大餐小意思。
……
五月,东四胡同派出所。
王大伦一身警服,推着一辆二十四吋飞鸽自行车走进派出所。
“小史,你的邮件。”
“好嘞,谢谢您,大爷。”
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上面还贴着花花绿绿的外国邮票,摸了摸,四四方方的好象是一本书或者是笔记本。
王大伦很纳闷,拿在手里又仔细看了看,名字地址都对。想了想,摇摇头,推起自行车继续往里走,到门口,停车,拿着公文包和信封走进屋子。
“咔,过。准备下一条。”
借人家派出所实地拍摄,人家就给了半天时间,时间有些紧张,第一个镜头没啥难度,长镜头。摄影张建扛着摄像机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拍摄小史从外面回到派出所收到阿兰给他寄来的邮件。
第二个镜头移师到派出所的值班室。
值班室不大,窗前摆着一张办公桌,旁边文件柜,一张铁架子高低铺的床,墙上、床架子上挂着几件警服,摄影机架在房间的角落里。
邮件放在办公桌上,旁边是警帽。
原先做的发根定位早已失效了,拍摄前又重新做了一下,大背头隆起,还烫了一点波浪形,王大伦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没办法,这年头这种发型算是时髦的。
“action!”
王大伦走到办公桌前,刚准备坐下来。
“咔!”张远突然叫停。
“这样,大伦你把警服的风纪扣还有上面第一粒扣子解开。室内,放松,没必要正式。”
“哎!”王大伦应了一声,把风纪扣和第一粒扣子解开,想想索性又把里面衬衣的第一粒扣子也解开。
“好,重来。”张远点点头。
王大伦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手指敲了敲邮件,表情纳闷。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沿口把牛皮纸邮件剪开,从里面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他摩挲着书的封面,翻开,扉页上一排字,他叉开手指,手微屈,指尖轻触着每个字:献给我的爱人——阿兰。
下一秒他恐慌了,慌乱地把书合上,坐着发愣,然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低着头象是在回忆什么,走到窗前缓缓地抬起头……
“咔!过!”张远神情轻松,值班室的门打开,涌进了一群人,都是组里的,一下子把不大的值班室挤得满满当当。
“我宣布:《东宫西宫》,杀青!”
欢腾一片。
第九章 热爱电影的人们
王大伦拿到了剩下70%的片酬,一万四千块,总资产超过两万三千块。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这么多钱,为此他还专门办了张卡,之前他有张邮政储蓄的存折,家里汇来的生活就汇在这张存折上。
写了封信回家,告诉家里自己拍电影的事,如今赚钱了,以后不用家里再寄生活费过来了。同时有了两万多块钱打底,更增加了他在京城混下去的底气。
杀青宴很热闹。斯汉居然还带来了他的男朋友——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外,长的很帅,是一名瑞典的外交官。老外挺激动的,拉着张远,操着他那口生硬的中国话巴拉巴拉,意思是作为一名资深的gay,他没想到在中国这个视同性.恋为禁忌的国家,张远能有勇气拍这类题材的电影,他很感谢,同时也很期待这部电影的面世。
张远同样很激动,这部电影他足足筹备了五年,如今终于转化为了成果,他挨桌敬酒感谢。致辞中盛赞两名主演的表现,尤其对王大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王大伦是他拍戏到现在用过的最有天赋的演员,王大伦感到十分荣幸。摄影师张建却告诉他,那货迄今一共拍了三部电影,前面两部压根就没有用过正经演员,不是非职业演员就是一帮不着调的歌手。
吃完杀青宴,剧组宣告解散。张远还得忙着做后期,王大伦又重新回到学校投入毕业大戏《雷雨》的排练。
虽说《雷雨》六月初就要进行公演,时间很紧张,但周冲毕竟不是主要角色,再者王大伦经过《东宫西宫》的磨炼后,演技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很轻松的就能驾驭周冲这个角色。
演技这个东西怎么说呢?除了需要一定的技巧同时更需要天分和阅历。王大伦之前的演技只能算是学徒级别,同学中好一点的已经是弟子水平了。更出类拔萃的,比如92级的袁丽或者93级刘玲、老徐,她们的水平达到了执事水准。
而现在的王大伦呢,他有阅历,尽管上辈子长期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但毕竟是生活在那个信息极度爆发的年代,耳闻目染,眼界自然不是他人所能无法比拟的,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很有表演天分的,所以他目前的演技水平早已跳跃弟子、执事两个台阶,悄然进入了舵主的行列。
电影学院专业课的考试一般都在三四月份,到了五月基本上都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这天周末,一大早王大伦就被麻友拉上了战场。两个是寒假时期的老搭子。另外一个,矮小猥琐,戴着副黑框眼镜的是文学系93班大名鼎鼎的七侠五义之一,王红伟王义士。其实他们班一共才十二个人,七女五男,人称“七侠五义。”
今天的牌局就是王红伟召集的,说是下午还有事,趁着上午空闲的时候过过牌瘾,打到中午结束。
牌局跌宕起伏,起初王红伟手气不错一连摸了好几把,但当他上了厕所回来之后就萎靡不振了,接下去的两个多小时象个死人一样,一把没胡不算还频频放冲,没到中午呢,不但把先前赢的都吐了出来,还把口袋都打空了,欠了三家。
“九饼!”王红伟琢磨了半天打出一张牌来。
“胡了!”王大伦兴高采烈的推倒牌,嘴里念念有词:“门清,大清头,辣子,翻一番。小样,居然还碰了我三把,再翻一番,四十块。现在你一共欠我五十六块。”
最近学校里流行打上.海麻将,今天王大伦尽显“麻将杀手”本色,又是一家独赢,算上欠账,小三百又进账了。
“不来了,不来了,今天真是背到家了,输光了。哥几个,先欠着。”王红伟把牌一推,垂头丧气的站起来,认输。
“别介,时间还早,再来两圈。”其中一个也输惨了,急于翻本,招呼王红伟坐下再战。
“算了,太背了,再说我都没钱了。”王红伟摇摇头。
王大伦是大赢家,乐得早点结束,点出几张毛票,“这样,红伟欠你十块,欠你二十二,三十二块我先帮你垫付了。五十六加三十二,你现在一共欠我八十八,咦!这个数字吉利。哥几个,咱们来日再战?”
