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疯狂的决定
“得罪人了?”呦呦拿着灰色抹布擦着桌上的水,问道。
袁来微笑,想了想,点头:“应该是吧。”
”唉,少爷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呦呦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袁来哑然,随后失笑。
得罪人么……或许是有的,但也或许是没有的,李牧在太一门中地位未必多高,最少不是临江此地太一宗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他的喜悦还是愤怒未必就真的会影响到太一宗对袁来的态度,但是要是没有影响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只是袁来也不算担心,李牧这种人表面上还看得过去但是内心中傲气十足,且控制欲似乎很强,袁来对他毫无好感,于是当他开始以势压人的时候袁来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反击。
这个选择冷静地说绝对不算好,但是也未必多坏,天下的麻烦不是说你主动避让就能躲开的,这个道理袁来上辈子就懂了,有时候强硬比软弱结果要好很多。
至于太一宗会不会因此而对他做什么……袁来只能说,如果这个宗门因为一句拒绝就能出手拿人那么这样的宗门势力显然是不足为惧的。
《道德经》中有言:“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与此同理,别管什么大势力,当他失去了敬畏和克制的时候,也就距离死亡不远了。
李牧的离去并未对袁来造成什么影响,他平复了下心情就准备休息,然而这时候他忽然一挑眉。
眼角余光中看到了一个让他稍有意外的身影。
一片苍灰色的衣角飘入眼帘,小院的墙头铺着红砖,此刻墙头坐着一个少年,一双腿晃荡着在墙上,一双布靴子敲打着墙上干枯的爬山虎。
袁来第一次见到灰原的时候,这家伙就是站在墙头上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袁来走到墙边,抬头看着他问道。
灰原微笑道:“才来一会儿,我本来其实是要走门的,但是在巷子口看到了太一宗的马车。”
“你看到他了?”
“看到了,而且我还听到他提到了我的名字。”
袁来苦笑着摇头,说:“真是隔墙有耳。”
灰原哈哈一乐,跃下墙来,道:“本来没想要听你们说话,但是既然提到我了,那就得听一听了。”
袁来表情无奈。
忽然灰原看着他说:“你刚才的态度让我挺意外的。”
“哦?”
“李牧这个人我听师叔说过,心胸可不宽广,太一宗虽然说明白事理的人有,但是习惯了低头看人的老顽固也不少,他们能这么早过来找你看来是真的急了,这种宗门啊,要面子还最是担心后继无人,你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恐怕会惹他们不开心。“
袁来神色淡然,说:“反正都要有人不开心,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灰原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行了,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袁来问道,他看得出来灰原该是有事情和自己说才对,他们两人还算不上有交情但是说是普通朋友还算是可以的。
这世上,只有同一个阶层的人才能交朋友。
这个道理袁来比谁都清楚,类似于卢掌茶在袁来还未踏入修行之时就与他有朋友之交的反倒是反常的异事。
灰原闻言,想了想,忽然道:“不请我坐下说?”
袁来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可不想和人绕圈子。”
“当然,我也不喜欢绕圈子,但是,今天这件事还真不太好说,或者说我也有些搞不清楚。”灰原挠挠头。
袁来挑眉,心中疑惑。
两人落座,位置与袁来与李牧是一样的,但是气氛就和谐了很多。
灰原解下背上的武器,而后想了下,开口道:“明天之后,就只会剩下四人了,那么剩下的四个人你可能猜得出都是谁?”
“我想说猜不到,但是理智告诉我不是这样。“袁来笑笑,认真凝视着灰原道:”在我之前,已经分出了一场胜负。“
“没错。”
“你胜了。”
“没错。”
袁来说道:“你我都已经晋入前四,那么剩下的两个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也已经定下。”
“不会出意外的。陈邹很强,陈书画也不会弱。”
“那么,你的意思是……”
灰原挠挠头发,说道:“你知道么,陈邹曾和师叔说,想要招你入门。”
袁来吃了一惊,对这句话很意外:“我?入南宗?”
“是陈邹要求的,不过这也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师叔说,如果有机会南宗自然是不想放过你这样的资质的。”
“所以,难不成你是来邀请我拜入南宗的?”
灰原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哪里有空管这种事情,便是邀请你也该是师叔来,而且你来不来也没关系,我们南宗可从不会威逼人。”
“你说的师叔是?”
“杜康,你该听说过的。”
袁来点点头,而后道:“那么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灰原脸色犹豫,似乎是在措辞,终于他说道:”在你胜出之后,陈邹和我说了一番话,他说他真的蛮想和你打一架的,虽然师叔说你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但是陈邹这个人脾气从来怪异,他似乎是认定了你很特殊般,不过他又说既然你现在肯定打不过他,那么打起来也没意思,不如等等看。“
“等等看?”
“就是等到他认为你足够和他正面交手的时候,他希望能和你打一架,或者很多架。”
袁来脸色怪异,对陈邹的这个想法有些理解不能,不过他又忽然想起来那些传说中习武成痴的人物,也曾有遍天地寻一对手的故事,若是照此来看,陈邹想要打架也不是解释不通。
灰原继续道:“他又说,既然这次不能和你打,那么就只能和我打或者和陈书画打,他说和我实在是打腻了,所以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去打陈书画。”
“当然,这其实都是废话,他们两个人本就应该打一架的,胜负之战,或者说是榜首之战。这是很多人所期待的。”
袁来点点头,道:“的确,我想,就算是他不想和陈书画打,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吧。”
灰原叹了口气,道:“你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他们的确必须是对手,这是众望所归的,但是却不一定是榜首之战。”
“什么意思?”袁来忽然觉察出了灰原话中异样。
“就是说,你我,包括所有人几乎都认定了这次天鼎榜的第一和第二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产生,而你我只能争夺第三名。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些变化,陈邹对我说,他这次想玩点大的。”
“什么大的?”
“他说……他以前和陈书画打架都很不尽兴,这一次想要尽兴一些。”灰原小心措辞。
袁来眼睛则蓦然睁大!
“你的意思是……”
“陈邹这次要玩命,玩命地打,所以不是简单的胜负之战,而是近乎于生死之战。”
灰原语出惊人,道:“我不知道陈邹发了什么疯要搏命,但是他总是发疯,我不意外,我也并不很担心他的生死,毕竟临江大殿上有那么多的厉害前辈在,想要分出生死也不容易,只不过,他既然要这样打就没人拦得住他,而陈书画……恐怕不会退缩,最后的结果就会变成……”
“两败俱伤!”袁来吐出这四个字。
“没错,就是两败俱伤!所以,如果陈邹搏命,陈书画无论胜负最终都不会再有力气再战,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我的这一场战斗……会成为……”
灰原点头,神色复杂。
“没错,你我一战,就是榜首之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会让你
袁来神色认真起来。
灰原直视着他,不再说话。
如果这事情是真的,或者说事情最终会如同预测的那般发展下去,那么两个人的确有交谈的必要了。
“所以说你我之间要分出的不再是三四,而是一二?”
灰原点头,叹道:“很有可能。”
“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么?”
灰原摇摇头,道:“陈邹只和我说了,恐怕连师叔都没有说,不过就算是师叔知道……不,就算是他父亲知道,他师父知道,也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从来都是个很偏执的人。”
“所以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你我?”
“大概吧。”
“陈书画……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是也觉得他不是个会发疯的人,陈邹纵横要拼命,他难道真的会陪着一起拼?认输的话……”
“不可能!”灰原打断得极为干脆,他说道:“虽然我与他也不熟,但是家师曾对我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他的性格虽然不是那种偏执的,但是他在这件事上却是只能进不能退的。”
“为什么?”
“因为,北宗的情况和其他地方不同,那里很复杂。”灰原叹气道:“你应该也知道,真正执掌北宗的其实是当今皇帝,所以北宗历代的宗主的权力都并不大,但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宗主,平常朝廷也是不会对宗门事物妄加干涉。陈书画追求的并不只是修为境界,而是那宗主的座位,但是北宗的宗主权力可大可小,绝不是那么好做的,那里的事情很复杂,北宗内院一群长老也不会是一条心,陈书画能走到现在很不容易。“
灰原看到袁来眼神异样不由微尴尬道:“这些东西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师父对我说的。”
袁来微笑,示意他继续。
“他想要宗主的位置从来不是秘密,他也是最有实力的,现在北宗年轻一代名声最大的便是他,另外一个辛晴……情况更复杂些,总之,她是不需要考虑的。如果不出意外,他的确最有可能在登临四境之后成为北宗宗主,但是这宗主手里的权力是大是小就很难说了,历史上北宗历代的宗主有的强势甚至是能反抗皇帝命令的,但也有的有名无实,只占了个名头——比如,如今这一代的宗主。”
“陈书画在北宗内并不是很好过,他若是总是胜下去那是好的,但是如果他遭到了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挫败,那么就很糟糕了。换句话说,他这次来天鼎大会就是要拿榜首的,如果拿不到也最少要胜过陈邹,其实相比于榜首他可能更在意打败陈邹,这对他的好处更大,而所谓的榜首……其实也就是个虚名而已。“
袁来听到这里心中一叹,他对此并不意外,或许这天鼎榜首的位置在天下看来是极为珍贵难得的,但是在南北宗这等顶尖势力看来,却未必就真的特别重要,他们争得要更高端,早不应该执着于名声。
“这次陈书画的胜算很大,你也应该听说了,陈邹是带着伤的,他从北方回来就直接来到临江,伤势的确是没有痊愈,所以其实如果陈邹这次不拼命或许真的有很大可能会输掉,我想……这或许才是他下这个决定的真正原因,他可不是个甘心输掉的人!而对于陈书画,最差的情况,也就是输给陈邹……但是怎么输也是很重要。”
袁来叹气:“我明白,同样是输,退避认输和力战输掉截然不同。“
事情很明显,无论出于哪种考虑陈书画都必须应战。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尤其是对他们两个而言。
榜首?
袁来当真觉得世事无常,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估计,虽然他也的确想要当那第一,但是他也承认自己恐怕不会是陈邹纵横两人的对手。
在计划中他最好的预估就是进入前三甲,这个位置也就足够了,然而现在灰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于是,他有了机会竞争那第一名。
袁来深深吐出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忽然笑道:“这可未必是件好事。”
灰原也笑了:“尤其是对于你而言。”
“没错!如果事情当真这样发展,你我一战分出第一第二来,若是你为第一,你有南宗的背景,虽然在外界名气上比陈邹纵横差一些,但是也不会有什么人质疑。而我若是当上第二,恐怕太多人都会不服吧。”
灰原也道:“如果你赢了呢?”
“你觉得我能打赢你?”袁来眨眨眼。
灰原坦诚道:“你会输,我有信心能打败你,虽然……你的进步速度让我难以理解。”
“但是,”他又补充道,“你说的世事无常啊,假如你胜了呢?天鼎第一,在天下人看来就是年青一代第一人,在十几年后或许就会成为大陆最顶尖的那个人。这个名号可不好拿。尤其是你,如果拿到了真要惊掉一地眼球,到时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袁来忽然一笑,道:“你这么说到好像是在劝我不要和你争啊。”
灰原明知他是开玩笑,但依然认真说:“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件事,怕你到时候反应不过来,而且,修行者与天道争雄,这点难处不应该让你畏缩不前!”
袁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说:“我不会学陈邹纵横拼命,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
他需要变得强大,以此应对天穹上未知的危机,一世就仿佛一柄剑,悬在他的头顶,杀机若隐若现。
灰原微笑起身,拿起兵刃,冲袁来点点头:“那样最好。”
说完,他转身脚踏星位,身子一闪便消失了。
袁来心神一震!
他神识探出仔细地感受着灰原离开产生的空气震荡,他看得出来,灰原这一闪身并不仅仅是用了一种道法,更深层次的,有某种天道规则隐现。
时间飞快流逝。
肖白的院子依旧保持在难得的平静之中,说起来奇怪,自从太一宗离开后,前来拜访的人就渐渐少了起来。袁来相信这其中必有猫腻,但是他乐得轻松,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上,练剑,悟道,武当归则越发沉默寡言,身上的气势收敛的极致,平常只呆在自己的房间中,开着窗户,坐在藤椅上静静看着袁来在院中修行。
一看就是一上午,一下午。
就连夜晚都几乎不动,就仿佛老龟卧在椅中,只是偶尔在袁来练剑练拳的时候冷不丁出言点出一句关键的话语来,每每让袁来收获巨大。
外界的事情被两扇门一隔就与院中人不相干了。
而外界则沸腾不断。
先是陈书画对战卢掌茶,北宗首席与震泽高徒对决,卢掌茶在对决中显露出三境修为!陈书画被逼也不得不暴露自身实力,同样是三境!
这一场也是这次天鼎大会第一场两位实打实三境修行者的对决!
