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小胜】
袁来的对手是青龙山弟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只不过许是青龙山地处荒蛮,这位宗门弟子也显得有些老成,看容貌却似乎比袁来大上两三岁。
从他身上传递出来的波动来看,果真是二境初阶。
然而对方却似乎有些惊疑不定,袁来察觉到对手的神识飞快地从他身上扫过,但是却只惹来对方的满面不解,因为无论他的神识多强大都必然无法感知到袁来身上的气息波动,只因为他这具分身没有半分元气在。
打架之前先互通家门那是世俗江湖的破规矩,打架之前先互相问候那是小说里的破规矩,此刻站在台上两人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愿,袁来自是八方不动一般站立如青松,只等对方来攻,他却在思考究竟要用多大的力道,然而苦于这身体掌握时间尚短,他实在不好控制力气,既担心一不小心把对方打出什么重伤来,又怕力气小了一不留神阴沟里翻船,心中颇为纠结。
对方这位青龙山弟子却没有他这么多的古怪想法,微微吸气而后便脚踏星位向他冲来,在冲刺的过程中隐秘而飞快地抽出一柄袖剑,这袖剑指的是一种比匕首长比短剑细的武器,十分锋利而又以出其不意闻名。
一阵风袭来,袁来只见对手身形冲到自己身前,他急忙抬起手臂举拳向前,却不料对方速度猛变,身子侧移开,同时一道气机将袁来牢牢锁定住,手中袖剑顿时射出七八道雪亮剑光!
一股危险味道扑面而来。
袁来身子猛然一晃,躯体内暗含的一股蓬勃大力突然展开,他双臂一晃便挣脱气机锁定,趁着对方因锁定被迫而愣神的时候他眼睛一眯避开那些剑光,一拳向对手轰去。
如此近的距离下必然是难躲的,不过若是他尽力去躲避也最少要卸掉袁来三成力气,然而这位青龙山弟子却目光一闪,忽然下定决心不躲不避就将袖剑举起,显然打算以伤换伤,凭借他的感知他肯定袁来拳上绝无元气加持也无道法痕迹,这样全凭借肉身的一拳又能有多大威力?而且袁来本来就是个略显文质的清秀男孩形象,无论如何与威猛沾不上边,故而他打的却是以护体元气挡下一拳而后趁势攻击的心思!
凭心而论,这个打算很好,就算是袁来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打算,毕竟自己挥出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拳头,而对方的袖剑上缭绕着元气清流。
以伤换伤绝对是值得的。
但是……
袁来轻叹口气,默默将力气提升了两层,原本他只是打算出六成力气,如今却想干脆来个八层。
他是八十八号,登上的也是第八号战台,若是用八分力气简直是在合理不过了。
台下蒙着纱的女孩儿疑惑地看着台上的战斗,脸色有些迷茫。
“果然还是不露出元气波动么……什么样的敛息法竟然这么强大,就连现在我都感知不到……”
就在她的喃喃自语声中,袁来的拳头贴上了对手的胸膛,而后他体内八分力道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那力道轻松便打破了对方的护体元气,而后完全灌入对方体内,在最后关头袁来已感知到自己用的力气可能稍大了,顿时往回收了几分,然而绝大部分的力量却已然灌入对方体内,随着一声极其奇异的脆响,青龙山弟子惊骇地发觉体内的元气竟然在这巨力之下节节消融,那所有的元气都在抵御外力,保护经脉的过程下消散一空!
而当元气散尽,那残余的力量便开始摧残他的**,他只听到一阵骨裂声音,而后便禁不住口喷鲜血,身子腾空而起飞了出去!
一片寂静。
台下的许多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因这战斗双方实力不想悬殊如此之大,他们也不知袁来究竟是使用了什么隐秘的道法,竟然一击破掉了对手防御,轻松取得胜利。
没有人会怀疑那力量真的是属于他的身体,因为人的身体在没有元气的加持下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下那狂澜巨力?
“八十八号,散修,袁来胜!”
当这声音出现,袁来轻飘飘下台,而那青龙山弟子自然有人抬去医治,既然是大比便各尽其能,袁来心里倒没什么开心的情绪,只是在盘算着下一局还是留些力气才好,毕竟和人家无冤无仇不是?
