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南北二陈】
乌黑的船舷上漆着厚而光滑的漆,在阳光下反射着光,楼船是大启规格最高的,长达数十米,高浮于宽阔河面,沧浪河本就极大,是大启第一河流,此处又是河面最宽阔处,宽达百里,更是极深,在空中俯瞰竟如大海难觅边际。
楼船上粗粗的桅杆顶端飘扬着一只黑旗,黑旗白色图纹,那是龙飞凤舞又暗含大气的一个“北”字!
无论是寻常人还是修行者,只要是稍有见识的便一望而知那便是北宗的船舶,整个大陆上也只有与朝廷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燕山北宗才能有顶级楼船可用。
此刻陈书画正从华丽船舱中缓缓走出,他穿着黑白道袍,少年年纪,眼神明亮,黑白分明,若是仔细观看,那眼中上一半映着蓝天,下一半映着一片河水碧蓝。
他刚来到船舷边沿,身旁便忽然间出现了一个白衣修行者,其年纪早已逾中年,眉目严肃中不乏温和,若是谢采薇在此定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正是北宗内院诸多门派长老之中的一位。
能担上长老之位的修为皆是极高。
“临江派就在眼前了。”
那长老缓缓说毕,陈书画便不乏恭敬地点头道:“天鼎之期也不远了,此时临江派该很热闹吧。”
“杨青锋是个喜欢热闹的。”
陈书画淡淡一笑,他知道杨青锋便是临江派宗主那号称“临江仙”的,只不过那临江仙的名头太盛,倒是这本名却被掩盖了,就算是临江派弟子恐怕知道的都不多。
“临江派山门位置似乎很好。”陈书画忽然道。
北宗那长老点头道:“整条沧浪河,如腾龙横陈大地,其整个水脉便是一条灵脉,这条灵脉上总共一百零八个灵气聚集处,这临江派就占了最大最好的一个,让人羡慕啊。”
说完,他又隐晦地笑道:“当然,比我北宗还是差了一些。”
陈书画附和地一笑,北宗山门的位置当然不是这临江派能比的。
“不过,占据了这么好的位置,却没听说大陆上临江派弟子有什么出类拔萃的。”陈书画说道。
“是啊,不过这也难怪,这临江派说是宗门,其实说是杨青锋自己的府邸才更恰当一些,他独占宗门八成资源,只留下不到两成养育宗门,他修为么倒是高强,但是又不出手教育弟子,如此这般临江派如此也不足为怪。”
陈书画听了心中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倒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可惜这片灵地还是可惜临江派弟子。
“不过说来临江派虽然不比我北宗势大,但杨青锋却要比北宗人逍遥快活啊。”长老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惆怅,于是随之感慨。
“木长老,今年天鼎大会南宗会过来几人?”
陈书画忽然转移话题道,他作为这一次北宗队伍的灵魂人物,也是此次所有前来弟子的师兄,眼光自然要放得远一些,对那些有威胁的少年天才也更要心中有数,而其中又以南宗为重。
木长老收敛情绪,略沉吟才说道:“南宗……这一代弟子优秀者极多,其中又以二人天资最高,此次不出意外都会前来。”
木长老没有说那两人的名字,因为陈书画知道,不仅仅是他知道,整个北宗,甚至几乎是整个修行江湖都知道,每个时代南宗弟子皆有天资冠绝之辈,这已成定律,世上最强者那个位置南宗数百年来几乎从未丢失,这一代的天才弟子,便是下一代的大陆顶尖,没有人会不重视。
而这一代南宗的天才弟子亦是极多,似乎……比以往的百年都要更多了一些,其中也不知有多少天才人物,按照南宗一贯的脾气总会将最好的弟子推上前台几位,再深藏于暗处几位,明面上的必是耀世明珠,隐藏于暗处的亦终会登上绝顶巅峰。
这一代,推上前台的有两人。
“陈邹纵横……不是受伤了么,也会前来?”陈书画忽然皱眉,问道。
作为北宗这一代的明珠,陈书画亦是丝毫不弱于南宗天才的少年人物,此刻说起南宗对手显得有几分淡然,当然也不乏忌惮。
作为“南北二陈”之一,叫做陈邹纵横的少年在大陆上名声赫赫,这一方面来自于他那恐怖的天赋和让人无比忌惮的心性,更有一部分则来自于他的身世,他姓陈邹,却不是复姓,而是取父母之姓合二为一,而那陈那邹则曾是大陆之上徘徊不散的两道阴影。
“是啊,受伤了,不过你要知道机遇往往与风险相随。”
木长老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一句,却引得陈书画深思。机遇么?他心情微微紧绷,却没有惧怕,而是平静的外表之下一股蓬勃战意冲撞灵台。
他是北宗当代年轻弟子第一人,而陈邹纵横则代表南宗,他们天生就是敌人,就是对手,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已是规则。
“那我倒是很期待再见到他,倒是真想看看他的剑是不是依旧那么血腥。”
木长老淡淡一笑,他的眼中随之露出欣赏,北宗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态度,不畏敌手,即便是南宗弟子天才辈出,依旧不是为北宗剑阵压制三百余年?
木长老凭栏远望,遥想当年辉煌,深思飘远却猛然间一怔,他神色变了又变道:“那是……”
陈书画抬头望去,惊愕地发现在远处一道身影踏浪而行,那身影破开河水,身后河水如煮沸般沸腾起来,那人双足踏下,江水腾空,仿佛天空飘下朦胧细雨。
踏浪而行并不是多么了不起,但是声势如此浩大的却让船上两人禁不住变色!
“是谁?”
木长老定睛细看,随后惊讶地长大双眼:“是……是……武……”
“江河剑圣武当归?!他怎么会来这里!”
木长老脸色一沉,只见说话间武当归距离此处便更近了几分,他忽然大喝一声:“开!”
陈书画还在愣神只见木长老双臂一展,浑身如江海般浩瀚的元气全然散出,木长老双手结印,猛然向船下江水轰击而去,只见一道雄浑波动入水,整座大船竟然被他这一式推动飞速向侧方横移!
那是北宗典籍《搬山式》,却在这紧急时刻被木长老施展出一式搬船,避开了武当归那笔直的行进路线。
“长老,为何要躲?”陈书画大惊。
木长老脸色阴暗,忽然苦叹一声不语。
武当归眼看那北宗大船移开,顿时冷哼一声,低声道:“算你识相!”
说着将本已举起的宝剑轻轻放下。
天上袁来惊讶地看着那大船横移躲开,不由赞叹道:“漂亮!”
“漂亮?”呦呦茫然地重复了一句,然后才道:“那大船怎么跳起来啦。”
袁来笑着摇头,徐徐吐气,道:“它要不避,我敢说那老头子准保会一剑斩出!”
“真的?”
“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安和桥上】
请输入正文前面就是临江派的范围了,袁来自然不能再飞行,至于降落之后被武当归纠缠那该是一件头疼但是却无法避免的事。
可是就在他思考如何摆脱他的时候,武当归却忽然间停了下来。本来急速踏浪奔行的他突兀地停立于河面,双足如踏平地,脸色忽然间阴郁了下来。
因为就在他面前的河水上,飘荡而来一朵雪白莲花,这个时节莲花本应大半凋零,消失无影,但是这一朵却鲜嫩如刚刚绽放,它在河水中半沉半浮,缓缓旋转,沧浪河并非是如表面这般平静温和的,事实上这河水时时都在滚滚向东流入东海,然而这只莲花却丝毫不受水流影响,如飘荡于潭水之上,波澜不惊。
武当归不知道这东西究竟从何飘荡而来,但是想必其主人距离此处不远,按照他的修为,他的性子,这世上能让他停下脚步的人并不多,就算是此刻此处主人临江仙杨青锋跑过来他都怡然不惧。
但是武当归终究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有许多纠葛,会怕一些人,也会恨一些人,当这小小莲花挡在他的面前,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吹口气,这花甚至都会凋零,但是他却没有动,反而是停滞不前,仿佛面前便是深渊。
沉默了一阵,他忽然深深叹了口气,有些萧索地扭头就此离开,那离开的身影竟然比先才踏浪更要快了八分,显然方才跟随袁来足迹远未尽全力。
北宗的船缓缓重新平稳,船上的人却被惊动,木长老前去安抚,而陈书画却只站在船舷处皱着双眉望着那忽然间离开的老人陷入沉思。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习惯超脱于规则之外,甚至于拥有以规则御人的野心,那是可怕的,也是寻常的,陈书画思考着,没有发觉那缓缓从高处降落的两只白鹤。
“他怎么走了?”
袁来摇摇头,无法解答呦呦的疑问,但还是轻松道:“无论为什么,总是好事。”
“找个地方落下吧。”
他整理心情,开始四处打望,忽然间眼睛一亮,他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巨桥,心中瞬间便闪出这桥的名字。
这是一座在大启所有桥梁中都赫赫有名的建筑,它也是令人觉得奇异的,因为这座桥并非完整,而是断裂的。
一座断桥,据说每年冬天飘雪的时候,这座桥被白雪淹没之时景色很美,断桥残雪,是大启十大美景之一,每年倒是有不少人慕名来此,可惜如今是秋日高悬,想看那美景还要再过几月。这断桥的成因也是奇异的,据说是前朝的一位皇帝在位之时不知因何竟然产生了一个让人无语的念头,他下令要在这河段上修一座大桥连通两岸,任何一个残存理智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这河段宽达数百里,要修一座桥不是不可能,但是却要耗费所少人工?多少钱财?多少岁月?而得到的却远不值得这样去做。
果然这乱命遭到举国反对,但是那位帝王却一意孤行,竟然真的驱使劳工强行建桥,可惜最终这桥只造了不长的一段他便退位了,这荒唐的工程也便就此终止,至今……已经五百余年。
不过,即便只是“不长的一段”也是相对于数百里河宽而言的,就是这断桥的长度也是所有桥梁之最,唯有帝都澜沧江上大桥能与之媲美。
“安和桥,就在这里落下吧。”
袁来说完,那白鹤便向那安和桥飞行降落而去。
他选择的降落之处便是断桥的断口处,距离近了便如同一座断崖,那桥宛若峰峦匍匐河上。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停落的时候,袁来忽然看见在断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安和桥上站着的那人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身影,下雨的时候打伞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袁来抬头看了看那碧蓝的天空和那明亮高悬的火球,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人撑伞?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挡雨,那么是为了什么?
袁来有些好奇,但这并不耽搁他降落。当两人从鹤背上跃下踏上坚实的桥面,他们挥挥手那一大一小的白鹤便振翅窜入天空,远去。
人已经送到,它们自然就要离开,返回沃洲山了,呦呦眼睛里有些舍不得,喃喃道:“以后我一定也要养一只大鸟。”
“行,咱以后多养几只。”袁来笑着揉了揉呦呦的头黑发。
“哎,那个人好像在看咱们。”呦呦忽然说道。
袁来一怔,扭头看去,只见那不远处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只不过那身影是朝着他们的,那抓着伞柄的手似乎在抬起,因为那伞面正在缓缓抬高,显露出下面的人。
伞面每上抬一分,露出的衣裳便更多一分。
袁来和呦呦不由得仔细看去,心中不知怎的生出要好好看一看对方面容的渴望,这丝渴望看起来是人之常情,但是袁来却猛然醒悟自己的心神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对方所牵引!
他后背一凉,脖颈肌肤沁出几滴汗珠。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对方引动自己心思的动作是那么简单,只是很正常很寻常地抬起伞面而已,如此而已,他的心神就被引动了,身上就此也露出了无数破绽。
如果刚才对方出手,他必然无法躲开。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他抬起手轻轻隔在了呦呦的视线之前,如此呦呦便看不见那人,几息之后呦呦疑惑地抬头看他,却只见袁来微微摇头,道:“这样看人是不礼貌的。”
“哦……”呦呦懵懂地点点头,随后撇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这时候那伞面终于彻底抬开,露出了里面的人,袁来先是看见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然后才看见了这个女人的脸。
真的是个女人,而且是很美丽的女人,她站在那里就下意识让人觉得美丽,美丽却又让人毫无亵渎之心,那气质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圣洁,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婉约。
就像飘飘洒洒的一场秋雨,不细微不爆裂,只是吹打,浸润,透出秋日的凉意。
“没关系。”女人微笑。
“什么?”袁来疑问。
在晴日撑伞的女人淡淡解释说:“目光虽然无礼,但是没关系。”
袁来恍然大悟,随后目光坦然而直率地笼罩了她,只从目光上说的话,再无拘谨。(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房东与租客】
袁来的眼神让女人一怔,似乎并没有料到对面少年竟然如此“直率”,愣神过后便只是笑,目光中果不其然有好奇之色流露。
“刚到?”她问。
袁来客气地点头,没有试着主动开口招惹对方,因为他敏感地发觉这个女人绝不是如表面这般温和简单,能不经意间让他露出浑身破绽的人又哪里会简单呢?不过看她的年纪虽然并不大,但也已经不是年少,按道理不该是天鼎大会的参加人选,那么难道是如关西一般陪同晚辈来此的?或者难不成是临江派的修行者?再者或者是大陆其余宗门受邀来做评判的?