最终以陈书画获胜结局。
而当这个消息还未发酵到顶峰的时候,陈邹纵横对战辛晴的一场,更是令人侧目!
场上陈邹纵横一上场就暴露了三境修为,齿剑盈天,将辛晴压得瞬间落入下风,有心人则看得出来那位有气运之女称号的北宗女弟子也似乎并不是很在状态,虽然也频频展露风采,但是其斗志却似乎……不太高。
于是这一场战斗以陈邹纵横的一串猛击结束。
辛晴败北,陈邹获胜。
事情正沿着预想的方向发展。按照人们所期盼的,接下来应该是以陈邹对袁来,陈书画对灰原,从而最终得以让两人争夺天鼎榜首。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当新的对战名单出来后,临江镇沸腾了。
第一场:北宗陈书画,对决南宗陈邹纵横。
虽然这场次安排的不尽如人意,但是这并不耽误人们的热情,这场对战很快就被宣传为榜首之战。
而灰原与袁来的比试则被他们的光芒掩盖,声势小了很多。
没有多少人知道陈邹纵横的一个”鲁莽“的决定会将本来好好的剧本毁掉。
于是就在袁来打败赵长安的两天之后,午时,南北两个年青一代首席的战争终于开启!(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真的是天才
在外界看来,这是冠亚之战。
也是年轻一代大陆最强大的两个修行门派之间的一次比拼,比的不是过去的荣光,也非如今的强弱,而是未来。
临江派的山峰或者说是大岛今日极为热闹,这一场对决是身在此地的所有修行人士都不想错过的,往小处可以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往大处也可以看大启修行势力未来的势力涨消。
不仅仅是临江,当天鼎大会推向最后的高.潮,世间太多人在关注这里,可以想到当结果分出,那承载着胜负消息的信笺会随着白鹤飞鹰跨越山河。
传遍五湖四海。
临江山上有许多终年长青的树,并不是松柏这些,而是寻常的冬季会凋零的树种,总有那么一些是依旧叶片葱绿的,据说那是因为它们生长在了沧浪河此处气穴之上。天地灵气滋养,自是不凡。
今日从天亮之后,便一直有人走上临江主峰。
人群不算密集,但是络绎不绝,从天空上俯瞰,会发现那些如蚂蚁一般大小的修行者纷纷从岸边跨过沧浪河水,来到临江那巨大的山峰上。
今日天气也是极好。近日冬日临近,气温骤降,夜晚寒露渐渐被寒霜替代,天气阴晴不定,常有风来,夜晚的时候夜幕来临变早了,在大启的传说中黑夜是神兽将天地吞入腹中的异象,天明即是吐出。
传说总是有趣的,也最耐人寻味。
“你看还有一个时辰,人就快走光了。”袁来站在岸边,回头看着渐渐空虚的镇子,说道。
他的身边是呦呦和大野,武当归没有来,韩大野也实在不想错过观看这一场战斗,所以就将小野托给了武当归。
“真热闹。”呦呦远眺临江山,山峰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显示了其人气之多,这么多的修行者聚集在一起很是罕见,如果说之前的一些战斗只是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那么这一次就是将所有看客一网打尽。
“啥时候我要是有这个人气就厉害了。”袁来笑道。
“现在也差不多啊,这么多人也未必是都要看他们的。”呦呦说道。
袁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为今天对他而言并不仅仅是去观看,更重要的是……今天,他和灰原也要上场。
这个安排并不算出乎他的预料,原本战斗的时间就是极短,一日两场已经是太过富余,这一次他们四人比试,安排的是陈邹两人打完,就是他与灰原上场,两场接续,不中断,之后的计划中的最后一场征战放在明日。
“想法很美好,可惜……世事无常啊。”袁来低声自语。
“你说什么?”韩大野忽然问。
“没啥,走吧,等会儿人再多,就没位置了。”袁来淡淡一笑。
三个人的队伍终究还是引来了足够数量的目光,其中含义多种多样,袁来没心思去解析,只是他知道今天他是个纯粹的配角,甚至就连灰原也是,所有人的心都牵挂在南北宗两名首席弟子的对决,已然无心旁顾他人。
三个人终究还是来晚了,临江主峰上已经人满为患,但是袁来却并不慌张。
他离开人群,走入山上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扇红门。
红门紧闭,这是不外放的通道。
此刻有人在门内等待,看到他三人后施了一礼,打开门引着三人沿着这条小路行走。
这是震泽宗门的一位年轻弟子,卢掌茶早与袁来通过消息,为他们留了位置,这种资源袁来来者不拒,他对特权的看法很成熟。
等三人穿过一片凋零的花园后,终于看到了卢掌茶等人,这位震泽弟子正坐在椅子上,看到三人走来他微微一笑,三人就在他身边的三个位置上落座。
卢掌茶和每个人都点了点头,尤其是看到韩大野的时候,目光闪亮。
袁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位置真的很好,卢掌茶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真正好的位置在那边。”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片楼阁。
那是一片造型精美大气的楼阁,红黑色调,其顶有瑞兽。
袁来运目细看,发现就在那楼阁中有数十道人影,他如今的修为已经不弱,极目看去却依旧只觉模糊,看不真切。
“那是诸多宗门的长老们,今日不比往常,所以离开了临江大殿来到这里观看。”
袁来点点头。
他看了卢掌茶一眼,忽然道:“你身体没问题么?”
他虽然没有去看卢掌茶那一场,但是也知道他与陈书画战斗最后是受了伤的。此刻却似乎看不出来。
“还好,不算重。虽然打得很吃力但是都有所克制,陈书画……却确实厉害,我差了一些。”卢掌茶淡淡一笑,坦然回答道。
这般轻松地面对胜败绝非一般的年轻人所能有的,袁来不禁心中赞叹,笑道:“你心态真好。”
“是么,我倒是觉得你心态更好一些。他们这一场打完,就轮到你了,我却没看出你紧张。“
袁来笑了笑:“其实我特别紧张,不过还是得装着平静。”
“哦?”卢掌茶挑眉,直视身旁少年双眼,却只见眼如潭水,平静无波。
他叹了口气,忽然道:“和你相识的越多,我发现就越看不透你了。”
“不会吧。”
“当然会!”卢掌茶忽然眼望人群,感慨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普通少年,短短半年,你却与我坐在这里,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在这天鼎榜上,你竟然排名更高于我。你知道么,有时候和你一比,我都会觉得自惭形秽。”
袁来一愣,他没想到卢掌茶竟然会对他说这些,不过他又想想,发觉这番话他说来也是正常的,若是别人这样说或许言语间会有嫉妒,但是卢掌茶没有,他说的非常坦然,袁来不禁想这或许就是君子之风。
“你是个天才,我第一见你就这么觉得,但是我又一次次的发现对你的预估总是太低,不久前在那边山道上咱们见面那一次,我还清楚地感觉到你的修为远逊于我,但是如今……我竟然看不透了。”
袁来抿了抿嘴唇,道:“你是三境,我是二境。”
袁来的意思很明显,三境与二境之差天地之别。
“等再过几个月这一年就又过去了,到时候我就二十一了,你呢?”卢掌茶忽然问。
袁来眨眨眼,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竟然并不太清楚自己这个身份的生日。
而按照灵魂的年龄计算……总不合适。
他仔细想了想,才勉强记起自己这个身份的生日似乎在夏末初秋的时候,这样按照生日算来,他早已经度过十五,如今已是十六岁……恩,他也记不清,或许是十七?
虽然年龄尚小,但是他毕竟是修行者,身体受元气滋养,早已是十七八的模样。
“我……十六七?”
卢掌茶并没有在意袁来这个数字的问题,他的意思也不是要在意是十六还是十七,无论哪一个年龄都比二十一要小很多。
他叹了口气,道:“你想破境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你真的是个天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首山之铜
袁来淡淡一笑。
卢掌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道:“等下这场结束,你就要与灰原一战,有几分信心?”
袁来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于是他直视卢掌茶问道:“灰原……究竟有没有晋级三境?”
没错,这就是关键,对于灰原的实力袁来一直摸不准,当初初次与灰原相见的时候他曾经问过灰原这个问题,但是当时灰原并没有回答。
袁来不是个盲目的人,他心中长存理智,虽然他说过要与灰原争但是如果灰原早已经踏入三境,那么他想要获胜真的是没什么可能。
但是……倘若……他并非三境呢?
卢掌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没和他认真打过,而且,在天鼎大会之前灰原一直在南宗深处潜修,名声不显,就是其他宗门的大人物大都也只是知道他这个人存在而已,对他的修行却了解不多,这次天鼎大会灰原才算是第一次以南宗年轻一代第二人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和你一样,很低调。你可能不知道,对于很多宗门而言,陈书画这一战其实未必要比你那一场重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很多人都想看看灰原的真正实力。”
“记得么,我和你说过的,南宗之所以能划江自治,就是因为每一代那里都会出几个惊世之辈!陈邹纵横且不必说,灰原能从那么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绝不会简单的!”
卢掌茶叹了口气道:“投向南宗的目光大都被陈邹纵横那个挡箭牌接下来了,而站在他身后的灰原,天下又有多少人会注意?也正是这种相对的忽视才最容易错过一些不该错过的东西。”
“虽然我与灰原并没有认真交手过,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绝对没有晋入三境!但是这绝非他没法晋入或者道心打磨不圆满这些原因!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袁来疑惑重复道。
卢掌茶眼光闪烁,他说道:“你应该见过灰原的那把兵器吧?”
袁来点点头,那把灰扑扑的剑坯实在不起眼,但是正是因为它不起眼所以袁来才记忆深刻。
“陈邹纵横手中的是一把齿剑,很有来历。按照剑炉私自排列的兵器榜,那把齿剑是可以排在前二十的。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灰原那把剑其实更加可怕。当然,这么多次比试肯定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那把剑坯,但是我肯定知道它来历的人必然很少!”
卢掌茶苦笑道:“之前我就不知,于是修书一封回宗门求教师父,这才得知其来历!”
“什么来历?”
卢掌茶忽然住嘴,而后竟低声问道:“你可知道世间第一把剑叫什么名字?”
袁来心神微微一震,摇了摇头。
“世上第一把剑,出自首山之铜,所以叫做首山剑。”
“你是说……灰原手里那一柄……”
“我听师父说过,数百年前,剑炉还未分裂的时候,当时的剑炉主人曾重锻首山剑,却发生意外,首山剑一分为二,灰原手里的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袁来深深吸了口气,试探地问道:“它……很强?”
卢掌茶道:“当然!世间第一把剑,同时也是天下少有的法器中最顶尖的,虽然他手里的并非完整,灰原也绝对发挥不出其真实威力,但是放眼天下,能与之比肩的兵器也是有数的。
只此一点,他就占了天大的优势,我并不曾看到你有强大的兵器,如此上台在武器上就绝非他的对手!而修为……灰原之所以没有晋级入三境据我所知就是因为这把首山剑!”
“你知道南宗最大的遗憾是什么么?”他忽然问道。
袁来继续摇头。
卢掌茶叹道:“南宗强者辈出,但是有一件事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也是南宗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南宗历代出过很多位强大的圣贤,但是唯独,从来没有出过剑圣!”
袁来眼睛蓦然睁大。
“剑圣!剑为百器之首,然而南宗从来没有出过能以剑入道的剑圣!就连剑仙之名也从未有过!这一直是他们的遗憾,如果我没猜错,灰原应该就是走的剑圣的路子,南宗恐怕是想生生将他造成一位未来的剑圣!”
“就因为如此,灰原的道从一开始就和我们不同,这也是他没有晋级三境的原因,但是你不要以为他没有晋级三境就会弱小,便是我已经踏入三境,如果与他一战也没有多大胜算!三境的手段绝非万能的,世间总有超越常理的东西存在。所以,你这样应该知道所要面对的是多强大的对手了吧?灰原……在我眼中,绝不比陈邹纵横弱!”
卢掌茶说完,袁来已是双手紧握。
他下意识地就想摸一摸月中鹤。
首山剑?世间第一把剑?剑器之祖么?
卢掌茶不知道他手中也有一把绝世神兵。
卢掌茶只知道灰原是在走以剑成圣的道路。
但是他却不知道,在袁来身边就有一位当代剑圣!
而袁来曾在安和桥以彻底损毁一具珍贵的分身法器的代价悟剑圣之道!
袁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热血,然而他很快地就将其压下。
这个时候,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而临江山上也有钟声敲响。
钟声并非沉闷的,而是激昂的,声音从山顶临江大殿中传出,穿过一座座华美的建筑,掠过仍然青绿的不老之树,传递入所有人的耳中。
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向那主峰上最大的一座战台。
此时,一南一北,两个少年已经踏上台阶。
这场备受瞩目的战斗即将真正开场,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身后,一个穿着红黑大袍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临江山上。
他面容整洁,脸上并非是威严的,但是在他线条柔和的眼部细节中则藏着许多锋利。
而除却这些之外,他的脸上最浓重的则是风尘仆仆之色。
眼纹之中显露疲惫,似乎是来自远方。
他的腰间,黑色,带着深红花纹的腰带上悬着一把模样奇异的剑。
非金非木,是为符剑。
这把符剑当今天下只存在于一人之手。
“您找谁?”一个年轻的临江弟子跑过来问道。
男人微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向远方人群中,问道:“那里是谁?”