另外两个见王红伟无心恋战,也只能拿起钱到此结束。
“大伦,钱得下个月才能还你。”从宿舍出来,王红伟就对王大伦道。
“算了,算了。刚才在里面我不太好说,赌债立起清。嘿嘿,今天托你的福,又赢了二百多。”王大伦一脸大度的摆摆手。
他跟王红伟因麻将结识,平时关系处的还行。
“呦,谢谢了。这个,大伦啊,商量一下,我能不能再问你借点?”王红伟搓着双手,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钱吃饭啦?行,没问题。”王大伦爽快的拍出一张百元大钞,正是刚才王红伟在牌桌上输给他的那张,“不过,咱把话说清楚,这一百可是要还的。”
“没问题,没问题。”王红伟连连点头,“不过,一百不够,你能不能多借我点。”
“不够?”王大伦诧异,“我记得原来你口袋里就一百多块……”
“不是,老贾现在正拍着戏呢,我是制片人。经费就是我们几个穷哥们自个凑的,我今天一算,拍摄经费就剩下这一百多块,连买水买盒饭的钱都不够。这不就想拉哥几个凑桌牌局,想手气好就补贴一点,没想到……”
王红伟的解释不好听,都有点丢份了。王大伦知道王红伟、老贾,还有他们班上的顾正等人都对电影充满了狂热,据说还成立了一个京城青年电影实验小组,老贾就是领头的。去年他们还拍了一部叫《小山回家》的短片,王红伟因为进修过表演,当了主演。拍完后还在他们宿舍开了首映式。王大伦当时也去看,结果画面极端粗糙,没看完就走人了。
看着王红伟那张苦逼窘迫的脸,王大伦突然很感慨。要是以前他或许不能理解,但是现在他不但理解而且还很佩服。
比如张远,为了电影他宁可放弃铁饭碗,拍mv能够让他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却把精力和金钱都投入到电影当中,纵然被当局封杀亦不放弃。
相比张远,王红伟、老贾他们更难。毕竟张远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而他们不过是一帮穷学生,却为了梦想做到极致,甚至不惜牺牲尊严。
“嗯,我这儿一共还有六七百块,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到银行再去取点。”王大伦把今天赢的连同自己的本钱全拿出来。
“够了,够了。大伦,够意思,你可算帮了我大忙了。”王红伟惊喜地点着手里的钱,“一共七百二十块,我给你打个条吧。”
“不用了,你们什么时候方便还给我就行了。”王大伦摆摆手,问道:“对了,这次你们拍的什么片?”
“呃,也不算正式的。就是老贾吧,认为上次《小山回家》中缺少比较复杂的场面调度,所以就想做一些练习。也算是个短片吧,没有剧本,故事都是现编,就是讲一个叫嘟嘟的女大学生在毕业前遇到的问题。”
王红伟简单介绍了一番,他注意到王大伦似乎很感兴趣,出于对王大伦慷慨解囊的感谢,于是又主动邀请道:“我们就在北师大拍,你如果没事,跟我一块儿过去看看。”
“好啊。”
自从拍完《东宫西宫》后,王大伦就感觉拍电影很好玩。电影不象话剧演的时候不能出错,电影出错了还能再来一条,在不断地重复中能够不断地去发掘自己的潜力,还能尝试用各种方法去塑造表演的角色,很过瘾。
王大伦喜欢张远导演的方式,而且认为他是个很厉害的导演。但上辈子的记忆告诉他,老贾将来貌似更加出名,尽管他从未看过老贾拍的戏,甚至都不知道戏名,只是知道老贾拍的片子能够经常在国外获奖。所以他好奇,想去现场观摩观摩。
北师大就在电影学院的斜对面,中间隔了一条三环。两人走着过去,路过杏坛路旁边的小饭馆,王红伟买了十来份盒饭,王大伦又帮着扛了箱矿泉水,从北师大西门进去。
老贾他们拍外景的地点是北师大大操场,就在西门边上。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七八个人的小小摄制组,走近一看居然是顾正那家伙和一个女的在演对手戏。
没有监视器,没有灯光,没有场记,没有服装,没有化妆,甚至都没有录音,仔细一看摄影师梁英手里的居然是一台家用m9000的摄像机。
大部分都认识,因为正在拍摄,大家都没打招呼,王大伦放在矿泉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顾正演女大学生的男朋友,正在不停地跟女大学生解释着什么……
“咔!”
一个镜头拍完,老贾似乎不太满意,还想招呼顾正和女大学生过来说说戏。
“开饭了,开饭了。”王红伟大声嚷嚷着打断了他。
皱着吊丧眉的老贾只得作罢,走过来跟王大伦打了声招呼:“大伦,你来啦。”
“我就是来学习学习,贾导。”王大伦笑着道。
他跟老贾他们是通过王红伟介绍认识的,相比性格外向的顾正等人,跟老贾仅仅是认识而已,谈不上熟悉。
老贾听到“贾导”两个字稍稍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呦!不敢当,不敢当,这么叫臊得慌,还是叫老贾吧。”
一个互动,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听红伟说,前段时间你在拍电影?”老贾拿起一瓶水喝着。
“是张远导演的戏,已经杀青了。”
“是张远啊。”老贾微微有些动容,“我不认识他,不过他老婆宁黛教过我们西方电影简史。他很厉害!我看过他拍的的《妈妈》,黑白和彩色胶片并用的手法相当新颖,而且故事也讲得好,充满了温情和悲情。”
张远拍的两部片子王大伦一部都没看过,不知道跟老贾交流什么,正巧王红伟拿着两份盒饭走过来:“吃饭了。”
老贾点点头,接过盒饭,又招呼顾正和那个演女大学生的演员过来,估计是打算一边吃饭一边说戏。
顾正过来先跟王大伦打了个招呼。
顾正是上.海人,为人很热心,看出王大伦不认识林小玲,连忙帮着相互介绍:“林小玲,咱们学院录音系91级的,现在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录音师,也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我女朋友嘟嘟。王大伦,咱们的小师弟,表演系94级的。”
不得不说顾正说话很有技巧,表演系94级,啧!一下子模糊本科和大专的概念,让人听了心里十分受用,不过王大伦还是主动澄清道:“94级大专班的,师姐,你好!”
第十章 嘟嘟
“呦!原来是表演系的小师弟呀,评价一下刚才师姐演的怎么样?”