总之她是修行者无疑,至于究竟是什么身份袁来只能猜测,却无法确认。
另一点让他心生忌惮的是……他隐隐的总有种错觉,似乎,这个女人对自己两个人格外关注,那并不是忽然间对从天而降驾鹤而来的小辈的关注而是更深的一层。但是他分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对方也应该从未见过他,那么这种古怪的关注就显得有些异样了。
袁来不想和对方有更多的瓜葛,于是他行了一礼,便要带着呦呦沿着安和桥走向那两岸村镇,这时候这女人却也忽然动身,开口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袁来点了点头,心中却微微皱眉,不知对方何意。
“是这样的,”女人显然看出了袁来心中疑虑,解释道:“我在岸边有几间房子要租,不知你们需不需要?”
袁来讶然,他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女人竟然抛出了这样的一个理由,这理由听起来总显得有几分牵强,袁来大可以不理,但是他却隐隐感觉直接推拒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修行者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的,加上袁来本身的性格,于是他心思一转便打消了原本的念头,转而对着奇怪的女人生出几分兴趣。
“我们不长租的,只是住一段很短的日子。”
“要住到天鼎之会结束?”
“唔,或许不用等到它结束就会离开了。”袁来淡淡笑道,言语中透出几分合理谦卑。天鼎大会既然是比试,那么就只有一路胜出才能呆到最后,若是中途输了那离开也是应有之意,袁来估计自己的本事终究太弱,修行时日还短,这次来的目的还是为了见见世面,至于什么排名倒是并没有多么看重。
女人听了面色淡然道:“当然可以,想租多久就多久。”
“那价钱……”
“按照客栈价钱,怎么样?”
“……嗯,那看看房子吧。”
三言两语就谈成了一桩买卖,呦呦还在发愣,忽然间发觉自己住的地方就已经选好了,因而大感有趣。
主人客人互相通报了姓名,袁来这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肖白,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和她很相称,她的衣裳是白色的,肌肤更加雪白的有些耀眼,甚至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袁来看了眼肖白一直撑的伞,心想或许这个女人很少晒太阳吧。
“那就走吧。”
肖白邀请道,却见袁来问道:“这就走么,我以为你来这里有事。”
如果拉客人是肖白的目的的话那她几乎就要成功了,不过再愚蠢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没关系,本来是要等一个人,不过现在不用等了。”肖白淡淡一笑。
“为什么?他没来?”
肖白摇头,衣裳轻摆,道:“来了,又走了。”
袁来点了点头,没有深究人家的私事,肖白走在前头两个人就跟随于她身后。这断桥无疑是很长的,一般人到桥上来都要骑马坐车,少有步行,袁来之所以降落于此更多的是想领略一下断桥风光,但是如今有了肖白这个打算就只能暂时放弃,奇怪的是肖白也没有驾车前来,于是几个人只能快步地走了一阵,等看到桥上奔行的人以及车马,肖白招了招手便叫来一辆马车,付了些钱三个人便坐车来到沧浪河两岸,这两岸村镇其实也是临江派的产业,平日本地居民很少,大半竟还是临江派弟子的亲属居住于此,如今却依然极为热闹,从大启四面八方赶来的修行者们拖家带口鲜少独行,于是当那些人大举入侵这临江小镇,这片地域也就热闹了起来。
走在大街上袁来随处可见行走的修行者,大半都是少年和青年,却是和普通的市镇有些不同,也有些相同之处。
同样有烟火人家,本地的居民几乎同一时刻化身客栈掌柜,那外来的人渐渐将那小镇的所有房屋填满,当所有的房屋都住满的时候,天鼎大会也就要开始了。
本来袁来应该是迟到的人,却被道林以白鹤相载,当他到来的时候竟然不算很晚,即便如此那往来旅人也足够让他心惊了。
如今,这临江小镇是一座充斥着修行者的地方,在这里普通人反而是稀少的。
“这就是你们的房子了,怎么样?”
肖白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大大的四合院落,她指着院中北面的一间房说道。
院子幽静却不清冷,金菊灿烂,果树飘香,袁来和呦呦相视一眼,都看出了互相眼中的满意之色。
“那么,接下来你就是我们的房东啦。”袁来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肖白显得很开心,她一边替袁来扫了扫房门前石阶上的落叶,一边指着院子西边的一间房道:“那是另一个租客,也是参加天鼎大会的,你们可以去走走,那人还不错就是有些酸腐。”
“酸腐?读书人?”
“是啊,读书人。”肖白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北面的另一间房道:“这是我的。”
袁来四下里观看却发觉还有一间东边的房屋空着,便问道:“那这间呢?”
“还没租掉啊,不过眼看着日子快到了,想必今天或者明天就要租出去了。”
肖白轻松说完,便客气地告辞,依然撑着她那把伞转身出门去,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去寻找那剩下一间房的归属,太阳高悬,时间是正午时分,当她离去的时候,阳光被那把伞阻隔在院子地上投下了一个扁圆的阴影。
“真是个怪人。”呦呦吹了口气,吹走了不知何处降落到她鼻端的一根细小白羽。
袁来伸了个懒腰,如今安顿下来顿时就觉得好生疲惫,于是他惫懒地哼了一声,道:“行了,回屋,洗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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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你竟然是那种读书人】
呦呦小脸微红,然后在袁来的白眼下蹦蹦哒哒去打水。摸着良心说,对于一个刚刚发育的小姑娘袁来是生不出半丝禽兽**的,当然无论哪一个世界总有些口味特殊的禽兽,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袁来,在他眼里呦呦这个连第二性征都才刚刚开始展露的萝莉实在算不上女人,但是土生土长的大启土著显然并不这么想,在这个十几岁就可以娶亲的时代,十多岁的女孩子其实已经半只脚迈入女人行列。
所以呦呦很自然地脸红了,袁来好笑地看着她去打水不由摇了摇头。
左右闲着无事,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租客的房间,袁来并不是个热衷于交朋友的人,他之所以关注那间房子实在是因为那房门是开着的,而且正对着院子的就是一张阔大的书桌,桌上堆着不少纸张,其中有一副黄白宣纸半截跌落桌下,露出了上面的字迹,就是这几个字吸引住了袁来的眼睛。他上辈子本事不多,在书法上算是小有所成,当初在沈城见到王夫子的时候他那手字就被王夫子观赏过,这也是少有的他感兴趣的事情之一。
这跌落的纸上有几个浓墨大字,笔法很有规章,他一打眼就知道这写字的人性格必然是内敛的,张扬的人字也是翘起来的,内敛的人字也是规矩的,或许形体上还看不准确,但是笔迹内蕴含的精气神却是无法作伪的。
字很不错。
袁来几乎是瞬间就下了这样的一个评语,不过他也看得出写字的人年纪恐怕并不很大,最多也就是青年,那字迹中透不出半分沧桑意气来,这说明书写之人年纪不大。
但是年纪应当也不会很小,那字迹用笔深刻,力透纸背,却显然不是以元气加持的,而是纯粹以腕力书写,年纪太小的人腕力恐怕力有不遂,他只是简单看了两眼倒是猜出了许多讯息来。
他想了想便欣然向敞开的房间走去,因为不知房间里是不是有人,所以他小心地在门口停住,门是敞开的,不太好敲门,所以他便微微前倾向屋内看去……
袁来很惊讶地发现屋里是有人的,但是他却并没有坐在别处,而是就老老实实坐在这大书桌后,埋首在一堆高高的书籍和手迹纸张中,那是个年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没有穿着修行者的道袍而是一身读书人的青衫,他有些瘦,眉骨很粗大,眼睛有些小且茫然,那读书人的发髻正对着袁来的目光,那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地坐在一片纸张墨迹中皱眉苦思,仿佛入定了一般。
这种情形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是很少见的,特别是对于觉醒了神识的修行者而言,时时刻刻神识缭绕全身,就算是在发呆只要心神不要完全抛却外物那么有人接近肯定要被惊醒,但是这个读书人却毫无所觉一般。
怪不得方才肖白在院子中说话他也没有出来,竟然是因为太过出神以至于忘却了外物。
袁来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个读书人这样入迷?
他仔细看去发觉青年是在看一本小书,那书有些破旧,页脚已被磨卷,开本不大,只比一只成年男人的手大上一圈而已,上面的字迹却非常细密宛若蚊蝇,竟然是手抄本而非活字印刷本,这又让袁来小小吃了一惊,作为书商之子他自然知晓大启印刷术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绝大部分的书都已是印刷的,如此手抄本才显得格外珍贵,一般来讲也就只有一些古旧的珍本孤本或者是珍贵的修行典籍才是手抄的。
难不成他是在看什么珍贵的经书?这个念头一起来袁来顿时觉得自己很冒失,若真的是修行经书自己这窥探的行为自然是很无礼的,于是他急忙就要收回目光,不过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他终究还是看到了上面的一部分内容,而就是这一部分内容才让他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思顿时陷入震撼之中!
袁来眨眨眼,想想自己看到的内容不由目光一呆,再看看这看上去也算仪表堂堂的读书人顿时开始怀疑起莫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他顿时再度低头看去,这一次他飞速而仔细地看了又看,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看着读书人的目光已经极为复杂了。
只见那书页上分明写着这样一段文字:
东门生就进房里来,见金氏吃过晚饭,正要脱下衣服去睡,东门生就亲了一个嘴儿,金氏问道:“大里去不曾?”东门生应道:“去了,方才被他说了许多的风月语儿,听的我十分动兴,你可快些脱的光光的拍开,来等我一*,出出火气……【注】
……
……
袁来颇感无语地看着那认真钻研不知外物的读书人,然后摇了摇头,心里不禁仰天长叹,心想自己真是想多了,什么修行典籍,什么珍本孤本,这分明是一本大启小黄书嘛!
一个读书人,一个修行者,竟然因为看这个东西而忘却外物,连神识都完全消失不见,这不禁让袁来感叹这人读书用心的程度,自叹弗如!
就在这个时候呦呦哼着小调拍手走了过来,冲袁来邀功道:“水打好了!”
清脆的声调惊醒了袁来也意外地惊醒沉醉书本的那位读书的青年,他茫然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脸色尴尬的少年也看到了那双手湿乎乎的小姑娘,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呦呦傻傻地看着袁来那忽然古怪而又充满了歉意的表情忽然间觉得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在短暂而又漫长的寂静之后,偷看小黄书的青年脸色忽然涨红,犹如烂熟的柿子,透出一种异样的风情。
他动作僵硬地拉过一张纸,掩盖住那本小书,然后鼓足了勇气怒视袁来,干巴巴地质问道:“你……是谁?!”
袁来发誓,他作为男人真的非常理解对方的心情,所以他想了想,忽然间递出了一个体谅和理解又包含了歉意的眼神,在对方错愕的目光里转身用平淡的语调对呦呦道“你先洗吧,我和邻居聊聊天。”
“哦。”呦呦懵懂地离开了,只是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
等她终于消失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袁来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认真道:“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那个……没打扰你吧?”
其实袁来从心里觉得看这个东西并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关键的问题是作为一个道貌岸然的读书人,被一个陌生人撞见了这一幕……这特么就很尴尬了啊……
【注】引用内容出自明朝剧作家,戏曲评论家吕天成先生的《绣榻野史》,内容非常不和谐,苦思了一阵才算引用了这一段并不算露骨又能体现内涵的文字,还特意手动打了星号。嗯,小司机开车啦,喜欢古代文字风格的书友请自行百度,进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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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大野和小野】
等呦呦把自己洗干净了重新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的两个男人已经握手言和,这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无论那衣冠楚楚的读书人究竟是气不气终究无法发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借坡下驴一言揭过当做从未发生。
当然做过的就是做过了,在某种程度上胡君子面对这个刚结识的少年多少还是有几分心理压力。
胡君子,这名字实在正派,不知姓胡的老爹究竟作何想竟然给儿子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袁来总觉得很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胡师兄这笔字真是漂亮。”袁来东拉西扯地正说道胡君子的这笔字,倒也不是故意恭维而是却是很不错。
修行之人互相通用的称呼就是师兄弟师姐妹,因而这一声胡师兄也不算突兀。
胡君子听到对面少年称赞自己的手迹不由很是开心,天下读书人性子都有八分相似,无论是逼格还是面子都看的很重,千穿万穿唯马屁不穿,古人讲常备一百顶高帽,天下读书人见一人送一顶,归来之日也便四海皆朋友了。
“勉强不辱师门罢了。”胡君子露出了文人特有的虚伪谦逊笑道。
袁来听弦音知雅意,便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道:“哦?不知师兄师门是哪个?”