年轻弟子一愣,但还是回答道:“是北宗首席对阵南宗三代大弟子。”
“哦……没想到这么巧,那就先看看吧。”
屠苏笑了笑,自语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三境之战
开始了。
袁来坐在直了身体,他也非常好奇这一代名气最大最强的两个少年人究竟有多强。
在他的身后高处,那座黑红楼阁上也有数十双眼睛投向下方。
而巧合的是与红黑楼阁颜色对应的……台上的两个人的衣服也是黑红的。
陈书画身上是北宗弟子标志性的玄黑道袍,腰间一只宽腰带上则绘着深绿色的纹路。
而来自南宗的陈邹却是十分个性地没有穿南宗弟子的白衣,而是一身红装。
在大启红色的衣服有很多种,有深红色的大红袍,就像屠苏常穿的。也有淡红色,淡粉色的衣裙,那是女修士喜欢的。而陈邹纵横身上的红则是绯红。
或者说是血红,这种颜色往往让人联想到鲜血。
据说陈邹纵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随着南宗长辈去天涯四方,蛮荒之地猎杀富有罪孽的邪派修士。
他绝对是这一代年轻修行者中见过杀戮最多的一个。
“陈书画换武器了?”
台下有眼尖的人惊讶道。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变化,袁来也随之看去,陈书画此时手中握着的是一根漆黑的铁棒一样的东西,他仔细看去却发现这并非棍棒,而是四棱柱形状的东西,兵器四面开刃,寻常的剑只是两面开刃,这一把却是四面。
袁来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西洋的击剑运动所使用的的那种剑器,陈书画手中的比那种要粗很多,也硬很多,尖端是平的。
“咦?这是……”卢掌茶一惊,短暂的思考之后讶然道:“这是……“
“你认得?”袁来问。
卢掌茶没有看他,依旧直视前方摇摇头,道:“我说不上名字,对待武器我并没有什么了解,只不过我应该是见过,只是那应该是很多年以前了。”
他们的身后,楼阁内,一群人坐在椅中观看。
临江仙作为此地东道主,自然是坐在中间,此时看到陈书画的兵器也是一怔,随后扭头看向身旁的木易长老,问道:
“何首乌?“
何首乌三字一出,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木易含笑点了点头,算作承认。
临江仙赞叹道:“这把剑竟然修好了?”
“是剑炉出手?”有人问。
木易淡淡一笑,说:“为了修复这把剑,我们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啊。”
能够让大陆第一宗门都用“不小的代价”形容,可想而知,这花费定然是天价。
临江仙望着那何首乌,感慨道:“当初这把剑在他手中可是杀了不少人啊,最后还是三位四境出手,才算将其斩杀,这宝剑却是损毁了,不想今日竟然能成功修复,真是让人唏嘘啊。”
“的确。”
那是在十年前,北方一个极为强大的邪修为祸一方,北宗出动了许多人去,却终于都被反杀,最后惹出内院两位四境,外加一位在北地潜修的四境大修行者,共同合力才算使其伏诛,而这“何首乌”就是其手中兵刃!
“临阵换兵器,看来陈书画在此前还是隐藏了实力的。”
这是许多人心中的想法,便是台上的陈邹纵横都不禁眉峰一挑,嘲弄道:“换剑了?”
陈书画淡漠地看着他,握紧何首乌的剑柄,说:“你怕了?”
“怕?”陈邹纵横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好!我管你换了个什么东西上来,就算是你换了仙人法器来我也不管,只管打一场就是了!”
眼中常含冰冷的少年说完,身周无风自动,绯红的衣袍飞舞,齿剑闪烁着寒光从袍中跃出!
“噌!”
掌宽的剑刃插入脚下青石。竟然让整个战台都微微震颤了一瞬!
可想而知这一剑何止千斤!
而在齿剑落处,那青石铺就的战台竟然仿佛血肉之躯一般,从其裂口中溢出鲜血来!
鲜血?不,并不是,它并无鲜血的腥臭味道,而只是鲜红的水。
红水蔓延开来,以齿剑为中心,向外溢出,红水迅速覆盖着青石面,先是来到了陈邹纵横的脚下,那红水,毫无阻碍地**了他的鞋面,然后向他的身后蔓延,直到来到了战台边缘才骤然停了下来。
而在另一个方向,当红水来到陈书画脚下的时候,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挡下了。
“一上来,就玩这么大么……”
陈书画低声哼了一声,他的身边四周忽然浮现模糊的景象,那景象若隐若现,寻常人看了甚至只会觉得那是些古怪的颜色、线条,而无法察觉其他。
那些色彩是黑紫色的,很淡,却很写意。
台下的袁来目光忽然一闪,他曾经领悟过吴圣画道,此时眼见陈书画身周色彩忽然便感觉到了熟悉之感!
那色彩和线条仿佛就像山水画中的,大团大团的紫黑色彩就像滴入水池的墨。
联想到吴圣道果就在他手中,想来这应该就是陈书画对其中天道规则的某种感悟。
只是……却不知,他感悟得究竟有多深。
“你知道陈邹脚下的红水,是什么吗?”卢掌茶忽然说道。
“是什么?”
“你应该听过南洲有条青河,三百年前南宗那一位堪称千年未有的天才宗主曾在其中斩了一条伪龙,鲜血染红了一段河段,三百年来都不曾褪色。”
“你的意思是……这是那里的河水?”
“不。不是河水,而是陈邹感悟的道,一种独特的杀道,一种杀人必先杀死自己的善恶道,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南洲看一看,到时候你就能感受到了。这红水是元气凝聚成的,象征着他的性命,红水若血,却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他自己的血。“
“那……是三境的小天地?”
“是,又不是,真正的小天地只有身在场中的对手才能感觉到,咱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些刀剑之外的景观而已。”
卢掌茶顿了顿又道:“你看,这就是三境之上的战斗,不再局限于拳脚,而是另一种全新的战斗。当然,三境依然无法摆脱武道的束缚,便是对道的感悟再深,遇到军中真正的强者,也依旧要依靠手中的剑实打实的拼斗。只有到了四境,才能真正的踏足新土。”
“四境……”
袁来喃喃一声,重整精神向台上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舍命陪……
(二更)
何首乌的尖端是平的,但是当它水平地刺出的时候,其锋利让台下的人都心中一凛。
陈书画拔剑,向前一纵,何首乌便向陈邹纵横刺去,当长剑进入红水范围,这些红色的液体便沸腾起来,正对剑锋的陈邹面无表情,拔起齿剑,甩出一道剑气。
瞬间,两人就交战在一处!
三境的战斗,已经是修行者登堂入室等级的战斗了,一招一式均是玄奥,南北两大宗门底蕴雄厚,两人得宗门真传,手段非凡,此刻战在一处,剑锋交错,剑气四溢,红黑二色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对于互为对手的两人,每出一剑,每抵挡对方一剑都要经过大量的思考,战斗从来不是野蛮人互相拿着石斧挥砍的简单技艺,而是精妙的艺术,对自身元气的掌控,对对手元气的预估,每一剑刺出的消耗以及不同出剑方式的后果,这都是心力的较量。
只不过,三境之下的修行者,神识强度还弱,心神亦不够坚定,难以支撑如此快速而细密的算计,于是打斗还停留在只比野蛮人好看一些的等阶上,无非是招式精妙否,道法品阶高低之别,以及技击之术的熟练与生疏。
而对袁来而言,神识强度本就比旁人雄厚,此刻虽然台上电光火石,数个回合已过,但是他还是能看得出双方的一招一式,也正是因此,他才发觉出两人一招一式间的玄奥。那绝非是单纯的道法品阶的比拼,有时候忽然出手的一招威力极小的道法竟然能起到奇效。
他认真地看着,一时间竟被其深深的吸引住了!
这种战斗的艺术……
袁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中一动,因这启迪,心中一扇大门轰然打来了一个缝隙!
在大门的那头是一种新的战斗方式,并非是指天道规则之战,而是那种以心计算的战斗方式,这种战斗方式严格说来并不是任何一个境界专属的,若是修行者心神足够强大,便是一境,便是并非修行者,只是凡人,也是一样能够用出的,那是一种关于战斗的精髓方式,是只有名师才能教授给弟子的东西。
(这……就是大宗门弟子的优势么……)
袁来心中暗暗一叹,他这才再一次认识到一个宗门对修行者而言多么重要,他身后的云宗在物质基础上足够雄厚,但是在这种东西上,却是完全空缺的,像陈邹纵横与陈书画定然是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从师承处学来这种以心计算的战斗方式,一种道诀,在何处着手,在何时以哪种手段施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这都是只有通过上百年的战斗总结才能获得的经验,这种经验也只有名师才能教授。
袁来的余光忽然看到了韩大野,此刻大野的双手死死握着椅子扶手,双眼几乎要放出光彩来!
显然,在这样近的距离观看两位当代最强少年的战斗,对他而言启发极大,韩大野也是散修出身,此刻收到的震撼只会比袁来更大。
而能看出来这种隐藏在刀剑背后的心计的少年人,则很少很少,大部分还是只是目眩神迷地看着台上两人交战,那飞舞的色彩,以及频频交击发出轰隆响声的光影深深吸引了所有人。
在阁楼上,一群最低也是三境的修行者们则不住地点头,眼露赞叹,时不时飞快地出言评点一二。
他们的点评极为简练,往往只是一个字,至多不过两字,前后毫无关联,但是在座每个人都能听得懂。
随着时间推移,临江仙身旁左右两侧的两位南北宗带队长老也终于开始不那么悠闲了。
木易与杜康皆是一动不动紧盯台下,两人的四只瞳孔中皆是清晰地倒映出场中两个交错纠缠的身影,而在心中亦是各自计算着。
若是论修为,杜康与木易未曾交手过,实在不好论高低,但是若是单单拿出来神识强度来算,杜康无疑是此间最为强大的。
他专修神识,于此道造诣极高,从开场到如今神识始终笼罩着战台,观察着两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于是他也是第一个看出危机的!
在陈书画刺出某一角度刁钻的剑后,他神色顿时一变!
他已然看出,这一剑陈邹恐怕是无法躲避,只因为这一剑所刺的地方正是陈邹这一次伤势未愈之处!
天鼎大会之前,陈邹纵横刚刚受伤,这已不是秘密,但是这受伤在何处却一直是绝密,但是此刻随着两人多次的交手,陈书画显然终于看出了他的伤势所在,于是及时地刺出这一剑,刺中的是此时的陈邹纵横最大的弱点。
果然,就在杜康变色后半招之内,台上形势陡变!何首乌在一阵绚烂交击后突然出现在了陈邹的胸口心脏下三寸!
然后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狠狠刺入!
台上的两人猛然就停了下来,而台下则陷入寂静。
滴答!
真正的鲜血沿着伤口,从何首乌锋利的刃口中洒落,坠入红水中。
陈书画眼中带笑,他觉得自己胜了,最起码是暂时性的胜利了,因为他终于及时找到了陈邹的弱点,他不得不承认,陈邹纵横真的很强,比……自己一年前见到的时候更加强大,他的战意更加汹涌澎湃,身上多出了许多偏执的杀气,这让陈书画觉得很棘手,甚至隐隐觉得恐惧。
但是,还好,他毕竟是北宗这一代第一人,享受着无数的资源,拥有着极为优秀的天赋,他又从来都是努力的,这一切换来了强大的实力,实力会带来自信,陈书画是个很自信的自信到了自负的人,对他而言能战胜陈邹就是一个无以伦比的胜利。
心的胜利。
但是……
他眼中的笑意很快的就凝固了,因为他看到当那串血液坠入红水之后,那摊一直被阻隔在他的脚步之外的红水,忽然间……
竟然再次扩大!生生地扩大,蔓延过了他的玄黑布靴。
他一愣,眨眨眼,满心疑惑,然后陡然间明悟起来。
“你!”
他低声惊呼,因为他这时候才终于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天鼎大会前陈邹纵横的确是受伤了,但是他是为什么受伤的呢?据说是与某邪修一战,而战斗是最能造就突破的机遇。
只是一瞬,他便明白,陈邹纵横的道在不久前应该再一次获得突破。
“呵,你看出来了?”陈邹纵横嘿嘿一笑,身体硬生生倒退,何首乌黑红的剑身从他的体内倒退出来。
“不对!”陈书画忽然一咬牙,道:“新的突破?不对!还未圆满!”
