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瓶颈
在没有戏拍的日子里，王大伦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每天看看书读读英语，那位张璐老师还挺靠谱的，第二次来上课的时候就给他带来一盘跟教材同步的磁带。磁带上没有标签，再一听，居然还是她根据教材自己录的。
大学两年，前一年半原来身体的主人并不太用功，所以王大伦把两年的教材重新再读一遍，又到刘玲那里借来了不少本科的教材。得益于重生后变态的记忆能力，他的学习速度很快，背单词更不在话下，往往会让张璐老师很吃惊。
电影学院有时会有讲座什么的，只要有空他也会去听。然后拿着简历去跑剧组，北影厂和怀柔影视基地都是剧组扎堆的地方。他也算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个子高形象又不错，关键是他还不挑戏，不管是有没有台词，还是一两个镜头的龙套，啥戏他都演。
俗话说的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王大伦就是来练手的，何况还有钱拿，五十一百的，最高还拿到过五百块的片酬。不过有时他也会让导演很蛋疼，你丫就一跑龙套，又何必演的那么卖力呢，你都演成那样了，你还让人家主角怎么办？
陈彼得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邀请他去他们集团在京城的办事处，正式签订了代言合同，精确地测量了身体的尺寸，准备为他定做拍写真的服饰。临了，陈彼得还很郑重地提醒他一定要保持体形，免得到时候做出来的衣服不合身。
于是王大伦的生活又增加了一项晨练。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戴上耳机听着张璐老师亲自为他录制的英语教材跑步，磁带的a面结束差不多就五公里了。换b面去附近的菜场买点菜，然后坐公交回家，这样教材每天早上就能从头到底听一遍了。
刘玲经常会过来蹭饭，有时会提前打个电话，但很多时候连个招呼都不到，到了饭点就直接上门了。
有一次王大伦好奇地问她：“我有时候会不在家，你就没有吃过闭门羹吗？”
“没有。”刘玲边吃边摇着头，“我每次过来你都在家，而且菜都不错。”
王大伦听了特蛋疼，有时想想这姑娘挺可怜，自己不会做饭，平时不是在外面吃就是方便面糊弄一顿。但转念又一想，她可怜个屁啊！明明有家有父母，偏偏还要出来一个人租房子住，追求什么所谓的自由，完全是自作自受，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偶尔他也会跟老贾、顾正他们聚聚，老贾他们正在焦虑地等待着香港独立短片和录像大赛的比赛结果。跟他们一起吃饭，谈论的无非就是电影和他们的电影理想。有时王大伦会感觉到他们看穿了中国电影的本质，他们很清醒，但更多时候又会感觉他们有些好高骛远。不过他心里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老贾一定会成功。
果然，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王大伦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里老贾激动的声音：“得奖了，得奖了。《小山回家》得了金奖，剧情片金奖……”
王大伦很为老贾高兴，感觉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馈。他特地在电影学院门口最高档的饭店订了一桌，为老贾他们庆功。怎么说如今他在那帮穷逼面前也算是个富人。
人都来了，唯独少了王红伟，王大伦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王红伟了。严格说起来眼前这些朋友都是王红伟介绍的。
“我们的男主角呢？”王大伦问。
老贾苦笑摇头，顾正则恨恨道：“别提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一问原因王大伦才知道，原来王红伟正在经历他去年同样经历过的事情。王红伟也是自费生，同样因为说不清的户口问题，不能在京城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咱们的男主角日益消沉，基本上每天旁晚六点起床，然后半梦半醒地躺在上读着塔可夫斯基的巨著《雕刻时光》，因为塔氏是他毕业论文的研究对象。他面对着那些瞪大眼睛看好几个小时也难以入境的俄罗斯情怀和东正教教赎精神到十一点左右，然后就去找几个和他一样失意的同学打麻将一直到凌晨……
顾正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恨恨地说王红伟天天如此，已经都快有一个月没有看到过太阳了。
王大伦叹了口气，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找王红伟去谈一谈，尽管老贾和顾正已经跟他谈过好几次了，都没用。但他还是要谈，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他要把自己当初的感受告诉王红伟，至于如何判断只能靠王红伟自己去选择。
……
硝烟散尽，地上布满了一个一个的弹坑，木头还在燃烧，群演们穿着敌对双方的军服趴在地上装死人。王大伦满身泥土，身上的军服破破烂烂，脸上都是黑色的硝烟痕，手里举着一面白旗，颤颤巍巍地一路走来，他弓着腰，眼睛骨碌碌不断地四处张望，脸上充满了恐慌。
“太君，我们营长说了，只要皇军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愿意和皇军合作……”
“卡！”
导演一喊卡，王大伦便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刚才他说这段台词的时候感觉特别别扭。
果然，导演拿着个扩音器坐在那里喊：“那个谁……”
副导演在旁边提醒了一声。
“王大伦，你怕死的感觉是出来了，但卑躬屈膝的感觉没有，一定要卑躬屈膝。”
“知道了。对不起，导演，再来一遍。”
“action！”
“太君，我们营长说了，只要皇军放我们一条……”
“卡！还是不对，记住你要卑躬屈膝，没有骨头，得谄媚，知道了吗？”
“对不起，导演。”
“重来。”
“太君……”
“卡！王大伦你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演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镜头，两句台词，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大伦怎么也演不出那种卑躬屈膝的感觉来。一连卡了七八条，导演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顾及副导演的面子，估计早就破口大骂了。
王大伦只能不停跟导演说对不起，跟演对手戏的演员说对不起，跟那些辛苦地趴地上装死人的群演说对不起。每次他都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演好，但每次都演不好。
“太君，我们营长说了，只要皇军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愿意和皇军合作，一同对付八路。”
导演总算没有喊卡，王大伦暗自松了一口气。
对面演日本军官的那位点点头，说道：“哟西！只要你们乖乖的和皇军合作，皇军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嗨！”王大伦连忙立正鞠躬，很笨拙的学了个日本式动作。
“过！”
导演皱着眉头，除了依旧没有演好卑躬屈膝那股劲儿，其它的都很好，只能马马虎虎算是过了。
“师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王大伦给副导演点上一根烟，汗颜道。
王大伦是通过上一个剧组的朋友介绍到这个剧组的，还特地跟副导演打了招呼，副导演也是电影学院毕业，说起来还算是王大伦的师兄。
“没事，好歹导演喊过了。”副导演抽了口烟，眯着眼睛看了看王大伦，奇怪道：“刚才这场戏不难呀，你怎么就演不好呢。其实刚才我也看了，除了卑躬屈膝以外，其它的都完美无缺，我就搞不懂你怎么会演不好呢？”
副导演听说过王大伦一些事，知道他演过张远的电影，演过《雷雨》中的周冲，按理说王大伦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王大伦挠着头皮郁闷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找不到这种感觉，越演越觉得别扭。说老实话，刚才是导演放了我一马，连我自己都不满意。要不是怕耽误了拍摄进程，我真想再来两条。”
副导演笑道：“你也就这么一个镜头，马马虎虎过去就算了。我看你要么是演正面角色演多了，要么你骨子就没有卑躬屈膝这股劲。”
副导演抽完烟忙去了，戏还在拍着。王大伦的戏份拍完了，可以结账走人了，但他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脑子里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演不好一个看似非常简单的角色，不过就是一个汉奸，怕死，卑躬屈膝是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也许副导演说对了，自己骨子里就没有卑躬屈膝，所以就演不好。
但问题来了，只要自己身上没有的，只要自己没有经历过，没有体验过的，就演不好，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将意味着自己的戏路会很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说穿了还是体验派和方法派关系。王大伦就是典型的体验派，他对方法派很陌生，或者说是打心眼里排斥，认为不真实，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现在就面临着第一个瓶颈，而且这个瓶颈从他想努力演好周冲又常常失败，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一直没有引起自己重视罢了。
一阵寒风吹过，王大伦突然感觉自己很冷，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了，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军服，手脚冰冷，浑身在起鸡皮疙瘩，弄不好就要感冒了。他连忙起身，跑到临时搭建的剧组驻地洗了把脸，换上自己的羽绒服，人总算慢慢暖和过来。
放在羽绒衫口袋里的bp机一阵一阵的震动，他拿出来按了一下，跳出来一条信息，“我到了，你没在家，我在楼下小卖部等。张璐”
卧槽，王大伦猛然想起来，原来今天是星期六，下午应该是学英语的时间。再一看，张璐发过来的时间是一点刚过，而现在都快两点钟了。
王大伦不知道张璐现在是不是还等在楼下的小卖部，但他知道自己人现在还在片场，赶回去最起码还要两个小时，下午上课是肯定不可能了。
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电话，王大伦只能腆着脸皮问留守在剧组驻地的制片人借手机打个电话。
“喂，是张哥吗？张哥，我是王大伦，哎哎，张哥，请问您这儿是不是有个女孩子等着？还在啊！行，张哥，麻烦您让她接一下电话。哎，张哥，麻烦了，谢谢！”
张璐还在小卖部等着，这都一个小时了，王大伦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当电话里传来张璐的声音时，他连忙就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张璐老师，我今天拍戏，一忙就把上课这事给忘了，我现在人还在片场，下午肯定是赶不回来了。张璐老师，你看今天的课不用上了。不过费用咱照算，就是麻烦你白跑一趟，还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实在对不住啊。”
第三十章 夜课
张璐老师不愿占便宜，她坚持没有上课就不能收费。王大伦想着明天自己没事，但张璐老师上午和下午还要分别为两个中学生补习英语。最后只能选择在今天晚上，约好六点半上课。
王大伦从片场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洗了个澡，把昨天的剩菜剩饭热一下，胡乱吃完，就坐在那里发呆，甚至当天色暗下来都忘了开灯。
他的脑子里还在想今天拍戏的事。他始终认为你要演什么角色，先要深入体会角色内心的感受。比方说你要哭，有失恋的哭，有掉钱包的哭，有风吹的哭，有怀旧的哭，各不相同。你演的是哪一种哭，就要去深入体会那位主人公的经历与场景，内在情绪要与角色保持一致，用内在情绪驱动外在的表现。总之一句话，就是先内心体验，再表现。
当然他也学过方法派，就是无所谓你有没有内心体验的。你就对着镜子哭，练习，摆一百种表情，把外部的表现力做足，撕心裂肺也好，呆若木鸡也好，角色应该哭成什么样子你就哭成什么样子。至于你内心要不要真的撕心裂肺、枯井死灰，那倒无所谓的。一个字就是靠练。
不过当时上课的时候，老师就曾说过，一开始肯定都是走体验派的路子，但是演多了、经验丰富了，就未必每次都要调动内心体验去演戏，反而是一些并非真的情感驱动的技术设计，能够很好的实现演出效果。
王大伦想起上辈子看过的电视剧《黑洞》，发现道明叔经常都带着一个白口罩。他现在想想，感觉这应该就是比较成功的技术设计。道明叔不见得每次都要真的体验一个人有多大内心创痛、有什么性格洁癖，要经常戴着一副白口罩。也许是他觉得这个角色需要一个白口罩，戴口罩能够特别精准的表现出人物性格。
当然道明叔塑造的聂明宇是相当成功的，王大伦又想到如果今天自己演的那个投降的军官也做一些技术设定，会不会就能把这个角色演好呢？要表现出他的卑躬屈膝，要做或者又能做什么样的技术设定呢？他陷入深深地思索中……
一直到当门外响起敲门声的时候，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
黑漆漆的房间和隐藏在黑暗中的王大伦把站在门口的张璐吓了一跳，以至于都不敢进去了。她是个女孩子，王大伦是个演员，她听说他们演员那个圈子一向很乱的，经常男男女女的搞不清。当然自己的朋友刘玲是例外。但王大伦呢？她不知道。
张璐还听说演员胡搞是因为他们演戏的压力大，好象今天王大伦也在片场演戏哟，他今天会不会也压力很大，一时又得不到发泄，然后就想寻求其它途径……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甚至都有点后悔答应晚上来上课了。
王大伦看着张璐一直站在外面面露犹豫，不肯进来，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从来没有对这位长得不怎么样还打扮的很土气的英语老师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毕竟是孤男寡女的。
他连忙打开灯，歉意地对张璐道：“张璐老师，对不起啊！请进。”
上课的时候张璐发现今天王大伦总是走神，以前他可不这样的，王大伦应该算是他教过的学英语最认真的学生。
走神的话，学习效果很差。张璐干脆放下书本，直截了当地问王大伦：“你今天拍戏很累吗？”
“呃……”王大伦回过神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张璐老师。虽然自己叫她一声老师，其实她还比自己小一岁呢，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对不起，张璐老师。我并不是很累，就是今天的戏拍的不好，我脑子里有点混乱。”
张璐这时候才发现，虽然自己已经做了王大伦一个月的英语老师，可实际上她对眼前这个人却毫不了解。尽管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但张璐从未打听过他。
张璐并不关心王大伦的戏拍的好不好，她每个星期过来上半天课，他们之间几乎不会聊跟学习无关的话题。
其实她对演员，确切的说是男演员没什么好感。她曾经有个同学和一个有钱又有名气的男演员谈恋爱，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被玩弄后抛弃了。因此，她对王大伦也缺乏好感，要不是刘玲介绍，要不是为了赚钱，她才不愿意来教一个男演员呢。
不过经过几次的接触，张璐也能够观察出其实王大伦跟她认知中的男演员不一样。比如他学习很认真，喜欢看书，家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缺点话，好象他抽烟，因为每次进门时总会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不过她从未见过王大伦当着自己的面抽烟。嗯，这算是一种尊重。
张璐想了想，索性把书本合上，对王大伦道：“那我们今天不上课了，随便聊聊天吧。”
咦！
王大伦很意外的看着带着黑框眼镜，发型千年不变的英语老师。
“没什么可聊的吗？”张璐看着他问道。
“不是，只是感觉有点意外。”王大伦连忙摇头，接着又小心翼翼道：“我记得你在上课的时候除了书本上的内容，其他的什么都不说。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张璐老师，之前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个很内向的人，戒备心理很重，不喜欢跟我交朋友，或者说甚至都不愿意搭理我。”
张璐听到王大伦这样评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谢谢你的坦率。不过这里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不喜欢交朋友，而是我从来不跟我的学生交朋友。”
“哦，我明白了。”王大伦很认真的点头道。
张璐不否认她说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但当她看到王大伦一副认真的样子就很生气，她决定要小小报复一下。
“我想我们可以用英语来聊天，这样也能锻炼一下你的口语能力。”
“没问题。”王大伦很爽快的答应道。
张璐暗暗一笑，转而用英语道：“我对你们这些男演员一点好感都没有，你们都很虚伪，习惯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总是仗着自己有钱，有名气，可以肆意玩弄女孩子。”
尽管张璐的语速很快，但王大伦还是听懂了，他心里很诧异，难道她就遇到过这种事？以至于受了刺激，这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但就凭她这种土气的打扮和平常的face，又怎么可能吸引那些有钱有名气的男演员去玩弄她？
王大伦很疑惑，但还是马上举手，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解释道：“首先我声明，我从来没有玩弄过女孩子，我没有名气，更没有钱。我刚刚才从电影学院毕业。如果你不信的话完全可以找刘玲去求证。”
张璐原本以为王大伦听不懂，或者听不太明白，但没想到他居然听懂了。不过看着王大伦慌忙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张璐感到很解气，同时又非常好笑，她没有屏住，最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银铃般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内响起，平时总是耷拉着的嘴角高高翘起，那双被镜片遮挡住的眼睛弯弯的仿佛窗外的月牙。
王大伦看的有些出神，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也有好看的一面。或许刚才自己的猜测也有可能成立的。
“我脸上有什么吗？”张璐发现王大伦看着自己出神，疑惑地问道，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呃，我发现其实你挺好看的，我是说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漂亮，我觉得你平时就应该多笑笑。”
听到王大伦这么说，张璐有些不自然，但马上又把脸板起来道：“现在继续上课。”
“咦，刚才你不是说不上课，咱们聊聊天吗？”这画风好象转变的太快了点，王大伦有点不适应。