这里讲的师门不是修行门派而是这书法传承之门。
胡君子露出一丝隐秘的微笑,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京城大儒的名字,袁来自然紧着露出惊讶和羡慕之色,如此一来两人的膈膜也就淡了又淡。
再谈几句竟是有几分熟络了。
“师弟是第一次参加天鼎大会吧。”胡君子亲手沏了两杯茶,顺便隐秘地将那本小书收入袍袖,茶盏飘散着香气,于墨香中飘散。
袁来点点头,诚恳道:“看样子师兄早先来过?”
胡君子淡淡一笑,道:“不瞒你说,这次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天鼎大会了。”
三次?袁来惊讶了一下,天鼎大会三年一开,不想胡君子已经是常客,于是他开口随意称赞了几句,顿时胡君子便主动将将天鼎大会的事宜讲了几句,倒真的让袁来受益匪浅,原来每年按例各门派都会派出几个弟子过来,再加上那些散修传承的,参与人数着实不少,来的人要在镇上报名,拿到自己的号牌,而后等日子到了便只等天鼎大会开幕,之后所有人便是要按抽签顺序上临江派内比试,而同时那一道天鼎榜就要开始依比试结果为所有人排座次,当然这座次并不严谨,毕竟还有许多门派并没有派人来,就比如沃洲山道林的弟子们就没有人前来,别的人袁来不敢说,但是就单单他见过的那二师兄悟能的修为就深不可测,虽然他年纪已过,但是想来道林弟子中必然有年纪小而又强大的。
但是这天鼎榜在不严谨的同时又有精准之处,比如其前十名便含金量十足!
能入前十的皆是名门大派弟子或者是天赋妖孽之极的少年天才,这样的人大陆上也已罕见,他们也并不是代表个人前来,身后更有一个硕大宗门的脸面,因而每次天鼎大会的排名,尤其是前十名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
“今年么,南宗的两个妖孽要过来,北宗还有那陈书画和那个气运之女要来,连栖光院都要过来几位千座亲传弟子,其余门派也有不少的天才要过来,按照科举的说法今年又是个大年,想要在这天鼎之会上闯出名堂估计要难上加难了。”胡君子说着叹了口气,颇有几分不得意。
他前两次参加都因修为薄弱而未能获得什么好名次,这一次倒是有几分看淡的意思,不过面对前方严苛的形势他终究还是有几分无奈的。
“南宗的妖孽?北宗陈书画?气运之女?师兄能不能细说一下?”
胡君子一怔,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么?”
袁来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胡君子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却并未深究,想了想淡淡道:“既然你不了解那我倒也不该说的太多,否则倒要平白打击信心了,你只要知道今年南宗会过来两个天资绝佳性格坚韧的人物就好,北宗也要过来两个,不过那都是天才交战争夺,与你我倒是关系不大。”
胡君子说得诚恳,袁来便也跟着点头,他自然不是那坐井观天的少年,心知山外有山,且自己这刚刚踏上二境的修为在各大宗门少年天才们面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因而对那最终名次也并未抱有幻想。
正当两人聊天渐入佳境的时候,忽然间一阵轻扣门环的声音传来,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院子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大小两个人影,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健壮少年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健壮少年有一头纷乱的头发,和泛着小麦色的肌肤,他健硕的身体笔直地站在门口,左手里牵着那比悠悠还要小一些的小姑娘,右手则轻扣门环。
从模样上看,不出意外两人应该是一双兄妹,他们穿着朴素的衣衫,他们也是沉默寡言的,妹妹怯生生地拉着哥哥的手,哥哥的双眼谨慎中带着刚毅地看着院中的几人。
“请问,你们找谁?”
呦呦甩干手上的水珠,走上前问道。
许是呦呦的年纪和容貌让人生不出什么戒备之心,袁来敏锐地发现那健壮少年紧绷的手臂微微放松。
“我们……租房子。”那沉默的少年说道。
原来是租客,想不到肖白的言语应验的这么快,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在说今天最晚明天这最后一间屋也要租掉,而她离开不久租客就上门了。
袁来走过来笑道:“房主人不在,不过如果是你们要住的话,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直觉的,袁来认为像肖白那样的女人绝对会很欢迎这样的一对兄妹入住。
因为,如果他是房主人,他一定会对这样的租客举双手欢迎,也不知是为什么,袁来对这双兄妹感觉很好,很喜欢,于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友善。
健硕少年露出感激和如释重负的笑,认真道:“那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房主人回来么?”
“当然可以。”袁来笑道:“我们也是刚刚住进来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们房间坐坐。”
说完他伸出自己的手,笑道:“我叫袁来。”
健硕少年微怔,然后有些许不自在地依样画葫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和袁来轻轻一握,道:“我叫韩大野,她是我妹妹,小野,韩小野。”
“还有我。”呦呦雀跃而来,学着袁来向韩小野伸出手,朗声道:“我是呦呦,屠呦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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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恶客上门】
韩大野的确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不过按照人们通常的印象,不爱说话的人往往都显得更成熟稳重些,放在一些人眼里倒有几分神秘,或者用通俗的话来讲:咬人的狗通常是不叫的。
人当然不是狗,但是俗话总是借狗喻人,韩大野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腰板也未松缓多少,袁来看得出他的紧张,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锻炼出他这样时刻紧张的性子,毕竟大启安宁,是鼎鼎好的和平年代,只要不招惹是非生活总不会有太多危急,人的精神状态也就会是松弛的,韩大野显然并不是这样。
至于韩小野似乎是年纪还小的缘故,虽然有些怯生生的总是不出韩大野身周五米范围,但是在呦呦的热情欢迎下总还是露出了笑脸以及温和的双眼。
只不过每当韩小野要和呦呦有更亲密的接触的时候,韩大野总是会立即投射过去一束警惕的目光,小野也会顿时有所感应从而更加收敛。
或者说更加胆怯。
袁来暗中观察着这些,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心头涌上疑云,凭借心中的感觉,他总觉得他们兄妹的感情应该是很好很好的,那么韩大野的警惕就显得很有些过分。
不过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他没道理没资格也没打算去关心。
胡君子见有客人来便说要回屋去温习书本,只是却不知道是不是看那种书看的憋闷想要暗中发泄?袁来不知道,那紧闭的门扇也杜绝了他的一切好奇心。
而就在大野小野兄妹坐下不到一刻钟,大门口忽然间便出现了一队人。
看样子是几个修行者,年纪都不大,为首的是个脸庞上挂着淡淡青胡须的青年,他刚来到门口便开口问道:“这里有房子租么?”
又是一个租客?
不想肖白的生意这般好做,他照例起身,却忽然发现韩大野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不过看样子那新来的几个人似乎与韩大野并不相识,他也就不再在意转而道:“房主人出门去了,你们是要租房?”
袁来有些为难地看了几人一眼,道:“可是这里只剩下一间屋,你们这么多人,而且有男有女,恐怕……”
为首的青年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摆手道:“不是我们住,是我们师父住,你不是房主?那也无妨,让我们先住下,等房主回来再付钱吧。”
“我可没这个权力。”袁来摇摇头,淡笑道:“而且要租房的也不只你们一个,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什么意思?”
很快的,他们就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原处身体笔直的韩大野身上,那几人的目光很有侵略性,吓得韩小野顿时跑到了大野身后。
青胡茬青年顿时了然,径直走向韩大野,他身后自然跟上了那几个修行者,一时间显得声势颇大。韩大野目光严肃地站了起来,迎着青胡茬青年望去,就只听青年说道:“你也是来租房子的?那好,你可以离开了。”
韩大野的目光露出疑惑,只见青年看了看袁来,说道:“无论他出什么价钱,我们都比他更多十两,可以吧?”
说完他有些鄙夷地扫了眼大野小野的粗布衣衫,道:“自己走吧,我想你这样的应该拿不出多少租金吧!”
青年的声音就如同秋日的一道冷风,吹得韩小野的的眼睛露出悲哀,吹得呦呦的脸上露出愤怒,也吹得袁来的心情忽然变得很不好。
只有一个人的表情没有变,那就是头发纷乱的韩大野,这个壮硕的少年似乎已经见惯了此类事情,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波动分毫,他的目光平稳如磐石,垂在身侧的手臂下意识开始紧绷,然后就要去抓后背上那把磨得雪亮如月光的砍刀。砍刀包裹在麻布里,粗看上去就如同一根异样扁平的烧火棍,在过去的几年时光里,他无数次这样抽出砍刀,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到后来的勉强挥砍再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挥动柴刀的手再也难被打断,而那些飞溅的血液也从自己的变成了敌人的。
就在这一刻,袁来真切无误地肯定自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杀气,它们是来自于那沉默的少年。
然而站在少年面前的那些年轻的修行者则似乎无一人察觉到危险。
他们仍旧在笑,似乎在等待韩大野灰溜溜的离开,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妙处,它可以让一个人的恶意变成一群人的恶意,从而变成某种正义。
然而就在袁来被那道杀气刺激的下意识就要出手阻挡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手落在了韩大野抽刀的手臂上。
那是小野的手,不很好看,不算白皙,也不柔嫩,甚至还有些粗糙,相对于韩大野那潜藏在深渊之下的杀意她的手没有任何力量,就像风吹落的一朵小白花,轻轻坠落泥沼,却安抚下那深藏于大野心灵最深处的暴君。
韩大野紧绷的手臂松弛了下去,那积攒到极致的杀气也消失无踪。
他扭头看了妹妹一眼,只见小野坚定地摇了摇头。
韩大野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我们走。”
说完,他便牵着小野的手向大门口走去,青胡茬的青年有些洋洋得意地指挥身后的师兄弟们道:“把床铺和香薰炉放屋子里去,师父一路劳苦,不要耽搁了他休息!”
师弟师妹们闻声而动,却发现那清秀少年忽然间挡住了他们的路。
“你什么意思?”
袁来听出了对方的不满,却毫不在意地缓缓道:“第一,我说过,房主人不在所以租不租你们我做不了主,你们现在就不能入住。第二,我也说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但是你们显然并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领头青年冷笑一声道:“我出得起钱,房子就是我的,早一些有什么关系?别说你只是个租客,就算这院子主人站在这里他难道还会拒绝上门的银子?”
“哦?你在说我么?”
肖白的声音忽然飘荡而来,几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撑纸伞的女人站在门口,在她身边则是被她拦下的韩大野兄妹。
肖白淡淡一笑,道:“如果你们是来租房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你们,你们可以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牵手灾厄】
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道理被侮辱的一众年轻修行者总要有所表示,可以是愤怒地大声介绍自己一方的来历背景,背景这种东西不仅仅适用于庙堂,同样适用于有人存在的所有地方,如果他们的来历惊人,身后有一条粗如安和桥的桥墩一般的大腿,那么他们面前的敌人多半会闻风丧胆举手投降,这不仅仅会免除一场不必要的争斗减少一点不必要的愤怒和鲜血,更可以让胜利的一方有一种兵不血刃的潇洒。
当然如果背景并不够硬,依仗不够坚挺,那用来泄愤的手段也可以是手里的剑,一言不合拔剑者古已有之,事实上大启历史上最离奇的一场战斗就只是因为两个陌生人其中的一个随意看了对方一眼。
于是在一场诸如“你瞅啥?”“瞅你咋地!”“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之类的口水战斗之后,一张生死之战也便拉开序幕。
有这样的离奇战斗压底,袁来觉得这群青年修行者就算突然拔剑相向也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之事。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拔剑,也没有大肆宣扬自家背景,那为首的青年脸色忽然涨红如放坏了的猪肝,然后他的手也果然去摸剑柄,但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压力陡然覆盖他们。那是元气构建的某种力场,可以瞬间让这片区域陷入绝对寂静,这种寂静不只是外界的更有心灵之中,如果说这压力本身并不如何可怕那么其中暗含的含义则禁不住让青年冷汗涔涔。
这个女人毫无疑问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修行者!
甚至……可能比师父的修为都更要精深?
这个念头一旦涌出顿时便再也压之不去,一众修行者忽然间仿佛觉得自己成了一颗孤独栽在荒野上的枯树,一阵大雪飞扬挂满了树枝,然后雪渐渐下得大了,渐渐的厚了,也有了可怕的重量,那枝头沉甸甸的白雪压得他们的身躯发出吱吱呀呀的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消折!