还未圆满!陈书画敢于确定!陈邹的天道这一次新的突破绝非已经圆满完成,而应该是走了大半,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才对!
陈邹纵横轻轻一笑,忽然撕下一段衣袖,擦了擦齿剑剑刃,这个动作在此刻战斗中显得不合时宜,但是陈书画没有打扰他,因为他感受得出对手身上渐渐上涌的危险。
那是一种,让他窒息的危险。
“你说对了。这一次的突破的确没有圆满,所以我留着这伤,没有去治,如果我完成了,那么这一次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可惜没有完成,所以如果是就这样平平无奇地打下去,我就真的很可能要输了,这怎么行呢?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输,一点也不。”
陈邹纵横低声说着,双眼渐渐被红色充满。
陈书画脸色一变,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危机,冥冥中他的道心告诉他,对手很可能要搏命一拼。
搏命?
这只是一次比试而已啊,就算是天下人关注的天鼎大会,说死了也只是一次盛大的比试而已啊。
难道,你真的要……拼命?
他的心开始颤抖起来,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因为他想到如果对手真的这样做,他该如何?
他退无可退,只能……舍命陪疯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胜败
“恩?!”
人群中屠苏猛然一抬头!
他深邃的双眼中亮光一闪。他并没有踏上阁楼,而是就在人群外的边缘位置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在这里安静观看。
虽然此处视野不佳但是对他而言已经足够。
然而此刻,原本一言不发的他不由惊讶地出声,因为在他眼中台上的战况瞬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大部分人还是看不出的。
所以台下的无数看客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全然不知台上两人已经陷入不得不死拼的搏斗之中。
“怎么回事!”阁楼中有人低声惊呼起来。
对于这些人而言,场上的细微变化已经足够醒目,只见陈邹纵横双目泛红,额头大滴大滴的汗珠犹如黄豆滚滚而落,同时他的脸上神色却是兴奋起来,脸颊潮红,身周元气忽然散如柳絮,又忽然凝成冰霜。
他的脚下那绯红忽然开始收缩起来,原本已经彻底扩散到了将整座战台覆盖,此刻却猛然开始收缩,收缩的速度极快,褪去的青石洁净如初,那些红水仿佛是被陈邹纵横的一身衣服吸入了一般,随着红水的褪去,他的衣服从绯红变成了深红,然后是紫红,最后开始泛黑。
这不仅仅是衣衫变色,或者说这变色只是一种假象,衣服从来都是绯红,从来没有改变,但是他的小天地发生了变化,阳光穿透他的身周,发生了某种规则之上的反映,于是颜色开始变幻莫测。
这意味着他在进行某种蜕变,这种蜕变的方向不知落在哪方,但是效果是明显的,他的气势开始攀升。
一种威压散发出来。
真正的强大修行者在修行到了某个阶段后身上都会有某种威压。
那是生命层次的进阶所产生的,在上古时期巨龙横行,那些记载在《山海经》中的神怪异兽皆具有威压,那是生命层次的天然压力。
当人类成为这世界的主宰之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这种威压消失了,不,或者说并不是完全消失了,而是以一种隐藏的方式潜伏在人群中,成为某种掌权者所拥有的奇妙能力。
其中以天下至尊皇帝最为显著。
其根源就是帝王享天运,夺造化,生命层次比之常人更高。
修行在心,这是玄门的说法,若是按照流传在帝国中的某个很小的学派——朱程理学的说法,那也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进阶。
进阶之后,自然富有威压,只是高人们时常隐藏其气息。
此时,三境的陈邹纵横身上弥散出这种威压,虽然很淡,但是这却是某种可怕的标志。
这气息随风散去,散入人群中,离得近的人开始觉得呼吸有些许沉闷,离得远的只是觉得天光暗了一丝而已。
一般人,不会在意,但是在场的三境以上修行者们却皆脸色大变!
“他要做什么?这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掌握的!”
阁楼中木易长老脸色顿变!他竟然站了起来,下意识就要向栏杆走去,其袍袖却是被临江仙轻轻一拽。
木易扭头,便看到临江仙淡然的眼神。
那眼神不含什么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台上忽然间的变化而心惊,此刻这位临江山主人没有动,就这样淡淡看着木易,笑道:“木长老,稍安勿躁。”
“你看,杜兄的涵养功夫就要强很多了。”临江仙淡淡笑道。
木易看了眼杜康,只见此刻杜康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确是安然坐着,纹丝未动。
“杜康!你们是要做什么?”木易忽然怒道。
杜康淡漠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陈邹纵横现在做的事情你不知道!”
杜康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木易一愣,神色微变,惊道:“你果然不知?”
杜康吐出口气,说:“我很意外。陈邹伤势未愈,他的这个选择……我没想到。”
“那你还不阻止?你可知道他强行聚力这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打算?!就算是你不为我北宗人着想难道你不怕陈邹纵横死在台上?!”
杜康闻言,眉心一跳!却依然纹丝不动,只是凝视着他,说:“我南宗从来没有干涉弟子决定的传统。就算是出了事,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他这是在拉着陈书画搏命!我告诉你,我北宗弟子性命金贵,可不是要消耗在这种地方的!”
木易怒道,楼外的看客们不知道台上的凶险,但是他又岂能不知?
陈邹纵横与陈书画实力相近,两人若是死命打起来,一个不好就是身陨的下场,他心中大骂陈邹发疯,心中急迫,便是要下场阻拦。
但是他一动之下,惊愕地发觉,那只拉着自己袖子的手依然还在。
而且……牢固不可挣脱!
“杨青锋?!”
临江仙依旧淡漠,脸色微沉。
“要讲规矩。”他说。
“什么?”
临江仙平静道:“规矩。这一届天鼎既然是在我的地界进行,那就要守规矩,年轻人打架,旁人……不得插手!”
木易沉默。
他这才醒悟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一位可并非自己的真正的同辈,严格说来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的前辈!
尤其在修为上……自己虽然位列三境之中,但是临江仙可是实打实的四境大修行者!
与自己相差整整一个境界!
虽然这些日子临江仙看起来平易近人,将好客主人的风度展现了个淋漓,与这一群三境后辈也多以平辈相称,但是这绝非是说他们这群三境就真的能和临江仙同等论交了!临江仙的言笑晏晏是给他们所代表的宗门的,而绝非个人!
他木易如果不谈身后的庞然大宗,甚至完全无法让临江仙露出笑颜!
他……毕竟是四境宗师!
“好了,准备一下救治吧,他们……也快结束了。”
临江仙轻轻一扯,木易便重新落座。
他这才醒悟,方才自己几句言谈之间,已经足够台上交手数个回合。
此刻他心底大惊,急忙凝神向下看去,这才发现楼外已经是惊呼一片,围拢在台下的人们纷纷脸色惊恐,此刻在那台上,青石战台已经龟裂,被粗大的剑气斩出道道痕迹!
而那些本来坐着的观看者们也都站了起来!
“斩!!”
木易只看到楼外两股强大的元气猛地撞击在一起,那撞击让阳光也骤然一暗,狂乱的气息犹如龙卷横扫战台四周,更大的力量波动则挥散在高处,传递出去,将临江山上那些长青的绿树,吹得摇摆如妖魔。
人群中柳小颜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关西急忙将她稳住。
“啊!”女孩儿刚刚站稳,便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空中烟尘中忽然飞出一把剑,斜斜插入她前方数米之外的土地。
那是……
”齿剑?“关西一惊。
而在战台的另一个方向,卢掌茶脸色严肃地收回剑鞘。
就在刚才,他挡住了从空中飞射来的一剑。
袁来低头,看着那掉落在地的乌黑器物。
何首乌……
这是……
难道是真的两败俱伤?
袁来默默将何首乌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此剑入手沉重,剑身染血,杀气浓郁。
忽然间,从楼阁中传出一道风,吹散了笼罩在战台上的烟尘。
无数人定睛看去,只见在龟裂的战台边缘,两个人满身血污地滚在一起,一人在上,一人在下。
陈邹纵横慢慢松开了握着陈书画脖子的手,他吐了口血,然后嗤笑一声,看向台下,再然后在无数人的目光中忽然咧嘴一笑,用尽全身力气将已经陷入昏迷的对手推落台下。
陈书画仿佛一个破口袋,就这样掉了下去。
然而他却没有衰落在地上。
一把奇异的剑钉在了战台侧面,恰好横在陈书画腰间,将他悬在空中。
陈邹纵横一愣,趴在战台边缘,向下一看。
然后嘶哑着声音说:“符剑。”
ps:跨年了,16年结束,17年开启,又是一年啊。今晚通宵,不出意外,仍旧有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该我上场了吧
符剑……
人群忽然传出一阵呼声,只见人群似乎在被某种力量推开,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移动,这明显是有人飞快赶来。
被推开的人脸色愠怒就要大骂,但是随即,当他们看清了那赶来的人的容貌的时候,这脱口而出的喝骂也就不得不被中断。
“屠苏?”
屠苏脸色冰寒,飞快赶来,他此刻显然心情极其糟糕,因而看到他的人不由得心中恐惧纷纷退避,当他来到台前将陈书画抱起之后,他冷冷地看了重伤的陈邹纵横一眼,那眼神冰冷无比。只是瞥见这目光的人就不由得心惊,但是正面面对他目光的陈邹纵横却竟然是笑了起来。
嘲笑,那是**裸的嘲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笑什么,笑容中含着一丝疯癫。
在他的笑容中屠苏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楼阁中的人们终于醒悟过来,率先出现的是杜康,他从楼上跃下,然后慢步走向战台。
他的神识早已经将陈邹纵横笼罩,因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屠苏。
“屠院长,没想到你会来。”
他如此说道,声音清亮,众人皆可听闻。
这句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袁来却隐隐觉得,他似乎对屠苏的到来并不意外,甚至是早有预料。或者唯一的意外就是他会在这个时候恰好赶到吧。
当然,他的到来最起码在眼前这件事上并无太大影响。
若是他能再早一些,或许的确能够阻止些什么,屠苏虽然是三境修为但是身份却是不同的,临江仙最起码也要给他七分薄面。
但是眼前结果已经发生,他又非医中圣手。
屠苏扭头,看向杜康,然后什么都没说,身子一动就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袁来很意外。
因为他发现屠苏是冲着他走来的,他微微一愣就醒悟到他应该是冲着自己手中的那把不知道名字的剑来的。
只是……再次见到屠苏,他心情还是有几分复杂的。这个男人是自己最早遇到的修行门派的大人物,当初还因为王谢家夫子的缘故赠送给他一张红帖,之后自己也是当着他的面与谢采薇双双放弃,算是给北宗了一个难堪。
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在这里见面。
屠苏快步走来,眼神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袁来,而是专注于那柄何首乌。可是当他走近的时候就不得不看到了袁来的脸。
他一怔。
袁来并不打算和他说些什么,事实上两人身份悬殊,也无交情,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象征性地微微施了一礼,然后将何首乌递了过去。
虽然两人关系不算好,但是该有的礼仪还是应该有的。
屠苏深深看了袁来一眼,一言不发地将何首乌拿起,然后带着重伤的陈书画飞快离开。
那边当杜康走到陈邹纵横身边的时候,笑的肆意的少年忽然脸上笑容僵住,双眼一闭,倒头也是昏迷不醒。
杜康大惊,连忙抱起陈邹,转身飞速离去。
人离去之后,事情却还是需要继续。
最后的一幕,陈书画是先落下台的,所以这胜负的结果是无可争议的。但是……当所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却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这一场两人重伤垂死,那么接下来……下一场,他们还能上场么?
下一场本来安排在明天,这个日子是确定好的,是绝对难以更改的。
而且,就算是更改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陈邹纵横恢复?怎么可能?
而如果说陈邹纵横下一场无法继续,那么……
“这……”卢掌茶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台上,陈邹纵横竟然会突然间拼命,强行将陈书画拖入濒死战斗中,幸好的是两人似乎未有当场陨落的,但是……之后的情况谁也无法保证。
下一场是袁来与灰原的场次,还有两刻钟就要开始。
而人群已经陷入沸腾。
这场变故就这样发生在所有人眼前,给他们的震撼极大,两个人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两个庞然大物的下一代。
现在胜负甚至都已经毫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或者说就算是不会死,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一战而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伤害?
而进一步的,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出了问题,都将引发更大的波动,那是整个修行江湖的震动!
正当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新的消息传来。
消息很简单,是南宗弟子传来的:
南宗宣布,杜康将带着陈邹纵横立即回返南洲!
这个消息一出现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立即离开?这是说陈邹纵横的伤势已经重到了一定的地步了?若非如此,在本地治疗总会是更好的,而立即离开只能说是伤势太重,需要整个宗门出手才行!
而这个消息的另一面则是……
陈邹纵横下一场不会上场。
那么……
剩下的,即将开始的一场战斗就成了真正的最终之战?