张璐一脸严肃道：“那是因为你之前老是走神，情绪不高，这样的学习没有效果，不过现在好了，你的状态完全可以上课了。”
说着，她翻开书本，一副准备上课的样子。
好吧，这是个认真负责的老师，王大伦也只能翻开书本，认真学起来。
前面因为王大伦走神，张璐又从头开始讲课。这次王大伦听的很认真，还时不时地提问。张璐是把工作和闲聊分的很开的人，对王大伦的提问都很耐心的进行了解答。
终于今天的课上完了，张璐又从书包里拿出两本英文名著，“你要提高你的阅读能力。”
“谢谢张璐老师。”
王大伦接过来看了看，一本是《雾都孤儿》，一本是《双城记》他都听说过这两本书，原版的还挺新鲜。
“呀，都十点半啦。”
突然听到张璐惊呼一声，王大伦拿出别在腰间的bp机一看，还真是十点半了。
“怎么了？”
“地铁没了。”张璐皱着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你家住哪儿？”
张璐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道：“南城，琉璃井。”
好家伙，小关在北三环，南城的琉璃井在南三环的边上，差不多得要穿过整个京城。这深更半夜的，对方又是个柔弱的小女子，王大伦看着不忍，道：“得，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地铁没了，还有公交。”张璐说这话，连她自己都感觉到没啥底气。
所幸王大伦接着道：“从这儿到南城得倒好几辆公交车，末班车最晚十一点，哪还有车呀？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大伦穿上厚厚的羽绒衫，又从里屋拿了副手套，带着张璐出门。
王大伦到楼下的车棚里推出一辆飞鸽26吋自行车，这是他搬到这里后到附近的废品收购站花五十块钱买的，用于平时代步。
好几天没骑了，有些落灰，他从坐垫底下拿出一团回丝把坐垫和后面的货架都擦干净。又按了按轮胎，后胎的气有些不足。好在车棚边上的小卖部还开着。
“张哥，借个打气筒使使。”
“就在门边上，自己拿。哟，这是要送女朋友回去呀！”张哥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张璐，这个女孩子他认识，就今天下午还在他店里待了半天。
“都这么晚了，还回去啥呀，待你那儿住不就行了。”
嗨，这个老不正经的，说的张璐面红耳赤的。
“张哥，别瞎说，这是我的英语老师，专门来给我上英语课的。”王大伦连忙解释。
“哟，实在对不住啊！嘿嘿，开个玩笑，姑娘别往心里去啊。哎，我说大伦，没想到你还在学英语，挺上进的嘛！不象我那儿子，整天就知道玩，我这心操的哟……”
这老小子动不动就占人便宜，王大伦懒得理他，在他的唠唠叨叨中给自行车打足气。
“还愣着干嘛，上来啊。”
王大伦跨上车，回头看到张璐还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招呼道。
“噢。”张璐应了一声，跑过来，很小心地坐上后面的货架，双手刚刚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扶那里才好，就听到王大伦在前面提醒：“坐好了！”
自行车猛地往前一蹿，张璐整个人有些晃动，连忙一把搂住前面汽车人的腰。
尽管隔了两件羽绒衫，王大伦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一团软软的东西。看不出来料还挺足！动作还挺奔放的！
自行车总算平稳了，张璐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紧紧搂着王大伦的腰，顿时脸色一红，赶忙松开手，小心地扶着货架和坐垫之间的连接杆上。
不过她认为刚才肯定是王大伦故意的，故意要占自己的便宜，但她又不敢骂出声来，只能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几句。
都说冬天刮北风，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邪了门了，居然刮起了南风，而且还不小，王大伦骑着自行车带着个人在空旷的大街上扑哧扑哧地死命骑着，从小关到琉璃井差不多十三公里的路程，足足骑了有一个半小时，里面的内衣都湿透了。
“我到了。”
到了一个漆黑的胡同口，张璐跳下了车。
“你家就住这儿啊？”
这里是一片平房区，也没个路灯啥的，王大伦喘着粗气，道：“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把你送到家门口吧。这黑漆马糊的，不安全。”
张璐有心想拒绝，但她住的地方在胡同的最里面，她的确有些害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王大伦一直把她送到了一个小院的门口，目送着她进门，这才跳上车回去。回到家，停好车，摸出呼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第三十一章 小武
王大伦原本打算避开春运高峰，过了元旦就回去。趁着元旦大商场有打折的活动，他特地跑了趟西单给家人买礼物。
这两年流行那种翻毛的皮大衣，他给父母买了两件。老爸个子高，身材魁梧，买了那种黑色大领子的，穿上后要是梳个大背头，再戴上副墨镜，一看准是那种黑.社会老大的形象。老娘皮肤白，红色，翻毛围领的，穿上后一定既漂亮又雍容华贵，老娘一准喜欢。答应多多的正版hellokitty的娃娃不能少，另外又给她买了件很时尚的羽绒衫。
刚刚都收拾好，都要准备去买火车票了，却被张远一个电话给提溜了过去。张远最近正在忙着拍一个专辑的mv，副导演临时有事请假回去了，张远就把王大伦叫过来客串一下副导演。
王大伦哪会当什么副导演，但张远开口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到了片场才知道这哪是副导演呀，原来就一打杂的，负责协调协调现场，管理一下道具，订个盒饭啥的。没法子，只能替狮子头打了半个月的工。
一月中旬早就是春运高峰了，整个京城站密密麻麻全是人，王大伦一打听，从京城开往杭.州的车票，别说卧铺了，就连特么的硬座都非常紧张，日期都已经排到大年三十了。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那个娘炮陈彼得突然打来电话，说是他们公司邀请他作为特邀嘉宾参加年会，他们京城办事处还特地为王大伦订好了机票。
他们公司总部就在浙省的宁.波，离王大伦老家也就三百多公里路，而且省内交通非常方便。王大伦便颠颠和他们公司京城办事处的人一起上了飞机。
到了服装公司，王大伦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还挺受追捧，不断有员工请他签名。跟陈彼得一打听才知道，《雷雨》最近正在浙省台热播，在这个电视剧还比较匮乏的年代，收视率很高。
其实有些事说起来挺怪的，你要是不知道这个人，看过电视后就不太会有印象，但你要是刻意注意了，你就会发现电视荧幕上这个人演的挺好的。据说老板娘就挺爱看《雷雨》，一集都不拉，当然人家关注的一定是赵文轩那种师奶杀手。不过在年会上老板娘还专门过来敬了王大伦一杯酒，称赞了一番他在剧中的演技，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这个品牌的服装原本就是从乡镇企业发展起来的，所以办年会也很实在。地点就在他们二期还未投入使用的巨大厂房内，足足摆了一百多桌，外面数十个大灶热火朝天地炒着菜，充满了乡土气息。王大伦本来就是乡下人，很享受这种气氛。
会后，公司还专门为他准备了年货。这里临海，大部分都是海鲜，外加一箱五粮液。都是硬货，把王大伦给乐坏了，坐上公司特意安排送他的小车直接回家了。
九七年的春节，是个平安、祥和、快乐的春节。王大伦待在老家都有点乐不思蜀了。当元宵节刚过，他便接到了老贾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过来？”老贾劈头就问。
“没啥事就在老家多待两天。”
“赶紧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老贾的声音透着那么一丝兴奋。
“有啥好事？”
老贾这人平时不太爱表露情绪，加上原本就长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给人感觉特有深度。不过王大伦还是挺了解他，其实这人就一闷骚。听到他电话里急切的语气，就知道一定有好事。
“我搞到钱了！”果然如此。
“多少？”
“二十万！香港老板投资的，让我拍电影。”老贾在电话里特别兴奋，就象是在告诉王大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二十万，美元？”
“呃，是人民币。”
二十万人民币就想拍电影？王大伦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说张远的《东宫西宫》，投资了二十五万美元，相当于二百万人民币，就这样到最后还差点不够。
“那香港老板让你拍什么电影？”
“随便我拍，我想拍啥电影就拍啥电影。”老贾很骄傲，因为这是给他最大的自由度，也是他最想要的。
接着他又道：“我知道二十万是少了点，但我觉得省着点还是够拍的，三十五毫米的胶片咱用不起就用十六毫米的，我一定要拍一部用胶片的真正的电影。我想请你做我电影的男主角。”
……
“你打算就拍这个？”
三天后，王大伦坐在老贾的家里，翻着手里几张纸，特别蛋疼，这都是些什么呀？一个小偷和他身边的一帮人。名字还特长叫什么《靳小勇的哥们、胡梅梅的膀家、梁长有的儿子：小武》。
老贾在电话里催的很急，王大伦是放下电话就出发，连出租屋都没回就直接奔他那儿，结果老贾就给他看这个东西，而且都还没完成。
“那你不打算拍《夜色温柔》了？”
老贾摇摇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拍什么偶像剧，当初还是陈越强说他能拉到投资，我才写的。现在既然我想拍啥就怕啥，那我就想拍一部普通人的电影。”
老贾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闪现着狂热。王大伦知道这一直是他的理想，他要拍出和别人不同的电影，他要拍出真正能反映中国这个时代，真正能反映这个社会的电影。
老贾接着又道：“你得学汾阳话。我想在电影里用方言，这样更加真实。因为在小县城的日常生活里，大家根本就不会用普通话跟别人交流。我所以急着把你叫来，就是想趁着这几天让你跟我学汾阳话。过几天香港那边的摄影师就要过来了。”
“行吧。”既然答应了老贾，王大伦也没什么可说的。
王大伦学习方言的能力让老贾很惊讶，没两天功夫就能像模像样的用汾阳话跟他交流了。其实王大伦上辈子就有一个汾阳的工友跟他住在同一间宿舍里，那家伙就是一口汾阳话，听多了自然也就会说上两句。
几天后，香港的摄影师到了，他叫余力威，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发迹线很高，据说是毕业于比利时国立电影学院，主修电影摄影专业，听上去很高大上的样子。而且这货居然还在京城电影学院混过，就住在学生宿舍里，还鼓捣出了一部叫《美丽魂魄》的记录片。
余力威跟老贾就是在香港独立电影节上认识的，老贾凭借《小山回家》获得了独立短片及剧情片金奖，他则凭借在电影学院鼓捣出来的纪录片《美丽魂魄》获得了记录片的金奖。当时两人一交流，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次老贾特别邀请他过来担任这部电影的摄影师。
余力威是个自来熟，一见面就很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实验电影小组里有几位倒是对他有印象，王大伦则毫无记忆，但余力威却很肯定地说见过他，只是相互没有说过话。
有实验电影小组的存在，老贾很快就拉起了班底，顾正是副导演，王红伟是制片主任，林小玲是录音师，梁靖东担任美术师，还有那位曾帮助过老贾的摄影系香港同学赵哲标担任余力威的副手。
演员方面王大伦是男一号。演女一号的女演员是《小山回家》里的女演员朱丽琴推荐来的，她是北师大艺术系一个模特班的学员。原来说好让她演《夜色温柔》的，现在《夜色温柔》不拍，改拍《小武》，老贾觉得她就该是胡梅梅。
至于其他几个演员一直没有落实，不过看老贾一副老神道道的模样，他应该心里有谱。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老贾的剧本却始终没有完成。余力威和顾正打算去汾阳看景，老贾拉上王大伦和林小玲一块儿去。老贾说他要去实地寻找一下灵感，拉上王大伦是让他去听听最正宗的汾阳话，老贾来京城多年，口音总感觉有些不地道了。至于林小玲，纯属陪同。
第二天一早，一行五人赶到丽泽桥长途汽车站坐大巴。大清早，车站里没几个乘客。老贾叫上四个男的到外面空荡荡的停车场抽烟，谈着老贾还没有完成的剧本。林小玲穿着一身文职军官服一个人在候车室里看行李。这次出来老贾一定要她穿上军装去汾阳，说这样有威慑力。至于想要威慑谁，老贾没有提过，也许是想让林小玲当保镖吧。
车过了石家.庄，进了太行山。生在魔都的顾正看着窗外的大山很兴奋，王大伦却嗤之以鼻，这种光秃秃的山一点都好看，只有他家乡那种满山都是绿色，有树有竹，山下小溪环绕，这样的景色才美呢！他和同样见惯大山的老贾聊了一会儿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长途汽车到河.北同山.西的交界处的时候，被交警拦了下来。被拦下的汽车有上百辆，一长串停在收费站口。顾正跑过去问交警什么情况，交警的回答是得到通知，山.西境内的高速公路上有雾。可是放眼望去，初春的天上晴空方里。后来知道是河.北的交警跟山.西的交警在利益分配上有了矛盾，于是拦截车辆相互斗争……
坐在大巴上等了两个小时左右，因为担心晚上到不了太.原，五个人只好拿上行李下了高速公路，在国道上截了一辆小巴，挤了上去，一路上只能瞪眼看着头上的车顶上下颠簸。
第三十二章 一部温情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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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辈子老家的小县城，汾阳是王大伦到过的第一个深入中国内陆的小县城。老贾一直说像魔都、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只是中国的一些盆景。要想看真正的中国就得跟他来他的家乡汾阳。
不过见着了真正的中国还是很令人失望，街上最时髦的女孩儿穿着五年前京城流行的服装；这里最豪华的建筑就是墙面上贴着白色瓷砖的房子；几条主要街道上车辆倒不少，但很少有四个轮子的……
可老贾说这里比一年前已经有了很多变化。下午他带我们去参观了汾阳经济的增长点——一条三四百米长的小街。小街两边是整齐划一的两层小楼，统一的设计是用三合板把门前死，再在三合板上开一小门，门上吊着种种和这座小城不相干的名字“维也娜”、“大上海”、“夜来香”……二层的回廊上有姑娘在晒太阳，另有一些打扮入时的姑娘操着川普或东北口音，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招摇。
尽管来自中国“盆景”魔都的顾正一直嚷嚷着这里如何如何落后，但王大伦和老贾一样，感觉这里很亲切，因为他上辈子老家的小县城也是这副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五个人天天挤上一辆面包车，由当地的薛师傅拉着在县城里四处转悠。老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用汾阳话和薛师傅交谈着，说着他片子里几个角色住处的要求，物色看这几个最重要的景点。余力威、顾正、林小玲他们都听不懂，只有王大伦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老贾看中了他一个高中同学的新房，他想把歌厅小姐住处的景安排在那里。因为他觉得那个地方和外面公路的视觉关系非常有意思。只是那同学家的围墙太高，从窗口望出去挡住了外面的公路，老贾还想把人家的围墙拆矮一截。
说实话连老贾自己也感觉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跟他那位骑着摩托车的老同学交涉。没想到老同学一口就答应了，反而搞的老贾挺不好意思的。
汾阳话管拍电影叫“耍”电影，意思大概是把拍电影看作了一种好玩游戏。几天下来，看得出汾阳的老乡很乐意帮他们一起“耍”。
一天晚上老贾两个童年最要好的难兄难弟来找他“耍”。他给我们介绍：这就是他片子里的男二号和男三号，就这样，省监狱的看守郝鸿建成了《小武》里的暴发户靳小勇，建设银行职员安群雁成了药铺老板更胜。
事后大家都怀疑老贾是不是太草率了？可老贾却很有把握地说，这是他早有的设计，他的角色本来就是一些日常生活里的普通人。郝鸿建的警察职业是当地人向往的“权力”象证，他身上有一种与暴发户暗合的踌躇满志的自得。安群雁在当地已是殷实的中产阶级，让他演药铺老板更胜也再合适不过了。
相对于来自祖国“盆景”的顾正对小县城的落后喋喋不休，王大伦对来自香港的余力威很好奇。上辈子他在珠三角打工时见过不少香港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了，对大陆透着一股骨子里的歧视。余力威却不一样，他不但没有任何歧视，而且对小县城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也许单单说好奇还不太准确，还有喜欢，他喜欢这里的一切。
“威哥，你好象很喜欢这里？”
王大伦和余力威住在一间房间，这天临睡前他问余力威。
“你看出来啦？”余力威总是笑眯眯的。
“当然啦。”王大伦学着他的语调说话。
“我不但喜欢这里，我喜欢大陆的每一个地方。”
“怎么说？”
很少有这样的香港人，王大伦裹着被子坐起来，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其实我也可以算是个半个大陆人……”
原来余力威的父母是五十年代回国的外国华侨，最初在广.州念农业，六十年代又回到香港。余力威虽说是土生土长在香港的，但儿时一直住在新界，那时新界就是农村，他对于真正的香港并不了解。当时从新界去市区都要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对于他来说那时火车是很神奇的东西，带着他到一块相对文明和先进的区域。
他说，从小到大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很好奇，香港被英国管辖着，为何不能真正贴近中国？他对大陆一直怀有很深的感情，因为当时他父母一直订阅《人民画报》，上面的图片色彩饱和度很高，各种丰收还有壮观的祖国。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他父母经常会带他回广.州看朋友，七十年代的广州却和画报上的祖国不太一样，有很明显的差距，为什么吃饭要买饭票，为什么晚上十一点就要熄灯……
听到这里王大伦不由撇了撇嘴，这似乎跟北边的大金国是一样一样的。
余力威还自嘲从小生活在新界农村的他很多时候对香港的观察就像一个外来的移民，生活在那里却无法真正融入，一直以一个香港人的身份旁观这片土地。
他还告诉王大伦，这次跟着老贾来汾阳，他能看得出老贾对这块土地的感情，而这恰恰是他所缺乏的东西，既向往又不明白。
说到最后余力威似乎有点伤感，他说也许这就是他的无根****！
这次谈话之后，王大伦就对余力威很有好感。一个如此热爱祖国的人就不可能是一个坏人，这样的人是可以做朋友的。
几天后，完成了前期的准备，一行人再次回到了祖国的另一个“盆景”京城。老贾的剧本照例没有完成，只是王大伦的汾阳话说得更溜了。
又过了几天，老贾的剧本终于完成了，定稿的那天老贾把所有剧组成员叫到安外小关他的家里，让大家发表意见。虽说很多人都看过初稿，但《靳小勇的哥们儿、胡海梅的膀家、梁长有的儿子：小武》这样的片名实在是让人蛋疼，长的都有点离谱了。
老贾解释说他想把一个小偷的情感放在这一系列的人际关系中来考察当下中国的一种精神现状。这一点大家都没意见，算是勉强接受。
但在讨论剧本时另一位副导演张曦觉得小武缺少反抗精神，他说小武作为一个小偷本来就是一个社会秩序的颠覆者，但他现在对于友谊、爱情和亲情的一再丧失、逆来顺受、毫无作为……
张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小武太蔫了，不少人都赞成张曦的意见。但老贾却说他不打算让小武的职业有特定的社会指向；盗亦有道，只是小武恪守的道德观使他在这个从精神到物质都在发生着巨变的社会里成了一个落伍的失败者。
对于这点王大伦觉得老贾是对的，因为通过小武他看到了上辈子自己的影子。同样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同样骨子里有自己的坚持，不肯妥协；又同样在这个巨变的社会里沦为一个落伍的失败者。