然而这种可怕的威压却没有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甚至屠呦呦和韩小野这样的修为根本察觉不到,唯有袁来和韩大野眼睛几乎是同时地微微一亮,再收敛恍若未觉。
良久,又或者是短暂的几个呼吸。
当那阵威压潮水般褪去,威压之下的每个人都禁不住微微一晃,然后他们就同时发觉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没有人说话,这群人立即一脸恐惧地离去,悄无声息,没有说一句狠话,也没有讨一句好汉饶命,并非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没有人愿意冒着再承受那恐怖压力的后果去开口说什么,一般来讲高手都讨厌废话,尤其是讨厌配角龙套的废话。
肖白慵懒地冲袁来点点头,然后轻轻将一串钥匙扔给韩大野,说:“行了,就这么办了。”
然后她悠悠地走到袁来身边忽然低头笑道:“见过胡君子了?”
“见过了。”
“怎么评价他?”
袁来怔了怔,微顿,谨慎答道:“人如其名。”
肖白忽然笑了,颇有几分风情地瞪了他一眼,笑道:“这话不实在。”
袁来尴尬地笑笑,然后正想说什么就见韩大野牵着小野的手走了过来,他很严肃认真地对肖白这个美丽的女人说道:“我有一句话要说。”
“每次租房之前这句话我都要说一次,或许说完之后你就不会租了,所以请先收回去。”
韩大野伸出手,手心是那串钥匙。
“哦?”肖白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有几分期待。
韩大野紧了紧握着妹妹的手,说:“你如果让我住下,你会有麻烦的。”
“什么麻烦?就像刚才那样?”肖白微笑打趣道。
大野却严肃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像刚才那样,也或许会有更大的麻烦,我……妹妹身体有些特殊,离她近的人总会受到一些灾祸,我无法预料这灾祸是什么,只知道她在的地方总会惹到一些麻烦,比如我们走在街上无缘无故就会触到一些人的眉头,惹到一些麻烦,像刚才的那些人只是一般的麻烦,不过要是我们住下了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韩大野不善言辞,说来说去最多的一个词就是“麻烦”,然而他说的话毕竟有些荒诞不经,袁来很诧异,心中有些怀疑,但是他却也没有怀疑的理由,只是忽然想倘若大野所说为真实,那就难怪他时刻如此紧张,对小野又看护得那么紧了,如果说每一天都会无缘无故惹到麻烦,那么对于他来说可能每一个清晨都是一场战争的开始,每一个夜晚都是战争的延续,如果每一天都要遭到突如其来的恶意,那么他的反常就解释的通了。只不过……这种话怎么会是真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肖白本来轻松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凝重,这种凝重却非惧怕而似乎是……很感兴趣?或者是隐隐的还藏着一种奇异喜悦?
肖白这个女人太奇怪,袁来再善于观察人也没办法看清她。
“你说的是真的?”
大野用力点了点头。
肖白忽然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了小野一眼,然后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嘟哝了一句话,随后她恢复了那万物不挂心的慵懒,淡淡扫了这一双兄妹一眼,扭头边走边道:“哦,知道了。”
然后她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留下了愣愣的韩大野。
而袁来则在思考肖白说的那句话,他离得近,竟听清楚了,那句话似乎是:“灾厄之女?有意思。”
灾厄之女?
袁来想起了胡君子方才对自己说的北宗有一位神秘的被称作气运之女的天才,气运之女,灾厄之女,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啊。
……
一路逃出来的一群年轻修行者一路沉默,当他们拐过街角,看到那宽阔无边的沧浪河时候,他们便停下脚步。
“这件事,就别和师父说了。”
所有人都默默点了点头。
“那……再重新找地方住吧。”
青胡茬青年说完却忽然听一位不起眼的师弟开口道:“师兄,那个……我刚才一直没机会说,你看刚才那个拦着咱们的家伙是不是有点眼熟?”
“厄?你也有这种感觉?”青胡茬师兄有些惊异地问道,他在看到袁来的时候就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是个自己认识的人一般,但是一时间却也没有想到是谁,没想到竟然并非只有他一人有这种感觉。
他一问,顿时几个师弟师妹纷纷开口,竟然大半的人都觉得那个少年有些眼熟。
忽然间一个人恍然道:“你们还记得师父在沈城收的那个弟子不?就是沈城大书商袁守诚的儿子,那个人好像就是他啊!”
“袁来?!”
他一说顿时许多人都纷纷醒悟过来,果然那少年和自家宗门那个弟子袁来非常相像,只不过当初袁来在山上修行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倒是被黄耆单独养在了后院,和宗门其他弟子接触很少,且也非常不惹人注意,三年时间过得仿佛一个小透明一般,加上此时袁来开智与往日精神气质依然截然不同,因而这些人竟然没敢认!
他们正是当初袁来学艺三年的那个宗门,而他们的师父也正是袁来的第一个名义上的师父——黄耆!
那天生一双长眉的黄道长!
“怎么可能是他?他明明是个傻子嘛,上山三年连一境的边儿都没摸到,半年前不是被师父遣送回家了么?”
“恩,不应该是他才对,刚才那人分明不可能是个傻子。”
“不过,我几个月前听说他好像开窍了……”
“哼,就算他忽然没那么傻了,但是这才半年时间而已,他就算是上等资质也不可能修行到能跑过来参加天鼎大会的程度吧,不要乱想了,肯定不是,大概……也就是模样像一些而已。行了,走吧!”
这个时候来临江派的当然都是奔着天鼎大会来的,然而袁来?那个在山上和泥玩了整整三年的傻子?他怎么可能跑到这里?除非是老天疯了。
……
“还有几天天鼎大会就该开始了,这几天咱们也要开始准备一下,少爷我呢特意做了一个时间规划,呦呦啊,从今天起咱们就要按照这个时间表来生活,懂么?”
袁来将一张画着表格填写着文字的白纸贴在了墙上,然后满意地看着它直点头,呦呦费力地念道:“早晨五点起床洗漱晨跑,五点半吃早餐,六点开始吐纳修行,九点出门了解此地风物,十二点吃午饭,饭后练字、读书,十五点修行,十七点吃饭,继续修行,二十点出门放松,二十二点睡觉……”
“明白了么,明天起咱么就按照这个生活,记得早上叫我起床。”袁来说道。
呦呦咬了咬嘴唇,道:“大概都懂,不过……那个五点,五点半什么的,是啥啊?”
袁来一愣,然后无奈地拍了拍脑袋,重新伏案开始画表格,然后再重新书写:“卯时,起床洗漱晨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剑炉外的冷酷少年】
“人越来越多了。”
袁来颇有几分随意地坐在院门口石台上,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不由感叹一声,或许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哪个地方汇聚了如此之多的少年优秀修行者,他们或许都是自家宗门中的上等资质弟子,但是在此处,极少有人会显得鹤立鸡群,就像一朵红花如果生在绿叶中间就是焦点,如果生在一片花海则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枝。
街上大都是道袍青衫,那棉白的鞋袜踩在干净的青石板上发出很细微的声音,当那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奇异氛围,袁来有些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似有所感扭头就看到了穿着整齐朴素的那一双兄妹。
“出门?”他问。
韩大野点点头,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对待这个曾经为自己两人仗义执言的少年印象很好,所以即便他只是沉默以待,那沉默也显出几分善意温和。
大野小野穿得端正,和当日第一次到来别无二致,他们的打扮永远是一成不变,仿佛下一刻就要动身离去,袁来不由想起了肖白曾言的灾厄二字,眼中更添一份兴趣。
袁来忽然站起身,拍拍下摆,淡淡道:“一起?”
韩大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离我们太近也会遭到麻烦。”
“没事儿,只要你们不嫌我烦,麻烦什么的没关系啊,行了,别说了,走吧?”
大野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更加谨慎了数分,仿佛时刻在防备突然出现的意外。
“去哪里?”袁来问。
大野指了指远处方向,道:“听说剑炉第一脉在这里,我要去订一把剑。”
剑炉第一脉?袁来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所谓剑炉一脉他是知道的,谢采薇曾经对他讲过,说的是大陆之上锻器本事最高的便是剑炉,当世那些神兵利器许多皆是出自剑炉之手,只不过在百年前剑炉分裂,成为七脉,每一脉或者说每一个传承皆善于锻造一种武器,剑炉七脉便是指其传承最为精通于七种武器,而这第一脉所最为擅长打造的便是……剑!
当世堪称神器的名剑中排名第一位的长生剑便是出自这一脉之手!
长生剑也正是太华山一流剑仙陈太华的佩剑!
据说长生剑上布满道纹,挥之摧枯拉朽,更有神秘之力,若说世间剑客共有十人,那最少八人倾心长生剑!
这也说明了剑炉第一脉的绝世本领,求剑者络绎不绝,而其倒也来者不拒,只不过若要求剑炉一剑,最低的价格也要万两白银,这个价格对寒门子弟很不讲人情,但又也有一种异样的公平。
袁来之所以惊讶一是因为剑炉的名字,二是因为韩大野说的话,他要去订一把剑?那岂不是说他身上最少也有万两银票?在那粗布衣衫之下藏着那等巨富,这无论如何都是惊人的。
“听说那里价钱很贵……”他试探道。
韩大野冲他一笑,低声道:“我知道。”
……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说实话让袁来有些小失望,而大野则是皱眉,似乎对这种稍显反常之事并不很满意。
剑炉流荡大陆,每经一城便开门短则一月,长则半年,如今来到沧浪河畔,所在之处倒并不气派只是街边寻常的一只摊铺,而铺外则冷冷清清,并无想象中的排队如长龙,袁来略为一想也猜测出几分因由,如今来参加天鼎大会的无一不是早有准备,像自己一样临时起意的实在很少,而早有准备的人自然早早就准备好了刀剑武器,没有道理临时过来买兵器。
当然剑炉的生意是极好的,剑炉出一剑便入手万两金银,这等捞金速度让再厉害的生意人也不由不汗颜。
因为冷清,所以韩大野的出现反而有些反常,当他们顺利无比地来到剑炉门前的时候,大野却停下了脚步,他皱眉看向袁来,道:“不应该啊。”
“什么不应该?”
“不应该没有麻烦来,我们走了一路,太顺利了。”
袁来不由笑了起来,道:“这很正常啊,难道非要遇到点麻烦才算正常?”
没想韩大野却很严肃地点头,道:“恩,遇到麻烦才是正常的。现在……很不正常。”
袁来本想取笑,却被韩大野感染,他忽然意识到大野说的是真的,或许对他而言这么长的一段路都没有遇到麻烦才是怪事。
“那……”
“等等!”大野突然出声,然后他们便看到从剑炉一脉店铺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脸色阴郁的少年,眉头皱得很紧也很冷酷,他的脸很白,唇却显得很红,就像擦了胭脂唇彩的女人,坦白说他的容貌很帅气,但是气质却让人不很舒服,他的身子很锋利,眼神也很锋利,锋利得咄咄逼人,这样的人人缘肯定不怎么好,但是一般应该是有本事的,因为他的眼神是孤傲的,当孤傲这种神色出现在一个少年眼中的时候就说明他真的很不一般。
当袁来的真切地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他从中竟然看出了一道肆虐的龙卷,龙卷风在那少年眼中吹过,所经之处一切的平静都被暴躁所取代。
大野左边是闷闷的小野,右边则是袁来,三个人正好将剑炉大门堵住,也挡住了少年出来的路。
狭路相逢,气氛有些坏。
但是大野眼中却露出轻松的笑意,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放下心来。麻烦来了,麻烦的味道是如此浓郁,让久经麻烦考验的大野觉得心安,仿佛直到这少年的出现本来不正常的事情才终于回归正轨。
“你终于来了。”大野轻轻吐声。
对面的冷酷少年有些诧异,冷冷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你是来找麻烦的。”
场中一阵沉默,袁来很是无语,觉得大野肯定是被过去那些年所经历的麻烦事情弄得有些神经了。
果不其然,当沉默逝去,那冷酷少年大皱眉头,道:“有病!”
然后他又道:“你们挡了我的路。”
“不好意思。”袁来笑眯眯让开,对方迈步就要离去,这让大野顿时变得惶然不解,似乎不明白到手的麻烦怎么就要这样离去?
好在,又一个意外让本来要离开的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未完待续。)
喜讯: 今日无更
最近沉迷于学习,日渐消瘦…
茶饭不思,思路受阻…
好吧,其实就是卡文了。
预祝后天周末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意外】
从剑炉铺子门外那条街角转过来一双玄黑色的鞋子,再向上就是乌黑与雪白交替的道袍,那黑白分明的颜色是北宗弟子独有的徽记,善意者称之为阴阳喻道,而怀着恶意的人免不了暗笑一声“熊猫”。
套在黑白道袍里的是一个沉稳少年人,无论是袁来还是大野都不认得,但当他闪出街角那本来面无表情的阴郁少年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这两个人的目光忽然在空中碰撞出一道火花,刺目。
“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陈书画有些惊讶,惊讶过后便是笑容。
冷酷少年脸上肌肉微动,然后哼道:“世界就是这么小。”
因为世界太小,所以两个互相不对付的人就会发生这种偶遇,显然这次相遇让两人心情都不很好,只不过陈书画将这种情绪掩饰的很好,而冷酷少年则毫无遮掩的意思。
“听说你受伤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陈书画摇了摇头,目光一丝一毫地扫过冷酷少年的衣角和眉梢,似乎在探寻那伤究竟是重是轻。
“我不来那你应该高兴。”
陈书画却摇摇头,陈恳道:“不会,虽然少一个对手是件很开怀的事,但是我倒是觉得如果你不参加这次天鼎,那我们岂不是赢得太轻松?”