两个预定的最强者以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双双重伤垂死,那么接下来本来是争夺三四名的两人就被推到了台前。
这个变故实在是太大,而不管人们是怎样的心思,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接下来的一场,被动地成为了真正的争夺这一代最耀眼的皇冠的战斗。
……
袁来始终安安静静的。
现在剧本完全按照既定的演绎了,而且演绎的效果几乎是完美的,灰原说的成为了现实,现在……自己真的距离那个最耀眼的名次,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步之遥,只要,再胜利一场,就能伸手摘到。
无论过程如何,天鼎榜首的含金量是极高的,任何人只要得到了那个名字就必然被整个世界所认识。
一举成名而天下知。
袁来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境足够非常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但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终究还是修行得不够。
尽管他已经有了上辈子的几十年的人生积累,但是终究还是太年轻,就算是将两辈子的年龄加在一起也依旧还是年轻。
当面对这种值得天下无数少年人争抢的机会的时候,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心绪波动了起来。
“果然还是……俗人一个啊。”
袁来忽然低声自嘲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在面对那闪耀的时候,依然生出了浓郁的占有之心。
名、利,多少人栽在了这上头,然而自己就算是死了一回了,也还是放不下么?
袁来心底笑了笑。
他并没有迷茫,也无困惑,他从来不是个会因为这种破事迷茫的家伙,如果说这一切的确是自己渴望的,那么……满足就是了。
就像如果哪天实在饥渴了,他也不在乎逛逛花楼一样。
人生苦短,想要的东西多,也少,既然想要了,就去拿嘛。
“你咋了?”
存在感很低的呦呦问道。
袁来摸了摸呦呦的头发,笑道:“没啥,哎,该我上场了吧!”
【ps:网咖的输入法在我码了两章后终于被调教的有些样子了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朴素一剑
“该你了。”
卢掌茶语气复杂地说道。
袁来起身,冲他笑了笑,点头道:“怎么样,要不要赌我赢?”
“我不赌钱的,就算是赌我还是觉得赌灰原更加靠谱一些。”卢掌茶轻轻一笑,开玩笑道。
“恩,你说的有道理,说的我也想赌他赢了。”袁来眨眨眼。
卢掌茶吐出口气,收敛起来笑容,正经道:“世上的事情总是变化的,一切都不是绝对的,虽然我理智上并不觉得你能赢,但是……你这个人给了我太多的意外,就像在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能有机会走到这一步,就像刚才,似乎是老天都在帮你。”
袁来心中一笑,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想如今这局面可并非老天安排,而是陈邹纵横的一次发疯罢了。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赢。人间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奇迹的发生,创造奇迹是难以刻意追求的,但是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一个。”
“你觉得我能做到么?”
“我希望你能做到,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袁来目光一闪,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好了,去吧,只是……记住,不要学陈邹。”
袁来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我可不是疯子。”
说完,他轻轻转身,呦呦已经将月中鹤捧在手中,袁来轻轻握住这把不知道是刀还是剑的兵刃,心中忽然间就踏实了不少。
“你这是……”
袁来冲他的朋友微笑:“灰原的剑太强了,你说得对,所以我也得拿上一把好用的,你说是吧?”
他手握月中鹤,轻轻巧巧越出人群,向着那破碎的战台走去。
无数的目光投射而来,有羡慕也有嫉妒。
但无论如何,最起码在此刻无人出声,袁来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向最终的一战走去。
那些目光是锋利的,他曾经在不久前经受过,但是那一次的人数与这一次完全无法比较。
人群的目光是复杂的,这点他心知肚明,在之前的一刻钟里他清晰地听到了很多的议论,有很多人呼吁终止比试,暂停天鼎,他们的理由很充沛,因为在所有人的心中,第一与第二的位置早就注定了属于那已经双双重伤的人。
陈书画和陈邹纵横的名气太大,也太强,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追求公平的,虽然天鼎大会的比试机制本来就非常的不公平。
太多人觉得榜首应该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他们都应该是这一代最强的两个,但是按照规则,榜首终将在灰原与袁来两人中决出,这是很多人接受不了的。
准确来说,应该说,对于袁来的幸运,很多人不喜。
黑马这种生物人人都想要做,人人也都最看不得别人做。
除非,你能展露出足够强大的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力量,但是显然,袁来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在还未登场之前就迎接来了质疑。
有太多人会觉得不公平,但是没有人会傻到在这种场合下跳出来开嘲讽,但是那些质疑和厌恶的情绪却是可以含在目光中的,目光也可以伤人。
袁来平静地迎接着,脚步毫不停顿地向前,来到他应该去的地方,在那里灰原已经站好。
这座战台表面已经支离破碎,巨大的剑气切割出来的疤痕十分醒目,灰原安安静静站在一道剑痕末端,手中剑坯顶在地上。他似乎是在看着远方,当袁来上台后才将目光移动回来。
“一切顺利。”他笑了下,笑容复杂。
“他们真的很强,我现在比不过。”袁来承认道。
“修为上或许你我暂时还比不过,但是最起码在运气上比他们强。”灰原笑道。
袁来轻叹:“我其实宁肯运气差一点。”
“哦?”
“你看看,那些人,我敢肯定他们都在想着我是再一次走了狗屎运了,不然的话怎么能走到这里?本来只能排到第四名,现在就算是直接认输也能得一个第二的名次。”
灰原哈哈一乐,说:“那你干脆就认输吧!”
袁来微微一笑:“这可不行。”
台上两人的私语台下无人听到,但是这个场合终究不是聊天的所在。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就默契地闭上嘴巴,他们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甘心屈居人后的人,如果没有机会也就罢了,但是既然有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无论对面是谁,以及强大与否。
……
“开始了。”
楼阁内,临江仙坐在椅中,轻轻说道。
这模样几乎与陈书画那一场开始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此刻他的左手以及右手的两侧最近的椅子已经空无一人。
……
“开始了。”
柳颜纤手紧张地抓着关西的胳膊,一双水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
他身边的高大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随后也将目光投向台上。
……
“开始了。”
呦呦抱起瘦削的肩膀,觉得很是空虚,才醒悟怀中不见了月中鹤。
这把武器她带的时间长了甚至都开始有了些感情,有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鹤灵的跃动。
……
……
无论人们对这个结果有多么不服气,总之,当两个人的气势开始释放的时候,依然吸引了全场目光。
灰原很强大,袁来并不清楚他修行的是什么剑法,只记得他站在墙头一剑扫破了北宗那群弟子小剑阵的那一幕。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正面应对灰原的剑,尤其是得知了其剑来历之后。
但如果不得不面对了,那么他也绝不畏惧。
碧绿的荧光散开,青藤鞭散开如同绿云,在空中舞动起来,就如同绿色的长发,元气沿着鞭子流淌而过,在空气中滑行,倒映在灰原的眼眸中,就是几个翠绿的片段。
灰原很谨慎,他看得出来那看似松散倦怠的藤蔓其实是在表面的混乱中隐藏着深层次的规律,长长的鞭影看起来是清晰的,移动缓慢,就像冬眠的菜花蛇,但是落在人们眼中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天下的道法很多,大部分偏向实战,比如说剑术,刀诀。也有很多更加玄奥一些的,他看得出来袁来现在布置的就是其中一种。
“他们,怎么不动?”柳颜低声问道。
关西目光稳定,回答说:“不是不动,而是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他们两个显然和上一场的打法风格不同,袁来已经出招了,只不过这第一招并不是进攻。”
“防守?”卢掌茶紧张地看着台上,心中转过这个念头。
袁来首先出手,但是第一招却是一记防守的招式,这似乎并不符合他一贯表现出来的战斗风格,在最开始的时候,袁来的几场战斗都是一种非常“暴力”的实打实的搏斗,在之后终于开始使用道法之后,也是进攻性比较强,他似乎是拥有一种非常高阶的身法,加上他手中的青藤鞭是软兵器,最是诡异难测,所以他在人们眼中虽然一向是风格并无定型,但是总是偏向进攻的。
在卢掌茶心中,他认为袁来的绝对实力是不如灰原的,所以他如果要取胜就要想一些办法,多一些套路,如果能开场时候进行抢攻,将战斗的节奏握在手中,肯定是会更加占据优势一些。
可是……
事实上却是,他率先选择了防守。
卢掌茶心中涌上疑惑,他不禁回忆起袁来的多场战斗,发现从未见过他拥有多么强力的防守法诀。
如今这台上的青藤鞭影看上去虽然是呈现守势,却也并无真正的高阶防身法诀的气象,却是不知他要如何?
难道……
卢掌茶目光一亮,他想起来上一场袁来对寒山清流宗,便是展露了其强大的超越了这个层面的韧性。难道说他是要主守,打拖延战?学赵长安一样与灰原比拼消耗?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
不仅仅是他,当袁来率先布下守势之后,观看的人们都不禁思考起来。
无数的猜测,无数种想法,开始分析袁来究竟意欲何为。
灰原也在想,但是他只是花费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去思考,当发现自己并没有头绪后就果断放弃思索,而是抖落包裹剑坯的麻布。
麻布片落在他的脚下,覆盖住了一小滩不知道是陈书画还是陈邹留下的鲜血。
灰原手握剑坯,向前迈出了步子。
他是一个剑修,剑修是修行者的一种,却是很独特的一种,因为剑乃是百兵之王,所以剑修比之其他的只是单纯拿剑作为武器而已的修行者要多了一些豪迈。
管它防守是要怎么样!只需要出剑即可!
这是剑修的朴素逻辑。
也是灰原的战斗思维。
于是,他大步向前,越来越快,同时剑坯刺出,在刺出的同时他的剑尖出现了元气凝聚的气旋!
而更加玄奥的则在于,这一剑扰动了光线。
这一刻,台下附近的人们皆是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面前突然显露出一把剑来,剑锋森寒,凌厉无比!
每一个人,无论他面朝哪个方向,只要他距离战台周围五十米内,就皆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剑锋吓得悚然大惊!
就算是三境修行者也不例外!
呦呦吓得惊呼一声,然后迅速便被韩大野拉到身后!
另一边,关西双目猛地缩紧,双拳骤然紧握!
“好!”
楼阁内,临江仙忽然出言,双眼周围细密的皱纹绽放开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海阔天空
眼睛是会欺骗人的。
这是很老旧的故事里都在一直不断重复的一句真理。
比如说当你的面前站着一位魔术师,当他的手心里有一张纸牌的时候,你往往会觉得很头痛,因为你会突然变得开始多疑起来,你不会知道自己笃定的东西究竟还是不是真的!
袁来此刻就仿佛面对着一位年轻却手段高超的魔术师。
他是先出手的,却是布下了防守的态势,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打算好的。在这场战斗还未开始的昨日,他仍旧一直在院子中练剑,当时武当归就坐在窗户里头仿佛沉睡。
却每每出言,对他说一些有关修行的事情。
这个过程持续了蛮久的,袁来与他之间也有过很多次简短的谈话。
当时,袁来曾经问了一句:“剑修和其他用剑作为兵器的修行者究竟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老剑圣当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既然你看不出,那我当然也说不清楚。”
袁来懂他的意思,有些东西向来是没办法用两片人人都有的唇说明白的。
所以他停下来,问道:“你应该有办法让我明白吧?”
“有啊,可惜时间不够,一时半会的弄不好。”
“多长时间才行?”
“唔……三个月?差不多吧。”武当归回答道。
袁来果断放弃了这个企图,转而说:“那你总该能告诉我如果面对一个剑修的话究竟该怎么做吧?”
“和人打架?还是杀人?”
“不杀人。”
“哦……”武当归这时候仿佛冬眠的熊,眼神都很迟缓,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后说:“那就避一避。”
“避?”
武当归忽然伸出手,在桌子上那些摆放整齐的书里抽出一本来——那些书大半还是胡君子当时留下来的,没有带走的一部分。
他将那本书轻轻一抛,只是手腕轻轻一动,书本便翻飞着向袁来甩来。
书页被空气吹得翻动起来,哗哗轻响,宛如落叶萧萧。
袁来伸手接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本《春秋左式传》,此刻翻开的页面上正是一篇文章。
“曹刿论战。”
袁来讶异地抬眼看了下老剑圣,见他一言不发,便重新低下头。
这本《左传》与袁来记忆中的是相同的,这一篇名篇他早年背过,只是时间太久了,早忘得七七八八,此刻再见,那些文字却猛然鲜活起来,头脑中最初的记忆也复苏过来。
这篇文章乃是名篇,他自然还记得其最精彩的那句话。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此为制胜之道。
袁来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此刻武当归缓缓说道:“剑,百兵之首,君子之器。出剑腹中一股正直睥睨之气,剑双刃,头尖锐,伤人伤己,锋锐无比,剑修心意与器相通,最讲究个锐气,但是再锋利的剑也有磨旧的那天,再厚的鞋也有磨破那日,胸中再多的正直气也有散尽的时候。”
袁来接口道:“所以,我应该主守?”