也许老贾不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但他写的东西非常真实，没有那种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矫情，他就是反映了一个社会真实的生存状态。
大概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王大伦喜欢上了小武，而且非常期待想把老贾UU小说的小武表现出来。
讨论会结束了，最终还是老贾舌战群雄，说服了大家。众人散去，老贾示意王大伦留一下。
“大伦，这片酬可能……”
老贾特不好意思，不过他的话一开头王大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共才二十万，这片酬怎么给都不合适。何况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也压根没想在老贾的身上赚钱。
“这片酬无所谓，等你的电影赚了钱，你看着给就是了。”王大伦呵呵笑道。
老贾就是想把这部电影拍出来，至于能不能赚钱这事他想都没想过，所以面对王大伦仗义的回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苦笑着拍了拍王大伦的肩膀，“兄弟，啥也不说了。”
时间尚早，王大伦也不急着走，两人坐着抽烟，聊着剧本。虽然老贾刚才在会上振振有词，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多少底，尤其是张曦提出来的意见，是很符合电影的一般套路的。
“你说《小武》是不是太温情了？”
老贾把这个问题抛给王大伦。老贾毕竟学了四年的电影理论，太知道哪些东西会让时下这个或那个抓去零刀碎割了。
王大伦看了一眼老贾那副便秘的表情，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你说事情都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你还在考虑整部戏是不是太温情了，难道还得推翻重写不成？反正他觉得《小武》挺好的，至少突出了“真实”二字，他喜欢，他真心想演。
“我看就这样吧，就是一部温情的电影吧。”王大伦只能这么说。
“呼！”
老贾如释重负。其实他内心早就打定了主意，只是还需要有人帮他下这个决心。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机？”王大伦接着又问道。
眼下已经三月中旬了，五月他还要去戛纳，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
“去戛纳？”
老贾一听就知道王大伦后面的潜台词，说到戛纳，老贾的小眼睛不由闪闪发光。那是文艺电影的殿堂，能站到戛纳的领奖台是每个导演都梦寐以求。
看着老贾一副羡慕的神情，王大伦有些好笑。他不记得老贾拍过什么电影，也记不清楚他到底得过什么奖，只是记得他得奖的消息经常在新闻里出现。他突然很期待老贾第一次站上欧洲三大电影节的领奖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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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同命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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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军艺的一间小排练厅里，一个高挑的姑娘右手空握着放在嘴边做话筒状，一边唱歌一边妖娆地扭着腰。王大伦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长板椅上，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姑娘走到他旁边坐下来，唱着唱着有些走调，王大伦听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姑娘停止了唱歌，用手推了一下他，问道：“你笑什么呀？”
王大伦咯咯怪笑着，用汾阳话道：“没事，没事，唱吧，唱吧！”
姑娘佯装生气的样子，扭过身去，道：“我不唱了。”
“停！”
这还没对几句词呢，老贾就喊停了。
他旁边还站着王红伟、顾正、余力威等人。跟拍《嘟嘟》时不一样，这次老贾对戏里的两个主要演员很严格，特地在军艺借了一个小排练厅，让男女主角先对对戏。
演胡梅梅的演员叫左文路，很漂亮，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很高挑。王大伦之前听老贾说起过她，北师大文艺系的学生，东北人，据说还有一个澳大利亚的男朋友，但见面今天是第一次。
“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老贾走过来，对左文路道：“小左，你不要说普通话，你就说东北话。”
“导演，我觉得胡梅梅一个东北姑娘到汾阳当小姐，跟一个汾阳人说话，就应该说普通话。”
老贾显然没想到左文路会反驳他，愣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部戏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胡梅梅文化程度不高，不可能有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你说话的时候要带点东北味才真实。”
左文路没作声，勉强点了点头。
今天主要是对词，对演技的要求不高。王大伦早就拿到剧本了，事先也有准备，应付起来轻松自如。左文路就要差点，被喊停了几次，不过她毕竟是学表演，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平时在外面跑跑的人，几次下来找准了点，倒是也展现出了胡梅梅身上的几分风尘味。
“老贾，我怎么觉得左文路好象有点不太乐意？”
虽说第一次排练还算顺利，但两人在对戏的时候，王大伦总感觉到女主角若有若无地表现出少许抵触情绪。排练结束后他专门给老贾提了提这事。
“还不是让《夜色温柔》给闹的！”老贾叹了口气，挠头道：“原本是让她演《夜色温柔》里的女一号的。现在改成了《小武》，而且戏份也少了不少，肯定会有情绪。不过没事，我会找她谈谈的。”
王大伦点点头，既然老贾心里有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接着他又道：“我觉得小武应该戴副眼镜。”
“怎么说？”老贾有些疑惑。
王大伦道：“小武是个小偷，在街上走，眼睛势必会不停地寻找猎物。如果戴副眼镜就能增强眼神变化的视觉效果，小偷的形象就更加直观立体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小武这个角色，联想到《黑洞》中道明叔的白口罩，他觉得小武身上也应该有个特征。小武是个小偷，俗话说：贼眼骨溜溜，增加一个戴眼镜的技术设计，也许就能特别精准地表现出人物的身份。
不过他并不知道原来的《小武》是王红伟演的，王红伟就是个戴眼镜的，最后谁也没想到就是那副黑框眼镜成为了一个并不出彩的小武身上唯一的亮点。
果然，老贾很兴奋地一拍大腿道：“没错！你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小武就应该戴上眼镜，要戴一副那种……嗯，就是那种过时的，框大的，黑框眼镜。”
现在街面上流行的都是金丝边的，无框的或者是半框的眼镜，那种过时的黑框眼镜，王大伦跑了好几条街，才在一家看上去有点年头的老铺子里配到了一副想要的黑框平光镜。
回到家后，王大伦戴上眼镜，对着镜子模仿小偷寻找猎物时眼睛左右乱转的样子，果然眼镜放大了对眼睛的视觉效果，一个小偷的形象顿时直观立体了不少。
民工队伍中总是充满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曾经的小偷，兼职的小偷或者避风头的小偷。上辈子王大伦就碰见好几个，他努力回忆他们的眼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总之他们身上的一切。
为了更加贴近戏中的人物，他带上眼镜就没再摘下来，早上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用心打理了，草草的用手撩两下就行了。
以至于前来上课的张璐老师看到他这副形象很吃惊。上课间隙，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张璐问道：“你以前戴隐形眼镜吧？”
王大伦笑道：“我的眼睛不近视。我下一部戏里的角色需要戴眼镜，所以我先寻找一下戴眼镜的感觉。”
张璐哦了一声，又别扭地看了看他鸡窝一样的头发，以前的王大伦总是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很整齐，猛地不修边幅，让她很不适应。
“这也是角色的需要。”王大伦摸摸自己的头发，又解释了一句。
张璐暗自撇了撇嘴，继续上课。
过完年上来，王大伦的进步很大。这也得益于张璐借给他的两本原版名著。王大伦在家的时候没事就翻几页，刚开始看不太懂，有不少不认识的单词，只能靠翻英汉词典。慢慢的开始一点一点的看明白了，与此同时词汇量也增加了不少。现在简单的读写他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差不多相当于小学的语文水平，当然现在让他写一篇八百字的英语作文还是不太可能的。如今他差就差在口语上，毕竟周围没有一个英语的环境，单靠每周一次的上课时间，有限的很。
“张璐老师，下个星期我要去外地拍戏，估计得要一个多月，五月份还要去趟法国。这段时间没办法上课，跟你请个假。”
上课结束后，王大伦提前跟张璐打个招呼，并把这段时间的学费结了。其实也多少，过年后一共才上了四次课，五十块钱一节，一共两百。
张璐接过钱，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回来后还接着上吗？”
“当然上了。”王大伦笑着道，“要不然怎么叫请假呢？”
接着他又邀请道：“张璐老师，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的英语，我还没有请你吃过一顿饭。这样好不好？叫上刘玲，今天我们一起吃顿饭。”
虽然上课是付钱的，但王大伦还是挺感谢张璐的，一直想表示一下谢意。不过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他也多多少少了解张璐是个内向、古板、不太容易接近的人，所以还特意把刘玲搬出来。
“谢谢，你和刘玲去吧，我晚上还有事情。”
这话说的明显是敷衍。
尽管有一点心理准备，但王大伦还是挺失望的，勉强笑了笑，送张璐出门。
张璐不去，他也没必要请刘玲吃饭。把中午的剩菜剩饭热一热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刘玲却又上门来蹭饭了。
“今天你就吃这个呀？”看着桌上那半盘西红柿炒蛋，刘玲一脸嫌弃道。
“你平时周末不是一直回家吃饭的吗？”王大伦也挺意外的。
“别提了，我爸妈今天去我大姨家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让我白跑了一趟。”刘玲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看到王大伦还坐在那里，不满意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都饿了。”
得，大小姐发话了，王大伦只能站起来忙活，好在还有点剩饭，打了两个鸡蛋，切了点葱，炒个蛋炒饭。
“喂，别忘了再弄个紫菜虾米汤，光吃蛋炒饭，噎得慌！”
“知道了。”
等王大伦把蛋炒饭和紫菜虾米汤端出来，刘玲正在盘里挑着西红柿吃，盘子里光剩下鸡蛋了。
“你倒是给我留点，我还要吃饭呢。”王大伦特蛋疼。
“嘿嘿，我是饿的。要不你到我这喝点汤。”刘玲把汤碗推到桌子中间，不好意思道。
“算了，还是你喝吧。”
王大伦索性把盘子里的鸡蛋和西红柿汁一起倒进碗里，拌一拌胡乱吃了。他吃饭很快，吃完刘玲才刚刚吃了一小半。
“吃这么快干嘛？”刘玲牢骚了一句，依旧一口蛋炒饭，一口汤的，吃的津津有味。
王大伦看着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很奇怪，她和张璐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成为朋友？他没有打听别人**的爱好，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心里不舒服，忍不住问道：“张璐除了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以前有，现在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了。咦，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想打人家主意啊？”刘玲抬头看着他，一脸狐疑道。
“哼，怎么可能？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们俩怎么会成为朋友，差别这么大！”
接着，王大伦又把之前请张璐吃饭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苦笑道：“她这分明是拒人千里。”
“她以前不这样的。”刘玲难得露出正经的模样，道：“上中学时我们就是好朋友，那时候她开朗、活泼，甚至性子比我都野……直到她父母出了车祸，她爸爸当场就被撞死了，她妈妈还有一口气，在医院里昏迷了半年，最后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原来她也是孤儿。”
王大伦的心就象被针刺了一样，隐隐作痛。
“可不是嘛。”刘玲没有听出王大伦的语病，伤感道：“从此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朋友也都慢慢疏远了，最后就剩下我了。”
孤儿不但要承受精神上的痛苦，还要面对生活上压力。但她父母是因车祸而亡，王大伦不解道：“那她父母就没有赔偿吗？”
“什么呀！”刘玲愤愤不平道，“肇事的司机是河.北的一个农民，家徒四壁，买车的钱还都是借的。法院判是判下来了，但根本就拿不到钱。为了给她妈妈的医药费，她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现在只能租房住。”
“她这个人还特别要强，不要别人的施舍，就自己一个人熬着，还到处给人当家教，挣学费和生活费……”
难怪张璐会那么土气，也难怪她会住着平房。王大伦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瘦小的身影，他突然感到自己跟她其实应该亲近的，那是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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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给你做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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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大伦神使鬼差地骑着小飞鸽往南城的方向骑去。路过一家菜市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车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个袋子，西红柿、鸡蛋、土豆还有两斤切好的排骨。
王大伦的方向感很强，凭着上次送张璐回家的记忆，七转八拐，找到了那个位于胡同最深处的大杂院。
这是一个很破败的院子，几间平房象不规则积木一样，歪歪扭扭搭在一块儿。尽管是星期天，但院子里很安静，晾衣架上多是廉价简陋的衣物。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打工者聚居的院子，因为只有那些从事服务行业的打工者才很少有星期天。
正房台阶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头，旁边的凳子上摆着一把壶茶和一个正放着京戏的戏匣子。老头很惬意的坐着那里，闭着眼睛，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很悠闲的听着京戏，手搭在腿上打着拍子，偶尔还轻声哼两句。
“大爷！”
老头似乎很不愿意被打扰，神情不悦地睁开眼睛，快速地扫了王大伦一眼，道：“这里房子都租完了，你到别处问问。”
王大伦头发乱糟糟的，戴着副过时的眼镜，还穿了件大一号的廉价西装，可不是象个北漂的打工仔。
“大爷，我不是来租房子的，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张璐是住在这里吗？”
“找张璐？”这次老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哦，我跟着张璐学外语，今天路过这儿，正好来看看她。”王大伦陪着笑脸道。
“你也学外语？”老头目光中带着不屑，似乎不太相信王大伦的话，也许是看他的态度比较好，扭头朝北边角落里的一间小房子努了努嘴，道：“张璐就住那间，不过人不在。”
王大伦这才想起来，有一次张璐曾经说过，她星期天上午和上午都要给学生补课。
“那她中午回来吗？”王大伦又问老头。
老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了，道：“不知道，没个准数。”
没个准数说明有时是回来的，王大伦决定等到中午。
“大爷，您抽烟。”
老头瞄了一眼王大伦手里的烟盒，五块钱的红山茶，嗯，比那些穷逼的打工仔高一个档次，老头直起身子接过烟，王大伦又殷勤地帮他点上。
烟一抽，老头的态度好了些，还让王大伦坐旁边的小板凳。一根烟抽完，两句好话一哄，老头就跟王大伦打开了话匣子。
张璐是三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房租每月三百。老头说看她是个女孩子，还在上大学，不容易，而且人又本分，所以三年的房租一直没有涨过。
正当王大伦跟老头聊的热火的时候，“咣当”一声，院门开了，张璐回来了。
看到王大伦，张璐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你。”王大伦连忙迎上去。
张璐看了一眼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袋子，道：“你买个菜就能路过这儿，你上南苑去买菜啦？”
“呃！”
王大伦还是打算实话实话，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嗯，你的事昨天刘玲都跟我说了……”
“怎么，同情我，还是可怜我？”张璐打断了他，目光中闪着嘲讽。
王大伦心里暗暗叹息，摇摇头，很真诚道：“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就是想来看看你，哦，还有，想顺便给你做顿饭。”
这下轮到张璐惊讶了，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车把上的袋子，很惊奇道：“你……你过来给我做饭？”
“原本就想过来看看你，路过菜场的时候，我想着昨天你没空吃饭，不如我过来给你做一顿。”
说完，王大伦见张璐半天没啥反应，只得拿下袋子递过去，道：“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菜你留着吧。”
张璐却转过身，把小屋的门打开，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做呗。”
“呃？噢！”没想到张璐居然答应了，王大伦连忙停好自行车跟着进屋。
屋子不大，也就十几平米。靠墙摆着一张小床，中间一个炉子，靠窗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吃饭的折叠桌和一个简易衣橱。因为房子朝北，又靠着院墙，走进去顿时感觉到一阵阴冷。