冷酷少年闻言顿时笑了,是冷笑,他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眼眸中流露冷光,道:“你还是那么自信。”
“自信总比自大要好,自信的人可以走得更远,自大的人迟早要毁灭。”陈书画仿佛背书一般说出一句大启的俗语民谚。
“是么。”冷酷少年仰面看向天空,忽而道:“我毁灭那天一定拉着你下地狱。”
“受宠若惊。”
就在这清冷的街角,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少年人在互相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大野只能听得出针锋相对,只不过迟迟不见期盼中的麻烦这让他很烦躁,袁来忽然拍拍他的肩头,低声道:“人家说人家的,你还是办正事去吧。”
“可是……”
“麻烦来时不该怕,但是总不能主动惹麻烦对吧?”
韩大野点点头,牵着小野的手慢慢走进剑炉一脉的店铺,而袁来则留在原地,然而大野刚刚进去就原样走了出来,他有些苦恼地道:“他们说只有买剑的人一个能进,这是规矩。”
袁来看了眼小野,笑道:“那你就自己去吧,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小野就由我来照顾一会儿。”
大野顿时皱紧眉头:“我当然信你,不过……我怕……”
这时候小野小白花样的小手又一次扯了扯哥哥的胳膊,然后低声弱弱道:“哥哥你去吧。”
韩大野犹豫了一下,才松开手,看着袁来将小野牵在手里顿时道:“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如果有麻烦就喊一声,我立刻出来,听到没?”
最后一段话他是说给小野听的,看得出来他真的不想让袁来承担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此刻却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能带着担忧重新走进铺子。
袁来摸摸小野的脑袋,手指穿过她细细的黑发,笑道:“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
说完他才听见那两个陌生少年人的低调嘴炮终于告一段落,只听冷酷少年道:“没有事我就走了,我没时间和你浪费。”
陈书画呵呵一笑,微微侧步,让开一个身位道:“那就请吧。”
冷酷少年横眉冷对,轻哼一声就欲离开,然而就在他走到陈书画身边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道凌厉的杀意从他身上爆发出来,这突然爆发的气势让袁来很吃惊,但他却惊讶地发觉穿着北宗道袍的少年人却毫不意外,只是一挥手拦住了那杀意侵蚀,然后悠悠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说话。”
冷酷少年不发一语,他的身体没有动作,但是猛然间一道如旋风龙卷般的神识凭空诞生,在袁来的感知中那肆虐的龙卷顿时便将天空染成土黄色,同时那飞旋的神识旋风犹如刀刃向黑白道袍的陈书画卷去!
袁来闭上双眼,顿时眼中景色已然翻天覆地,只见在那旋风神识暴起的时候,陈书画的神识也随之而出,瞬间便化作了一道高墙,将那狂风挡在墙外,冷酷少年面色不改,旋风却轰隆膨胀数分,那神识高墙则随之长高数丈!这时候冷酷少年的狂暴的神识已经渐渐覆盖了大片区域,袁来离得近自然便被囊括其中,那旋风神识对他而言倒是没什么压力,就算当那漫天土黄忽然间扭转变化成了一片红砂之时他亦只是将护体神识又添厚一分而已,不过突然间他听到旁边的小野发出了一声凄楚的痛呼,他登时睁眼就看见小野脸色苍白如金纸,大颗汗珠从额头滚落!
袁来一惊,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小野的精神太弱,竟然被场中两个一言不合突然暴起进行神识对战的少年所伤!
他心中一慌,便想要用自己的神识护住小野,但是却不想一直防御的陈书画突然间一挥手,那道神识构建的高墙顿时倒塌向冷酷少年压去,但在袁来眼中那巨大的高墙倾倒下的位置分明也将自己和小野囊括其中!
感受着那两道神识对冲所产生的巨大的作用于灵魂的威力,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将小野护住,顿时他眼神一闪,目光中露出一分决断,瞬时间袁来一把将小野抱了起来,然后双臂交叉在环抱小野的同时双手并拢捏出了一个禅宗手印!同一时刻他那枯坐悬崖十天修成的神识完全释放出来,以道林所教授的禅法方式凝成一只巨大的手印,神识凝成的手印透露出一股悠远的禅意又有一种浩大之力暗藏其间,袁来那神识中的一丝雷霆更是化作一道电网布满手印,宛若瓷器裂纹。
手印凝成,他心中低喝一声“去!”
顿时整个神识手印径直向陷入战斗的两个少年撞去!
陷入对战中的陈书画与陈邹纵横本已分毫不顾他人,眼中只有对方,然而就在两人将要彻底将神识展开的时候他们惊骇地发现另一道强大的神识力量突然间介入二人争斗!
一击轰出,那手印竟然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神识一齐崩散!
这一幕可谓极为突然,在此前无论是陈书画还是陈邹纵横都从没有多关注过那完全陌生的清秀少年,在他们的感应中袁来的修为十分一般,从元气波动上看只怕仅仅是二境初阶而已,这样的修为在他们眼中属于完全可不挂在心中的杂鱼,然而谁也没行到就是这修为低下的杂鱼竟然有如此磅礴而强大的神识!
这完全颠覆了南北宗两个天才少年对修行的印象!
他们却不知道袁来作为完美晋级二境的修行者,当日在上一世记忆中诞生的神识远比平常修行者强大的多得多!更何况他还修行了道林自创的神识凝练法诀,更有那苦修十日的打磨和在悬崖之底青藤上一滴先天玉露的滋润!虽然他修为只是二境,但是神识却出乎意料的强大!
这点道林从未对袁来说起,因而就连袁来自己也从不知晓自己的神识究竟有什么不同。
他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神识只是一般水准,所以当他结成手印一击轰散了南北两位顶级天才的神识之后,他并没有多大的惊喜。
在他眼中这两个人只是很普通的修行者,那个穿黑白袍子的可能是北宗弟子,他所知也仅仅如此,他不知道这两个一言不合便神识交战的少年就是声名赫赫的南北两个姓氏以陈字开头的少年天才,更不知道自己的神识强度竟然比之他们丝毫不差,所以他没有欣喜,只有阴沉下来的一张脸。
和心中忽起的怒意。
袁来擦干了小野额头的汗水,看着她渐渐舒展下来的眉头,轻轻松了口气,然后他冷冷地走上前去,用一种带着寒意的声音对两个因神识震荡而脸色苍白的少年道:“你们不是爱打架么,那加上我一个怎么样?!”
ps:今天是太祖逝世40周年纪念日,太祖其人,功过暂不评说,单说后期的诗词,真心喜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此处无庸人】(长章节)
(本章四千多字,长章节)
“你们不是爱打架么,那加上我一个怎么样?!”
有了片刻的寂静,随后陈书画率先微整面容,他一眼便看到了袁来怀中小野那苍白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按照他的身份其实本不必为此说什么话,甚至连心中一丝歉意也并不需要有,如果这世上人按阶级划分,他无疑是站在上层的,对其而言小野这样的人其实与泥土砂石并无区别,但是他毕竟是北宗少年领袖,且陈书画本人也绝非薄情寡毒之辈,因而他刚从惊愕中收回神便就要开口致歉。
只不过就在他刚刚要出言的时候,袁来眉毛一挑立即道:“如果你要说什么最好还是打过之后再说。”
陈书画一噎,随后摇摇头看向一旁冷着脸的南宗此代天骄,陈邹纵横却咧嘴一笑,道:“好啊,人多打起来才热闹啊。”
陈书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来办些事,并不想惹麻烦。”
“可是麻烦已经惹了不是么?哈哈,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装作无辜!”说着,陈邹纵横双眉一挑,神识涌动双目绽露神采。
袁来默默将小野放在一旁,然后手已攀上月中鹤的刀柄,体内元气源泉吞吐出道道精纯的力量,浑身经脉也如呼吸一般扩大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却看到一旁那属于剑炉一脉的铺子大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人探出头来,他淡淡瞥了几人一眼,然后道:“天鼎大会期间这里禁止修行者打斗!无论你们有什么身份和来历,想要坏规矩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他便回身消失,那裂开的一道门缝也悄然闭合。
袁来攀上刀柄的手一顿,就连陈邹纵横浑身暴涨的神识风暴也忽然一凝。
陈书画吐了口气,开口道:“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动手的后果。”
袁来看着他心中的怒意稍遏,他并不知道这个规矩但是他却看得出来那后果肯定很严重,但是若要他如此就放过这两个人他自然是万万不甘心的,就在刚刚大野才将妹妹交到他的手上,一转眼小野就受到伤害,虽然他与韩大野兄妹也只是相识不久但是这样的结果却依旧让他觉得心生歉意,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也太丢脸了。
所以只是稍遏之后,就在南北宗两个少年惊愕的目光中他重新握紧了刀柄。陈书画本来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这下他的脸色才真正严肃起来,他知道必须要阻止这个欲图拔剑的少年,不然一旦他动手攻击那么自己也只能出手反击,而一旦动了手那就不好收场了,作为北宗当代弟子代表他此来的一举一动都可说是与宗门颜面息息相关,断然不能因为这个意外而惹出更大的麻烦!
“等一下!”
他上前一步,急道:“你要想清楚!她受的伤并不重,我这里自有丹药医治,只要你放下手!”
说着陈书画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盒,掀开顿时一阵药香四溢开来。
袁来一怔,看到那丹药顿时停下了拔刀的手,医治好小野灵魂创伤自然比打一架泄愤要来的重要。
“啧啧,北宗大弟子出手还真是小气啊,就这么一颗破药也好意思拿出手?”
站在一旁的陈邹纵横忽然嗤笑一声,一翻手一颗纯白的药丸出现在他掌中,只见他直视着袁来道:“架该打还是要打的,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在这个时候拔刀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我这粒丹药药效比他的还要强十倍!怎么样?要不要做个交易?我拿这粒丹药换你帮我个忙,帮我一把,揍他一顿怎么样?”
说完他便将白色药丸抛给袁来。
陈书画脸色一变,只看到袁来眉毛一挑,伸手就将那粒丹药夺在手里,丹药一入手他的神识便感知到其上蓬勃的药力,凭借感觉他几乎瞬间便认定了这绝对可以完美地治好小野的创伤甚至更有大好处。
他手一翻便将药丸弹出数丈瞬间进入昏迷的小野口中,随后他对陈邹纵横道:“不怎么样,我并不想和你谈条件,这药就当补偿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先揍他。”
说完,袁来果断放下月中鹤伸出拳头向陈书画打去!
不可以使用元气?袁来心中暗乐,他对这个规矩真的满意极了!凭借敏锐的感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修为绝没有对方两人高,若是真的以元气相斗他其实没有半分把握,但是既然此处有这规矩在,那他便再没有顾虑了,没有元气的修行者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陈书画面色顿变,脚下猛然用力后退数步,而后他语气也低沉了下来,道:“你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不用元气我就打不过你!”
袁来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也不像习过武的,神识又并不比我强,不用元气难不成我还会怕你?”
陈书画面沉入水,他看了眼一旁优哉游哉的南宗少年,知晓自己已经陷入被动,不过他身为这大陆上鼎尖的少年天才,当然不可能有惧怕之心,此刻他被袁来想逼不由生出火气来,他忽然吐气道:“元气?你师父没教过你么?真正的力量可从不是什么元气!”
说完他忽然抬起双手,那玄黑的袍袖缓缓滑落,露出两只坚实的小臂,陈书画深吸口气,双手于身前划过道道玄妙轨迹,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元气放出但是四周却偏偏诡异地生出压抑之意来。
袁来眼睛一缩,本来欲挥出的拳头下意识收束回来,他忽然感受到陈书画放出一缕神识,那神识本是孱弱的,但是当它随着那滑动的双手运行起来,顿时便影响到了四周,包括四周的风云光线以及……人!
袁来猛然发现眼前光线扭曲起来,然后他便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躯猛然一沉,仿佛背上千金巨石,每一丝血液都仿佛变成了金属汁液,压迫着他的身体,他本来轻盈的身躯顿时沉重万斤,双腿也仿佛陷入泥沼,竭尽全力也只能缓慢地抬起一点点高度,他脸色一变,忽然听到自己身躯骨节都发出吱呀的细微声响来,那是承受沉重压力的代价,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成了实体,他浑身都宛若困入土石之中,不得移动分毫!