林小玲虽然不是那种长的特别漂亮的女孩,但很清纯,很有一副女大学生的样子。而且听她说话就知道性格十分开朗活泼。
顾正也是第一次演戏,很兴奋,在一旁道:“是啊,大伦,你是正规军出身,都给评价一下,我们演的怎么样?”
王大伦刚才只不过看了一小会,正回想呢。跟老贾一起蹲在一旁的王红伟笑着插话道:“小玲演的好,不过老贾还不满意,问题肯定出在你老顾身上。”
“去去去,你个杂牌军!老贾,你说说刚才你哪里不满意?”顾正扭头道。
老贾扒着饭,看到王大伦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大伦,你对表演有经验,又拍过电影,你先说说看。”
王大伦想了想,确实说不出什么道道来,便老实说道:“我刚才不过是瞄了一眼,师姐演女大学生的样子很象,你好象不太想理睬老顾。老顾呢,你背对着我,看不见你的表情,好象你在跟师姐解释什么吧?”
“没错,问题就出在好象这两个字上。”老贾接着王大伦的话,“我要的不是好象,而是真实!小玲,你的问题就是太在意镜头,你才毕业一年多,形象气质本来就是个女大学生,你就当镜头不存在,尽量展示一个真实的自己。还有老顾,女朋友不高兴,你安慰她,不要刻意,不要做作,要自然。”
老贾蹲在地上,一只手捧着盒饭,另一只手拿着筷子不停地指指点点,尽管形象忒寒碜,感觉很low,但这话说出来倒是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导演气质。
林小玲点头表示同意,顾正就苦逼了,“怎么做算是自然?我都没谈过女朋友。”
“这个……”老贾一时语塞,他也没谈过,旁边的王红伟更是困难户,他把目光移到王大伦的身上,“大伦,帮个忙,你给老顾做个示范。”
“我啊?”王大伦有心想说自己也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但他还是想讨论一下剧情,问道:“为什么要安慰?老顾演的这个角色人物是怎么设定的?”
“他们是一对恋人,马上就要面临毕业了,各自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城市,女孩为此感到苦恼,男孩就去安慰她。就这么一个情节。”老贾道。
“台词呢?”
“没台词,自己发挥。”顾正插话道。
还真够简单的,没有剧本,故事现编,连台词都没有。
王大伦想了想,“那这个男孩的性格呢?”
“咦!”老贾愣了一下,“我倒是没考虑这个男孩的性格,怎么说?”
王大伦双手一摊道:“大学谈恋爱,除非毕业后都留在京城,要是两个城市的,十有**成不了。女孩为此苦恼,男孩该怎么安慰?拍着胸脯山盟海誓,是跟着去女孩的城市,还是要求女孩跟着到他的城市?”
顾正若有所思,问道:“是啊,那你说去哪个城市?”
王大伦笑了,道:“现实点的吧,老顾,要是换了你,你该怎么办?”
顾正抓耳挠腮,“能怎么办?除非爱得死去活来,我跟她走。要不然就分手呗!”
“所以说关键看这个人物是怎么设定的。山盟海誓是冲动肤浅的,分手则是成熟现实的性格。”
“大伦说的对,就是这样的。”林小玲似乎有这方面的体验,看着老贾道:“怎么说?”
老贾沉吟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那就什么也不用说,女孩苦恼,男孩痛苦,把这个表达出来就行。”
顾正想了想,还有面有苦色道:“这怎么表达?要不大伦你帮我做个示范?”
王大伦确实有些跃跃欲试,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老贾,见老贾冲他点头,便放下手里的盒饭站起来,“师姐,帮忙搭搭戏。”
“行!”林小玲很爽快。她走了几步,酝酿了一番情绪。站定,仰望天空,然后慢慢低头,理了理飘散在额头的散发,一只脚拨弄着地上的一根小草,默默地站在那里。
啧!凄楚、无力的画风顿时扑面而来,感觉跟之前完全不同。
王大伦向她走去,脚步很慢,目光中充满了怜惜,似乎还带着某种自责。快要走到她的身边,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默默地看着她。终于选择放弃,双手插进裤兜,慢慢转过身体,目光看向远方,变的深邃而又坚定……
“哗哗哗……”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响起掌声。
“漂亮,真漂亮!”
“卧槽,到底是专业的,喂,老顾,学着点!”
“不光是专业的,得要看演技。上次拍《小山回家》那会,老贾不是也找了专业的,结果唯一让人感觉别扭的就是那个专业的。”
……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老贾很满意,拉着顾正指指点点的,似乎在说:就得这么演!
重新拿起盒饭,饭都已经快凉了。王大伦坐在花坛边上扒着饭,旁边坐着摄影师梁英。这帮人里面他最熟悉的除了王红伟就是梁英,牌友嘛!梁英是成都.军区摄录中心的摄影,是来学院进修的,也是一位狂热的电影爱好者,来电影学院没多久,就加入了老贾领导的这个组织。
梁英性格直爽,肚子里藏不住话,他瞄了一眼老贾他们,便道:“我看这角色就该你来演,老顾不行,丫根本就不懂怎么演戏。”
“老顾这不是头一次嘛!再说了我也没时间,我们班正在排毕业大戏,离公演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王大伦摇摇头。
“平时还得上课呢,小玲还要上班,我们就是利用周末的时间出来拍摄。周末你总有空吧?怎么样,有兴趣我跟他们说说去?”