“我先生炉子。”
“那我先去洗菜。”
其实菜也没啥好洗的，就是排骨放在篮里用水冲一冲，土豆去皮切块。王大伦洗完菜回来的时候，张璐刚刚把炉子生着，火还不旺。王大伦先把排骨放进锅里，兑了点水，放入姜葱先炖上。暖壶里还有点热水，把西红柿泡一泡，去皮切丁，又把鸡蛋打了。这时炉子火旺了，锅里的水开了，他又连忙掀开锅盖拿勺子去沫。
张璐一直在旁边看着，见他一副手脚麻利的样子，不由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的。”
“那是，我以前在好几家饭店干过……”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又连忙解释道：“我是趁着放假，勤工俭学。”
好在张璐也没在意，看他挺忙的样子，便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王大伦扭头看了看，发现折叠桌上还有个小电饭锅，道：“要不你把米洗了，把饭闷上。”
排骨在锅里煮了二十分钟的样子，王大伦把排骨捞出来晾晾，把土豆块放进汤里面，加了点盐。拿了个小碗放了两大勺子糖。
“要放这么多糖啊？”
“放少了味道不够。”
王大伦又在碗里加了点酱油，小半碗的醋，没有淀粉，放点面粉将就一下，然后用筷子捣，调好糖醋排骨的酱汁。
他见张璐一直在旁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笑着问道：“你平时自己咋做饭的？”
“下面条，有时也会烧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我就会做。”张璐道。
“那待会这个西红柿炒鸡蛋你来做。”王大伦道。
“好咧，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张璐今天话挺多的，这也是几个月来他们除了学习以外，聊天最多的一次。
锅里的土豆差不多酥了，他尝了尝咸淡，正好，再放点味精。把汤锅端到一边，把炒锅放上。
“张璐老师，现在看你的手艺了。”
张璐把袖子挽上，束了条围裙，往烧热的锅里倒油。
“少了，再多放点。”王大伦伸长了脖子看着提醒道。
“油放少点，健康。”话虽这么说，但张璐还是多倒了点油。
油温一热，王大伦见张璐就往锅里放切好的西红柿丁，连忙拦住：“咋不先炒鸡蛋？”
“咦，鸡蛋还要炒吗？待会直接放进去不就得了。”张璐诧异道。
“哎哟喂！姑奶奶，敢情你以前做的是西红柿炒蛋花，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呀！行了，行了，我还来吧。”
王大伦一边说，一边抢着把打好的鸡蛋倒进锅里，油烧的都快着了。“嗞——”鸡蛋在锅里快速凝结，他连忙用锅铲三翻五下把鸡蛋炒熟，盛出来。锅里再放入少许油，等油烧热的时候，还一边指导张璐：“得要先把鸡蛋炒熟，然后再放入西红柿煸炒，等快要炒出汁来，把炒好的鸡蛋放进去，放点盐，放点味精，炒一下就好了。注意西红柿有点甜，盐稍微放一点就行了。你看着炒。”
张璐看着王大伦麻利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做的，怪不得以前我老是觉得自己做的西红柿炒蛋跟外面的不一样。”
听着她这种白痴的话，王大伦只能是汗了一个。，也不知道她这三年一个人生活是怎么过来的。西红柿炒鸡蛋出锅，撒上葱花，把锅洗了一下，放油炒糖醋排骨。
排骨事先已经煮熟了，只要翻锅炒一炒，放入事先调好的酱汁就行了，可惜没有熟的白芝麻，不然往上一撒，更香！
两菜一汤摆上桌，开饭了。
张璐先尝了一口糖醋排骨，嗯，酸甜可口，很开胃。
“喝点酒吧？”张璐突然道。
“你下午不上课啊？”王大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张璐会主动提议喝酒。
“不上。”
“那行，那我去买酒，你要喝啤的还是白的。”
“不用。”
王大伦正要起身，却见张璐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瓶子。
“我这儿有。”
是一瓶最普通的二锅头，里面还有大半瓶。
张璐见王大伦惊讶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道：“我晚上有时候睡不着，喝点这个好睡。”
张璐说的很平常，但王大伦却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痛苦，试问有几个女孩子要靠酒精的麻痹才能入眠？他感到很心痛。刘玲说张璐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王大伦很理解，因为在她看来，这种帮助也许就是怜悯和施舍。王大伦感觉自己帮不了她什么，只能默然。
张璐这儿只有一个喝水的杯子，酒只能倒在碗里。
“今天谢谢你给我做顿饭，我敬你。”张璐在各自碗里到了半碗酒，端起来大家碰了一下。
“应该的，你教了我这么长时间的英语。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王大伦勉强笑了笑，他今天过来虽然确实有感谢的意思，但最多的恐怕就是求个心安罢了。
张璐的酒量很大，大半瓶她喝的多，王大伦喝的少。虽然没见她露出多少笑脸，但王大伦能看出她吃的很开心，这让他很欣慰。
“我下个星期不是要去外地拍戏嘛，可能要出去一个月，要是你不嫌弃的话……你搬到我那儿住吧……”
王大伦说着却看到张璐奇怪的目光，这才想到自己的话的确不太靠谱，两人没啥关系，一个年轻女孩怎么可能轻易搬到一个男人的屋里呢。
他又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我那儿离你们近点，你出进也方便点，毕竟……算了，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这话没说……”
看着王大伦一脸窘迫的样子，张璐想起上次他同样手忙脚乱辩解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容依旧象上次那样，笑的那么灿烂。
“你回来后，如果还想学英语，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看着她俏皮地做着打电话的手势，王大伦很开心地笑了……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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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说服
终于出发了，这次吸取了上次大巴被交警阻拦的教训，选择了坐火车。剧组的主要成员包括王大伦和左文路一起前往汾阳，做开机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到了汾阳，美术师梁靖东带着两个学生已经在那里工作好几天了，因为《小武》拍的主要就是当下的状态，所以他们的工作很轻松。
接下来几天里，按照老贾的要求，王大伦开始和当地的主要演员配戏，和他们建立起一种交流的相互关系。每次排练的时候，老贾总会要求剧组不忙的人一起到场。老贾说，这样能给那些没有经验的演员造成一种在和他们一块“耍电影”的松弛气氛。为此老贾还在戏中客串了一个角色，靳小勇的马仔——二宝。
演男二号靳小勇的郝红建和演男三号更胜的安群雁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不过在老贾的谆谆教导下，逐渐开始适应起来。
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月份的最后一天，剧组在汾阳找了辆车，准备第二天去京城把剩下的剧组成员和设备接到汾阳来。因为这几天工作十分顺利，大家那天晚上心情都很好，自然而然的就在饭桌上唱起了酒。
老贾的几个汾阳哥们儿都好喝酒且热情，顾正第一个被灌趴下。老贾本来酒量就差，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于是那些汾阳哥们又把目标对准了王大伦和余力威，余力威岁数最大，资格最老，也最油滑，吐酒、偷倒、尿遁，无所不用其极。这就苦了王大伦一个人，饶是他有一斤多的酒量，但还是被灌得五迷三道的，回到旅馆倒头就睡。
王大伦跟余力威的关系处的不错，这次来汾阳两人依旧住在一个房间。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睁开眼睛，余力威已经起床开门了，来的是顾正，两人还在门口小声聊了一会儿。
王大伦摸出呼机看了一眼，才凌晨两点，他打着哈欠问正在穿衣服准备出门的余力威，“这三更半夜的，老顾找你啥事呀？”
“女主角要走啦，老贾正在发火。”余力威操着港普回了一句，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这老贾还是没搞定呀！”王大伦酒还没醒，正头疼呢，嘀咕一声，继续蒙头睡觉。
似乎没睡多长时间，他再次被叫醒了，又是顾正，一脸苦逼的站在床头。
“搞不定啊？”
这次还好，醒过来没有刚才那么头疼。
“那娘们死活要走，老贾又不肯妥协，还说让她走，他要去汾阳红.灯区找个真的********来演。”
“这不扯蛋嘛！”王大伦一听也急了，“这马上要开机了，还找个真的********来演，开什么玩笑？”
“可不是嘛。”顾正点头附和，接着又哀求道：“我看你跟那娘们关系处的还行，要不你帮着上去劝劝她。”
王大伦属于那种跟什么人都处得来的人，加上老贾为了让两人增加默契度，要求两人尽快熟悉起来。所以王大伦跟左文路关系的确处的还行。
“那行吧。”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是真换个四六不懂的********来演胡梅梅，吃苦头的还是要跟她演对手戏的王大伦。
穿好衣服刚想出门，王大伦突然对顾正道：“我都被你弄糊涂了，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走？对角色不满意？”
“不是，是为了钱。”顾正恨恨道：“她想在开机前先拿到片酬。”
“给她不就完了。”王大伦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左文路对角色不满意才不愿意演，那就更加麻烦。不过他也知道老贾手头紧，接着道：“要不然跟她签个协议，先付个一半或者三分之一，等戏杀青后再付清。”
“我也是这么说，可老贾就是不同意，他说兄弟们一分钱都没拿到，这样做不公平，这是道上的规矩。再说了咱们手里就那点钱，能不能坚持到最后还很难说呢。”顾正愁眉苦脸道。
后面这句话才是关键，王大伦想了想，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道：“行吧，我上去跟她谈谈。”
昨晚又是酒又是烟的，嘴巴里臭哄哄的，王大伦刷了个牙，洗了把脸这才出门上了楼。左文路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听上去很疲惫。
王大伦走进去，只见左文路坐在床边，旁边是一个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看到他进来，左文路苦笑道：“你也是来劝我的？”
左文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能是一夜没睡的缘故，眼睛已经都有了黑眼圈。
她看起来满腹牢骚，不等王大伦开口，又继续道：“我就是觉得这个剧组特不靠谱，你看看老贾拉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咱俩是正儿八经的演员之外，其他的都是没有任何表演经验的。我知道你跟老贾关系好，也许就是为了帮朋友忙。但我不一样，我就是来拍戏挣钱的，我还听说他们的经费总共才二十万。二十万能拍什么电影？我怕到最后我都拿不到片酬。反正该说的我都跟他们说了，要是他们不答应，那我只能走了。”
左文路说的很激动，她确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想拿话堵住王大伦的嘴。
王大伦当然听得出左文路的意思。说心里话，他认为左文路说的都没错，有顾虑也正常，因为这事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文路姐，你片酬是多少？”王大伦上来时都忘了问顾正，她的片酬是多少。
左文路有些犹豫，按规矩演员的片酬一般都是保密，免得演员之间心理不平衡。
王大伦见状，笑了笑道：“没事，你要是真的不放心老贾他们，你那片酬我先拿给你。”
其实顾正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排练下来，他就发现左文路虽然只是北师大艺术系的学生，但要论演员的天赋甚至都超过了在《雷雨》中跟他搭戏的田海容。他很想演小武，当然希望跟自己演对手戏的演员同样出色，所以他不希望左文路走。
老贾说，他要找个真正的********演胡梅梅。虽说是气话，但王大伦相信真要逼急了，老贾那货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再说了这部电影的总投资一共才二十万，左文路又是个学生，片酬肯定不会太离谱，这点钱他还拿的出来。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认定了老贾一定会成功，再怎么样也不会亏了他这点钱。
当然他这么想不等于别人也这么想，左文路一听到他这话，顿时一脸惊讶地站起来道：“这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王大伦笑了笑，看着她很认真道：“文路姐，说实话，我挺想演小武这个角色的，我觉得你的演技特别棒，跟你搭戏特舒服。其实当初老贾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说你就应该是胡梅梅。所以，我不想你走。”
左文路听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喏喏道：“其实我也挺想演胡梅梅的，但我就是担心……”
“呵呵，文路姐，你现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天亮银行一开门，我就去领钱。哦，对了，你的片酬是多少？”
“你没必要这样的，你也是演员，干嘛还要替他们给钱呀？”左文路确实想早点拿到钱，要是剧组给的，她理直气壮，但王大伦给，她又觉得不好意思。
“文路姐，没事。你刚才不也说了嘛，我跟老贾是朋友，老贾亏不了我的。”王大伦笑道。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一万块，我给你卡号，到时你转给我就行了。”
既然王大伦这么说，左文路也就顺水推舟，羞答答的从包里翻出银行卡，把卡号抄在小纸条递给了他。
“行，等银行一开门，我马上就去办。”
“不用急的，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左文路的片酬比他意料的还要低一点，他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张远就很大方的给了他两万的片酬。看来老贾还是人穷志短啊！
“怎么样？”当王大伦出现在老贾门口的时候，顾正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道。
“没事，说好了，她不走了。”
“真的，假的？卧槽，你可别开玩笑！你是怎么说服她的？”顾正瞪大了眼睛，就连老贾和余力威这时也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要知道之前他们三个可是轮番上阵都没有说服那娘们，甚至都怀疑这货跟那娘们是不是假戏真做，早就暗地里有一腿了。要不然怎么上去一会儿就把人给留下了。
“还能怎么办？答应给钱喽！”王大伦双手一耸了耸肩膀，这货跟余力威待久了，也学了几句港普。
“你这不胡闹么！这是坏规矩的事，我坚决不答应。”三人一听顿时泄气了，老贾更是一脸激动的站起来，严词拒绝。
“放心吧，坏不了规矩。她那一万块钱的片酬我先垫付了，到时候你再给我不就成了。”王大伦笑道。
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余力威，相比老贾和顾正这两个穷逼，他是拿得出钱来的，但他向来公事和私事分的很清，哪怕他就是出品这部电影的公司老板之一。
“你就不怕你这钱打了水漂？”顾正一脸便秘的挤出一句。王大伦不谈片酬他可以理解，但还要垫付别人的片酬，他也看不懂，甚至感觉这小子讲义气都讲的有点傻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信得过老贾，也信得过你们，我们一定能拍出好电影的。不过你们也别怪人家，谁叫咱这个剧组一看就象个草台班子，要是换别人，没准跑的比她更快。”王大伦笑着道。
“你小子……”
老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神情比上次他不谈片酬时还要激动。
王大伦连忙道：“千万别感动，也千万别煽情。我就是怕你真的去找一个什么********来演胡梅梅。再说了，我们都排练这么长时间了，你以为随便找个人就能行的？上次我拍《雷雨》的时候，临时换个配角，就让整个剧组都手忙脚乱的，更别说是女一号了。再说了，过了五一我还要去参加戛纳国际电影节呢。戛纳，知道不？有几个演员能有机会走上戛纳红毯的？你要是换人，来不及怎么办？你还让我去不去戛纳了？这不是耽误我的事吗……哎哟，老贾你小子不地道，我好心好意帮你解决难题，你还打我。”
王大伦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冷不防肩膀上被老贾重重地打了一拳。顿时捂住肩膀一脸的委屈。
“你小子就是个挨揍的货。”老贾指着他笑的很开心，目光中却闪现着感激，其实他也不希望左文路走，说到底还是因为囊中羞涩。
多说一句，女一号要走在《小武》的拍摄中是真实的事，我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跟某部作品的内容是一样的，所以只能是大家都借鉴了资料上内容，我只是稍微改编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歌厅小姐和小偷的爱情
因为有了王大伦的从中劝和，才没有出现历史上左文路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行李上车走人，然后又从车上下来的闹剧。
但老贾还是害怕了，他重新调整拍摄计划，把左文路的戏全部挪到前面，尽早结束她的拍摄。同时，这种事势必会在剧组里引起很坏的影响，老贾特地打招呼让大家保密。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还是私底下在剧组内部传了开来，老贾为此很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两天后，去京城的车拉着设备和剧组的其地人员回到汾阳。又过了一天，《小武》正式开机。
老贾的拍摄方法和电影学院里传授的经验完全不一样——凡老师在课堂上告诫的禁忌他都要去试一试。他事先从来不先分镜头，问他第二天的运镜方式，他总说都在他的脑子里，只是这脑子里的计划到了现场他还要一改再改。而且他只让王大伦和左文路看过剧本，其他演员只给他们说一下情节的大概走向和表演基本要求，让他们临场即兴“耍”。
李绍红拍戏要求严格按照剧本，必须一分不差的演下来；张远则很善于听取演员的意见，只要意见好，他不惜临时改戏，但表演还是要按照剧本来；但老贾却是个异类，只要你在剧情走向的框框内，你可以改台词，你可以改动作，只要合理，随便你怎么发挥，而且往往一个镜头过后，如果你还有其他的想法，他还能让你再演一遍。这让王大伦感到很过瘾，却让制片主任王红伟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因为这样拍，胶片的损耗实在惊人，早已大大超出了预期。
“小左，你不要这么坐，横过来，对，靠着墙壁横坐在床上，好，好！”
“大伦，准备好了没有？”
“各人员就位，准备开拍。”
“action！”
兼职场记的王红伟“啪”的一声打板。
左文路拥着被子横坐在床上，王大伦双手插在裤兜里，在房间里晃悠着。
“卡！”
刚开拍，老贾又叫停了。
老贾总是这样，他也不看监视器，蹲在余力威身后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很多时候刚刚开拍或者拍到一半，他就会喊停，找出这个或者那个不是，总之就是有了新灵感，就要重新拍。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他的这种风格，停下来等着他说话。旁边的王红伟则撇了撇嘴，关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说过几次，可老贾总是不听。这不胶片都快要用完了，回京城办事顺便买胶片的顾正这两天要是不回来，剧组就得停工了。