武当归摇摇头:“不是守,而是避其锋芒,是周旋。”
“前朝沧浪河决堤,水淹两岸三府七州,所经之处山也没落,人也涂炭,无物可当,三境修士也如土狗,四境修为也无可奈何,这是天威,顺流而下虽然一时狼狈,但是总比逆势粉身碎骨死的全无意义要好。“
袁来点头,面色有所感触。
他从洪水想到了人世,人世间处处潜流,也如大河。
“那……我该如何周旋呢?”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剑法,也没有毫无破绽的攻守,古时候修行者讲究阴阳,讲布阵,死阵中也必须要留一个活口,不然就不成。”
“你的意思是……我懂了。”
袁来目光闪烁,心有所悟。
就算是太上的炼丹炉里也有个角落没有三昧真火,更何况一个少年的剑。
袁来只是转瞬间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按照心中所想,布下了守势,这守势并不严密,因为假使你防守得越紧密,越固若金汤,那么其实留给自己的退路也就越小,生路也就越窄。
你跑得越快,其实前面剩余的生路就越短了。
现在,他要思考的是如何与灰原周旋,而当他看到灰原的第一剑的时候,就无奈地发现,这周旋二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当真是艰难万分!
他清楚地看到三柄剑穿过他青藤的重重阻隔,来到他的面前。
三柄剑一模一样,剑柄处却都没有握剑的人。
所以可以这样猜测,或许这三柄剑都是假的,或许其中有一柄真的,甚至……或许都是真的。
剑的速度太快,他觉得自己只有万全的把握在这瞬间挡下一把来,至多也就是两把。
“是要我赌?”
显然,这个情况下他如果还想要胜利就要有所取舍,三把剑这么真,虽然看上去都是真的,但是如果用理智看来,灰原毕竟没有踏入三境,有些高明的手段他应该是施展不出的,如果说他真的能够一剑化三,虚实相生,瞬间就破开青藤的防御……如果这么强,那袁来干脆认输好了。
理智看来,应该有假,但是问题就在于哪一把是真。
取舍错了,那就是大错。
当然……他的选择也并不是只能抉择与那把剑,灰原这一招异常巧妙,但并不是那种他无论如何必须去对敌的强手!
摆在袁来面前的还有一个最容易的办法,就是……退。
只要他退,天驷步速度极快,位置飘忽不定,可拖延一下,只要多出来这一点时间,他是主动斩掉这三把剑,还是用其他的办法就都游刃有余了。
只要他退!
但是……他能退么?要知道这可不是和寻常的二境修行少年切磋,而是和南宗只屈居陈邹一人之下的年青一代天下至少能排进前五的妖孽。
在常人看来,只是第一招就后退,那就相当于一盘棋刚开始第一手就放弃了布局,前期局面一丢,后面再想翻盘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他退,就可能再也迈不回来了。
按照袁来的脾气,他真的一步都不想退,在他温和的表面下一直有一棵菱角分明的心,那并不是凡事争先的心性,而是……一种固执,不甘心未战先退的固执。
但是……
“一鼓作气!”
袁来心中念头闪烁。
“卢掌茶都不喜欢赌,我难道就喜欢不成?”
他徐徐吐气,在他的身边,时间都仿佛缓慢下来。
台下,无数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灰原静静站在袁来身外,手中剑坯直指对手眉心,但是在剑尖与眉心间却还盘亘着至少五道青藤。
“灰原这是在引诱。”卢掌茶目不转睛,低声道:“引诱袁来攻击,只要他忍不住出手,那么接下来就是灰原早就蓄势的狠辣一击!”
楼阁内,一位三境修行者讶异道:“此剑却并不锋锐,不知好在何处?”
临江仙淡淡道:“少年意气,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道法高低,而是心性。南宗灰原身为剑修,却懂得以剑攻心谋大势,虽然修为比不上陈邹纵横,但是……在我看来心性却要是比那陈邹好上太多了。”
“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观看者众,眼光敏锐的自然是少数,大部分还都看不到那么细,只是在期待着袁来如何应对。
他们虽然看不到在袁来眼前虚幻出的三把剑,但是也能猜到,此刻袁来必然有刀剑临身。
这时候,却要看这少年有什么手段来破解了。
是一剑硬拼?还是分化而击之?
然而,当袁来开始动之后,人们就发现,自己的猜测都错了。
他……竟然在第一个回合就主动后退了!
只见,袁来在众目睽睽下脚下一动,身子后退三步,青藤也随之摇摆,灰原的剑没有刺过去,因为刺过去也没有意义了。
他竟然选择退却,这一退虽然放弃了开局,却也是,退一步,开阔天空。
所以,就这样,他的第一招被袁来化解。
或者说是……
“他害怕了?他第一回合就后退了!”
“这……怎么回事,竟然一开始就退了?”
“果然是一介散修,胆怯至此!连第一手都不敢硬撼,这与认输有什么区别?”
“果然是沽名钓誉之辈。”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
只是第一回合就后退,这在此次天鼎大会所有场次中还是第一次,容不得人们不惊愕。
人群中,柳颜的脸色登时蕴怒起来。
而在人们无法看见的楼阁内,临江仙忽然轻咦,似是颇为意外,那双眼却又不禁睁大了几分。(未完待续。)
今日无更
明天最后一门考。
后天……回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若星汉灿烂(长章节)
【四千字的一章!明天晚上到家,然后开始做大纲,准备恢复两更】
“您觉得这应对如何?”
临江仙目绽微光:“不好说,还是要看接下来如何了。这一退无异于将局面暂时拱手让人,但是对阵剑修也正该如此,那灰原此刻既然件已经出窍了,那就是气势正旺的时候,这个时候退却却是明智的,但是也是危险的,还要看他究竟有没有本事将这局面扳回来。”
众人纷纷点头,此处人们修为最低也是三境,目光自然不是短浅的,他们并不会因为表面上的局势变换就妄下定论,要知道这修行者比试从来不是强者必胜的事物。
然而他们能够这样看,却不代表台下围拢的人们能够都有这个见识,尤其是很多人本来就对袁来横路杀出并不服气,袁来崛起得太快了,每次都是出人意料,这虽然给他带来了一些神秘的加成,但是却极为缺少底蕴,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闪耀但在人们眼中无论如何也不及那些耳熟能详的大来历弟子更加令人信服。
因而,袁来“先手认负”顿时就引来一阵阵非议。
而接下来袁来的行为也再一次加剧了人们的这种偏见。
灰原第一剑完美的占领了先机,但是他却是没有趁机继续狂风骤雨地挥洒而是稳扎稳打起来,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他太过谨慎然而只有灰原等少数几人知道袁来的实力绝非是在某些人看来的那般徒有虚名,他的进步很多有心人都在看眼中,灰原更是清楚这个对手这段时间恐怖的进步速度,因而心中亦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尤其是袁来的这退让的态度,更是让他心中警惕,生怕在不经意间便遭到反击,由是他瞬间就施展出一套绵密的剑法来。
元气散出,他手中剑忽如蛟龙在空中翻滚起来,时隐时现,每一剑却难掩锐气。
他虽然没有乘胜追击,但是他身上的气势却没有回落而是开始以稳健的步伐增长,是袁来可以清晰地察觉到的增长。
灰原不愧是南宗高徒,剑法掌握得极为扎实,剑坯挥洒,忽而刚烈忽而冰寒,忽而迎面出现却是春风化雨,竟然是让袁来几乎找不到什么破绽。
袁来眉头皱起,灰原忽然稳下来的打法让他有些头痛,这种打法最是讨厌,占据了优势后一步一个脚印,竟然是踩得牢牢的,他只能凭借身法和各种法诀与他周旋,但是身后的余地却是在不断地缩小。
显然,灰原作为剑修必然是深知自己的弱点,其剑意轻易不散,极为珍惜,这样想等他主动丧掉气势可真是太难。
而更加让他皱眉的是灰原似乎始终留了一份心思,每当他想要以指玄剑气法诀强力破开对方的剑势之时,灰原总能及时地一剑跟上,不给他聚气的时间。
指玄剑气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聚气,可将浑身元气凝成唯一的一道剑气斩出,且其中暗含武当归的剑道真意,单纯只谈威力恐怕是低阶三境修行者都无法媲美。
但是……前提是能够有充足的时间!
灰原步步紧逼的剑势让袁来疲于应付,虽然暂时并无一招致命,但是却让他无论如何无法有精力凝聚起足够强大的剑气来。
屡次三番后,袁来干脆放弃了这个打算,直接以密集但威力相对小的剑气束攻向灰原。
他深深地呼吸,而后一吐,数十道淡色剑气便如漫天的鸟雀般刺出。
这密集的剑气果然对灰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在声势上也显得漂亮很多,但是……
“风雨再密,怎能伤人?”
卢掌茶轻轻摇头,喃喃自语。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看得出便是此刻灰原的那一点颓势也有不少做戏的成分在内。
这个等级修行者间的战斗还执着于“技”的层面,而显然,在“技”的比拼上,袁来先天弱势。
“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灰原的判断很对,袁来之所以退让肯定是要避其锋芒,但是……假使灰原藏锋不出,这样下去恐怕还不等他胸中那一口剑气丧尽,袁来就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是本来很期待的楼阁内的人们也不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袁来似乎并没办法带给他们惊喜了。
台上。
袁来转身,双指上元气缭绕成环,他再次用密集的指玄剑气将灰原密不透风的剑网戳出一个空隙,趁着这个时候,他却没有想破局之法,而是紧紧盯着灰原的眼睛。
他在寻找破绽。
没有人可以做到毫无破绽,之所以没有找到,要么是因为两个人境界差距太大,要么就是你不够仔细,或者是……耐性不足!
袁来耐心很足,比这个年纪的少年要足得太多,他一直在寻找破绽,他不信灰原能一直保持这个程度的水准,终于……
他忽然看到,灰原专注至极的目光忽然抖了一下,就仿佛是……
平静的湖面上皱起的一道淡淡的波纹。
缓慢、轻微,犹如平坦柔滑的布上的褶皱。
与此同时,灰原细密的剑网中那个被指玄剑气戳出来的洞。本来应该迅速被补上的洞,由于灰原剑势的一个波动,一个不协调,而没有迅速弥补,反而是……扩大了开来!
破绽!
来了!
只见袁来突然闪电般身子一动,移动到了一个星位上,同时他的眼中神光一闪,他的双手忽然合拢在一起,体内这一刻元气忽然调转,以某个特殊的循环运行方式开始在经脉中奔腾!
他并拢的双手之间,传来奇异的波动。
灰原脸色一变,知晓袁来这定然是要施展某种道法,或者说,这仅仅是某种反攻的一个前奏!
……
小院内,清风徐徐。
袁来从思考中脱离出来,他听了武当归的话后便开始在心中模拟对战,避其锋芒,重在以最少程度的放手换来对手最大程度的消耗,但是他心中却有了个难题。
”避其锋芒我懂,但是如果对方收敛锋芒,含而不发,反而是趁势步步为营怎么办?“
老剑圣眯缝着眼睛,看着他道:”懂得含而不发的人,就必然明悟了养势的必要。“
”养势?“
”大河上下,重在水势,单木不成林,碗水不成江海,就没有力量,河水之所以不可挡就是因为有水势,同样,人想要不可挡就同样要养起这大势来。剑势就在于此。大势成,则无物可挡,但是……想要将势酿成,却很难,在大势未成的时候,它始终是脆弱的。这就如医家缓疾,小病日积月累,置之不理,迟早病来如山倒,但是没到那个地步的时候,人却察觉不到什么痛苦。在这期间,只要及时一副药,病势也就止住了。剑势同样,在没有彻底形成之前,是很脆弱的,也是很危险的。“
”危险?对谁危险?“
”当然是对养势的人自己,就如同修行道法,经脉中元气逆流,会造成反噬,养势被打破还无碍,但若是一不小心反倒让对手趁机逆转大势,却很容易坑了自己,就像……把刀刃抵在脖子上把刀柄递给敌人。“
袁来目光闪烁:”风险与机遇并存。“
武当归一愣,细细琢磨了一下,微笑道:”是这个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步步为营就肯定是在养大势,而我只要抓住机会逆转大势就有可能直接翻盘?但是……这势怎么逆?“
袁来疑惑道。
武当归忽然道:”势字怎么写?“
袁来一怔,反应道:”上执下力。“
”没错,势就是“执力”,山石在山坡上,才有势,滚落下来,也就没有了。力量只有执在手里,才有势,一旦放下了也就没了。“
袁来虽然还有些朦胧不懂,但还是点头道:”这就是威慑。“
他心中自然知道,警察手里的枪不开,只是威慑,开了,威慑反倒没了,核弹不放,才是威慑,放了,那就是撕破脸,势也就没了。这里可以将势等同于威慑。
让对手摄于威慑而不敢妄动,束手束脚,这正是势的真意。
”但还是那个问题,我怎么才能逆转呢?“
武当归微微一笑,道:”所谓逆转,也就是让那使你不敢妄动的东西不在,同时,拿上一把剑,偏不出鞘。“
说完,他闭上嘴巴,合上眼睛,享受正午阳光。
袁来默然站着,低头沉思起来。
逆转的关键在于,先打落对方的势,然后拿起自己的势。
假使对手的势是连绵不绝的剑,让自己疲于抵挡的剑,那么这势就是节奏,战斗的节奏,只要让对手中断下来,无法将那攻击一直滚雪球一样延续增大下去,也就可以了。
而拿起自己的势……
……
”真的让那老家伙说准了,果然,灰原是拿势压我啊。“
袁来心中想到,因为这早有预料,所以他一直从不慌张,只是非常耐心地等,等待破绽,等待可以一举打落灰原养了一半的势的破绽!