袁来忽然觉得自打自己重生后简直成了好人的典范,再不见当年那动不动就想杀人的自己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修身养性吧,修行是修道,更是修心,这一刻袁来似乎对修行有了更多感悟。
第一场对手并非强敌,他也赢得异常顺利,此刻心情还不错,因而在见到那个脑子似乎有些问题的女孩儿迎上来的时候他便冲她笑了笑,道:“这把咱们赌平了。”
“为什么?”
“因为你压我赢,我压的也是我自己赢啊。”
女孩儿露出笑容忽然道:“我知道你名字了,袁来是吧?”
“知道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通知你一声,不过说起来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啊,算了,想不起来了。怎么样,既然赢了那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吧!”
袁来古怪地看着她,心想这姑娘八成脑子真有病,不久前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脸孔朝天模样,如今却要请自己吃饭?这态度转变实在太快,袁来觉得事出反常即为妖实在名言至理,因而他便提起警惕之心,淡淡道:“不用了,我朋友还有比试,我得去看看他。”
“你朋友?他在哪?”
“那座山,现在这个时间,希望我去的不要太晚才好。”
“那带我也去看看吧。”
袁来不置可否转身就走,女孩儿顿时跟了上来,他走了一会儿才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女孩儿看了眼山上风景,略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姓辛。”
“辛苦的辛?”
“不!是心情的辛!”
“哦,你叫辛晴啊……”袁来点点头,道:“名字不错,挺好听。”
辛晴本打算辩解说那不是我的名字,但是当她看到袁来听到这名字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有些庆幸也有一丝奇妙的不开心。
不过,既然这家伙并不认识自己……这总是好事吧。
辛晴忽然笑了笑,然后才想起了什么地问道:“你朋友和谁打啊,厉害不厉害?”
袁来没有立即回答,在沉默中走了数十步之后他才叹道:“准确地说应该是我的两个朋友互相打架。”
辛晴哦了一声,随后满是同情地说:“那你朋友可真倒霉。”
“谁说不是呢?”袁来苦笑一声,随后他精神一振说:“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必败之战】
(第一更)
高悬的太阳洒下一片灿烂清光,将眼前的山峰照得大亮,这一处比试地点比中央主峰稍小,战台也只有八个。
此刻已有不少场比试已有结果,台下不乏胜出而略有得意的,也不缺少显得紧张的人群。
袁来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几对比试者,却并无大野的身影,却不知比试已经结束还是仍未开始。
忽然间他便看到了在人群中的胡君子,此刻胡君子正轻松地站在台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两个修行者战斗,等他看见袁来走近顿时眼睛一亮,笑道:“怎么样?打完了?”
袁来点了点头,平淡道:“打完了,小胜。”
胡君子并不很意外地点头,然后目光一转便看到了跟在袁来身后的少女,他微微一怔随后迟疑道:“这位是……”
“刚认识的一个……朋友。”
“哦。”胡君子眼睛一亮,然后忽然拉过袁来低声挤眉弄眼道:“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份天赋,出去打一架还勾搭上一个姑娘?”
袁来苦笑道:“就只是聊了几句话。”
胡君子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袁来的肩头露出了一个男人间的眼神,似乎是对他颇为赞赏。
“行了胡师兄,大野上场了么?”
胡君子这下也收敛了那股子骨头缝里的下流,稍敛容颜道:“还没有,不过已经快到了。”
“那大野……”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准备一下吧。”胡君子忽然摇摇头,劝道,言辞间似有未言之语。
“怎么了?他很紧张么?”
“紧张……或许是吧,总之我方才看过他了,紧张倒是看不出不过我却看出来了另一种情绪。”胡君子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袁来一眼,吐出两个字:“坚定!”