老贾沉吟着对王大伦道：“小武在感情方面就是菜鸟，他喜欢胡梅梅，在两人相处的时候他会紧张，所以他会用一些……嗯，可笑的或者吊儿郎……对，就是吊儿郎当的肢体语言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你表现一下。”
“知道了，导演。”
王大伦虽然平时一口一个老贾，但在拍戏的时候就会改口叫导演。老贾虽然没说，但看得出来他很赞赏王大伦这种工作态度。
“导演，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大伦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叼一根在嘴上，然后又把身上那件大一号的西装脱到一半，双手缩在袖子里，把袖子甩来甩去。
“行，就这么着吧。”
老贾赞许着点点头，这是他欣赏王大伦的又一个方面，因为他的想法，王大伦总能很准确地表现出来。
“action！”
王大伦叼着烟，甩着袖子在屋子里晃荡着，眼睛就象犯了职业病一样，滴溜溜的到处乱看。
“谢谢你，现在好多了。”左文路露出轻松的微笑，说着台词。
“没事。”嘴里叼着烟，王大伦说话有些含糊。
左文路歪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坐吧。”
这句台词剧本上没有，原本是小武主动坐到胡梅梅的床上，但左文路这一个动作，一句话，就一下子让下面的剧情顺畅了很多。
王大伦顺势坐到小床上，又往上窜了窜，靠到墙壁，尽量找个舒服的姿势，左文路则把被子往身边拢了拢，免得把被子压住。就这两个无声的动作，两人身上找不到丝毫的表演痕迹，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自然。
啧！老贾不由暗自佩服自己的眼光，眼前这两个无疑都是天赋极高的演员，找他们就是找对了，他要的就是这份真实。同时也感到有些惋惜，因为之前的不愉快，恐怕以后他再也不会找左文路拍戏了。
“你家是开煤窑的吧？你咋那么有钱？”
王大伦想了想，抖巴抖巴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道：“我只不过是个手艺人。”
“看着就不像。”
王大伦看看自己的手，正反面比划着，道：“我就靠这双手吃饭。”
逆光里，他的手彤红透亮，手指细长。
左文路相信了，点头道：“靠手艺吃饭也挺不容易的。”
王大伦抬手把嘴上的烟夹下来，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烟灰随手弹在地上，叹了口气，却有一些不屑道：“人家开歌厅的开歌厅，贩烟的贩烟，我笨！”
左文路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大伦则一口一口的抽烟，两人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左文路才转头道：“你真不会唱歌吗？”
“真不会。”
“那你为什么老上歌厅呢？”
王大伦摸着自己的头发，低头不语。
“那你喜欢我唱歌吗？”
王大伦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喜欢。”
左文路变的很高兴，道：“我也喜欢唱歌。”
接着却又情绪变的低落道：“你知道吗？很多人都说我长的象明星，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成不了明星。”
说完轻轻哼了一声，象是在自嘲。
两人又是一阵无语。这次是王大伦主动转头看着她，道：“你给我唱个歌吧！”
“想听什么？”
“你最喜欢唱的。”
“那我给你唱个王靖雯的歌吧！”
“行。”
“那你不许笑我。”
“我不笑。”
“我的天空，为何下着雨。我的天空，为何总挂着泪……”
左文路唱的很投入，王大伦安静地听着。
这是一个长镜头，两人肩并肩坐在床上，屋里很凌乱，摆着四五张床，行李箱、鞋子、脸盆乱放，墙上还挂着各式女式的衣物。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王大伦手里的烟，袅袅缭绕。
唱着唱着，她突然哭了。王大伦静静地看着她。左文路擦去眼泪，回头看着他。两人对视着……
“你真的不会唱歌吗？”
“不会！”
“不行，你得给我唱首歌。”
“那你闭上眼！”
左文路闭上了眼睛，王大伦掏出从靳小勇家顺来的打火机，用手举在她耳边，轻轻地按了下去。打火机响了起来，《致爱丽丝》的曲子传来，仿佛还很好听。
左文路突然抱住了他。他笨拙地抱着左文路。
左文路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等我病好了，我就给你。”
“卡！完美。”
老贾很兴奋，这是开机以来，拍的最顺畅的一次。男女主角的感情都十分投入，歌厅小姐和小偷的爱情，这正是他要表达的温情的一面。
“再来一次……”
“都喊完美了，还再来个毛线啊！大哥，胶片不够了，得省着点了。”王红伟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喊道。作为制片主任他要为整个剧组负责，不能由着老贾乱来。
好在顾正第二天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十本胶片。拍摄进行的井井有条，十天后女主角的戏杀青了，左文路离开了剧组。
不久，要开拍老贾认为的重头戏，就是小武在浴室洗澡的那场戏，要求王大伦必须****出镜，之前老贾就跟他谈过这事，当时王大伦就很干脆，为艺术牺牲嘛！
可能是老贾心里还是没底，拍摄的前一天晚上，顾正还特地找上门来，没说别的，一个劲的夸着他的表演特别好。王大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就是听着他巴拉巴拉那些肉麻的话，感觉特别蛋疼。
“嘶——”当王大伦很干脆的把衣服脱光，老贾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货看着挺瘦，但这身上却很有料的，一身雕磨般的肌肉线条，自肩膀丧心病狂的纵贯而下，似流水铺陈，涓涓涌动。
这顿时让老贾有些犯难了，他原先的想法是小武是猥琐的，脱光了是一身排骨的那种。顾正却有不同意见，他认为小武是小偷的头，能当头的势必好勇斗狠，一身肌肉反而更加直观。
两人一时争论不下。
“喂，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拍不拍了？”
四月份的天气还是挺冷的，王大伦脱光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那两个货居然还有空争论。
怎么办？总不能再去找个裸替吧，只能拍了。
屋里温度不高，王大伦打了几个冷颤。换上木头拖鞋，站起来，肩上搭着一条毛巾，背微微佝偻着向浴室走去，木头拖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了“僻僻啪啪”的声音。
王大伦一进浴室就被滑了一下，一只拖鞋摔到远处，他只能一只脚着地，一蹦一蹦地去找那只丢掉的拖鞋。
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池子里的水很清。他跳进浴池，全身一阵鸡皮疙瘩，心里暗骂：卧槽！这水也太凉了。
他只能屏着气适应水的温度，就好象水很烫一样。他渐渐地适应了，身子在水的浮力下起伏。他伸开双臂伏在水中，开始游起了泳。双臂击水，水花四溅。
一个人玩闹了一番，他在水池中坐定，想起待会要去见胡梅梅，因为她的身体好了，胡梅梅答应过他的，可以那个，啥了……
兴奋之余，他扯开嗓子唱起歌来：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又过了十几天，拍摄快要结束了，但老贾还一直没有想好用什么方式来结束《小武》。
大概是当地人觉得拍电影好“耍”又难得一见，因此在拍摄的时候总是被围观，这给林小玲的同期录音造成很多麻烦，每次都要为录音不“穿帮”绞尽脑汁。老贾却从中得到灵感，决定最后“耍”一下“穿帮”，让那些围观的人们成为电影院里的被围观者。
于是王大伦被铐在电线杆上，他蹲下休息。路边围观他的人越聚越多，王大伦看着他们，他们看着王大伦，久久不散……
第三十七章 限制出境
四月的最后一天，王大伦在《小武》中的戏份全部杀青，当天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之前张远来过好几次电话，其中有一个是噩耗，《东宫西宫》的编剧王晓波由于心脏病突发，四月十一日不幸离世，四月二十六日的追悼会他也没办法赶上。之后的几个电话是催促，让他务必在四月底回到京城，据说是要提前去戛纳。
王大伦乘坐的大巴刚到京城地界，就收到张远呼他的留言，让他到了京城赶紧跟他联系。
“什么，明天就走？”
王大伦顾不上回家，一下大巴就给张远打了电话，约在一家茶馆见面。张远的神情难得看上去很憔悴，碰面后第一句就是让王大伦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准备飞法国。
“再不走，我担心到时候走不了。”张远双手搓着脸，疲态尽显道。
“为什么呀？”王大伦连忙问道。
在张远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他总算是明白了缘由。
原来早几天前戛纳国际电影节组委会刚刚公布了入围各个展映单元的影片，一共有三部华语入围。很可惜《东宫西宫》没有入围主竞赛单元，只入围了“一种注目”单元。
号称国内第一大导的张大导转型作品——《有话好好说》也仅仅入围了非竞赛的展映单元。
只有香港导演王墨镜执导的，汇聚了张国荣、梁朝韦等明星加盟《春光乍泄》名列二十部主竞赛单元名单之一，成为三部华语电影中最耀眼的。
不过据说《春光乍泄》也是一部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也许就是因为有这部电影的出现，才导致了《东宫西宫》最终落选主竞赛单元。
但不管怎么说，有三部华语电影同时亮相戛纳影展，对华语电影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而且今年又恰逢戛纳国际电影节五十周年，更加具有纪念意义。
但是在有关部门的眼里《东宫西宫》就象是混入一锅香喷喷的肉粥里的一颗老鼠屎。尤其这部他们三令五申严令禁止的诋毁社会主义形象，涉嫌宣传腐化思维的电影居然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戛纳影展上，还凌驾于由他们推荐的，能够代表中国电影的水平的《有话好好说》之上，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对于有关部门来说那是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于是又马上把张远提溜过去，严厉训斥的同时，命令他必须把电影从戛纳撤下来，并且等待组织进一步处理。
张远是个老油条，早就想好了对策。他双手一摊，告诉有关部门，电影是法国人投资，人家是老板，参展也是人家送去的，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导演，没办法。
典型的********，有关部门就是咬一百只卵，也咬不到法国人的卵上。不过据说这次有关部门的决心很大，他们已经向戛纳国际电影节去了函，要求撤下《东宫西宫》。法国人目前还没有答复，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张远决定趁着五一假期赶紧走，要不然也许就走不了了，有关部门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得，明天一早就要赶飞机，王大伦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同时又马上联系了陈彼得，走红毯得穿人家品牌的衣服。好在衣服早就做好了，正在京城办事处放着。陈彼得连忙通知他们把衣服给王大伦送过来。
早上七点半，王大伦和张远在首都机场国际出发口碰头。
“张建还没有到？”
“没有，昨天电话里说好了在十号门口碰头的。”张远显得有些焦急。
“来，正好先抽两根烟。”
一进机场十几个小时不能抽烟，王大伦摸出烟来，递给张远一根，笑道：“九点的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了，你急什么。”
张远指着自己的有眼，道：“我这右眼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又是跳个不停，总担心会有什么事发生。”
“哎哟，我说大哥，咱们可是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您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行吗？”王大伦连忙道。
张远想想也是，冲着他勉强笑了笑，算是歉意，重重地吸了口烟，苦笑道：“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晓波就这么走了，然后就是有关部门这些个破事。这次算是戳中他们的痛处了，他们要维护他们所谓的狗屁权威，估计这次很难善罢甘休。我就是担心戛纳那边会不会把我们的片子撤了。”
“难道法国人也会听他们的？”王大伦奇道。
“这是政治，你不懂。”张远叹了口气，随即自己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懂。”
呃，这话可不好接。两人站在垃圾桶旁边默默地把一根烟抽完，王大伦见张远精神状况不太好，肯定是没睡好，便道：“要不你先进去歇着，我在这里等张建。”
“不用了，估计差不多也该到了。”
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嘎吱”一声停住，就看见张建急急忙忙从车里钻出来，又要忙着开后备箱搬行李，王大伦见状，连忙过去帮忙。
“对不住，对不住。早上出门时，老娘们叽叽歪歪的，尽耽误工夫。你们早来啦？”
“没有，我们也是刚到。要不要过个瘾再进去。”王大伦道。
张建倒是有心想抽根烟，但看到张远的脸色，马上摇头道：“算了，我看老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王大伦很有眼色，连忙找了辆小推车把三个人的行李搬到上去，推着朝海关走去。因为是节假日，又是上午的航班，海关那边排队的人不是太多，很快就轮到了，张建第一个过了关，轮到张远的时候，却出了麻烦，海关官员请他到旁边等一下，然后朝王大伦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通关。
王大伦见状也顾不得过关了，连忙走过去问张远：“怎么回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让我出去呗！”张远冷笑道。不过看着神情倒是平静。
“妈的，还真让他自己给说着了。”王大伦暗暗骂了一句，只能在一旁陪着张远。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边检站工作人员走过来，请张远走一趟。
这时，已经过了关的张建也很着急，站在门口问怎么回事？
“建哥，你先等着，我过去看看再说。”
王大伦回了他一句，连忙推着行李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到了机场办公室，王大伦想跟着一块儿进去，却被工作人员阻止。
“他是我朋友。”
张远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那位工作人员还算客气，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进了办公室，没啥大事，主要是怕在外面万一大吵起来影响不好，首都机场嘛，要代表首都的脸面。所以工作人员把张远请进办公室，然后正式向他传达了有关方面的决定，限制他近期出镜，护照暂时被扣留。
“是不是还要把我抓起来呀？”张远冷笑着问道。
“我们只是执行有关部门的决定，并不限制你在国内的行动自由。张先生，请你理解。”工作人员说的很客气。
护照都没收了，再跟他们大吵大闹也没个屁用。一出来，王大伦就焦急地问道：“那我们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我估计法国人肯定是拒绝撤下我们的电影，所以他们这才狗急跳墙，不让我去参加影展。这帮dog养的！”张远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又道：“这样，我先跟老克打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一下。”
张远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国际长途，联系到了老克。果然如张远所说的，就在昨天戛纳国际电影节组委会已经正式拒绝了有关部门要求他们撤下电影《东宫西宫》的请求。
“大伦，你和张建过去，到时老克会到机场接你们，那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可以禁止我出境，但禁止不了我们的电影参加戛纳影展。去吧，去长长见识，这次没机会，咱们再等下次。放心吧，我欠你一个影帝呢。”临行前，张远反倒是拍着王大伦的肩膀安慰他。
《东宫西宫》没有入围主竞赛单元，就意味着王大伦失去了角逐影帝的资格。王大伦虽然很失望，但也不至于狂妄到非要拿戛纳影帝的地步。
王大伦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等他在海关柜台办完出境手续，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张远依旧站在那里，正在朝他挥手道别。
王大伦也朝他挥了挥手，他知道其实张远一定很遗憾，但有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汉莎航空的班机经停法兰克福，到达法国尼斯机场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老克已经等候在机场迎接了。
因为出了张远被限制出境的事，大家的心情比较沉重，拥抱寒暄了一下，便匆匆赶往戛纳。
虽然戛纳和尼斯是两个城市，但两地相距也就二十公里，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跟京城市区到首都机场差不多时间。
老克很忙，把他们送到酒店便告辞了。王大伦和张建两人坐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咱们干什么？”王大伦问。
“还能干什么？等着呗！”张建打了个哈欠，这时候京城时间差不多已是凌晨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因为张远没来，老克还算有良心，没有取消事先订好的房间，王大伦和张建一人一间，也让他免受张建那风笛般的呼噜之苦。
于是他们两人跟在马塔布拉塔时一样，接下去的几天，两人就在戛纳城里乱逛。戛纳比马塔布拉塔还要小的多，总共才七万人口，不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非常多。五月已经进入了旅游旺季，除了国际电影节，还有国际赛艇节、国际音乐唱片节、含羞草节啥的。当然最盛大、最著名的还是为期两周的国际电影节，更何况今年还是五十周年大庆。
第三十八章 退出
这天王大伦和张建从外面闲逛回来，刚走进酒店大堂，就看见一队人马从电梯里出来。张建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打招呼：“张导，你好。”
王大伦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精瘦精瘦的，不正是张大导嘛！
“哟，张建，你好，你好。”张大导以前跟张建合作过，也算是熟人，热情地握手。
张大导身后还跟着两个，一个长的跟他差不多，比他还老点，矮点；另一个个子挺高，大脑门，小眼睛，招风耳。他们都跟张建认识，一一握手打招呼。
“哦，这是我朋友，演员，王大伦。”
张建不忘介绍一下身边的小兄弟，对面的人，根本不用介绍，只要在圈子里混的，都认识。
王大伦连忙道：“张导好，姜闻老师好，刘……哦不，李老师好。”
眼前这三位都是圈内的绝对大咖，王大伦一激动，差点把人给叫错了，很不好意思，连忙补救道：“对不起，李老师。”