”想要打断他的攻击,就必须用一种足够强大的道法,并不一定是要用攻击道法,但是那一定要强,要成为能够阻断江河的山。“
”不对!需要打断的并不仅仅是灰原的攻击节奏,还有一样……就是声势!如今我显出颓势,台下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我,这也是势的一种,声势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所以……这种道法除了足够强大还要足够漂亮!“
”藏经阁中的道法很多,但是我会的这些种却似乎都差了一些。除非……除非能够将我感悟的那些道融入进去,只有蕴含了天道规则的道法才足够有力量,幸好……“
袁来露出微笑,幸好,他早有准备,至今他感悟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两样是最深刻的,一样是那一夜安和桥上感悟的武当归剑道,融合这剑道最好的是纵云剑诀,已达圆满。另一样则是因为那吴圣道果而感悟的吴圣的画道。此画道并不是作画的技艺,而是一种高层次的天道规则,他曾经将这两种感悟融合进不同的学会的道法中,其中有一门道法与吴圣的画道融合得最为紧密。
只不过那道法性质比较特殊,非攻非守,倒是像某种阵法加持,吴圣能画下八十七先贤图那等举世无双的大阵,于布阵自然精通,或许正是这样才能融合得这般好。
这道法因为比较特殊,所以袁来学会后基本没有用过,虽然没用过,但是他肯定这道法蕴含的力量必然强大,只是显形的比较特殊而已。
此时,用来破开灰原的势正合适。
这道法有个蛮烂俗的名字,袁来记得清楚。
”若……星汉……灿烂!“
他心中轻轻说着,合拢的双手骤然打开!
霎时间他体内的元气忽然透体而出,显出奇异颜色,绽放的双手中忽然升腾起一团光。
灰蓝色的光,很是显眼,透着许多神秘。
那元气凝聚成的灰蓝光团骤然飞起,来到战台上方,然后形成了一片灰黑的云。
或者说是……背景。
又像极了画作者泼出的浓墨。
袁来抬头,看到那云彩或者说灰蓝色雾气状态的事物中间,是黑色的,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蓝到了极致的黑。
在黑色的背景中间,则是一片类似星空的东西。
星空之内,自然有着星辰。
星空像是画出来的,色彩比寻常的星空要更鲜明,也更深邃。
只是那么大的一片区域内,就仿佛藏着无数的星辰。
在夜空中,散发着明亮的冷光。
灰原忽然察觉到天色黑暗了下来,他忽然看到四周陷入黑夜,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星空,冰冷永恒的星光照射下来,轻易地穿透了他的心房。
霎时间,他心中渐渐沸腾的战意平静了下来,就像即将沸腾的水,忽然凉了。
那星光仿佛有种奇妙的力量,让他的心神变得平静,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迟缓!
这一刻,他本来养了大半的势,消失了。
他抬眼看向袁来,发现自己的对手此刻明显有些惊愕,似乎袁来的这一招有些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还真让人意外啊。“
袁来微笑,感受着星光下他体内骤然涌出的力量,和信心。
他知道,现在该是拿起自己的势的时候了,这个机会放过,再想翻盘就真的难了。
于是,在微笑中他敞开衣衫,露出了那把上台后就被他遮盖起来的武器。
月中鹤!
他轻轻握住了它的柄,却没有拔出来。
武当归那句话言犹在耳:”拿上一把剑,偏不出鞘!“
这一刻,他的身周,气势陡升!
而场外,台下,那些看客已经纷纷惊呼!
楼阁内,一位三境修行者忽然失口喊道:”伪天地!“
”临界法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临界法门
“临界法门!”
有人惊讶无比,深吸口气,目光专注地盯着下方局势。
台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群在修行江湖中也有名声的修行者们吃惊不已,这吃惊并非是袁来的逆转,而是在于他借力来逆转形势的手段。
若星汉灿烂……
袁来之前一直觉得这法门描述得极为奇怪,非攻非守,曾暗自尝试过,也只是觉得在其星光笼罩之下自身只觉力量无穷。所以他一直觉得那就是一种阵法加持,但是此处这些真正的各大宗门的大人物们却是眼光不知道比袁来高到哪里去了。
他们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这道法的来历!
或者说是品阶。
大启的道门法诀千奇百怪的有很多,其分类并不清晰,也无人会将某种道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贴上一个标签来,大约也只是笼统地分为上中下三个品阶,而这三种品阶之间也时常是界限模糊的。
然而,不同于这三种粗糙分类的仍旧有一些特别的另类的道法却也是存在的。
临界法门就是其中之一!
临界法门大概只有两种,其一便是二境巅峰,只差一丁点就迈过三境的那个阶段的一种奇法,以修行者感悟的天道为本,通过其玄妙非常的元气运行方式,能够构造出来一个“伪天地”出来。
修行者跨入三境才可凝聚本物,拥有自己的身周小天地,而世上却有一种境界叫做“伪三境”,便是修行者感悟以及心境无限地接近三境,但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而不得晋入的一种状态,灰原……就是伪三境!
而伪三境往往可以通过施展一种临界法门,从而构建自己的“伪天地”,威力和玄妙上当然无法和真实的媲美,但是……其力量却绝对不容小觑。
甚至,若是在某种条件下,借助伪三境的力量,二境修行这甚至可以做到正大光明的跨境界击杀。
另一种临界法门存在于伪四境,那又是太遥远的事情了。
除此之外,施展临界法门据说还对晋升境界有着某种神秘的助力。
总之,临界法门是一种十分玄妙的道法,在整个大启数量极为稀少,便是仅存的三四种,也都只是存在于顶尖大宗门中,而就这仅存的三四种也是各有特色,许多人便是有能力获得也无法学会。
正因为其极为稀少,所以袁来施展出来后才让这些人如此震惊!
这种法门在他们看来,竟然是从未听说过的一种!
一种全新的临界法门出世,其重要性很大,而更加让人细思恐极的便是,这种极为稀少的道法,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散修,是怎么得来的?
“我记得这袁来曾经进过沃洲山小禅寺。”
忽然,有人说道。
袁来的身世在有心人眼中自然不是秘密,他的经历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曾经在沃洲山呆过些日子,相当多的人也认定他的一身修为和沃洲山有关。
“沃洲山里修行者不少。”
“但是最强大的……应该要数道林上师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道林乃是有名的四境大宗师级数的修行者,虽然很是低调,但是威望颇高,其修为也是公认的强大。
这时候临江仙开口道:“道林并不掌握有临界法门。”
他此言一出,就相当于定音的锤,没有人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同为四境修行者,这种事情临江仙若无把握,定然不会这样肯定。
“那么……不是道林上师,他这道法究竟传承于何处?不仅仅是这临界法门,还有他手中其他的种种道法,都是十分新奇,却自成体系,不知各位有无能看出来历一二的?”
这发问,自然无人应答。
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毕竟他们皆非年长者,阅历毕竟有限。然而,座中许多人里终究有些人目光闪动,心中似乎有了些不清不楚的猜测。
在楼阁座位末尾的几席中,有一位二等宗门的平素最喜琢磨经书的男人忽然一脸若有所思,在他旁边坐着的正是太一宗的李牧,他眼尖,见这人神色,便出言低声道:“季兄可看出什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李牧不甘心,看着他。
男人心中轻叹,道:“继续看看吧。”
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楼外的形势已经扭转了过来。
高悬的夜空笼罩住了台上的两人,也遮住了人们的口。
那些先前还在贬低袁来的人们不禁闭上了嘴,神情紧张地抬头望去。
虽然,势无法看见,但却是可以感知到的。
灰原看着袁来握剑的手,觉得胸口很憋闷,在这一招星汉灿烂下,他已经看不到外界,他只能看到在一片夜幕下的对手,以及对方身上暴涨的气势。
作为一个极为优秀的少年,他知道,在这一回合上,自己输了,好在只是稍有劣势,但现在需要紧张的人是他了。
“我很好奇你的剑用的怎么样。”他忽然说道。
袁来微笑:“用的不好,马马虎虎。”
灰原看了眼头顶,和四周,忽然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这个。”
“什么?”
“临界法门。”灰原神色严肃起来,他深吸口气,直视对手的双眼,感受着星空下自己越发开始不舒服的身体,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个。”
袁来没有搭话,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一不小心做了件不太合适的事情。
“伪天地之下,我的力量被削弱了,这星空下规则于你而言是顺水,对我来说就是逆流,不过你不要以为站在上游就高枕无忧,我是很厉害的。”
灰原突然用力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对他自己说一样:“我真的是很厉害的!”
袁来心中涌上不好的感觉,他没有犹豫,趁着占有优势,急忙一掌拍下。
掌风如海浪,重重叠叠,同时青藤鞭闪电一般甩出,灰原咬了咬嘴唇,便也仗剑与袁来缠斗起来。
夜幕下,两人如风,袁来握剑的手始终没有动,不动就占着大势,也就站在上游。
但是……始终压着灰原打,袁来却心中越来越忐忑,因为他总觉得每一分每一秒,自己的对手都在飞快的变化,不是剑招的变化,而是情绪的变化。
情绪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力量,情绪来自于心中,心力自生外力。
心有猛虎,则呼啸风林。
许是因为感悟六律宗那三座玉石像的缘故,袁来对人的心神越发敏感了,于是他发现灰原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开始迅速的变化起来。
这种变化质的突破在于当袁来一手掌刀斩下之后,斩落了灰原的一缕头发。
那缕头发却在半空中开始褪色,迅速的灰白下来,就像……
很猛地吸了一口香烟,从而形成的一段烟灰。
灰白的发丝在无声中寸寸断裂,飞散在空中。
袁来仿佛看到那段烟灰,黯然跌落。
猛然间,他大惊失色!
只因为,灰原的一双眼睛,突然地,变得无限哀伤。
于哀伤中,更有一种万物破灭的伟大力量。
破壳而出!
ps:下章叫【灰原&哀】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破势屈人
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周边的人的。
在笑声中你也会不自觉地微笑,在痛哭中人也会不自觉哀戚。
灰原的变化迅速地扩散了出去,最先被影响的就是袁来,他陡然间觉得心沉重了起来,如压大石,战意低迷。
就连眼前的景色也开始颜色淡化了。如果说原本这世界是一副色彩明丽的威尼斯油画,那么在此刻,油画开始褪色,淡化,犹如注水。
这种光线色彩的变化宛如一位高明的画师出手,洗去深色,深蓝近漆黑的夜空也开始淡化,由深夜,转为晨光熹微。
同时也洗去袁来的伪天地施加在灰原身上的影响。
这种扩散还在继续。
以至于如一种通过空气为媒介的疾病般,迅速播撒开去,战台之下的人们忽然也受到了影响,觉得心情阴郁起来,如果非要形容,倒有些类似霪雨霏霏,薄暮冥冥。
越是修为低微的受到的影响越大,越是修为高的人物越能窥探出其隐含的高明力量。
“这绝对是一种极为高阶的法诀。”
卢掌茶抬起手,在自己眉心一点,而后才吐出一口闷气,他面色严重道:“灰原自身的情绪变化竟然可以这么大范围地影响其他人,这已经不是局限在‘技’的层面,而是有些‘艺’的味道了。”
“艺?”韩大野忽然开口询问。
“技、艺、道。是战斗乃至于世间一切本领的三种境界。”
韩大野点点头,目露思索。
楼阁内,一位修行者忽然开口说:“三年前,我在南洲游历的时候,曾经在南宗山门居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有幸与籍大师探讨修行,籍大师说他在琢磨一种剑诀,今日看来剑诀已成。”
“哦?所以说灰原现在的变化是修行了那剑诀?”