梁英在单位的时候捞不到掌镜的机会,再说来学院进修这么久了,一直想好好体验一把。眼下虽然是个草台班子,但机会难得,他也想把《嘟嘟》这部短片拍好,他不看好顾正,就看好王大伦。
说实话,王大伦其实也蛮动心的,周末反正没事,来过过瘾挺不错的。但也就想想,毕竟现在人家顾正正拍着呢。
“梁哥,还是算了吧。我看老顾挺上心的,别到时闹的大家不开心。”
“唉,随便你,我就感觉挺可惜的。对了,晚上有空吗,凑个牌局?”梁哥的语风转变很快。
“呃……行啊,你约。”
……
王大伦正和梁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贾、顾正、王红伟,这个七侠五义中的三人组走过来了。
“那个,大伦,刚才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问问你有空吗?不是平时,就周末……”
老贾的话刚刚说了一半,梁英就哈哈笑起来:“这事我刚刚跟他提过,他说怕老顾不高兴。”
顾正一听,连忙道:“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我本来就不是演员,又演不好。大伦上,我还是当我的副导演。”
“是啊,我们几个刚才都商量过了。怎么样,大伦,有没有兴趣?”王红伟也帮腔道。
“只要老顾没意见就行,我当然有兴趣了,说实话我还求之不得呢。”王大伦挺高兴的。
“我当然没有意见。”顾正笑着连连摆手。
“那么就这么定了。梁哥,老顾上午拍的几个镜头咱们要重拍了。”
老贾说完转头又对王大伦道:“大伦,咱这戏没剧本,我先把故事跟你说一遍,具体的或者有什么补充意见的,拍的时候咱们再做调整。”
“没问题。老贾,你说。”
老贾便开始巴拉巴拉跟王大伦说着《嘟嘟》的故事。
故事不长,王大伦听下来感觉叙事结构跟之前的《小山回家》差不多,都是主要人物对发生在她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事的反应。
老贾讲故事的形式和张远完全是两种风格,而且这种一边拍摄一边编剧的形式,赋予了演员更大的表演自由度。只要不偏离故事的主题,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而不是跟着导演的指挥棒转。于是,王大伦原本想过过瘾的心态变得期待起来。
五月份,京城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七八个人的摄制小组在太阳最毒的时候开始拍摄。王大伦的表演固然是没的话说,但老贾心里还是有点顾虑,担心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林小玲会hold不住对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不过老贾的这点顾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惊讶地发现林小玲在王大伦的带动下,居然表现得很完美,一颦一笑,清新自然。这应该就是他心目要的那个女大学生的形象。
王大伦很过瘾。老贾几乎不跟演员说戏,他就是要求演员把他想象的情景演出来,具体怎么样自己发挥。王大伦很享受这种表演的自由,有时老贾明明喊过了,他还要主动再加一条,换成另外一种表演方式,然后大家再一起讨论。
《嘟嘟》原本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老贾的初衷就是想拍一个十分钟的调度,弥补《小山回家》中缺乏复杂场面的遗憾。但随着王大伦的到来,大家各抒己见,各种元素不断地加进去,足足用了三个周末六天的时间才把整个故事拍完,拍摄的素材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已经超过《小山回家》了。
老贾很兴奋,拍完之后专门在小关借了一处民宅,又到各处借了机器,窝在小屋里专心做后期。王大伦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话剧《雷雨》的彩排,因为离六月八日的公演已经没几天了。
第十一章 雷雨
六月五日,电影学院小剧场。
剧场门外的海报已经张贴出去了:94大专班毕业演出:《雷雨》主要演员:……
指导老师:霍玄,马晋武,胡强。
演出时间:六月八日——六月十日,晚上19:00。
反反复复排练了将近两个月,今天是第一次带妆彩排,各个科目的老师和系里的领导都来观看。结果扮演周萍的计波连续出错,导致彩排很不顺利。班主任霍玄大发雷霆,搞的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在王大伦看来其实计波是用力过猛了。周萍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男人的血肉之躯如何会昏昏然地走上乱.伦之路?如何与繁漪从最初的互相排斥到最后的相濡以沫?
周萍在缺少爱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形成情感扭曲。他渴望爱,一直期待得到乳母之亲,也许他与繁漪的最初情丝便缘于此。其实,他和繁漪年龄相仿,爱和被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两人的乱.伦关系又使这件事变为畸形的爱。
性格如此复杂的一个人想要演好他,需要的是含蓄和细腻,切忌用力过猛,计波恰恰就是犯了这个错误。看得出来,老师们对计波的表现都很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公演就在眼皮底下,总不能换人吧,只能再多下功夫,希望在公演的时候不要再出洋相了。
卸妆的时候,王大伦听到旁边的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没有?北影厂那边有个剧组在招演员。”
“是电视剧《雷雨》,正招四凤呢,还有一个叫……叫什么蓝表妹的。”
“咦,《雷雨》里面怎么还有蓝表妹呀?”
“虚构出来的人物,你想电视剧呀,又不是话剧,剧本肯定要改编拉长的。”
“咱们去试试吧,于文,你演四凤演得好,说不定就能选上。”
“真的啊,我从来没有试过镜,有点害怕,咱俩一块儿去吧?”
“我倒是想去,但实在走不开,今天霍老师关照了,这两天要帮着计波配戏,他就是和繁漪的对手戏老演不好,把我都给拖累了。要不你们把我的简历一起带着,碰碰运气。”
“我也去,我去试试那个蓝表妹。”
“干嘛不试试四凤呀?”
“得了吧,四凤要漂亮,我连你都竞争不过,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你这什么话,什么叫连我都竞争不过,你就丢人现眼了,敢情我很差是不是?”
“骚蕊,骚蕊啊,一时失言。咱们再找个男生陪着壮壮胆子吧,我也从来没有试过镜,心里没底。”
“好啊,那找谁呀?”
“这不是现成的,你老乡啊,而且人家刚刚拍过电影,这方面有经验。”
“……”
得,被这帮姑奶奶盯上了,准推脱不了。王大伦不能装作听不见了,转过身去,露出灿烂的笑脸:“姐姐们,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
“咯咯咯,看见没,人家主动送上门了。”提议的杨胜文笑道。
作为老乡的于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刚才商量着去试镜,咱们现在不正排着《雷雨》嘛,也许是个机会。”
“喂,我们都没有经验,你给传授传授。”杨胜文道。
“呃,我也从来没试过镜,上次还是导演主动找上门的。”王大伦双手一摊道。
杨胜文一听,顿时咬牙切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姐姐我貌美如花,怎么就没人找人呢?”
如花?噗……
“对,姐姐就是如花,如花——”
“就是嘛……嗨,你小子找抽呢!”杨胜文终于反应过来,扬起胳膊,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
王大伦闪展腾挪,求饶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姐姐别生气。”
“行了,那明天我跟于文去北影厂试镜,你陪着啊!”
“没问题,小的一定伺候着。”
……
王大伦对电视剧《雷雨》没啥印象,他上辈子就不喜欢看这种哭哭啼啼的电视剧。晚上串宿舍的时候还刻意打听了一下。
一听,不得了!第五代知名女导演出山,包方、归雅蕾、赵文轩、汪姬、雷格生等内地及港台一流演员加盟,绝对是部年度大戏!!!