他竭尽全力抬起头,只看见北宗少年露出了一个略带轻蔑的笑容,这一刻他那北宗天才的傲气才终于显露出冰山一角。
“这世上最强大的当然是道,只要一丝神识我就能获取天道的力量,在那力量之下一切反抗将都是无用的!”
袁来咬着嘴唇,看着陈书画轻描淡写般站在数步之外,他的手中分明没有元气波动,但是却掌控着另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天道,那就是天地之法,宇宙之规!
袁来忽然间就想起来当初卢掌茶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修行修的是道,最终极的力量是道,是规则,是这天地运行世界生灭的至理。元气只是修行者驾驭天道规则的手段,既然是手段就绝非是唯一的,一丝元气可以,一道神识可以,甚至任意一种力量都可以,传说中踏入第五境的神仙一流的修行者便有了抛弃元气的机会,而再上一层则甚可以完全抛却元气,只以自身挥手投足之微力驾驭天道规则。
所以,修行世界中悟道为上乘,修元气为下乘,真正的天才不是修元气多快,而是能悟得天地道理并以此触碰那冥冥中的至理。
陈书画当然早已触摸到了天道规则,虽然……只触及了一丝而已,但就只是这一丝,便足以奠定他天才之名!
天才之所以被称作天才就因为有远超常人之处,对他们而言触碰天道只有早晚之分或者多寡高低深浅之分,而庸才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得窥天道真容。
站在一旁的陈邹纵横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然后竟露出一分惋惜的神色出来,他看着重压之下咬牙支撑的少年,幽幽道:“看你神识我本以为也是个厉害角色,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只不过是庸才而已啊……”
“真无聊。”
说完,陈邹纵横竟然转身就要离开,似乎早已忘记要对陈书画动手的人本来是他。
那天道的力量遍及此地,袁来被压得动弹不得,但是南宗四字姓名的冷酷少年却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他轻盈地转身,再轻盈地迈步,飘散披肩的头发随意摆动,那轻松的模样仿佛比之前身体更要灵巧几分。
陈书画本来略带笑意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邹纵横迈步,心中压力陡升,这个南宗的他宿命中的对手竟然已经如此强大了么?北方一行他又获得了多少进步?如今……在自己这牵引天道规则营造的力场之下竟然已丝毫不受影响了么?
陈书画觉得身上的担子忽然更沉重了几分,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陈邹纵横,心中烦躁地看向如负山岳动弹不得的清秀少年,道:“我不会伤你根本,不过既然你实力不济那纵然参加天鼎大会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躺几个月吧!”
说完,他抬起右手牵引天道就要隔空拍下,这一击他算好了力道既不会伤袁来性命但也足够让他受伤无缘此次天鼎大会。
然而就在他将要伸手拍下的时候,陈书画猛然间手腕一抖!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因为在他的感应中自己构建的力场竟然颤抖了起来,随后他惊讶地发觉自己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力忽然开始下降!那如潮水般渐渐开始丧失的掌控力让他愣在当场,他下意识地就重新看向陈邹纵横,他本能地认为是这个对手出手。
但是……他却看见陈邹纵横本来欲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茫然转身,带着惊讶地看向如背负山岳的袁来。
目露神采!
“你终于……又开始活过来了么?……一世?”
袁来心中说道,同时感受着体内那猛然急速跳动起来的金黄色小心脏,也感受着那忽然轻松起来的压力,他慢慢站直了身躯,深深吸了口气,随着金色心脏跳动他体内的元气随之震荡,神识也翻滚起来,渐渐的一股酥麻之意沿着经脉环绕全身,那紧绷的濒临断裂的经脉也飞速恢复过来,而随之金色心脏中几丝细细的金色心血流淌入他的双眼,袁来忽然间便看到了一幅奇异之景。
只见这四周的空气竟然如水般粘稠,他微微移动,那空气水纹便波动起道道皱纹,而站在这粘稠区域之外的陈书画的身影则也随之波动折叠起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而最为让他觉得有趣的便是那忽然间缭绕于心中的一道情绪,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几乎每一次接触到天道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古怪的情绪缭绕心间,破境之时尤其明显,而此刻那情绪不断在心中波动,仿佛并不安于现状,袁来慢慢感受着那种感觉,随着这种感觉的不断加强,他竟然看到眼前的阳光光线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而其中扭曲最为严重的一个点便是在陈书画掌中。
而就在他的面前也有另一个扭曲之处,他试着让心间的情绪控制身体,凭借冥冥中的指示伸出手攥住了身前那扭曲之处,然后随着心意试着拉扯它……
阳光被扰动,空气也开始震荡,阳光和空气都是天道的具现,袁来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握住了天道万千分身中的一条的尾巴,他触摸到了道,触摸到了万千规则的一种,然后……便试着控制……
阳光普照沧浪河两岸万里,不多哪一处一分,也不少哪一处一分,秋天的沧浪河更有数分苍凉豪迈,两岸的村镇在万里晴空下静静伫立,人则穿梭其间,而那唯一的一道投射到小镇某一处偏僻街巷处的光芒却忽然扭曲变色,从无色中显出缤纷,先是赤红然后是如金般的橙色……
陈书画脸色大变,他感受着手中力量被那少年渐渐夺走,当两人手中拥有的阳光数目相当之时,那构建出的神妙力场便消失无踪了。
一切恢复如初,三个人还是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只不过此时南北宗门的两个弟子是一脸惊愕,而来自沈城的默默无名的少年则面带笑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分身】(长章节)
(继续四千字,就不拆成两章了,麻烦。)
第一次的,两个姓陈的家伙以看待同等级人的目光相待袁来,他们两个的相逢本是偶然,突然争斗也只是必然结果却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僻静的地方遇到一个让他们接连惊讶的同龄人。
年轻人总是心高气傲的,天才尤甚,但这个年龄的人也更容易接受另一个对手的出现,年老的人或许会因新生的强劲对手而心生恐惧甚至停步不前脚步犹疑,但年轻人不会,就像陈书画在楼船上说的那样,他从不畏惧挑战。
“你是哪宗哪派的?”陈书画忽然发问。
袁来瞥了他一眼然后没有回答,只是若有领悟地抬头遥望万里晴空,明亮的阳光的光辉让他沐浴其间,指尖独特的抓握阳光的感觉犹有一丝萦绕不散,黄金般的心脏则重新缓慢跳动起来,他瞳孔深处的金色光芒淡去消失,整个人也恢复了往常气质。
“你真的想知道?”他看向陈书画。
陈书画却闭上了嘴巴,稍有沉默随后竟摇摇头,自嘲一笑道:“现在不想了,宗门再大也不会大得过我北宗,那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袁来用好奇的语气道:“你果然是北宗弟子,不过你们北宗的人都这么目中无人么?难道天下再没有宗门可以和你们相比么?”
“当然没有了。”陈书画说的极为坦然,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显然不过的道理。
“如果我说我是南宗弟子呢?”袁来好奇问道。
陈书画笑了,他转身看向那时刻一脸孤傲的陈邹纵横,缓声道:“你不是的。”
“那可不一定啊。”陈邹纵横哼了一声,忽然摆着身子走到袁来神情,认认真真地从头到脚仔细将袁来看了个通透,而后说道:“如果你参加天鼎的比试,那或许我会遇到你也说不准,到时候就可以痛快打一场了。”
“我现在就可以打你一场。”
陈邹纵横摇摇头,自信道:“不会的,你不会再动手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傻瓜,而且我肯定你现在打不过我,也应该打不过他。”陈邹纵横哈哈一笑,指了指陈书画道:“他既然没办法收拾你那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再和你纠缠,他要走你肯定留不住!”
袁来看向黑袍陈书画,从他的脸色似乎闪过一丝怒意而后便平静如初,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隐秘的音节,似乎是将本想说出的一句话又咽了下去,陈书画静静最后看了这破了自己道法的陌生少年人,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脚下踏出道道虚影瞬乎间便消失无影。
袁来微怔,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自己也果真追不上,他忽然发现冷酷少年的手不知何时拍在了自己肩上,不带丝毫威力的轻拍,陈邹纵横露出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然后也转身离开,他仿佛有着缩地成寸的本事,只是迈出两三步就已至数百米之外,消失无踪。
……
韩大野捧着一个剑匣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妹妹正略带倦容地站在袁来身边,他一直紧绷的心才算落地。
“没什么麻烦吧?”
袁来笑了笑,道:“没有,只不过小野睡了一觉,精神倒是更好了。”
……
当夜色降临之时,袁来坐在屋子的椅子里,他面对着敞开的窗子看着天上月色如纱垂落大地,月亮的下方就是临江派山门,此刻那里并非如以往掩藏在浓浓夜色中而是灯火通明,沧浪河上的大船也点燃灯火,照的天空显出淡淡的仿佛是被清水冲淡的红色染料颜色。
呦呦揉着朦胧的睡眼在另一张小床上陷入沉睡,袁来伸手拉过大启版本的日历本,看着发呆。明天就到了报名的日子,领了号牌之后再等一天也就是后天天鼎大会便要举行一个类似开幕式样的仪式,据说介时有多位大修行者到场,那肯定是很热闹的一件事,但是袁来却不打算去围观,这种开幕仪式盛大肯定是足够盛大但是往往空虚无物。
他如今思考的是关于修行上的事情,白日偶然间与那北宗弟子的简短一战收获良多,自打他修行以来,第一个师父是李青绾但是当时她也只是教了他一些道法剑诀,还停留在元气修行上,第二个师父就是道林,从道林处他得到了神识凝练之法,至今他却才忽然发现自己还真的从未深切地了解过天道。
虽说每一次破境都是与天道的亲密接触,但是破一境时候他是懵懂无知,破二境时候更多是流连于前尘,仿佛是对自己前尘往事的一种告别,感悟很深但是却似乎与修行之人所说的天道规则并没有什么关联,换言之第一境他领悟的是元气之存在,第二境他是明悟本心,对自己的心灵的一次洞彻,两次都未与大道有根本性的联系,按照他所知,修行到三境玄关显现才算真的踏入修道之路,这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听人说过,但是却从未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今日见识了北宗少年的手段他才仿佛窥探到了那所谓修行者追求的天道规则究竟是何物。
“道……这就是要破三境所需要追寻的东西么?”
月色下他喃喃自语,然后却又自嘲一笑,他才刚刚踏入二境,在这个境界上才不过停留半个多月,竟然就开始企图三境了,真是有些贪心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已经踏入二境就表明他心性已经足够,那么初阶与巅峰之间欠缺的怕只是元气的数量了吧?虽说修道的根本并非元气,但这大概也只是一帮子高人大能装逼的说法,没有元气除非立地成圣如佛祖菩提树悟道一般一朝闻道,心境直入五境之上,那才有可能不借助元气,但是那种人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真假还有待商榷,当今世上修行者哪一个不是一步步从一境走上巅峰的?想要心境直破五境之上除非是神仙转世,否则没有坚实的根基又怎么能凭空建高阁?十几岁的少年不经红尘历练又怎么能有百岁老人的心境高度?就连他这样的也只不过比旁人多出几十年光阴磨练出的心性而已,如此尚只能缓步攀登修行无量山峰,天下人又哪里有那么多的生而知之?
“所以说还是需要慢慢打磨元气,修行道法啊。”他叹了口气,略有些急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知识也是靠一本本书积累而成,急躁是修行大敌。
袁来定了定神,待心绪平静如初方才一伸手于掌心显露出一只巴掌大的火红葫芦来。
这是当初他从青藤上摘下的第一只葫芦,也是唯一被摘下的一只葫芦,这些日子他不断以神识温养倒也终于弄清楚了这东西的用法,了解越深他心中的惊叹就越大,对道林和云宗大师姐的感激就越深。这葫芦可以说是极为强大的一种法器,尤其是对现在的他而言,先前已经明悟只要将神识分割一些附着于这葫芦上,就会化成另一个分身,而分身的力量并非元气而是其本身具有的玄妙之力。
袁来这些日子也多次隐秘尝试过,发觉单单第一只红葫芦其本身蕴含的力量便比他自己强大许多许多,回想屠苏徐敬棠等人身上的威压,他估测这分身本体拥有的力量甚至极有可能是与三境的修行者相当!
三境,玄关显现!