袁来心中莫名一沉,他知道世上有种人属于认准了目的十二匹黄骠马都拉扯不回的,他有些担心大野的情绪,可千万不要真的那么一根筋,若是明知不敌而死战的话即便是这里有不少宗门的前辈防护,但是刀剑无眼,若是一不小心落下什么致命伤那可真的就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了。
胡君子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便轻笑一声,道:“你不用紧张,若是大野实力不济也更好一些,干脆利落没有还手之力就输掉总比拼得浑身浴血再躺下好得多了,再者……我看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也该不是认死理的人,况且小野还在,有这层牵挂他再冲动也不会以命相搏的。”
胡君子的话字字在理,袁来便也只能点点头。
很快的,临江派修行者高声叫到了韩大野的号码,而他的对手也果真是“震泽传人!”
随着宣布声出现,在连通五号战台的石阶上忽然便出现了一个白衣身影。
他有着一张很温和的君子面相,身穿白色衣袍,头发束在脑后,一柄细长的剑正佩在他腰间,剑柄上一条棉白的细绳串着几颗红黑的珠子,他缓步走上台来,然后便在一侧站好,整个过程轻描淡写并无震撼也无声响,仿佛面对着这天鼎大比,他的第一场比试如寻常一般。
“卢掌茶!”
震泽或者说是太湖宗掌门关门弟子,年纪轻轻便修出一身强大修为,此刻站在台上面对无数目光聚焦更是仿佛闲庭信步,衣角流云,一派君子如玉的模样甚至比胡君子更像一个读书人,而非仗剑修行的寻道者!
他一登场顿时便成了附近所有人的焦点,只因其余名声甚大的少年天才皆不会参加最开始这些比试,甚至可能连看都不屑于观看,在如今天鼎大会刚刚开始的比试场次里,他无疑是名声最大的一人,也是相当多的人眼中在此次天鼎大比上甚至很有机会挑战南北宗顶尖天才的人物!
震泽,太湖宗从来不是什么弟子成百上千的大宗门,但是从中走出的修行者却毫无疑问是强大的!当代太湖宗主卢山本人修为便是在四境宗师的行列中也是一流!
而作为卢山关门大弟子的卢掌茶,其必然尽得卢山亲传,其隐世不出,如今第一次踏入天鼎大比显露本领,其真正的修为境界究竟到了什么高度,其究竟得了卢山的真传几成?这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即便是明面上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的其余大宗门少年天才们,谁又说得清他们对卢掌茶的到来是真的怡然不惧还是心中恐惧?
总之,当卢掌茶如流云卷上战台之时,台下便声音四起。
那数量巨大的人们低语所形成的是一种类似闷雷的噪音,也是一种极为强大的无形压力,那不是修行者基于境界实力而释放的压力,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灵的,整体气氛所凝成的沉重压力!这种压力显然将卢掌茶推上顶端,也将一座无形大山压在了即将上场的韩大野肩头。
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之下,韩大野从人群中走出登上了另一座台阶。
顿时,那纷杂的声音仿佛被上帝之手掐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个注定被卢掌茶击败的少年。
是的,在所有人眼中韩大野无疑是必败的,一方是四境一流大修行者的关门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气质皆属于顶尖的卢掌茶,一方是无门无派散修传承而又籍籍无名的韩大野,无论从名声地位背景传承容貌气质还是风采都全面落后于人的沉默少年。这样的两个人要进行一场剑对剑的比试,结果难道还需要思考么?
“咱们再来赌一局怎么样?”辛晴刚刚坐好便对身旁的袁来提议道。
袁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野上场,随口问道:“还是我先下注?”
辛晴摇头道:“那可不行,我都让你那么多次了,这次得我先来。”
“那你赌谁赢?”
辛晴笑了,随手拨开风吹乱的一缕头发,自信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姓卢的喽。”
话刚说完辛晴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忽然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拨弄青丝的手,暗暗疑惑,这吹乱她头发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她抬头看向秋日的天空,高远而又碧蓝,那沧浪河上大船上的旗帜懒洋洋垂着,阳光温暖而舒适,今天是没有风的,虽然秋天风是常见的,但是今天这里却是本来没有的,那么刚才这忽然吹动她一头青丝的气流从何而来?