第二天上午他就屁颠屁颠的等在女宿舍楼下,可到了约定的时间还不见人下来,有心想上去找,但宿管大妈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让他望而却步。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总算人下来了,“嘶!”果然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这两个柴火妞这一化妆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二位姐姐非常满意他的反应,两人还得意的对视了一眼,“小伦子,伺候着。”
“嗻!”王大伦连忙弯腰上前,很狗腿的伸出双手准备搀着两位娘娘。
“啪!”杨胜文打开了那只贱兮兮的爪子,“我让你前面带路。”
“得咧,您!”王大伦顺势两手往下一摆,小碎步“嚓嚓嚓”小跑到前头,然后昂首挺胸,大长腿“咔咔咔”在前面领头。
后面的俩姑娘顾不上了。
“嗨,你慢点!”
北影厂对于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都是熟门熟路,而且两位姑娘早就打听好了试镜的地址,拐来拐去进了一栋小楼,上楼一看,“卧槽!”满楼道都是人,前面的还能混把椅子,往后几位就掐断了,整整齐齐顺成两溜,靠墙站着。
莺莺燕燕,全部都是女生,冷不丁上来一个男生显得格外突兀,既然答应了陪人家壮胆,王大伦只能厚着脸皮待着。
目光扫了一圈,还真有几个眼熟的。“咦!”前面挤着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生,年轻的过分,这不是章同学嘛!很漂亮但又很青涩,似乎还没有完全张开,那个嫩呦!估计一掐就能出水。
“给,号牌,简历给我吧,一会儿听叫号。”有人过来发号牌。
“你是干什么的?”来人看见居然还夹着个男的。
“老师,他是我们同学,是陪我们过来试镜的。老师,这里还有一张简历,是我同学的,但人没来。”杨胜文帮忙解释。
“哦!”来人看了一下简历,“电影学院的!”
电影学院和北影厂,怎么说呢,有点黄埔军校和中央军那种意思,总之不是外人。来人态度稍微客气一点,也没有赶王大伦走。
“原则上人没来,简历是不收的。这样,简历我先收着吧,行不行得看导演的意思。”
“哎,谢谢老师。”
俩姑娘拿的号牌一个三十七,一个三十八。王大伦看了一下,前面试镜的人快的一两分钟,慢的得三四分钟,估摸这轮到她俩最起码还得一个多小时。
听前面试镜出来的人说,导演、编剧还有两位湾湾来的大咖都在里面,试镜就是念一段台词或者演一个情节,形象不佳的就直接pass。搞的两个姑娘还挺紧张的,嘴里念念有词的背着台词。
“放松点,那是随机的,背词没用。杨胜文,你试镜的蓝表妹压根就是个编出来的人物,你背啥词呀。放松,咱们轻装上阵。”王大伦小声安慰道。
杨胜文尴尬的笑笑,接着又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神情倒是放松了不少,拉着身边的于文小声说话。
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咦,这不是吴茵茵嘛,她也来试镜了。”
“是袁丽,电影学院的。”
“……”
三人连忙转过头,果然是袁丽。袁丽是92级本科班的,跟他们94大专班一样都是今年毕业。袁丽去年和濮存新一起拍了部电视剧《英雄无悔》,在里面演女二号吴茵茵,如今正在央视一套热播,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袁丽姐。”
“啊,于文,你也在呀。”
于文迎上去,两个女孩亲热的拥抱了一下。其实说起来王大伦跟她俩都是浙省老乡,于文跟她都是省城的,所以早就很熟悉。至于从乡下出来的土鳖——王大伦却跟袁丽不熟,确切地说是他认识袁丽,袁丽不认识他。寒假上来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袁丽,听说是她找了个男朋友在外面同居。
“袁丽姐,你来试镜四凤呀?”于文问。
“不是,我是来试镜蓝表妹的。”
“……”
今天试镜的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四凤这个角色来的,袁丽居然来试镜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虽然她们还不知道蓝表妹有多少戏份,但可以肯定是个配角,说不定还是个打酱油的呢。
“我觉得我挺适合蓝表妹这个角色的。”袁丽笑着解释道。说着,还开玩笑地捏了捏于文的小脸蛋:“再说四凤那么漂亮,只有你这样的才够格呀。”
“别闹。”于文笑嘻嘻地拍开她的手。
一旁的杨胜文不淡定了,人家袁丽现在已经在圈里崭露头角了,而自己就是个小菜鸟,怎么竞争呀!而且听人家的口气似乎对角色很了解。
“袁丽,你看过剧本?蓝表妹的戏份多吗?”杨胜文问道。
袁丽看了她一眼,一听就知道她也是来试镜蓝表妹的,但袁丽很自信,这种小菜鸟压根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便实话实说道:“我没有看过剧本,是朋友推荐我来的。至于戏份嘛,不多,大概也就四级吧,不过演好了还是很出彩的。”
原来人家还有朋友介绍,杨胜文一下子就泄气了,强笑着点点头。
“你是王大伦吧?”
王大伦没想到袁丽会主动过来打招呼,连忙点头应道:“袁丽姐,你好。”
“别客气,咱们不都是老乡嘛!”袁丽表现得很热情,“听说你最近拍了部电影?”
“是啊,刚刚拍完。”
“我听说是张远导演的作品,一定很出彩吧,讲什么呀?”
“是一部先锋题材的戏,戏确实挺好的,具体内容……呃,实在不好意思,导演特地关照过不能剧透。”王大伦一脸抱歉道,他没好意思讲是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
“呦,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呀!”
“没事,没事。”
面对袁丽的热情,王大伦倒是有几分感慨,要不是拍了张远的电影,人家会认识你是谁呀?但有了作品就不一样了,人家至少会认可你是圈内人,再加上沾了张远的光还能加不少的分。
其实王大伦还是挺喜欢袁丽的,上辈子第一次认识她,是《永不瞑目》里面的欧阳兰兰,米黄色的t恤,胸前那对一颤一颤的小白兔格外让人印象深刻。刚才说话的时候,他还偷偷瞄了一眼,啧,果然是货真价实的!
第十二章 田海容
袁丽交了简历领了号牌回来,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小声聊天。王大伦感觉自己有些多余,“那啥,我先回去啦。”
于文现在有袁丽陪着,无所谓。杨胜文可能感觉自己肯定没戏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把人利用完了,就这态度?切,老子才不跟你们这帮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呢!