如果说他的估算不错,那么他就拥有了七个三境等级的分身,虽然分身无法使用道法,但是凭借其本身蕴含的力量便绝不容小觑,即便是无法与真正的三境修士相比,但是想来碾压二境修行者还是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本来并不报以太大热枕的天鼎大比生出几分期待,大比并不限制使用法器,这葫芦分身也是法器一种,所以倘若他以分身参赛……三境的修为虽然肯定比不上那些顶尖的少年天才,但是想必应付一般门派的修行者问题应该不大。
袁来摩擦着这只葫芦,摩擦了三五下那葫芦便散发出莹莹红光,并不刺眼反而有几分温润之感,想了想他便将神识划分出一半缓缓注入其中,只见这红色葫芦光彩却猛然收敛,本身变得极为晦暗,而后掌中葫芦便化作一阵灰烟,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只是十几息之间袁来便看到在自己身旁出现了另一个与自己模样完全不差分毫,就连神态气质都如出一辙的分身。
由于神识两分,他顿时有了化身二人的奇妙感触,主体与分身相视一笑,两个人几乎完全相同,唯一的不同只有一处……
袁来本体的脖子上戴着的挂坠是云形玉坠,而分身所挂的是一个很小的火红如玉的葫芦形状挂坠,当他们将挂坠藏在衣服里的时候,就完全相同了。
“分身虽然强大,但终究不是本体,没办法使用道法在与厉害的人争斗之时肯定有所不及,看来只能先用着,不过既然有七只葫芦那也并非一定要拘泥于一定之规……”袁来感受着识海中漂浮的青藤,另外六个葫芦已完全成熟,随时都可摘下,那青藤更是重要,其中的汁液能让他神识暴涨,利用的好了恐怕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但是分身终究只是分身,本体还是最重要,元气一时间没办法大幅增加,即便是拥有元气源泉也不行,身体丹田经脉都承受不住太多的元气运行,这个急不得,只能慢慢磨练,不过有源泉在袁来就不需要从外界吸取元气,这样修行速度恐怕相比于其余修行者会极为快速,现在他缺的反而是时间,另外……
“道法也是个问题啊……”
袁来想了想自己如今拥有的纵云剑诀并不好拿出来用,月中鹤模样并不出众,拿出来一般人还认不出,但是一旦施展出纵云剑诀那么在这样一个大修行者云集之地恐怕自己云宗弟子的身份必然泄露,虽不知这种泄露究竟会不会惹来麻烦但他出于谨慎还是希望尽量隐藏,那除了剑诀外就只有从云宗山门藏经阁中取出的三册经书……
不过,这三本经书都算不上上乘,肯定无法与大宗门弟子和大世家子弟所拥有的法诀相比。
“看来,是时候再入云宗一次了。”
袁来轻拂月中鹤,它是那般寻常,却无人知晓其连通着一整个尘封的宗门。
“无论云宗山门的封印是怎么回事,云宗祖师又和一世有什么关联,总之,既然我现在是云宗宗主,那这宗门遗产自然就是我的!明天报名,后天开幕天鼎大会开始,大后天就要分组比试,凭借分身应该能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希望能有所收获。”
袁来轻轻一笑,忽然轻轻跃出窗子,带着月中鹤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神识进入云宗宗门,这段时间就先以大娃分身生活吧,其余的几只葫芦也要开始摘了啊。
……
神识两分,每一个都是自己,留下来的袁来看着自己的本体消失在临江小镇的某处,这才有些懒散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关上窗子顿时室内一片漆黑。
他忽然发现这个身体有个很让他头疼的缺点,就是没有元气加持,他的视力严重退化,竟然退化成了与普通人一般,屋内漆黑他竟然有些看不清景物,袁来苦笑一声,无奈地按照方位摸向自己的床,等他翻身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松了口气,随意将手臂向旁边一放却不想触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袁来一愣,可能是神识两分一时间让他脑子有些不好用,下意识就揉了揉那那个东西,随后便只听屠呦呦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不高兴地嘟哝道:“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啊!我才十二岁啊,你要解决生理问题爬采薇姐姐床去啊!”
说完扑通一声倒头继续呼呼大睡。
袁来茫然地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小剑侍,显然呦呦还没睡醒,他顿时长叹道:“现在的孩子啊……”
……
第二天,就到了报名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大野的强敌】
(原本今天继续长章节,但是咱想了想作废了码好的两千字,也删掉了一大段想好的情节,于是就这样了。作废的一章等下试试能不能发在书评区,如果不行就发群里。)
袁来坐在小院大门口的那座巨大的石碾子上遥望着沧浪河中心的那座巨大连岛,岛与岸的中间排布着数量巨大的船舶,个头最大的便是那桅杆上飘着北宗阴阳旗的大启一级楼船。
临江派的宗门所在宛若众星捧月,在巨大岛屿的周围则是一望无际的河水以及那蜂拥而至的船只。
今天是天鼎大会开幕的日子,开幕式这样盛大的活动无疑是热闹的,但是袁来却并没有去观看。
像他这样的人相对实在很少,镇子里的大部分修行者都涌入那座岛屿,有的是为了见证这一届天鼎大会的开幕,有的则是想要预估对手,或者是单纯的某些小门小派或者无门无派的小修行者想要一睹那些高人前辈的风采。
总之,像他一样留下来的很少,因而镇子一时间显得空荡荡的。
袁来一边出神地坐在石碾子上遥望那焕发奇异七彩之光的河岛,一边缓慢而仔细地空握拳头。这具身体的本源能力是力大无穷,至少袁来自己经过有限的尝试还并没有发觉这身体的力量上限,他方才偷偷试着搬动屁股下的青石碾,发觉这东西持在手中轻飘飘犹如鸿羽。
这力气当真可怕。
忽然间他嗅到一道淡淡芬芳从身后吹来,不等他回头便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投影,那是伞的投影,这样好的天气里还会撑伞的也只有他那位身份不明的房东主人。
肖白静静地走过来,说道:“你怎么没去看看?”
袁来挪动身子让出一个位置,然后笑道:“您不是也没去么?”
肖白目光一闪,竟然真的在那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然后说:“没什么好看的,每次都是一个模样,一群人站在高台上说一些照本宣科的话,没什么新意,不如不看。”
“看来您看过很多次了啊。”
肖白淡淡一笑,视线忽而飘远,如秋风吹向远方清淡的白云,顿了顿才说:“也就看过几次而已。”
“对了,你拿到多少号了?”她又问。
袁来伸手入怀摸出那个昨日报名领到的木牌,上面用刀削斧刻的字迹写着八十八号。
每一个报名的年轻修行者都拥有一个号牌,明日便要开始以抽签的方式分组比试,方式倒不出奇还是淘汰赛那套东西。
“这数字不错,很吉利。”肖白笑道。
袁来附和地一笑,没有搭言,在他眼中这个古怪的房东修为强大,举止古怪,性子倒是随意比较附和他的审美,只不过这种人在小说故事里都是有一些奇妙故事有趣经历或者不一般的来历的配角,在游戏里必然也是牵连着隐藏任务的重要npc,袁来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触发为妙。
然而肖白却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她静静地看了袁来一眼,略有惊讶地问道:“今天你有些不一样啊。”
袁来心中一抖,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这得益于他几十年的人生经历。
“哦?”
肖白秋水一般的双眸直射人心,这一刻袁来忽然心脏停跳了一瞬,他仿佛觉得这个女人的目光直直射入他的内心深处。
“我是说……我今天竟然感知不到你的修为了,很奇怪。”
袁来松了口气,脱口而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因为要参加大比了嘛,所以修了一门隐藏元气的法诀,看来成效还不错。”
肖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看了一阵才笑道:“成效确实不错,连我都看不出了呢。”
袁来隐隐觉得这个女人的话语若有深意。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明天你们就要上阵了,今晚我作为房东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啊,想吃什么?”肖白忽然说道。
“你还会做饭?”袁来一脸惊奇。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肖白那一双白如凝脂的双手,那分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范,如果谁说这双手竟然能和烟火灶台联系起来袁来第一个不信。
包括这几天来他也从没有看见过肖白自己做过饭食,因而十分吃惊。
肖白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轻笑一声,双眼眯成了一双弯月,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一刹那间显露的风情让袁来恍然失神。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钟情,而只是一种对美的欣赏和惊艳。
“做饭?姐姐倒不是不会,只是好多年没下过厨了,怕一不小心毒杀了你们。好了,想什么呢,当然是给你们叫外卖啊,不过是我请客,想吃什么尽管提。”
袁来这才略尴尬地一笑。
外卖,这是一个古老的行业,不想在大启却依然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只不过受限于交流方式的困难,这项服务也大多只有修行者才能享受的到,大抵便是将所要买的饭食写在纸上,折成纸鹤然后附着上一丝元气和一丝神识,纸鹤没办法飞的太远,超出神识范围便会跌落,但是用来点个餐还是很好用的。
“今天就别折纸鹤了。”袁来忽然说,他每次看到那颤颤悠悠硬是被元气推着飞的小玩意总觉得还不如直接飞出去一张纸来得方便。
“那折什么。”肖白怔怔问。
袁来无奈,心道这房东大姐姐还真是女子心性,必须要折点什么才显得漂亮出众。
“看我的吧。”
……
等接近傍晚胡君子与韩大野、小野呦呦四个人带着兴奋地从临江派返回小院的时候,小野和呦呦忽然惊呼道:“你们看!”
几个人清楚地看到从院子里飞出去的古怪东西。
“那是啥?”小野茫然问道。
屠呦呦却眼睛闪亮,兴奋道:“我知道!袁来教过我,那是……灰机!”
“灰机?”几个人茫然相顾,面面相觑。
袁来推开院门,瞪了呦呦一眼,然后才道:“不是灰机,是飞机!这回记清楚了!”
“飞机……”胡君子大惑不解道:“袁师弟,这飞机二字源于哪个典故?”
袁来被问得一时语塞,想了想才笑道:“胡师兄,我曾听家乡老人讲过,如你夜班读书后,情难自已便可以以打飞机来排解压力,这典故么,大概就出自这里了哈。”
看着胡君子大惑不解的模样,袁来急忙招呼几人进屋,然后才收敛笑容问道:“怎么样,明天的对战安排公布了吧?”
呦呦早已经对袁来这种稀奇古怪的用词免疫,知道他的意思便从袖子里扯出一张纸来,道:“诺,这是明天抽签出来要打架的名录……你是八十八号嘛,对手是一百四十三号,我想想那人好像是……”
韩大野面无表情说道:“是青龙山散修弟子,那人也在场,我看过了,修为应该在二境初阶。”
“二境初阶?”袁来重复了一遍,然后笑道:“和我境界一样啊。”
说完才看向大野和胡君子问道:“你们的对手呢?”
胡君子一摆手,说:“我的对手是东海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境界比我低了一层,应该问题不大。”
袁来点点头,然后看向韩大野。
大野微微皱眉,说道:“我的对手……是震泽传人,卢掌茶。”
“是他?”
这句话并不是袁来说的,而是缓步从房间中走出来的肖白,此刻太阳即将落山,没有了刺眼的阳光肖白便也将那柄油纸伞放下了,此刻她眉目诧异,道:“那你遇到大麻烦了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蒙面看客】
“那你遇到大麻烦了啊。”
肖白的这句话无人反驳,除了小野和呦呦并不很了解这些事情,剩下的几人自然都是知道震泽的名声,更知道卢掌茶的名字。
“那可是震泽湖心岛主人的关门弟子啊,我听闻他其实早在数年前就可以来参加天鼎大会,不过听说是他师父一直没有允许,真没想到这次竟然……”
胡君子拢了拢长衫的袖子,忽然明悟道:“是了,卢掌茶似乎已及弱冠,再等下一届天鼎大会恐怕便过了年龄,这次恐怕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站在这么多宗门面前吧。”
唯一一次,这也说明这一次肯定是重要的,卢掌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必然会全力以赴,因为他既然来了就不仅仅代表自己更代表了他身后的师父,太湖主人。
肖白凝视着大野,皱起眉头道:“这倒是很意外的消息,难道震泽没有使用晋级权么?”
“那是什么?”大野问道。
“你们应该也知晓,天鼎大会的比试其实是为了让各大宗门展示年轻一辈的实力,也是由几个大宗门共同创立的,虽说敞开门户允许任何一个二境以上修行者报名,但是散修以及小门小派弟子终究只是陪衬,以往来讲大启的几个大宗门和中等偏上的宗门都有一定的名额,允许其弟子免除前面的比试,这倒并不是特权,只是大宗门弟子实力远比小门派弟子高,若是他们也从底层比试上去,费时费力不说,遇到他们作为对手的人恐怕就要遭殃了。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震泽虽然宗门弟子不多,但是其宗主实力极强,门下弟子也极为优秀,即便算不上一流最少也是二流顶尖的门派,这种名额必然是有的,卢掌茶却没有使用?”
肖白皱眉说着,忽然恍然道:“这应该是他师父要求的吧,震泽的掌门人可是一向以磨练弟子为乐的。”
“只不过……这样的话你就真的很麻烦了。”
韩大野静静站着,沉默不语,显然这个刚毅的少年也明白对手的强大,更可况这才是他的第一场比试,就遭逢如此强劲的对手,前途实在是有些晦暗。
直到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袁来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望向沧浪河,心中却涌起波澜。
卢掌茶,他竟然也跑过来了?想起他那熟悉的面容,袁来不知怎的总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没看错?真是卢掌茶?”他不禁开口问道。
呦呦连忙叫道:“怎么可能!这名字那么奇怪,读起来这么别扭,当然不可能认错啊!”