“自然,他毕竟是籍大师的唯一弟子。”
众人醒悟,不禁更加感兴趣,籍大师乃是极有名望的前辈,既然出手定然并非凡品。
今日这剑诀恐怕也是第一次显露在如此堂皇之地。
袁来不动了,因为他的神识忽然无法锁定对方了,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两人神识从来都是互相牢牢锁定的,在之前的交锋中,甚至也多次有神识上的些许碰撞,然而此刻,袁来惊愕地发现,灰原的身形飘忽了起来,用肉眼看,他分明是稳稳当当地站着,但是在神识中他这个人似乎都消失了,就像潜入深海的鱼。
袁来忽然醒悟到了修行者的缺陷,当习惯了神识扫视之后,当被对手蒙住了神识这双眼,他便成了盲人。
但是这种情况却并不陌生,他瞬间就想起了隐山,想起了陈书画抛飞道果后的那场大雾。
此刻的情况与当时何其相似。
当初,灰原穿行于白雾中,时隐时现,此刻,袁来的眼前并无遮挡,但是他已经无法定位对手的位置。
这应该就是灰原的某种手段,袁来谨慎地不再进攻,转入不动的防守。
灰原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他似乎是忽然走神了一般,心神不知飘往何界,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缥缈虚无起来。
而从他身上传递而来的哀伤的情绪却越来越浓,哀莫大于心死,灰原此刻似乎就是用了某种秘法让自己达到了心死的境地。
这种境地下的人会变成什么样,袁来无法想象,但是他起码能猜到一点,当灰原的心绪彻底沉寂如死灰之时,他就再也不会受到人的主观情绪的干扰。
他如此哀伤,以至心无旁骛,不在此界,所以他不会有惧怕之心,不会有诸多人的烦恼,不会因何事喜悦,也不会因何事悲伤,更忘却了恐惧,也忘记了……惧怕。
忘记惧怕?
袁来想到这里,顿时悚然一惊!
因为他忽然想起,势的真意在于威慑,在于敌人的忌惮之心,但是当灰原失去了这种情绪的时候,那么……自己的势还存在么?
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候,他刚刚惊醒的时候,一道黯淡的剑光斜斜飞来,那剑光并不狠辣,也无锋锐,就像是心灰意冷的人的随意一瞥,就仿佛是喝醉的酒鬼抛飞的酒坛。
那般随意,之所以随意因为灰原此刻眼中并无敌手,那奇妙的哀伤将一切情绪淹没,只留下一种战斗的本能。
袁来没料到灰原不仅仅整个人在他神识中失去了踪影,就连剑也失去了形迹。
斜斜的剑光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轻易地突破了他所有的防御,刺在他的腰间。
几乎没有疼痛,这把残缺的首山剑很凉,腰间的皮肉只感觉微冷,仿佛冬日的寒风吹起了他的棉袄,让风雪怪兽在那里舔了一下。
有些痒。
然后大片大片的鲜血涌了出来,瞬间将青衫染成紫色。
不等袁来做出应对,灰原的下一剑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剑来临的,但是他却陡然间丧失了抵挡的心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就定定地看着剑来,并不想去抵挡,人之所以抵挡刀刃加身,很大的原因不外乎惧怕受伤的疼痛,这是本能,然而现在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所以身体的本能放弃了抵挡的想法。
他被本能支配了。
幸好,神识还保持着清醒,袁来急忙操控着青藤将自己死死缠绕保护起来,青藤来历神秘,极为坚硬,又极为柔软,然而首山剑毕竟来头更大,此刻虽非全力斩出——事实上,灰原此时的状态并没有办法将自身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但是,也非青藤能完全阻挡住的。
只听隐隐金铁交击之声,荧光爆裂起来,青藤寸寸断裂,首山剑不断切断青藤,被斩断的藤蔓还未落地就变得灰白,成粉消散一空。
终于,它斩断最后一道藤蔓,进入了袁来的身体。
入肉的时候是平斩,之后就是刺。
袁来一动不动,生生看着首山剑刺入他的肩膀。
感觉着冷冷的剑刃穿透皮肉,却丝毫不觉疼痛,这种感觉格外的恐怖。
“永寂。”
灰原突然吐出这两个字,袁来看到灰原的眼睛瞬间的一片清明,只听灰原低声说道:“我没学会临界法门,但是我会这个。”
“这是什么?”
“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了,小心。”
灰原说完,飞快后退,同时他眼中神光再次消失,化入死灰。
他仿佛在人与非人的两种状态间自如切换,转换之间,暗藏天机。
袁来的身体忽然恢复了疼痛,他痛呼一声,急忙后退,心中骇然,灰原的这剑法实在是让他摸不到一点形迹,这仿佛是某种特殊的天道,竟然能够让他生不起抵抗之心,每当灰原剑来,他的身体必丧失反击的想法,任凭心中如何急迫,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太过匪夷所思!
他踉跄后退,连受两剑,浑身已鲜血淋漓,而更可怕的是一种无力感,他开始不禁想若是继续下去,自己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除非,提前反击,转守为攻。
然而……灰原会给他这个机会么?
当然不会。
袁来刚刚站稳,吐出一口血沫,就果然看见灰原一剑再临。
这一剑,依旧毫无杀意,踪迹全无,根本无法躲避!(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刺心!
袁来仿佛置身呼啸寒冷的北风中。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一棵北地的冬青树,在风雪中挺立很久很久。寒风始终吹拂,天空始终是晦暗的,雪花格外的大,宛如刀片,不断地切割着他的血肉,然而寒冷冻住了感知,让他变得麻木起来。
灰原的剑光不停地闪烁着,每一次都给他的身体带上一道伤痕。
每一道伤痕都并不致命,也算不得重伤,但这就仿佛是钝刀子割肉,流淌而出的血液带走了他体内的热量和力量,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虚弱,而最可怕的是他却无可奈何。
神识无法锁定这样状态的灰原,他的剑也太诡异,带着某种力量,每当刺来,袁来的身体都生不出足够的抵抗,任凭他心中如何焦急也无可奈何。
在此刻他才真切地认识到了真正的少年强者的力量。
台下的人们早已震惊失语,他们眼睁睁看着上方情形的变化,之前的变化可堪一波三折,然而此刻,这场已经比较漫长的战斗似乎接近了尾声,当灰原终于展露出他的强大摄人心魄的奇异力量之后,袁来似乎已经注定失败,他在不断地流血,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迎接着对手的攻击,时间越久,他越虚弱,胜利的希望也越加渺茫。
“败了。”
卢掌茶叹了口气,在他的计算中袁来翻盘的机会已经十分渺小,他显然无力应对灰原这剑诀,这剑太诡异,若是真有办法也不至于到如今,随着灰原出剑的数量的增长,袁来的脸色已经苍白得近乎于白纸,那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昏迷,对修行者而言,此刻的伤虽然并不是如同外表那般悲惨,但是力量的减弱是确实的。
此消彼长,灰原只需要继续,然后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一剑将袁来击败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种胜利虽不绚烂但足够令人记忆深刻。
”是要输了么?“
韩大野轻轻说道,脸色晦暗,却没有注意到呦呦已经吓得小脸苍白。
人群中慢慢开始有人移开了眼睛,有些是因为对这凌迟一般的对决的本能抗拒,有的则是认定结果已定。
袁来已经越来越萎靡,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病态的神色,犹如沙漠中的骆驼刺茫然地迎接着如炽热阳光的剑光的照耀。
如此的情形已经太过明显,他的失败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甚至有些人都开始低声抱怨,抱怨灰原为何不干脆些,放一大剑,定然可一举扫对手落下战台。
“因为他还是太谨慎。“
“陈邹纵横虽然胜了,但是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作为这一代南宗最出色的两个弟子之一,灰原必须肩负起责任,他需要胜利,所以他这一场从始至终都打得很稳,与陈邹的疯狂对比鲜明。”
“这也是自信的体现,只有没有绝对信心的人才会寄希望于偶然,寄希望于翻盘,灰原足够自信,所以他觉得自己只要稳扎稳打,胜利就是水到渠成的。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自信,也很谨慎,到了如今也没有以力量巨大的剑招结束,而是继续消磨。”
“这样的少年人不多。”
楼阁内交谈四起,作为此处的主人,临江仙亦是不吝赞美。
“只可惜,看来即便是临界法门也没办法抹平绝对实力上的差距。这袁来根基还是太虚了,犹如砂塔,起来的太快了,修为不扎实,元气极为充沛但是质量却不够,遇到真正的风浪就要显出问题来了。”
太一宗此次带队的长老开口评点道。
“已经不错了,毕竟是散修。”有人接口道。
“或许吧。”
似乎是由于战局的明朗,这些人也开始从台上移开目光。
然而总有一些人是一直在观看的,比如此地主人。
袁来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的双腿已经麻木起来,四肢冰冷,如握寒冰。
他依然还有力量,元气是不会随着鲜血流逝的。但是让他觉得无力的是,空有力量,却无法发挥出来。
他的心被灰原的剑压着,埋在大雪里,无法跳动。
就这样慢慢迎接失败的到来,似乎已经是个无法改变的东西了。
袁来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底子太薄,他知道自己的真实修为依然只是二境中阶,只是依靠这元气源泉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近乎二境所能容纳的顶峰的量,且心境修为早已超脱二境,但是和真正的,实打实的二境巅峰,伪三境的灰原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身上的伤只是看着恐怖,实际上并没有损害他的实力太多,但是让他无奈的是找不到破除此时境地的办法。
他只能就这样,握着刀剑,踉踉跄跄等待灰原的一剑又一剑。
他知道,这样下去就只能输掉,输掉这个结局并不是无法接受,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赢。
而且,他认为自己也并不是真的毫无胜算,最起码……
袁来默然低下头,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右手,手仍旧死死地握着月中鹤。这把神兵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他动用它的时候非常少,但是每一次,都为他带来胜利。在之前的日子里袁来曾经因为抗拒那个云宗宗主的身份而故意隐藏着这把神兵,因为他生怕和那个已经覆灭的宗门扯上关系。
但是,当他从云宗山门中获取的东西越来越多之后,他的这种想法就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一些。
他一向觉得,世上从来没有白拿的东西,既然他已经从云宗拿走了那么多,那么有些东西就成了责任。
抛弃承认责任是他很鄙视的东西,所以他不会去做,因为如此,他曾经花费时间思考如何履行那份责任,直到如今他仍旧没有想好,但有些东西想清楚了,如果说月中鹤就象征着这种责任,那么他既然不想做陈世美,那么就应该坦坦荡荡。
所以,他带它来到了这里。
并且,深信这把神兵以及他达到圆满境界后的纵云剑诀必然会给他带来惊喜。
袁来费力地控制手掌,感受着月中鹤的脉动。如果,他有机会能再一次将灰原的节奏打破,将他从这种非人情绪的状态中打出原型,那么或许还会有一丝胜利的希望。
只是……这机会,还会有么?
袁来心中苦笑,暗暗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灰原的又一剑倏忽刺来。
袁来似有所感,猛然抬头,瞳孔紧缩,他知道,要结束了,这一剑中有终结之意,看来灰原终于忍不住要结束着一切了。
遥遥的,袁来看到灰原的首山剑剑剑在摇摆,当它出现在他的胸前的时候,却突然震颤了一下!
他一愣,才发现是灰原在最后一刻改变了出剑的方位,最初指向的位置是他的左胸口,心脏所在,而在出剑之后,灰原目光短暂地清明一瞬,将位置横移一段,锁定了他的右胸口。
这并非生死之战,可以伤人,但灰原不会杀人。
这也是天鼎大会不成文的规矩。
袁来愣神后,就是释然,看来真的要结束了么?
他没有去抵抗,因为在这一剑下他的身体根本生不出抵抗的意。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地感受着首山剑破开皮肤,刺入胸膛,心里却还在想着,这样的刺伤也不算轻了,回去还要好好休养。
而下一刻,袁来猛然睁大眼睛!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灰原为了避免真的重伤他所以移动首山剑,打算刺入右胸,但是,袁来突然想起,在右胸的位置却也还是有一颗心脏!
九窍玲珑心!
被他已经用元气牢牢封锁禁锢起来的九窍玲珑心!
而这一刻,首山剑已经顺畅地刺入他的肌肤,灰原的剑法极为扎实,落剑处选择了一处经脉节点,只要伤到此处,袁来就会真的丧失力量而又不至于重伤落下问题。
但是,巧合的是九窍玲珑心正是藏在此处。
下一刻,在袁来还没有开始担心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咔嚓!
他和灰原都怔住了,首山剑被阻挡住了,它似乎刺中了什么东西。
在伤口处突然流淌出来鎏金样的液体,那液体极为奇特,刚一流出就猛地闪耀起来,犹如燃烧起来的金火!
这一刻,袁来的胸前燃起一团鎏金火焰,那火焰比星辰更加明亮刺眼,更是形成环状,以伤口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金环扩散,在临江主峰上,闪耀起绚烂的光!
一种浩然伟力蓬勃而出,直冲霄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