李宝田还未说话，就听见姜闻哈哈大笑道：“不怪，不怪，我们私底下叫李老师也叫罗锅子，你想叫刘罗锅也没错。”
“没事，没事。”李宝田老师也是一脸慈祥的笑呵呵道。
“没想到我们还住在同一家酒店……”那边张建刚刚跟张大导聊到一半，嗯，突然发现不对，不但张大导，后面两位的神情都变的很奇怪。还有他们一个个居然还拖着行李，这是要退房还是怎么滴，后天影展就要开幕了。
“这个……国内来通知了，让我们这个……退出戛纳影展。”张大导十分尴尬的说道。
“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出呀？”张建一听都有些懵逼了。
“这都是上面的……”
张大导话刚刚说了一半，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另一部电梯门开了，打头的那位，哟，王大伦的眼睛顿时一亮，大长腿，超短裙，一件时尚的橘黄色小背心，胸脯鼓鼓，戴着一副黑超，再看脸，涂着厚厚的粉。再仔细看，呃，似乎有些凹凸不平，还隐藏着好几粒粉刺。
“导演，闻哥，李老师，你们怎么还在呀？”大长腿咔咔咔走过来。
“哦，正好遇到朋友了，对了，你们应该认识吧？”张大导说道。
“认识，认识。瞿影，你好。”张建连忙伸出手，打招呼。
“哟，张老师，你好呀。”瞿影面对张建伸过来的手却视若无睹，虽然也打了招呼，但阴阳怪气的，明显带着嘲讽。
张建一愣，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大模，却又听到瞿影道：“你们是高兴了，可我们就得灰溜溜的滚蛋了。”
原本瞿影参加这次的戛纳影展简直乐疯了，虽然《有话好好说》仅仅是入围了非竞赛的展映单元，但是能走红毯啊！这对于一个模特出身的她意味什么？扳扳手指头能走上戛纳红毯的中国女明星（不包括港台）似乎也不超过一只手。代言的服装品牌还专门为她定制了走红毯时的晚礼服。正当她憧憬着走在红毯上，无数镜头对准自己，镁光灯闪烁的美妙时刻时，国内的一则通告彻底粉碎了她的美梦。就是因为那部可恨的《东宫西宫》，导致国内要求他们退出戛纳影展。张大导不敢不听，于是大家只得收拾行李准备滚蛋。
没想到走出电梯就碰上了《东宫西宫》的摄影师张建，瞿影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可怜的张建便成了她的出气筒。
张建和王大伦都听懂了，他们没想到有关部门会做的如此决绝，不但限制了张远出境，还让本国的电影退出戛纳影展，真是让人实在是无语。
两人也顾不得跟瞿影生气，面对一脸苦逼的张大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瞿影，这，这事也不怪张建他们，都是那些吃人饭，不，不干的人事的家伙捣鼓出来的，特么的……”
姜闻操着他那口独特的沙哑又带着点低音炮的声音，出来打抱不平，不过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身旁的李宝田拉了一下，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说出来就不好了吗，老艺术家还是很懂的分寸的。
“呵呵，没事，没事。张建，那个……哦，小王，那我们先走了。”
事情已经捅破了，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张大导打了个哈哈，就告辞了。看的出来张大导心里还是很窝火的，这个火朝谁发，不好说，但对《东宫西宫》肯定不会有好感。可是他又不能说，三年前，让他在这里风光无限的作品——《活着》同样也是禁片，说了等于就是在打自己的耳光。
李宝田老师也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瞿影依旧不爽，冷哼了一声，扭着腰高跟鞋“踏踏”地跟在张大导后面。姜闻跟张建是老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到王大伦跟前，眯着小眼睛打量了一番，道：“小伙子，你那片子我看了，不错！有机会咱们合作一把。”
王大伦一愣，但马上意识到也许人家是客气，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连忙握住姜闻的大手，道：“谢谢姜老师。”
“嘿嘿。”姜闻笑了笑，刚走出去两步，又回头指着王大伦道：“以后别叫老师，象刘老师那样的才是老师，咱还没到那个岁数。”
目送着这帮人走出酒店大门，两人面面相觑。张建愁眉苦脸的长叹一声，道：“这下张远算是把张大导给得罪大发了。”
反正不管得罪不得罪，滚蛋的滚蛋了，该留下的还是要留下来。这不很快就到了影展开幕的那天。
“哇喔，大伦，你的西装真漂亮。”
王大伦今天特地换上了代言品牌定做的服装，衬衫、领结、马甲、小翻领西装，尤其是裤子，比他平时穿的都要瘦一点，走起路来，两条大长腿咔咔咔，特有带感。
一见面，老克就长大了嘴巴，很夸张地张开双臂就要过来拥抱他。最近片子卖的挺火，这货的心情很不错。
“抱一下就行了，别亲啊！”王大伦勉强跟他抱了一下，最受不了他们法国人的吻面礼，被一个老男人脸贴脸，还要嘴里发出“啵，啵”两声，尽管不是真的亲，但每次身上都会起鸡皮疙瘩。
“这可是我们法国人很隆重的理解，就象你们中国人作揖一样。”老克幽怨道。
“我不是法国人，受不了这个。要不我给您作个揖，给您请个安。”
“大伦，你真是个没有情趣的家伙。”
大家都是老朋友，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说笑一番后，老克又道：“大伦，半年不见，你的英语水平让我感到惊讶。张建，你可还是老样子。”
张建则苦笑道：“这家伙就是个怪胎。”
别说老克惊讶，刚到戛纳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这家伙的英语一下子就变的挺溜，上街尽跟人家聊天了，拽的不得了。
“那是因为我找了个好老师。我必须要学好英语，不然我就不能好好的欣赏那么多优秀的电影。”王大伦笑道。
戛纳是个旅游城市，街上十个人里几乎有七八个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大部分都会说英语。来戛纳这几天，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英语口语进步了不少，甚至还能在海边勾搭勾搭鬼妹啥的。
“大伦，你很好学。作为一名演员将来想要走国际化路线，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那是必须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学一学我们的法语，要知道法语跟你们的汉语一样，都是这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
法国人总是很自恋的，他们总认为在欧洲，法语是最高贵的语言，他们看不起英语，但是他们又几乎人人会说英语。好吧，看在你还赞美汉语的份上，就不给你白眼了。
开幕式下午六点开始，组委会还算给面子，《东宫西宫》剧组的出场排的比较靠后，三人吃了点东西，差不多六点半到戛纳电影宫。不过还是来早了，先在旁边候场。
王大伦去年参加了阿根廷的马塔布拉塔国际电影节，也算是见过世面，但一到现场他立马就被眼前的大场面给狠狠的震了一下。
虽然马塔布拉塔国际电影节和戛纳国际电影节都是国际a级电影节，但档次明显差了一大截。光说来采访的媒体，密密麻麻分布在红毯两侧，比马塔布拉塔多一倍都不止。还有那些出席的明星们，更是不好比。
瞧瞧，王大伦都看到谁了？《洛城机密》剧组的凯文.史派西，罗素.克罗；《惊爆烽火线》剧组的伍迪.哈里森；哦还有，《可人儿》剧组的肖恩.潘，约翰.特拉沃尔塔，罗宾.怀特，都是好莱坞一线明星。
尤其是当他看到凯文.史派西和罗宾.怀特，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弗兰克和克莱尔这对《纸牌屋》中极品夫妻居然会齐聚戛纳。
第三十九章 红毯
正当他正嘴里嘟囔着，外面又进来一群人，大部分都是东方人的面孔。打头的一个瘦高个儿，戴着副墨镜，但后面跟着的两个矮个儿，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连想都没想就跑过去，道：“哥哥，你好！梁先生，你好！”
张国荣和梁朝韦原本跟着王墨镜往里面走，突然蹿出来一个东方人，用国语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哥哥，是张国荣的粉丝对他昵称，张国荣愣了一下，还朝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剧组和明星候场走红毯的地方，不可能有粉丝进去，而且对方穿着的很正式，似乎也是要走红毯的。
他之前就知道这次戛纳影展有三部华语电影入围，不过前两天大陆著名导演张大导的剧组已经退出了影展，剩下的就应该就是《东宫西宫》剧组。这部电影据说还是大陆第一部同志电影，入围了影展“一种注目”单元。因为这次他们带来的也是一部同类题材的电影，所以张国荣还挺好奇的。
他很有礼貌地跟王大伦握了握手，道：“你好，你好！请问你是《东宫西宫》剧组的？”
“是的，是的。”王大伦激动的连连点头。
两辈子张国荣都是他的偶像，到现在他在卡拉ok唱歌，最拿手的就是《沉默是金》和《风继续吹》。这次终于有机会看到活的了。
“梁先生，你好。”接着他又跟梁朝韦握手，虽然他不是梁朝韦的粉丝，但人家的戏确实好。
“王先生，你好。”梁朝韦也很客气道。
“咦，你认识我？”王大伦愣住了。
梁朝韦有些羞涩地微笑道：“我看过《东宫西宫》，你演的小史真的很不错。”
旁边的张国荣也很惊讶，连忙用粤语问他：“你在什么时候看过《东宫西宫》，香港好象没上映吧？”
“在阿根廷，我们在那里拍戏的时候，那里正好上映。”梁朝韦道。
“哇，你不够意思，居然一个人去看电影，居然也不叫上我。”
“没有啦，那次正好嘉玲来探班，我们就一起出去看电影喽。”
“哈哈……”
张国荣哈哈笑着，不过马上意识到当着大陆同胞的面说粤语似乎不太礼貌，又对王大伦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聊聊什么时候看的《东宫西宫》。”
王大伦笑道：“没关系，虽然我不会说，但我能听得懂。至少我现在明白了，梁先生和嘉玲姐是真的。”
“哈哈……”张国荣又是一阵大笑，指着梁朝韦道：“你完蛋了。”
梁朝韦显得很不好意思。
好在张国荣马上又对王大伦笑道：“不过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可千万别说出去哟。”
“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
王大伦夸张地竖起食指贴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个搞笑的闭嘴动作。逗得哥哥又是一阵大笑。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王墨镜原本在前面走，听到声音回头，才发现自己的两个男主角和别人聊得挺开心，便凑了过来。
“导演，我来介绍，这位是《东宫西宫》的演员，叫……”
哥哥很热心地做介绍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王大伦连忙道：“王导演，你好，我叫王大伦，内地演员。”
“从来居世大伦先，大伦，嗯，好名字。”
王大伦没想到王墨镜这么有文化，说老实话，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一个出处，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大讲究，就是老家方言，大伦和大人谐音，王大伦就是王大人。”
他还特意用家乡话学了一遍。
王墨镜展颜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大板牙，道：“听口音，王先生是浙省人？”
“老家浙省桐庐。”
“老乡，鄙人祖籍浙省舟.山。”
王墨镜这才伸手跟王大伦握了握手，笑道：“巧了，今天这里还有一个小老乡。”
说着朝一个瘦高、长脸的青年人招了招手，“张振，过来。”
“张振，台.湾演员，祖籍也是浙省的。王大伦，内地演员。”
“浙省诸暨，伦哥，你好。”
“我是浙省桐庐的，你好。”
得，红毯候场变成了开同乡会了。
王大伦和张振握了一下手。张振这个名字，他听着觉得很耳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不过这个看似桀骜不逊的小子，倒是很客气，上来就叫哥。
接着他又意外地发现，张建居然跟王墨镜剧组的一个卷毛老外聊的很投机。更惊悚的是，这个老外居然操着一口港普，回过头跟别人说话，又是一口流利的粤语。
什么情况？
“大伦，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也是张远的朋友，杜克风，杜老师。”
“杜老师，这位就是我刚刚跟您提起的王大伦，小史的扮演者。”
张建给他们两人做了介绍，原来张远的第二部电影《京城杂种》的制片人就是杜克风，当初在拍戏的时候，摄影师出身的杜克风曾指点过张建，张建一直对他很尊敬。而杜克风现在则是王墨镜的御用摄影师。如同张远和张建，老贾和余力威。
王大伦突然发现这个圈子真的很小，比如：王大伦是张远的御用男主角，张远的老朋友是杜克风，杜克风是王墨镜的御用摄影师，王墨镜的御用男主角是梁朝韦，梁朝韦的女朋友是嘉玲姐，嘉玲姐的闺蜜是天后，不久的将来天后的闺蜜是赵微，赵微的老朋友是王大伦。
王墨镜邀请《东宫西宫》剧组参加五月十日《春光乍泄》的首映礼。老克也同样不失时机的邀请王墨镜和张国荣、梁朝韦等人参加《东宫西宫》在戛纳的首映。王墨镜和哥哥等人都爽快地答应。
影展嘛，都是酱紫的，花花轿子大家一起抬嘛。
《东宫西宫》剧组先走红毯，三个纯爷们，一字排开，王大伦居中，咔咔咔，迈上了红地毯。咋一看上去，倒是挺符合同志电影的画风。
在阿根廷有过两次走红毯的经验，王大伦显得很淡定，当走到媒体拍照区的时候，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可惜那些闪烁的镁光灯并没有对准他们，影迷们欢呼声也不是给他们的。
法国国宝级的大导演吕克.贝松和好莱坞巨星布鲁斯.威利领衔的《第五元素》剧组，很不巧的走在他们的前面。
王大伦颇受打击，正准备抬腿走人，咦！突然发现记者们的镜头开始朝他们这边移过来了，影迷们也朝这边看过来。
王大伦惊喜间连忙准备摆出已经练习了好几天的pose时，呃，记者们的镜头居然没有在对准他们的时候停留，直接就这么过去了，就这么过去……
影迷们拼命地朝着他们身后挥手欢呼着。
回头一看，哎哟喂，杰克船长正手牵着他那位名模女友正在缓缓走来，还不停地朝两边的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
更为奇葩的是杰克船长那位名模女友居然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唐装，你穿唐装就穿唐装呗，那你干嘛连扣子都没扣，就这么敞开着。得亏是淡黄色的，要是黑色的，你是斧头帮的还是干嘛的？
王大伦左右看了看，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照相机的镜头是对准他们的。不拍是吧？看不起老子是吧？我这暴脾气，老子不走了。
旁边的张建见王大伦东张西望，迟迟不动，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赶紧的，走了。”
“等会儿。”
王大伦见杰克船长和他的名模女友就站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红毯上摆着pose拍照，索性就迈开大长腿，径直走过去了。留下张建和老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美丽的小姐，看见您穿着一件中国古典服饰，想必您一定很喜欢中国文化。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深感荣幸。”王大伦走到凯特.摩斯面前，彬彬有礼地伸出手，道。
什么中国古典服饰，什么喜欢中国文化，凯特.摩斯莫名其妙，她今天选择这件衣服不过就是看着另类，标新立异罢了，怎么跟中国扯上边了？
不过作为名模的她久经沙场，面对周围蜂拥的媒体，马上露出得体的笑容，轻轻地沾了一下他的手，点头道：“是的，我喜欢中国文化。”
什么情况？前面的那个东方人怎么在和凯特.摩斯握手交谈，难道他们认识？不管了，先拍下来再说。于是镜头纷纷对准王大伦和凯特.摩斯，咔擦，咔擦，镁光灯剧烈的闪烁，谋杀了无数的菲林。
王大伦并不清楚凯特.摩斯如今在欧洲是名噪一时的超级名模，甚至和“黑珍珠”奥米尔.坎贝尔齐名。他只是想通过这位唐装姑娘跟杰克船长搭话，人家不但是好莱坞巨星，而且还是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少年英雄历险记》的导演和主演。
“德普先生，我非常喜欢您的电影。”王大伦趁机马上转头对站在旁边的约翰尼.德普打招呼道。
德普同样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家伙来，但见自己的女朋友都跟人家打过招呼了，马上就微笑颔首道：“谢谢。”
但德普是个很自恋的人，有人说喜欢自己的电影，当然高兴了，于是又随口问道：“您最喜欢我哪部电影？”
呃？王大伦没想到德普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自己能说最喜欢他戴着阿迪达斯的头巾演的《加勒比海盗》系列的电影吗？
好在他马上想起上辈子在中央六套电影频道看过一部他脸涂的煞白，象个僵尸一样，头发乱蓬蓬，两只手都变成了剪刀的电影，片名忘了，也不知道现在这部电影有没有上映，除了《加勒比海盗》系列，他就知道这一部。
他只能硬着头皮，比划了一个剪刀的动作，道：“当然是这一部了。”
“噢，《爱德华剪刀手》，没错，这也认为这是我拍的第二好的电影。”德普夸张地笑道。
果然蒙对了！王大伦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下意识地问道：“那您认为第一好的电影是……”
德普狡黠一笑，道：“当然是我这次带来的《少年英雄历险记》，五月十四日首映，届时我非常欢迎您的光临。”
哟呵，不愧是精明的杰克船长，连广告都做上了。王大伦当然不能示弱。
“我的电影叫《东宫西宫》，这同样是我认为最好的一部电影，首映比您的电影早一天，五月十三日，我同样非常欢迎您的光临。”
“哦，我想起来了，是一部中国电影，我想一定非常有意思。不过五月十三日可不是一个幸运的日子。”
“那是你们西方人的传统，我们东方人有幸运十三之说，所以我想五月十三日对我们是幸运的。”
两人居然站在红毯上巴拉巴拉扯了一大通，眼前后面的剧组就要走过来，王大伦又非常有礼貌地跟德普和凯特告辞。临走时面对无数的镜头，他还特意摆了个正面的pose，咔擦，咔擦，镁光灯顿时又是一阵狂闪。
“你跟他们认识？”张建和老克都看傻了。
“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
“那你刚才过去什么意思？”
“谁让他们不给我拍照的，好歹我也是穿着赞助品牌在红毯上走一遭。对了，老克，别忘了给他们《少年英雄历险记》剧组发张请柬，我刚才邀请德普来参加我们十三的首映礼。”
……
“亲爱的，刚才那个有趣的家伙是谁？”那边约翰尼.德普问道。
“我不认识，他只说他是中国人。”
“真见鬼，我以为你们认识呢。不过这个家伙还真的挺有趣。”
第四十章 两手空空
张远虽然没来戛纳，但主办方还是给他安排了贵宾坐席。这个看似礼遇，给予张远声援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开幕式一结束，就有媒体拥上来采访张建和王大伦。
“请问张远导演为什么没来参加戛纳影展？”
“请问中国当局是否限制张远导演出境？你们的电影在你们国内是否真的被禁止上映？”
“据说中国有关部门发函要求主办方拒绝《东宫西宫》的参展，请问这件事是否属实？”
“请问张大导的《有话好好说》剧组退出戛纳影展，是否跟这件事有关呢？”
……
面对话筒，张建只能道：“张远导演是临时有事才不能亲临戛纳影展。”
“你问的这件事，我不清楚。”
“具体原因，我不地道。”
“嗯，不清楚。”
王大伦则对这些问题一概不回答，板着脸护送张建一路挤出人群。
除了这件事本来就有新闻点之外，这些西方媒体想抹黑中国的意图也很明显。有些事你可以关起门来发发牢骚，甚至可以天天谩骂，但是你不能跟外人讲，更不能允许外人骂。
其实王大伦和张建也特别糟心，你说这有关部门尽干这种操蛋事，脸都丢到外国去了。好在戛纳影展能让媒体关注的焦点实在太多了，他们也不可能抓着这件事不放，第二天就基本上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一二个不开眼的，几乎没有媒体再来问他们这些操蛋又不好回答的问题。