王大伦颠颠地下楼,摸出烟来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叼着烟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老师,请问《雷雨》剧组是在这里吗?”
王大伦回头一看,哇哦!好清纯,好漂亮的一个女孩纸呦!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五官极其精致。
刘眉,没错!当年王子文主演的《黑冰》一经开播,相信绝大多数男性都被刘眉吸引住了。烫染的头发,紧身皮衣,清纯外表下的妩媚,那绝对是男人心目中两种美的极致。
王大伦一眼的认出了她,尽管现在的刘眉很稚嫩,脸上挂着点婴儿肥,而且还很狼狈,头发有些散乱,额头汗津津,手里还拖着个行李箱。
田海容是昨天才刚刚接到归雅蕾老师的电话,说是京城这边要开一部戏——《雷雨》,剧中四凤的角色还没有定,雅蕾老师觉得她很适合四凤这个角色,并且向剧组推荐了她,让她今天就过来试镜。
田海容当然知道四凤在《雷雨》中分量,而且能拍《雷雨》,能请到归雅蕾、包方、赵文轩等一众弯弯的大腕,那绝对是大制作。所以她当天就连夜乘火车赶到京城,因为时间紧迫,她直接从火车站赶到北影厂。
只是雅蕾老师只告诉试镜在北影厂,没有具体地址,她找了一圈才找到这里。
“老师……”
“哦,你是来试镜的吧?”王大伦总算反应过来。
“嗯,我是来试镜的。”田海容点点头,神情有些紧张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胆怯。
“试镜就在楼上。”王大伦指了指上面。
“哦,谢谢老师。”田海容还很有礼貌的冲着王大伦微微弯了一下腰。
看到田海容有些吃力的提着行李箱准备上楼的时候,王大伦叫住了她:“喂,你等一下。”
田海容回过头,大眼睛扑霎扑霎着:“老师,还有事吗?”
“那个,上面面试的人挺多的,还有三十来号呢,你……你最好稍微整理一下再上去。”王大伦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楼梯间下,“里面就是女卫生间。”
田海容张大了嘴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坐了一夜的火车,肯定是蓬头垢面,甚至都来不及跟王大伦道谢,惊呼一声连忙拿着行李箱跑进了卫生间。
“哎……”
王大伦原本还想自我介绍一下,说明自己并不是什么老师,然后正式相互认识一下什么的。结果这姑娘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一转眼就跑了。
他还有些不死心,站在那里把烟抽完都不见田海容出来。突然他自己笑了,一个大男人在女卫生间门口等一个姑娘出来这算怎么回事?于是摇摇头,沿着小路往外走。
迎面正好走来一群人,风风火火的,中间领头的是一个剃着男孩头的中年妇女,一边走一边还在不停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王大伦跟他们擦肩而过,突然听到后面“咦?”的一声。紧接着又听到有个女声问:“今天是周冲试镜吗?”
“不是,今天是四凤和蓝表妹,周冲……”
后面的话王大伦没有听到,因为他已经拐了弯,顺着大路朝北影厂的门口走去。
……
李晓婉很忙,李绍红和曾年平夫妻俩搭档导演,曾年平还兼着摄像,剩下的事全是担着制作人头衔的李晓婉负责。从攒剧组到搭设布景,还管着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
中午的时候,试镜总算结束了。其实现在就差三个角色,四凤、蓝表妹还有周冲。今天试镜的是四凤和蓝表妹。
“怎么样,有好的没有?”李绍红一进门,李晓婉就问道。
李晓婉很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在挑演员方面绍红要求非常高,可如今毕竟是自己干,万事都具备了,就差这三个角色迟迟未定,李晓婉心里那个着急呦,这拖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啊,姐姐!
忙了一个上午,李绍红有些疲惫,摘下眼睛按了一会儿晴明穴,才拿出手里的简历道:“蓝表妹,初步定了袁丽。就这个,电影学院表演系大四的,马上就要毕业的。去年拍了《英雄无悔》现在正播着呢,挺火的。四凤这个角色目前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雅蕾推荐的,魔都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叫田海容,去年在雅蕾的戏中客串过,人确实长的很漂亮,气质也跟四凤很吻合,刚才试镜的时候包方老师也挺看好她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也很漂亮,关键是我觉得她很有灵气……”
李晓婉拿起简历,袁丽她知道,《英雄无悔》里的吴茵茵。看到另外两个贴在简历上的照片,不由啧啧称赞起来:“这俩姑娘长的真漂亮,还挺象的,说是亲姐妹肯定没人怀疑。”
说着,她又比较了一下,道:“不过这个叫章子依的面相太嫩了,嗯,今年才十七呀,难怪!让她跟赵先生演对手戏,啧,肯定有点别扭。田海容嘛,看上去至少要成熟一些,另外她毕竟是雅蕾推荐的,要是演技过得去的话,我看就定她吧。”
李绍红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只是章子依这个小姑娘有点可惜,我感觉她真的很有灵气,就是太小了点。”
“你要是真的喜欢,就把她的资料留下,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
李晓婉接着又问道:“那周冲呢?现在就剩下这么一个了,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开机呀?姐姐!”
“建东倒是推荐了一个,电影学院表演系大三的学生,叫刘东。我见过一次,小伙子人长的很帅,但我觉得他身上还缺少点什么。”
李绍红摇摇头:“再看吧。”
“还要再看?这告示贴出去,再试镜,又要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到底……”说到一半,李晓婉突然想起来,“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一个小伙子,我感觉他很象赵先生,嗯……不是长的特别象的那种,他肯定没有赵先生帅,但是轮廓有点象,还有气质,对,气质也很象,要是他演周冲,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
“是吗,那你跟他聊了没有?”