辛晴好奇地开始追溯那风的来历,却惊讶地发现那其实并不是风,而是气流。
卷动的气流,扰动的气流,是修行者体内元气翻滚而影响了外界的空气而形成的气流。
而在这气流之中,韩大野已登上战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下风】
(第二更)
韩大野显得有些格外宽阔的后背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背上有一道粗粗的麻绳,而在麻绳捆绑之中则是一把非常宽阔的大剑。
从刀鞘的宽度来看它足足有三柄普通长剑那么宽,而剑柄也做成了善于抓握的形状。这种大剑鲜少出现在修行者手中,因为它不仅沉重而且单手挥舞起来对身高肩宽都有要求,不灵活,最大的问题在于修行界普遍的剑诀都是为单手执剑设计的,而这样的大剑往往是唯有双手抓握才更完全发挥出其功用。
大野并不是真的倾心于这柄剑,更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剑炉里卖的剑,它最便宜。”当袁来问起他为什么买了这把剑的时候,韩大野是这样回答的。
只是最便宜么……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朴实非常真实的答案,它的价格正好是九千两,剑炉里的剑从没有低于一万两的价格,这是个例外,因为这把剑据说是铸剑大师的失败之作,至于失败的原因则是它挂在货架上五年了都没有卖掉。
没有人买的剑不是失败那是什么?
于是大野花了九千两买了这把名叫“岱宗”的大剑,剩下的一万多两银子他准备从今天起每天晚饭多给自己买一碗红烧肉,这样足够吃好久。
大野此刻的脸色无喜无悲,甚至连紧张忐忑担忧之类的情绪也无,当他还在台下的时候心中还在颤抖,而如今真的站在台上了,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了其余的情绪。
翻滚的元气开始在他的经脉中涌动,大野在踏上战台面对卢掌茶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以心法调动元气,元气在他的体内波动,便也影响到了外界,于是被搅动的气流形成了不大不小风,吹动了辛晴的头发却没有吹动卢掌茶的衣角。
卢掌茶伸手解下腰间宝剑,却没有拔剑,袁来眼睛眯了一下,他知道那剑鞘中根本没有剑刃,有的只有一些很厉害的水。韩大野沉默着伸手解下背负的岱宗,然后坦然地拔剑出鞘。
一切都是那么秩序井然,整座战台却忽然间宁静了下来。
在众人眼中卢掌茶竟没有攻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那来自乡野的粗莽少年。
这种行为瞬间便被解释为了君子之风,然而台下的袁来却开始意外起来,因为他发觉卢掌茶的神态很认真,是一种非常惊讶的认真。
不过战斗终究是要开始,卢掌茶也终究首先出手。
他却没有拔剑而是连带着剑鞘向韩大野轻轻一拍,顿时一道波纹浮现于空中,剑鞘拍击空气宛如拍击水面,波纹是元气的波动,缓慢地向韩大野滚动,却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整座战台,致使大野避无可避。
很聪明的一记起手式。
韩大野身在台上便无法远去躲避,只能直面这一击,或者说是数击!那波纹足足有五道,也就意味着叠加而来的五道力量,很巧妙的一记招法,顿时让不少观战的人眼前一亮。
胡君子却意外道:“奇怪,卢掌茶面对韩大野应该是完全压制才对,若是一记剑诀结束战斗才是最好的方式,怎么竟然用起手式试探起来了?”
“而且还是很一般的起手式。”辛晴皱眉道:“这是碧波剑的起手式,这可不是震泽的绝学。”
碧波剑,并不是哪个宗门的独有剑法,而是一册流传于世的无属功法,便是已经覆灭的传承遗留散落的法诀,一流宗门几乎都藏有此剑法经书,便是在二流宗门中也并不罕见。
碧波剑袁来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晓若是起手式被接下,下一式连贯的应当是碧波剑第九剑。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大野向前踏了一步,脚步落下的所在便是这起手式攻击最薄弱处,他抬起岱宗轻轻斜割,那波纹便与剑刃撞在一起,只见五道波纹一道一道接连被剑刃割断,被切断的波纹传到战台边缘便被无形力场吸收。
第一式,并不很难,也并不爆裂,仿佛只是宴席上的第一杯漱口的茶水,波澜不惊。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起手式之后便是攻击,而按照碧波剑的路数下一剑是第九剑,不少修习此剑的修行者甚至不由得下意识在心中模拟接下来的一剑该如何出,又该攻击韩大野身上的哪一处。
然而卢掌茶却忽然身子轻摆,众人只见一道虚影闪过,他竟然瞬间便出现在大野的右侧,同时只见他猛然将手中宝剑竖了起来,以剑鞘拍击大野手腕!