“大野,那你真的麻烦了。”袁来也不禁叹了口气,对这个新交的朋友报以同情。
他还记得当初在京城卢掌茶斩杀外监逃犯的那一幕,虽然当初的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修行菜鸟,但是随着如今踏入二境,回想起当初那一幕他便能真切感觉到这位震泽关门弟子的强大,或许卢掌茶的天赋并不是绝顶,但是他的性格磨练的非常厉害,修行首重心性,他凭着感觉便能猜测到卢掌茶此次前来必然会夺得一个耀眼的名次。
虽说他很欣赏大野这种坚实的个性,也很心疼小野那怯生生的眼神,但是作为卢掌茶的朋友,他无论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都毫无疑问地倾向于他,所以尽管他对大野的实力也抱有极高期待但是依旧觉得他获胜的希望渺茫。
在几人带着同情的目光下,小野虽然听不很懂他们都在说什么,但是也明白哥哥这次的对手恐怕比以往遇到的人更加强大,所以她很是担心地抬起头抱紧了大野的胳膊。
“哥……”
“恩?”大野低头。
“这次的麻烦是不是很大?我……”小野忽然露出了非常苦恼甚至是痛恨的神色,痛恨的对象当然是她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从小就厄运缠身,这些年来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在给哥哥惹麻烦,虽然她什么都没做,但是她站在空气里就仿佛是恶意之海中的一滴鲜血,会引来无数狂鲨。
大野的双眼中忽然露出了难得的温柔,他柔声道:“不是,小麻烦而已,放心,哥哥不会输的,哥哥绝不会输,管他是什么天才,哥一定会赢下去,一直赢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大野猛然抬起头,他的双目中竟然爆射出无比坚决的目光!那目光宛若洞穿星云的光束,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肖白都瞳孔一缩!
那分明是坚决到了无以复加的决心,纵使前方强敌百万,都绝不后退的决然!
这种目光竟然是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眼神所有的,这无法让人不为之心惊。
袁来看待大野的目光顿时就有了不同,熟稔人情的他知道这个年纪的人竟然能有这种坚定是多么难得,同时他也不由心中好奇,天鼎大会只是一次盛大的比试而已,怎么大野竟然如此想要获胜?看他穿着模样绝不似贪图名利之辈,难不成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次天鼎大会似乎过于不在意了,因为不在意所以一时没有头绪。
这个晚上袁来没有睡好,因为他看到大野的房间亮了一夜的灯,从窗子上那黑影的动作看来,大野是在抚剑,抚那柄他前几天刚花了巨资从剑炉买来的宝剑,新买的剑必然与人不契合,所以要通过抚剑加快熟悉。
“他很紧张。”袁来低声品评道。
“啥?”呦呦迷迷糊糊眼睛睁开一条缝问道,她回来之后一直在特兴奋地给袁来说天鼎大会开幕的盛况,在她嘴巴里似乎比新年都有意思多了,说得太多所以现在很困。
“睡你的吧!”
……
第二天清晨几个人便结伴乘船来到临江派宗门,也是那比试所在。
“临江派的人少,但是地方占得大,这三座山头都被化作比试场地,我要去左边那座,袁来你的比试地点是中间那座山,大野的是右边那座,不巧竟然都不在一起。”
胡君子作为一个参加过天鼎的老人向两个师弟介绍道。
袁来看着此时那三座山头上都已经有了许多人,参加大比的人当然不少,但是看戏的要更多一些,一个宗门总不能只派一人来,还要有一些长辈照拂和小辈来看个新鲜。
临江派不知哪位高人竟然还雇佣了来了不少高雅的歌姬,此刻琴瑟声飘荡沧浪河上,倒是冲淡了几分大比的严肃气氛。
“好了,我先去了,总要提前准备一下,袁师弟、韩师弟,预祝旗开得胜!”胡君子哈哈一笑率先下船径直向目的山峰走去。
他今天的对手实力平平,在胡君子看来获胜没什么困难,毕竟他也不是新人,心态自然不错。
“我也走了。”大野踏下船,扭头对留在船上的肖白道:“小野就辛苦您照顾了,如果……”
肖白轻笑一声,道:“没关系,小麻烦而已,来了我就顺手解决掉。”
“谢谢!”大野鞠了一躬,然后看向袁来,递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转身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向右侧山峰走去,那路在他的眼中显得格外漫长。
“现在,就差我咯?”袁来轻笑一身,对肖白笑道:“那呦呦也交给您啦,她不听话的话随便打。”
在呦呦极为不开心的目光中袁来乐呵呵跳下船,然后便向中心最高的那座山峰走去。
感受着身体中澎湃如海的力量,他心情忽然轻松了下来。
“一个二境初阶而已,我就不信以我这三境力量的身体,碾不死你?”
……
等到了地方他便一边等待一边看着其余宗门的人,这是袁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宗门和如此多的少年修行者。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很快,天鼎大会终于开始,他收回看向另外两座山峰的目光,开始观看自己这座拥有了整整十个赛场的地域。
二十双对手纷纷登台,袁来由于身体的限制导致神识很不灵敏,难以外放神识观察所有战台,只能专心看面前这一个。
这座战台登台的是两个年纪都在十六岁仿佛的修行者,修为都是二境,从介绍来看是出自两个并不很有名的宗门。
在关注之中战斗终于开始,两个少年显然本事扎实,你来我往倒是显得实力相当,袁来刚开始还看的津津有味,不过看了一阵后就觉得有些无味了。
“太差。”
他低声评点道,虽然他也只是刚刚破二境不久的人而已,但是他依然敢于说一句“太差”,这两个修行者本事虽然扎实但是明显的道法流于表面,招式之间分毫没有一丝玄妙之处,袁来以前也无人比较嗨并不觉得,此刻有了机会观摩才发现自己在施展剑诀的时候明显和台上的人是不同的,至于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总之是他施展剑诀的时候总是会心头有种玄妙感觉,于是挥洒间也便行云流水很是顺畅,但是这两个人却明显有些呆板,招式缺乏一种灵气,虽然每一剑都很标准但是却显得没有韵味。
“你才发现太差?”
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袁来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了一个戴着面纱女孩。
女孩有些懒散地坐在位置上,此刻用一种很鄙夷的目光看着袁来。
“什么意思?”袁来问道。
女孩儿摇摇头,叹道:“我是说这种水准的比试你直到现在才看出来太差,这真让人意外。”
“最有意思的是你刚才还看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现在又来说差,真搞不懂既然你看的出来很差却能这么专心地看了这么久,也真是个人才了。”女孩儿继续道。
“……”
袁来定定地看了她一阵,才开口道:“既然这么差,那你还不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胡闹的赌局】
ps:后面还有一更。
“……我累了,在这坐一会儿要你管?”
女孩哼了一声,偏头说道。
袁来心里很无奈,便也不在准备和她继续说,对他而言这台上的一对虽然真的很差,但是却也有可取之处,更可况还有另外九个战台同时皆有比试者,总有厉害角色,他不愿意放弃近距离观摩修行者战斗的机会。
脸上蒙着淡淡薄纱的女孩儿有一双很细长很俏丽的眉毛,此刻一见他竟然华丽丽地无视了她顿时她那细密而乌黑的两道细眉扬成了八字。
最近的这战台显然没有什么观摩的价值,于是袁来将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的一对比试者。
明显可以看出其中一人要比另外一个修为精深,但是修为较弱的修行者却拥有一门防御十分强大的道法,一手大剑挥舞间竟然每每能及时抵御住对手的攻击,而且他性子看起来也是很认真的人,一步一步无论是挥剑还是步法都很有章法,不贪功冒进,亦不畏缩不前。四境之下的修行者战斗还并不像宗师以上的修行者那般玄之又玄,所以也能让修为不高的看客们瞧出一二分趣味。
“这么笨,早晚有拦不住的时候。”忽然间女孩又说话了,不过这句话显然是在点评那一丝不苟防守甚密的少年修行者。
袁来看了她一眼,随后移开目光淡淡道:“笨人未必就会输,有时候愚笨反而比有小聪明的走的更远。”
女孩儿不屑道:“荒谬!修行就是逆天而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愚笨的当然要被淘汰!”
说着女孩向那台上陷入胶着的战斗努努嘴,说道:“他快不行了,这几剑他明显差点就要挡不住了,而另一个……唔,要下手了哦!”
就在这时候台上进攻的少年猛然脚步一变!元气喷薄而出,挥斩出的一记剑诀竟然生生改变了轨迹,这一下极为突然,防守的少年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再也未能挡住对手攻击,对方的一剑刺入他的肩头,顿时鲜血便涌了出来。
台下观战的人们也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刺得可是右肩啊,这下那头笨鸟估计连剑都拿不住了!输定了!”女孩儿懒洋洋地下了定论。
而抱有她这一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台下不少观战者都默契地移开了目光,在他们看来被刺入右肩已严重影响战力,更何况那受伤的少年本来修为便较低?
此战似乎已尘埃落定。
然而自从少年惊慌下被破防开始袁来便双眼极为认真地盯着台上的情形,待那鲜血染红了少年肩头,浸透了道袍的时候,他果然发觉那相比对手有些愚笨的少年脸色并未如预想中的大变,袁来顿时笑着对身旁作为那女孩儿道:“我看未必。”
“哦?”
“受伤的可未必就真的要输啊。”袁来悠悠说了一句,随后在女孩如看白痴一样的目光下他缓缓道:“你难道没发现么?他一直是用右手持剑的。”
女孩儿翻了个白眼,摇头道:“我当然看得清楚啊,他用右手拿剑,被刺中的也是右肩!可不是左肩!你眼瞎了么?”
袁来忽然笑道:“可是……他是个左撇子啊!”
“什么?!”
袁来温和地重复道:“我说,他是个左撇子!他本来应该用左手持剑才对,可是他刚才用的是右手,这说明……”
他的目光投向台上,轻声道:“说明,这个家伙一直没有尽全力啊。”
果然!台上风云突变!就在所有人包括那少年的对手都放松大意的时候,受伤的少年忽然将剑交到左手,而后一记流畅之极的剑光挥洒而出!这一剑再无方才的拘谨和刻板,而是充满了犀利和森寒!
左手持剑与右手持剑简直判若两人!
这突然的剑光顿时在所有人的错愕下划过对手的胸膛!顿时那方才还面带得意的少年便颓然倒下,看伤势显然结果已分!
“二元宗,伍年获胜!”
台下顿时一阵轰然。
女孩儿则瞪大了眼睛,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见鬼了一般,直直盯着袁来问道:“你怎么可能是对的?!”
那神情仿佛是真的白日见鬼了一般,袁来皱眉看着她,心想这反应也未免有些太大了吧,只不过是判断失误而已,总不该这么大惊小怪才是。不过他依然淡淡解释道:“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左撇子,所以我刚才一看他挥剑的动作就开始怀疑了,等他措手不及受伤的一瞬他左右手的反应则让我确定了下来,既然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输呢,就这样而已,看得细致一些你也能发现的。”
可是这少女却依旧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奇地看着袁来,仿佛他脸色生了一朵花一般。
那亮的吓人的眼神让袁来忽觉毛骨悚然,心里只嘀咕这姑娘脑子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哪知在惊诧莫名地看了他一阵之后,女孩儿忽然间就收敛了那种目光,只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和先前决然不同,那眼神里仿佛含着许多的疑惑不解和……兴趣!
这时候女孩儿才幽幽道:“这辈子我打赌还从没输过,刚才那个也算打赌吧……”
“你说算就算呗。”袁来不在意地回答道。
女孩儿忽然伸手指向另一座战台,问道:“那你说,这两个谁会赢?”
袁来抬头看了一阵,然后道:“看样子应该是右边那个会赢吧。”
“那我赌左边的赢!”女孩咬牙道。
数十息后,优势明显的右边修行者获得胜利。
袁来赢了,女孩儿输了。
“那看那个!你说谁赢?!”
“……左边。”
……
两刻种后,他们已经先后赌了正好十局,袁来凭借先选的优势和理性的判断获得七场胜利,而输掉的三场则是局势太不明朗,袁来随便蒙了一个所以才输掉的。
总之,这在袁来看来是非常胡闹的一种打赌,因为不少战台上局势分明已经极为明朗了,这时候他选择当然能轻松获胜。
然而输了七把的女孩儿却丝毫没有沮丧的情绪,只是眼中疑惑不减,兴奋好奇之色越越来越浓。
终于……
“八十八号,散修,对阵一百四十三号,青龙山弟子!”
袁来心中微微一紧,站起身来道:“你自己玩儿吧,轮到我上了。”
女孩儿一愣,随后展开笑容道:“那这把我先赌,我压你赢!”
“……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