“没有。”李晓婉挺遗憾的,“当时急匆匆的,再回过头那小伙子就不见了。”
“没事,再看看吧,总会有合适。对了,我听说后天学院那边有话剧《雷雨》的演出,没事的话你陪我去看看,这段时间太累了,稍微放松一下。”
“行,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李晓婉知道李晓婉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压力,毕竟这么大的投资在这儿,而且又是公司成立后的第一部戏,一旦砸了,后果不堪设想。
……
六点半刚过,这节气天还很亮,电影学院小剧场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的正在入场。刘玲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同学叫住了。
“玲儿,你不是在南方拍戏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可能走的有点急,刘玲正喘着大气呢。
“怎么这么急呀,还特地赶回来,是来给你的小情人捧场的吧?”同学笑嘻嘻的打趣道。
“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哥们!什么叫特地赶回来的,我的戏都杀青了,赶巧了!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在胡咧咧,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刘玲怒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是你的小情人,是哥们,好了吧?”同学上去挽着她的胳膊,“赶紧进去吧,要不然就没座了。”
王大伦刚刚化完妆,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老神道道地坐在后台。涂玲和于文正撩着幕布朝外面看。
“呦,快坐满了嘢!看来咱们这出戏还挺受欢迎的。”于文欢快道。
“就是,要是稀稀拉拉的,小猫三两只,那多没面子呀。”涂玲在一旁附和。
因为是毕业大戏,同学们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向这么多的观众表演,心情都挺激动的。
这时却冒出一个不太和谐是声音:“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是第一场,大家都给面子,要是演的不好,后面两天说不定就小猫三两只了。”
谁呀?这么讨厌!涂玲和于文愤怒的转过头。有人已经帮他们出气了,一个头发斑白,满脸皱纹,还裹着一件厚棉衣的老妇人,此时动作相当敏捷。兰花指,一招仙人指路,直戳在那个讨厌的人的额头:“王大伦,我警告你,别乌鸦嘴。这可是我们辛苦了两个月的成果,大专两年的见证。”
王大伦见犯了众怒,连忙举手投降,“行行行,我收回。预祝我们此次演出圆满胜利。好了吧?嘿嘿!”
接着,他又摸了摸老妇人身上大棉衣的下摆:“呦,这么厚啊!姐姐,你热不热?”
“不热!”杨胜文恨恨道,“要不你穿上试试?”
“算了,我还是算了吧。”他连忙笑嘻嘻的摆手,“你的戏要到序幕的下半场,临上场前再穿也来得及呀,干嘛着急受这份罪呀?”
“我乐意,你管得着嘛!”
杨胜文前天试镜进去不到一分钟就被赶出来了,心情本来就不爽,还要被这家伙有事没事的撩拨,气得她牙齿直痒痒。
“同学们,注意了,马上就要开演了,请大家做好准备。”
指导老师胡强跑进来,还特别提醒道:“同学们,大家尽量放松,千万不要紧张。咱们今天的首演争取一炮打响。”
“好!”大家低声回应,看上去一个个都挺斗志昂扬的。
第一场是序幕,扮演修女甲、乙,姐弟俩,还有老年版的周朴园和鲁侍萍都做好了准备。
“3,2,1……开幕,音乐响起。”
大幕缓缓地拉开,背景音乐:外面远处有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音乐渐渐远去,灯光打亮舞台,陈旧的教堂医院,屋内静寂无人。
随着中间门沉重的缓缓推开,一个修女走进来……
京城电影学院表演系94级大专班,毕业大戏《雷雨》首场正式开演!
第十三章 周冲
序幕正在演着,没有轮到上场的同学都紧张地站在幕布后面看着,只有王大伦和涂玲两个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涂玲演繁漪,序幕不上场,所以不用裹大棉袄,穿着一件短袖的旗袍。涂玲虽然长相不是太漂亮,但身材相当不错,旗袍穿在身上颇有民国美女的风采。
序幕有个桥段原本还要涂玲狂笑,怪叫几声,正式演出的时候已经提前录好,到时间放出来就行。所以现在涂玲也是悠哉悠哉的。
“你们这两天排下来怎么样?”王大伦瞄了一眼人群中的计波,小声问道。
同学两年,他跟计波的关系始终一般,主要是这个人性格内向不太合群。不过成绩倒是很好,各门功课都能排到前三名,加上自身形象不错,周萍的角色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其实,男生中有一个人的成绩始终占据着全班第一,但形象实在不佳,所以只能演鲁贵,这个人就是成创。
“也就那样吧,我看他挺紧张的。”
说着,涂玲又刻意压低声音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霍老师和马老师选错人了,周萍就该你来演,效果肯定要比他好的多。”
“别逗了!就我这成绩,要不是马老师格外开恩,只能演仆人甲、仆人乙。”
“哎,你还别说,这次你演完电影回来,进步真的挺大的。这不光我说,大家都这么说,你在排练的时候的表现都是有目共睹的。喂,张远导演是不是教你什么诀窍了,让你一下子就开窍啦。”涂玲一脸好奇道。
“当然有诀窍了。”王大伦有心逗逗她。
“什么诀窍?快说说。”涂玲一脸小兴奋。
他神秘一笑,故作高深状:“张远导演不光教了我演技的诀窍,而且最后杀青的时候,他还把他所有的演技功力全都输给了我,一下子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一个大周天,九九八十一个小周天……”
“你逗我是不是?”涂玲未等他说完,小拳头就咚咚咚地往他背上擂,一脸气愤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像我,你……你简直就是条死猪!”
呦,都说上台词了!戏里周冲就是繁漪的儿子。
于是王大伦也做出一副极痛苦状,“妈!我最爱的妈,您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闹的动静有点大,同学们都转过头来。
胡强皱着眉头训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连忙摆手道:“胡老师,我们正排练呢。”
“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赶紧的,序幕马上就要结束了,准备好,第一幕你们就要上了。”
“哎!”
两人连忙答应。当胡强转过头去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涂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不理睬他。
……
合唱弥撒和大风琴声响起……
大幕缓缓地落下,序幕结束。
“赶紧的,换景!”