不过有一点让王大伦很高兴，第二天的不少报纸登出了他和约翰尼德普和凯特摩斯的合影，尤其是几张正面照，一身得体的西服站在两位大明星的中间，居然让他找到了几分国际巨星的敢脚。
他把这些报纸都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国。一方面想装装逼，另一方面用他的话来说，既然代言的别人的品牌，收了人家的钱，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东宫西宫》的首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大伦和张建没事自然穿梭于各个影院，观摩参展的优秀电影。
这次可不比在阿根廷的时候，已经算是精通英语的王大伦看这种带着英文字母的原版电影毫无压力，甚至还能一边看一边帮着张建翻译。而且在戛纳上映的影片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滋原味的英文片，不用看字幕就更方便了。
尤其是几部好莱坞大片，象《洛城机密》，《第五元素》，虽然王大伦在上辈子都看过，但电影绝不是盗版vcd所能比拟的，宏大的场面极具视觉冲击，让他很是津津乐道。张建却嗤之以鼻地说着风凉话，说是象这种纯粹刺激人感官的大片丝毫没有艺术性。
得，那就去看文艺片呗。两人选择了最近在媒体上很受追捧的，美国和法国联合出品的电影《可人儿》，或者也可以翻译成《她是如此美丽》。当然能够受到媒体的追捧，主要是因为这部电影汇聚了肖恩.潘，约翰.特拉沃尔塔，罗宾.怀特三位好莱坞巨星。
但看完电影，王大伦第一个感觉就是没看懂，疯狂的爱人，疯狂的关系，疯狂的没有未来，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罗宾怀特虽然是绝对主角，但她的表演一如《阿甘正传》中那位激进、****、吸.毒，却被阿甘爱了一生的女人，似乎没啥突破，让人看了觉得很眼熟。倒是肖恩.潘的表演，让他很惊艳，甚至感觉肖恩.潘才应该是那个可人儿。
五月十日，《春光乍泄》首映，王大伦和张建盛装出席。这次王墨镜手笔很大，选择了一个五百人的放映厅，门口聚集不少媒体，还有不少影迷在陆续进场，看起来人气不错。
王墨镜虽然在九四年凭借《东邪西毒》入围第51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但显然曾经在戛纳获得过金棕榈奖的哥哥更受追捧。
“大伦。”
“张建先生。”
哥哥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哥哥，我们合张影吧。”
那天开幕式后王大伦就后悔怎么忘了跟哥哥合张影，今天有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
“好啊！”哥哥笑着点头答应。
张建外号张照相，那是因为他在时候，身边总会带着照相机，随时准备捕捉镜头。
随着张建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两声，王大伦和哥哥很开心的站在一起的画面，瞬间被定格了。
哥哥是王大伦的偶像，以前只能在电视或者报纸杂志上看到他，总是感觉离得很遥远。但这次认识后，王大伦发现哥哥很开朗，很爱笑，喜欢开玩笑，甚至还有些逗逼的属性。但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人，谁会想到几年后他会自己了却人生，离开这个世界，王大伦有时想起来就感到很唏嘘。
进入影厅，五百人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剧组的工作人员把他们安排在前面两排，同排和第一排坐了十来个老外，估计不是片商就是影评人。
观众还在陆续进场，最后居然爆满了。而且因为是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戛纳电影节的主席也过来捧场。放映前，王墨镜带着哥哥、梁朝韦、张振等一众主创上台亮了亮相，又讲了几句开场白，接着灯光一暗，正式放映。
“哇！”
影片一开始就是长达数分钟的同性做.爱的镜头，哥哥和梁朝韦赤身**纠缠在一起翻滚。老外最好这口，不管男女，只要脱光，他们都爱看。王大伦则感到有些尴尬和不适应。
好不容易捱过这艰难的几分钟之后，才开始了王墨镜的风格，人物一般的寂寞，情感还是那样隔离，相互拒绝又相互吸引，风景一样的美丽，摄影一样的飘逸凌乱。
也许王墨镜讲故事的能力没有张远高超，或者说剧本原本就有差距，但要说玩技术方面，张远和王墨镜之间就差了十个张大导或者一百个老贾都不止。
《春光乍泄》绝对是王墨镜有史以来技术上最为出色的一部作品。所有玩了技术的地方都是那么的恰到好。
那些招牌的摇镜头、慢镜第一次跟电影本身贴的那么紧，完全是跟着人物的情绪去展示王墨镜的电影语言。每一个镜头都似有所指，每一个镜头都似乎在说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那些光影里的温暖和黯然可以一路穿过面前的映画，直入观众的心里。
王大伦很不喜欢哥哥在影片中何宝荣的角色，《霸王别姬》中那个风华绝代的哥哥没有任何影子，只有一个****的小痞子。但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却很能说明哥哥的演技。
整部电影的主题只有两个字——回归。黎耀辉和何宝荣之间的关系是寻求欢悦。当他们中的某个人厌烦了这种关系，就要离开。剩下的人难免寂寞，可是寂寞就要回归。
张振伫立在“世界尽头”，生发出感想：“到了尽头，我想回家。”一九九七年春光乍泄的时分，梁朝韦在台.北领悟到，张振之所以能开开心心在外流浪，是因为有个地方可以回去。梁朝韦已经回到了北半球，回到了华人世界，很快就要回到香港。而香港本身，也要回去：这是一九九七，回归之年。
又如张振在电影中说的那样，“没有去过的地方才好玩”，“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这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青春的忧伤、对无限的渴望以及注定失落的命运和“不如从头开始吧”、“不如归去”、“到了尽头，我想回家。”的无奈。恰恰反映在香港回归之前，香港人的焦虑和矛盾的心情。
这就是王墨镜的高明之处，这不单单是一部同志爱情的电影，还有更深刻的含义，显然在这方面《东宫西宫》是无法企及的。或许这就是《春光乍泄》能战胜《东宫西宫》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唯一原因。
五月十三日的确不是一个幸运的日子，世界流行乐坛巨星mj突降戛纳出席《ghosts》首映礼。这个消息顿时引爆了整个戛纳，几乎万人空巷，差不多全戛纳的警察都到现场去维持秩序。
同时举行的《东宫西宫》首映礼，二百人的影厅里只有可怜巴巴不到的小猫三两只，而且不少还是中国留学生。他们还都是冲着国产、同志、禁片这些吸引国人眼球字眼，慕名而来的。
约翰尼德普和他的名模凯特摩斯并没有没有应邀前来。当然，第二天《英雄少年历险记》的首映礼，王大伦也没有必要去捧臭脚。咱们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个礼尚往来。
好在第二天mj离开戛纳后，《东宫西宫》的上座率开始缓慢提升了，虽然没有出现爆满的场景，但总体反响还不错。毕竟排除政治上的因素，单就电影本身，《东宫西宫》也是一部不错的电影。
期间，王大伦又去看了一部叫《鳗鱼》的日本电影。导演今村昌平在亚洲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导演，王大伦在电影学院就听说过他的名字。早在一九八三年，今村昌平就凭借翻拍《楢山节考》拿到过戛纳影展的金棕榈奖。
王大伦去看这部电影倒并不是冲着今村昌平大导演的名头，而是《鳗鱼》这个片名，还是日本电影，总会让他联想起，类似看姐姐如何杀死鳗鱼，这种污污的画面。
当然电影中不可能有这种情节，是讲一个精神被囚禁的男人，和一个被伤痛所囚禁的女人，慢慢走到一起的故事。王大伦在看这部电影之前，是完全抱着一副轻松的心情，但当他看完整部电影，却如同经历了一个暗黑的世界。
影片很残酷，面对人性的底线，导演总是竭尽全力的描述脱离了道德束缚的生命的原始状态，让生活被**和本能推动着，直至毁灭。这或许才是人性中最真实，最自然的东西。
那条养在狭小浴缸里的滑腻潮湿的鳗鱼贯穿了整部影片的始终，它的存在，代表了看不见的****，代表了摆脱不了的罪恶，代表了一种对救赎的渴望。
导演将人和动物之间的不同属性以一种更加纯粹的方式来进行表达，让人性和兽性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让生命最朴素的一面和最鄙陋的一面同时呈现在观众的面前，而观众则通过影片看见的是那些美丽与丑恶，善良和罪恶，善良与残忍，坚守和放弃……而这些都无关乎道德，只是纯粹的一种行为，是为了救赎而预先埋下的伏笔。
而当你看完整部电影，你可以更加清醒地认识自我，更加理智的去对待那些稍纵即逝的小邪恶。
其实张远在《东宫西宫》中所要表达的也是这些东西，但比之却远远不如。就算在讲故事方面，如果《鳗鱼》打十分的话，那《东宫西宫》只能打五分。
五月二十日，戛纳影展闭幕。
最重要的几个奖项：最佳女主角颁给了英国女演员凯西.伯克；肖恩.潘则凭借其在《可人儿》中的不俗演技，不出意料地摘得了影帝的桂冠；华人导演安叔的《冰风暴》荣获最佳编剧；最大的冷门则是最佳导演，王墨镜击败了呼声很高的今村昌平，荣获最佳导演；评委会大奖颁给了加拿大电影《意外的春天》，可惜王大伦没去看这部影片。金棕榈奖则下了个双黄蛋，分别是广受好评的日本电影《鳗鱼》和不太引人注目的伊朗电影《樱桃的滋味》。
除了文艺片《可人儿》摘得了影帝和技术大奖之外，其它数部好莱坞大片全军覆灭。再一次证明了所谓好莱坞大片在戛纳不受待见。
入围一种注目单元的《东宫西宫》自然也是两手空空。不过拷贝却卖的相当不错。由于法国外交和文化部下属的南部基金和鹿特丹巴尔斯基金会的赞助都是不求回报的，所以身为制片人之一的张远这次赚的盆满钵满，对他来说也算是个补偿吧。
第四十一章 理念分歧
上次回家只是匆匆睡了一个晚上，屋子里早已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灰，这让有些洁癖的王大伦不能忍受。他不顾旅途的疲劳，放下行李就开始打扫屋子。
五月底京城已经很热了，换掉厚厚的被子、垫被和床单，趁着难得不是雾霾天，太阳又好，该洗的洗，该晒的晒，换上草席和空调被。
忙完，洗个澡，躺在清凉的席子上，王大伦真想睡一觉，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但老式的洗衣机里还在洗着床单被套，漂洗、甩干还得人工操作，只能点了一根躺在床上发呆。
话说这房子租了快一年了，算算从过年到现在差不多有三个月空着，感觉有点亏，但也没办法。
王大伦原本还想着暂时买不起大房子，先买了个小户型。年前离小区不远，就在三环边上有个楼盘开盘，售楼处巨大的条幅上写着每平米只有五千，地段不错，五十来平米的小户型，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万，三成首付十万块钱就够了。
去年他拍了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外加一个广告，再加上家里硬塞给他的生活费，差不多有八万多了。原本还想着今年上半年再接部戏，就差不多能凑够首付了，至于每个月的还贷，就算暂时接不到戏，只要节省点，跑跑龙套啥的也应该能应付。
结果上半年戏是接到了，可非但没收入反而还贴进去了一万块。加上两次出国，虽说包吃包住包机票，但买点纪念品、小礼物啥的，总得花一点。还有房租、生活费，现在手里只剩下五万了，下个月又得交半年房租，又得好几千，看来买房大计还是遥遥无期呀。
第二天，睡醒了起来，打了一圈电话，告诉朋友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张远在外地忙着拍mv，只在电话里匆匆说了一句：等下个星期回来再聊。老贾则在新影厂借了间屋子，正在那里撸片呢。张璐老师那里，暂时没联系上，房东老头说人不在，等回来再通知。至于刘玲和赵微两个，则吵着要礼物还要让他请客吃饭。
“叮咚……”
王大伦拎着勺子，开门，只有刘玲和赵微两个人。
“咦，你们的小明和昆儿呢？”
“什么叫我们的小明和昆儿？两个月不见，皮又痒了是吧？”江德花还是那么彪悍，朝他瞪了一眼。马上鼻子又抽了抽，闻到屋里的香味，就跑到炉灶前，低头去掀锅盖，“做了什么好吃的？”
“哎，小心点。”王大伦连忙拉了她一把，锅里的蒸汽蒸腾而上，里面正炖着一只鸡。
“好香啊，可以吃了吗？”刘玲拿起筷子戳了戳锅里的鸡。
“还得闷个十几二十分钟，我再炒两个蔬菜就得了。”
赵微则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小明和昆儿，玲姐都不喜欢。”
刘玲耳朵尖，听到了，马上指着赵微吵吵道：“人家小明喜欢的是你好不好，别一天到晚拿我当挡箭牌。”
“那昆儿呢？”王大伦尝了尝鸡汤的咸淡，随口问道。
刘玲泼辣，陈昆闷骚，他们两人要是凑成一对，那画风……嗯，应该很和谐。
“人家早有心有所属了。”
“谁呀？”
“跟她一个宿舍的，魔都来的小妖精。”刘玲指着赵微道。
“哟，听起来酸溜溜的。姐，你要是真喜欢，弟弟帮你去夺回来。”王大伦笑道。
“放屁，只有老娘看不上的人，没有别人嫌弃老娘的份。我去里屋看电视了，饭好了叫我一声。”刘玲虎着脸啪嗒啪嗒走进了里屋，接着就听见电视机里的声音。
“喂，她这是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似的，该不会真的看上那昆儿了吧？”王大伦有点莫名其妙，问赵微道。
“没有。”赵微摇摇头，小心地看了看里屋，压低声音道：“玲姐，好久没有接到戏了。”
王大伦想想也是，以前刘玲片约是挺多的，但自从去年拍完《虎门大桥》之后，都闲了一年多了。
“我接到了一部戏。”赵微又憋出一句道。
“啥戏？”
“片名制片方要求保密，是一部清宫戏，琼遥老师的剧本。”
“哟，还保密呢……啥？琼遥的剧本，清宫戏！”
王大伦脑中一转，就象被一道闪电照亮。卧槽，不就是那部捧红了赵微、林心茹、大鼻孔周，还有那个霸气的小丫头的神剧嘛！
那部神剧可谓开创了清宫电视剧的一个时代，不但风靡了大陆、港澳台，还把韩国以及整个东南亚都席卷了进去，在所有这些地方全部都创造了收视率的神话。
“你听说过？”
“没有。”王大伦赶紧摇摇头，道：“琼遥的戏一定能红，你是女一号吧？恭喜你啊！”
“嗯，是双女主。戏都没拍呢，能不能红还不一定。”赵微略显有些羞涩道。
其实这时候王大伦并不知道赵微一开始定的角色不是小燕子，而是紫薇。他只是对赵微怎么被选上有些好奇，又问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有人介绍啊？”
“没人介绍，就是剧组来学校挑演员，组织我们试了下镜，我就被稀里糊涂的选上了。不过我听说琼遥老师以前看过我演的《姐姐妹妹闯京城》。”
《姐姐妹妹闯京城》这部戏是赵微还在魔都上谢晋艺校的时候拍的，是部轻喜剧，赵微在里面演一个高考落榜的小女孩来京城闯荡的故事。据说赵微演的挺好，可惜王大伦没看过。
接着赵微又指了指里屋，小声道：“其实本来玲姐也是有机会的，来挑演员的副导演，玲姐认识，以前一起合作过的，人家也把她推荐上去了。结果……”
“结果什么？快说呀。”
“结果据说是琼遥老师看了照片后，认为她岁数太大了，不合适！”
“噗……”
刘玲岁数大吗？跟他同龄，今年刚满二十三，一点儿都不大，可就是长的有些老相，也难怪她之前拍的几部电视剧，演的都是偏成熟的主旋律角色。
招待了不爽的姐姐和窃喜的妹妹一顿大餐，又颠颠的奉上在法国买的小礼物，这才把两位美女打发走。
话说王大伦从法国回来后，算是彻底闲赋在家了。说来也奇怪，《东宫西宫》固然被禁，但《雷雨》早在去年十一月份就在中央台热播了，之后又在各地方台播出，广受好评。田海容那丫头红了，听说还片约不断。按理说王大伦演的周冲在戏里表现还可以，但就是没人来找他拍戏。
看来还又得要到各处去投简历，或者是不是真该接受张远的提议，找个经纪人啥的。不过刚回来他还不急，决定先等等看再说。
这天下午，王大伦没啥事，就跑到新影厂去看看老贾那边片子的后期做的怎么样了。老贾和录音兼剪辑的林小玲已经在新影厂的小屋里泡了大半个月了。
王大伦过去的时候，正巧套片机坏了，厂里的师傅正在敲敲打打。一边修一边嘴里还在埋怨厂里的领导，说是厂里把原来十六毫米的设备给折了，说是已经没人来做十六毫米的片子了。
老贾给了王大伦一个无奈的眼神，解释道：“没办法，这机器是临时用三十五毫米的改的。”
王大伦点点头，二十万的投资就是想用三十五毫米的胶片也用不起啊。
两人走到门口抽烟，老贾显得特不好意思道：“大伦，还有个事我得先跟你打个招呼。电影拍完，这钱都用的差不多了，你的片酬还有垫付的那一万块还得过些时候再说。”
“卧槽，老贾，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过来是向你讨债的吧？我就是没事来看看你和小玲姐。你要是再这么说，我拔腿就走。”
看着老贾这张苦逼脸，王大伦心里也挺别扭的。按理说老贾给人拍个广告或者画画什么的，不缺钱花，但是他就喜欢拍电影，这些年没少折腾，自己的包括好多朋友的钱都折进去了。眼下应该说是他最难的时候，其实也是黎明前的黑暗，只是老贾没有意识到罢了。
于是王大伦又道：“行了，老贾，没事！这段时间你要是手头依旧不方便，我这儿还有点，不多，两三万应该不成问题。”
“方便，方便。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老贾连忙道。
看着老贾态度端正，王大伦这才点点头。接着又朝屋里望了望，小声问道：“对了，老贾，我看小玲姐怎么有点不高兴，是不是你又训人家了？”
相处久了，王大伦很了解这位八一制片厂的女军官，有什么事都喜欢放在脸上。刚才他进门跟林小玲打了招呼，林小玲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凑过来开开玩笑啥的，一个人板着脸坐在那里摆弄着录音机，一看就知道不高兴。
“我哪敢欺负她呀？”
说起来老贾也是一肚子的牢骚，原来片子已经剪的差不多了，接下去就要进行混录。老贾原本的方案是要保留所有的同期声，有的地方还要适当的加强。但林小玲却不认同老贾的这个混录方案。她按电影学院里教的概念，认定声音要做得干净，环境中与叙事无关的同期声应该处理。于是双方各执己见，一时相持不下。
其实老贾和林小玲说来也怪，老贾有女朋友，林小玲也有男朋友，但两人的关系却非常好，配合十分默契。不过两人之间不掺杂丝毫男女之情，就是那种纯粹的朋友和工作上的伙伴
老贾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他认定了，就很难再听得见别人的意见。于是没过几天，王大伦就听王红伟说，老贾更换了录音师，找来了他们在文学班的同学张旸帮忙。
张旸以前在电影学院也算是个名人，虽然学文学的却还兼带着搞摇滚，组织了一个叫什么“清醒”的乐队，学校有活动，还经常上台演出。听王红伟说张旸很认同老贾的声音观念。
不过事后老贾也解释了，他和林小玲之间单纯就是工作理念发生了分歧，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第四十二章 新戏
“没想到你的口语进步这么快！”两个多月不见，张璐老师再一次惊讶了。
王大伦颇为得意地笑道：“就是在戛纳的这二十天里，我天天跟那些老外说英语，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慢慢的就开始变溜了。”
“口语就是要多说，还需要有个语言环境。不过你二十天就能进步这么快，不得不说你是个语言天才。”说着，张璐苦笑了一下道：“以你现在的口语水平和读写能力，你完全可以正常的交流和阅读了，我没什么可教的了。”
王大伦急道：“不行，不行。我都还没达到你的水平呢。”
呃，张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实际上你的口语水平已经和我差不多了，至于读写能力是靠平时积累的，你只要多看看原版的书，写写短文什么的，就能提高了。再说以你现在的水平，我觉得即便是去靠托福都没啥问题了。没必要再专门请个老师教。”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会法语不？我在那边一直听那些法国佬说法语怎么怎么高贵，还让我学学法语啥的。要不你教教我法语吧？”
“我不会法语。”张璐摇摇头。
“那……”王大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璐低着头，默默的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我知道你想帮我，谢谢你的好意。本来这次过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毕业了。”
王大伦这才想起张璐是北外大四的学生，还有一个月可不是就要毕业了。
“那你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张璐点点头，又看了他一眼，道：“毕业后我就要离开京城了。”
“啥？你要离开京城？”
王大伦很惊讶，因为张璐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即便是学校统一分配，按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的原则，她也不可能去外地。再说，留在京城毕竟机会多，这年头不知道有多少外地学子，打破脑袋都想留下来。
“嗯，我的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份翻译社的工作，不在京城。”张璐低着头轻声道。
王大伦目光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儿，也许她是想离开京城这块伤心地，如同自己上辈子宁可在外面流浪也不想回老家。
“那，那你什么时候走？”
“等学校开过毕业典礼，拿到毕业证就走。”
“哦，对了，你要去哪个城市？”
“浙省，杭.州。”
“啥，你要去杭.州？”王大伦一下子蹦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心塞的感觉，一下子通透了，不由哈哈笑道：“我老家就是杭.州的。”
张璐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王大伦是浙省杭.州人。她从不关心教学以外的事，也很少会跟学生聊其它的。也许就是上次的那顿饭，才让她感觉自己有必要临走时跟王大伦告个别。
“其实我也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杭.州人，我老家在杭.州下属的一个小县，叫桐庐，你听说吗？”
张璐摇摇头。
“不过离杭.州市区不远，坐大巴两个小时左右。以后我回家路过杭州的时候，就来看你，到时候也欢迎你去我们家玩。我告诉你我们老家有山有水，风光可好了，离千岛湖也不远，我还可以带你去玩……”
王大伦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大通，张璐看着他，听的很认真，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
“对了，到时候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王大伦接着又道。
“不用了，到时候会有同事来接我，一块儿去杭州的。”
张璐停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其实翻译社的老板在京城也有公司，我上个月就已经通过面试，在京城的公司里实习了。公司的大部分同事都是你们杭.州人，经常需要回杭.州，所以到时候我跟他们一块走。”
“这样也挺好的，那……那要不这样吧，我马上去买点菜，今天你就在这里吃饭，也算是提前为你践行吧。”王大伦想了想，很诚恳地发出邀请。
“谢谢，不……”张璐习惯性地就要开口拒绝，但当她看到王大伦眼中那真挚的目光，心中顿时一软，道：“那就麻烦你了。”
王大伦很高兴，连忙笑着道：“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我这就去买菜，你想吃点什么？”
“糖醋排骨吧，你上次做的糖醋排骨非常好吃。”既然决定留下来吃饭，张璐也就不客气了，笑着点了一道菜。
“没问题，那还有呢？”
“嗯，随便吧，不用太多的。”
那天晚上，王大伦炒了好几个菜，都是拿手的，虽然也买了酒，但是张璐没有喝。或许她感觉在一个男人家里没有安全感，王大伦也没有刻意去劝，两人面对面坐着平平淡淡的吃完了晚饭。之后，又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送走张璐后，王大伦感觉自己象是突然松了口气。当得知张璐的不幸遭遇后，他似乎有种打心眼里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的感觉。以前觉得她过的很苦，王大伦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今张璐毕业了，要离开京城了，也许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王大伦真心地希望她能忘掉痛苦，在杭.州开启她崭新的人生。
回来的路上腰里的呼机叫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是张远的手机号码，王大伦赶紧一路小跑回家，给他回电话。
“张哥，什么事？”
“明天中午出来一起吃个饭。”
“你回来啦？”
王大伦上次跟他通电话，说是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嗯，提前拍完了，刚刚到京城。”
“那行，那就明天中午见。”
张远很讲义气，上次从阿根廷回来，他就摆了好几桌。这次在戛纳虽然没得奖，但片子买得不错，照他的脾气，一定会召集弟兄们一起搓一顿。
第二天中午，王大伦来到一家不大但颇上档次的饭店，这里是张远的老据点，平时张远召集弟兄们聚聚都会在这里。
门口停着那辆红色夏利说明主人已经到了，服务员带着他来到二楼张先生的包间。包间不大，桌子也是六人的小桌。
“我还以为是剧组弟兄们的聚会呢，还有谁啊？”王大伦坐下来意外地问道。
张远正坐着悠闲地喝着茶，扔了一根烟给他，道：“没别人，就老张和我的一个朋友。他是北影厂的导演，最近要开拍一部新戏，老张是摄影。至于你嘛，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挺适合的，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王大伦明白了，这段时间他正愁没戏拍，连忙起身给张远的杯子里加满茶，点头哈腰道：“谢谢张哥。今天这顿饭兄弟买单。”
张远最看不得他这副小人的模样，笑骂道：“滚蛋！你小子给我少来这套。成不成的，我可不敢打包票，得人家看你合不合适。”
“那是，那是。不管怎么说，兄弟都要谢谢张哥的关照。张哥，您抽烟。”说着，王大伦又很狗腿的敬烟，点火。
好朋友一般有两种，一种不用说什么都在心里记着。另外一种就象王大伦和张远这样的，你越不喜欢的东西，我越是要做给你看，开个玩笑，大家哈哈一乐，但事情同样记在心里。
“瞧你这出息！”张远笑眯眯地点了烟，又道：“对了，过些日子我准备换辆车，这辆夏利你就开着吧。”
“哎哟，张哥，我可没那么多钱，要不分期付款？”王大伦挠挠脑瓜子，苦着脸道。
“谁要你钱了，送你的。等我的新车到了，咱们就去转个籍。”
王大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为有车一族了，但张远大方，不等于自己就要脸皮厚，什么好处都接不是，连忙拱手道：“张哥，你的好意兄弟我心领了。但这车……”
“怎么，看不上呀？”张远眼睛一瞪。
“不是，不是。主要是兄弟受之有愧啊，再说我都没驾驶证。”
“啥？你不会开车呀？”张远很奇怪，“去年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换轮胎那个利落，我还以为你是老司机呢。”
“我以前学过修车，开车我倒是会，可就是没证。”
“这样啊，要不你去考个证。过两天我给你找个驾校的朋友……”张远说着，看到王大伦还要拒绝，摆摆手，很认真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这次承蒙弟兄们帮忙，《东宫西宫》在国外卖的不错，我张远也小发了一笔。我一个人吃肉，弟兄们总得喝点汤吧，所以弟兄们该意思的，我都会意思到。你呢，我就不给你现钱了，就这辆车了。”
说完，还不容置疑地一瞪眼，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婆婆妈妈了。”
其实王大伦巴不得张远给他现钱，现在总不能拿到车再转手卖了吧，只得苦着脸点点头。
张远笑道：“你小子，别不知足了。这车的保险和年检，我上个月刚刚才办好，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知足，知足。谢谢张哥。”王大伦又腆着脸问道：“张哥，这次你打算换辆什么车，大奔还是宝马？”
“你小子把我当成爆发户了啦，就一辆捷达。最近我和宁黛正在琢磨一个戏，要跑不少地方，我怕这小夏利吃不住劲，所以就打算换一辆。你以为我想显摆呢。”张远道。
“哟，张哥，又要开新戏了。”王大伦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他可不管张远的电影能不能在国内上映。接连跑了两个电影节，他的眼界早就开了。更何况他还真的卯着劲，想拿个影帝回来。欧洲三大电影节的影帝他不敢奢望，但其他电影节总可以想想的。做人嘛，就是要有点追求。
“看什么看，这部戏只有女主角没有男主角，你小子没戏。”张远一看就明白这货的心思。
一听只有女主角没有男主角，王大伦就泄气了，但一想到某个人，眼珠马上骨碌碌转了转，又问道：“张哥，新戏主要讲什么的？”
张远笑道：“目前只有一个想法，想拍一个关于女子监狱中女囚犯的故事，剧本都没开始写了，我哪知道讲什么。”
王大伦原本还想如果角色合适的话推荐一下刘玲，但听张远这么说，他心里的这点小想法顿时歇了。《东宫西宫》张远准备了五年，现在这部新戏谁知道他要准备到猴年马月才能开拍。
第四十三章 爱情麻辣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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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伦和张远聊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包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张建打头，后面跟着一个中国人一个老外。中国人，三十出头，浓眉大眼，长的很黑极具乡土气息，很象王大伦老家隔壁二大爷的小儿子。老外，岁数大点，很高很壮，很象大片里那种保镖的角色，却戴着副近视眼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张远忙站起来招呼，王大伦也跟着站起来。
“北影厂导演，张扬。”
“王大伦。”
张建给两人做了介绍。
“你好，张导。”王大伦忙上前一步，握手寒暄。
“呵呵，一直听建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面了。你好，你好。”张导说话一点儿不象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二大爷家的小儿子，很热情。
“这位是我们的美国朋友，罗伊。”
“张导，王大伦。”
张建在介绍那位老外的时候，王大伦感觉他特象那种战争老片中，反派军官介绍美国顾问的场景：这位是我们的美国朋友……
“nicetomeetyou。”王大伦拽了英文。
“你好。”罗伊却是用很生硬的中文问好。
感觉很怪，这画风好象在某个笑话里出现过。
落座，上菜。
中国人讲究的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开始谈正经事，所以张扬一开始没谈选角的事，王大伦也不着急。反正有张远的面子在那儿，不管成不成，张扬总会有个交代。
席间，张扬一直在跟张远，张建请教着拍戏的事。听得出来，这哥们虽说戴着北影厂导演的帽子，但实际上就是一菜鸟，这次是他第一次执导一部电影。
王大伦插不上话，老外罗伊因为中文不好也插不上话，于是他们两个坐在一旁小声聊起来。罗伊因为初学中文，非常愿意跟人用中文交流，这跟王大伦之前学英文的情况的差不多。
但他的中文是来中国前突击学的，水平还远远没有达到能正常交流的地步，很多词汇和句子的意思都不甚理解，王大伦便用英语帮他解释一下。
罗伊来中国这段时间，除了翻译，难得有人跟他聊起来很通畅，他兴致很高，还主动跟王大伦聊起了自己的经历。
王大伦一听，这哥们的经历还真颇有传奇。三十岁才刚从大学毕业，在大学期间搞过乐队，拍过纪录片。大学毕业后在好莱坞混了两年，没混啥名堂。因为在大学学过日语的缘故，后来加盟了一家日本娱乐公司，在日本做过几部电视剧和两部电影，后来又到台.湾分公司工作。这时候中国的第五代导演刚刚在国际上冒头，看过几部中国导演的作品，他就喜欢上的中国电影。
用他告诉王大伦的话来说，别看好莱坞电影大片很多，但逃不出一个好人和一个坏人，不是贩.毒就是要杀总统，看是挺好看，但世界要是真这样，那就悲哀了。而中国电影却在用全新的视角和手法表达自己的历史和社会人文，这让他非常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中国电影现在才刚刚起步，将来一定会大有希望的。所以就萌发了到中国来，做中国电影的想法。
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台.湾滚石唱片公司老板的支持，于是他回美国突击学了两个月的中文，又在美国老师的介绍下，来到中国上了北师大和电影学院，学习语言和电影。
听完这些，王大伦还真挺佩服眼前这个老外的，都快四十了，还在为电影，执着地学习着。
张扬见王大伦和罗伊聊的挺投机，而且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非常流利的英语，感到有些意外，这年头中国人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很少有人能说的这么溜的。不免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张远见状，笑道：“这小子上次没有拿到马塔布拉塔国际电影节的影帝，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呢。”
张扬又是一愣，从张远的话中不难听出张远对王大伦的宠溺和喜爱。他跟张远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对一个新人评价这么高。居然都达到了十二大影帝的水准。
上次张远看完剧本就曾提到过他有个朋友很适合其中的一个角色，今天又把王大伦叫来，张扬很明白张远的意思。可他有点为难，这是他第一部电影，他非常渴望能够一炮打响，所以在选择演员方面，不论是他还是制片方更倾向于选择一些名气比较大的，这样对观众更有吸引力，也就更有票房保证。
可眼前这个王大伦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并不符合他原来对演员的定位，正琢磨着该如何婉拒，但听到张远这么说，却又有些心动。演员名气大固然是件好事，但作为一名导演更喜欢演技精湛的演员。
他暗自考虑了一下，还是把包里的剧本拿了出来，递给王大伦道：“大伦，你先看看。”
王大伦接过来一瞧，扉页上写着名字——《照片》。
剧本只有薄薄的三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故事讲的是一个摄影师和一个香水女郎从邂逅、恋爱、离开、重逢的故事。对白很少，用重逢后两人的回忆作为旁白。故事很新颖，情节也很吸引人，但就是太短，怎么也不可能拍出一部电影来。
好在一旁的罗伊帮着解释，他们这部电影的主题是展现当代城市人的爱情生活，全片由一对即将成家，心情各种激动、喜悦的年轻人的几件琐碎小事贯穿，用五个小故事来演绎不同年龄段人们的情感经历。《照片》就是其中的一个小故事。
听着罗伊的介绍，王大伦这才想起来了这部经常在电视里播放，看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断断续续，从未有过一次从头看到尾的电影。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这部电影叫《爱情麻辣烫》，里面有很多滚石歌星客串，还有很纯很天真的高媛媛和清纯得一塌糊涂的老徐。
哦，对了，想起来了，老徐就是《照片》里的女主角。演摄影师的那位，王大伦只记得好象是个五大三粗的黑大个，拿着照相机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点都不象是个摄影师。
真正的摄影师就得象张建那样的，只要一拿起相机，那架势妥妥的就一资深摄影师的风范。话说张建拿相机拍照时各种姿势还挺多……
王大伦脑子里努力回忆着张建拍照时的各种动作，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身上。
张建无意中转过头，发现王大伦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连忙道：“干嘛呢，看什么看？”
“这不剧本上写的是个摄影师，我在想你拍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然拿着个照相机也不象啊。”
王大伦知道张扬既然能把剧本给他，在角色方面肯定有考虑，他想做好准备，同时也不介意趁机在张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便又对张建道：“建哥，要不这段时间我跟着你，学着当个摄影师？”
王大伦做的这么明显，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且张远和张建也知道这货的脾气，当初拍《东宫西宫》时，他为了学习警察的行为举止和说话语气，就在派出所里体验了好几天。
不过，张扬倒是眼睛一亮，他觉得王大伦至少表现出了对这个角色的渴望，而且还有确实想演好这个角色的打算。作为导演，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演员。
一直到吃饭结束，张扬都没个肯定的表态，他只是把剧本留给了王大伦。这个举动的意思也就是告诉王大伦，导演已经有考量了，能不能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张，你真的要选择这个年轻人？”从饭店出来罗伊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刚才不是跟他聊的挺投机吗？”张扬奇怪道。
“不不不。”罗伊摇着头，一脸慎重，也很坦率道：“我承认王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不是要选择他，这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他现在没什么知名度，作为制片人，我要为将来的票房负责。”
“没错。但作为导演，我不但要为票房负责，还要为电影的质量负责。既然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表演的渴望，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罗伊看着张扬同样一脸认真的表情，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道：“当然，你是导演，当然有选择演员的权力。我只是站在制片人的角度，给你我的建议。”
张扬点点头，语气缓和道：“我只是给他一个试镜的机会。要是不行，我当然不会选择他。罗伊，这是我们合作的第一部作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当然要选择最合适的演员，不是吗？”
“是的，我非常同意你这个观点。”
话虽这么说，但张扬知道罗伊说的也没错。这部电影是滚石唱片投资的，也是滚石唱片进军内地电影市场的第一部电影，为此他们不但和西影合作成立了电影公司，而且还将派出旗下众多知名歌星在电影中客串，说到底就是为了能在内地电影市场一炮打响。
舍弃一个名气很大的演员，选择一个新人，对于张扬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除非这个新人能够充分证明自己。当然了这里除了有张远的面子以外，更多的是他觉得今天王大伦给他留下了一个很好，很深刻的印象。
至于那位名气很大的演员，虽说早就在银幕上证明过自己的演技的，但是对于这位演员的人品问题，或者说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缺陷也罢，总之让张扬感到很糟心，更何况那家伙开出的片酬也高的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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