不得不说《雷雨》、《茶馆》等经典名作,都是电影学院的保留剧目,道具布景相当齐全,而且大家不论是搭景还是幕间换景,动作那个叫熟练麻溜。
第一幕开始,大幕再度缓缓地拉开。
景--大致和序幕相同,但是全屋的气象是比较华丽的。这是十年前一个夏天的上午,在周宅的客厅里。
壁龛的帷幔还是深掩着,里面放着艳丽的盆花。中间的门开着,隔一层铁纱门,从纱门望出去,花园的树木绿荫荫地,并且听见蝉在叫。右边的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多小巧的摆饰,最显明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调和地和这些精致东西放在一起。柜前面狭长矮几,放着华贵的烟具同一些零碎物件。右边炉上有一个钟同话盆,墙上,挂一幅油画。
炉前有两把圈椅,背朝着墙。中间靠左的玻璃柜放满了古玩,前面的小矮桌有绿花的椅垫,左角的长沙发不旧,上面放着三四个缎制的厚垫子。沙发前的矮几排置烟具等物,台中两个小沙发同圆桌都很华丽,圆桌上放着吕宋烟盒和扇子。
所有的帷幕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兴旺的气象,屋里家俱非常洁净,有金属的地方都放着光。屋中很气闷,郁热逼人,空气低压着。外面没有阳光,天空灰暗,是将要落暴雨的神气。
开幕时,于文已经在靠中墙的长方桌旁,背着观众滤药,她不时地摇着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成创则在沙发旁边擦着矮几上零碎的东西,很吃力地;额上冒着汗珠。
要说成创那货还真不错,他的妆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神气萎缩,背稍微有点佝偻,似乎永远欠着身子,对他的主人答应着“是。”
作为管家,他的衣服是华丽的,但是不整齐,他用一条步正在擦东西,脚边是一双刚刚擦好的黄皮鞋。时而用衣襟擦擦脸上的有汗。
他吃力地抬起头,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四凤!”
涂玲不理睬他,继续滤着中药。
“四凤!”成创提高了音量……
马上就要轮到周冲上场了,王大伦正在原地做着高抬腿,尽量让自己的喘息变得更加真实。差不多了,又用力搓脸,让脸上的血色泛出来,客串化妆的同学拿着个喷雾器在他脸上喷了几下,马上闪现出亮晶晶的汗水。
然后等候在幕布后,当成创和扮演鲁大海的马壮一下场,他连忙从后面的花园上场。
“四凤!”声音年青轻快,疾步中夹杂跳跃,渐渐移近中间门口。
王大伦理解的周冲,是有着很大的心,同时也有着一切孩子似的空想。他年青,才十七岁,他已经幻想过许多许多不可能的事实,他是在美的梦里活着的。现在他的眼睛欣喜地闪动着,脸色通红,冒着汗,他在笑。左腋下挟着一只球拍,右手正用白毛巾擦汗,他穿着打球的白衣服。他低声地唤着四凤。
……
观众席,后排。
虽然戏才刚刚开始,李晓婉已经在打哈欠了。她从小就在北影大院里长大,从记事开始到现在三十多年的时光里,《雷雨》这出经典话剧她看了都不下几十遍了,口味早已被众多的建国前就成名的老艺术家,建国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艺术家,以及跟她同龄的中年艺术家和更加年轻一代的青年艺术家给养刁了。
今天不过是一帮学生在台上演,而且还是大专班的,演技只能用稚嫩来形容。她本来就很累,坐在那里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正当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咦?”仔细看,没错,就是他!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居然还演周冲?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再仔细看看,好象演的还真不错嘢!
“绍红。”她扭头低声道:“台上那个周冲怎么样?”
李绍红从一开始就看的很认真,不管台上演的好不好,作为导演总喜欢在看别人表演时从中发现点东西,即便是差,也要列出一二三四五六条缺点来。
今天的这出话剧虽然刚刚演完一个序幕,但平心而论不怎么样。第一幕开始鲁贵出场总算是一个亮点,演四凤的小女孩她还有印象,前两天曾过来试过镜,表演了一个简单的桥段,记得当时她还曾给过这个小女孩一些建议,现在看来自己的建议似乎没起作用。
这时,周冲的出场却让她眼睛一亮。轻快的步伐,天真的表情,将一个从小锦衣玉食,没有烦恼,整天生活在美好幻想中的青年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错,至少比建东推荐的那个刘东要强。表演很自然,看不出有刻意的痕迹。”李绍红的评价很中肯。
李晓婉又轻笑着问道:“那你看他像不像赵先生?”
“该不是上次你跟我提过的那个人就是他吧?”李绍红很惊讶,又仔细看了看,道:“你说的没错,五官不是太像,他没有赵先生帅,不过整体轮廓倒是有点相似。但要说气质嘛……现在还看不出。不过,一个人要是在舞台上表演能够掩盖掉自己本来的气质,至少说明他塑造的这个角色是成功的。”
李晓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一向对演员品味挑剔的绍红居然能给出这么高评价,连忙道:“那咱们还试什么镜呀,我看周冲这个角色就他了,早点定下来早点开拍。”
李绍红笑道:“不急,这才刚刚开始,看看他下面的表演会不会还有惊喜。”
……
繁漪是美的,四凤更美,但王大伦总觉得周冲才是整部剧中负责美的。他在四凤面前就象个孩子一样,调皮天真充满了青春年少的气息,他对四凤的爱是纯洁的,如同一切初恋般的美好,丝毫没有夹杂任何龌蹉。
他在繁漪面前卖萌,虽然他跟大哥一样惧怕父亲,但他依然卖萌。同时卖萌少年又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他的善良通过他的表情和语言自然的流露出来,比如他会羞愧地对四凤说:“今天我真觉得对不起你们。”还有他向鲁大海真诚地伸出手但却又被拒绝时,不但没有恼怒,却又说:“我觉得心里对你很抱歉的。”
他就是顺着这条线去诠释周冲,从调皮、天真到四处卖萌,然后善良,在那个充满冷漠肮脏的家庭中表现得象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雷雨》是个悲剧,傻白甜恰恰就是他的弱点,最后当所有人都在茫然时,他第一个跑出去追寻雷雨中四凤,最后却触电而忙。
第四幕,当王大伦喊着“四凤”冲出去,紧接着传来四凤和他的惨叫时,坐在刘玲身边的那位女生竟然哭起来:“我要是有周冲那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刘玲红着眼鄙夷道:“瞧你这出息,那是人家演的好,这世道哪有这样的大傻瓜。”
女生反驳道:“那是真爱。但我又觉得如果心中没有一颗真爱的心,是演不出这样的周冲。”
女生擦着眼泪又鬼鬼祟祟道:“喂,你对他真的没意思?”
刘玲扭头怒视她,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左右摇摆,道:“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没有!”
“人家没几天就要毕业了,真是可惜了了。哎,玲儿,要不你帮我介绍一下吧?”
刘玲顿时一脑门的黑线……
在她们后面的一排,当第四幕的大幕拉上的时候,李绍红对李晓婉道:“定了,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