这轻飘飘一拍在外人看来是寻常的甚至是不够精彩的,但是身处场中的韩大野却心脏猛跳,一股异常危险的感觉瞬间摄住了他!
卢掌茶站立的位置让韩大野极为难受,他想要挥剑抵挡却难以比及卢掌茶的速度,而随着卢掌茶专注的一剑袭来,韩大野猛然间仿佛看到有璀璨之光在眼前闪亮,那是透过剑鞘迸射出来的无数道剑气!
“极光剑!”胡君子猛然叫出声音来,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到卢掌茶手中剑鞘上散射出璀璨光芒,它是那么突然,如一颗星辰陡然降落,瞬乎间战台陷入一片白光。
然而白光也只是持续了不过两息,当刺眼的剑光消失逝去,众人只看到光芒散处,唯有两道站立的身影。
胡君子猛地吸了口气。
大野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的地方,卢掌茶的剑鞘已经点在了此处,再进一分则他必然会干脆地落败!然而此时卢掌茶的剑鞘却无论如何点不进了,韩大野绷紧的臂膀死死握着岱宗大剑,其剑身堪堪将袭来的攻击挡在身体之外。
毫厘之间,大野终于还是挡住了这一击。
这让观众们十分意外,但是也只是意外而已,毕竟开场只有这么短的时间韩大野便已经落入下风,虽说卢掌茶并未如众人所望地一击结束战斗,但是最终的结果想必再无变化。
“看来大野是输定了啊,实力差距太大。”胡君子有些惋惜地叹道。
袁来在理智上赞同他,但是如今看着台上那虽然身子绷紧但是眼神依旧稳定而坚定的韩大野,他却总觉得事情可能会出现变化,可是目前卢掌茶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啊,韩大野又怎么能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被动防守的韩大野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野入苍穹】(上)
【第三更!】
卢掌茶的脸色原本是淡然的,他一贯是谦逊的,但是谦逊只是礼仪却不代表他没有自信,事实上当他知晓自己的第一场对手是一个无名散修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没有道理会输。
身为太湖宗宗主关门弟子的他自然有着不一般的傲气和自信,就像当他师父对他说要他去参加这一次的天鼎大会的时候,即便他明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南北两宗的妖孽一般的天才对手,要面对栖光院那些在可怕的千座手下垂首听讲的禅宗修行者甚至有可能遇到更加神秘的传承,但是他却从无惧怕,他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也大略知道那些对手又有几分本领,他认为这种差距并不是无法追赶的,所以他从来都很自信。
面对那些如彗星横空的妖孽天才们他尚且毫无惧怕又怎么可能会在意第一场的一个身为散修的无名草莽少年?
只不过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自己的这个对手上台之后的那种神情,当他看到韩大野的第一眼便忽然觉得这个对手恐怕并不是很一般很寻常的修行者,最少……他觉得韩大野很认真,很认真地上台,很认真地拔剑,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也许就是韩大野的这种认真的神情打动了卢掌茶,让他忽然间便也开始将最初的很轻浮的心思摒弃并且开始准备认真地了结自己的第一场比试。
有一刻卢掌茶甚至开始将韩大野当成自己晋级的棋逢对手的假想敌,于是出于某种心理他没有上来便发动震泽绝学将韩大野打败,而是开始试探了一剑,随后才发动极光剑,可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看上去来自乡野的少年竟在毫厘之间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韩大野毕竟是也是第二境界,卢掌茶隐隐觉得只论元气积累的量这个少年恐怕并不会比自己少多少,并且与对手比试消耗元气本身便是无奈之举,于他而言自然是不会考虑的,于是他果断地就要退后伺机重新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退后的时候,韩大野忽然动了!
这个一直在防御的乡野少年竟然主动发动了攻击,这在台下的看客们看来仿佛是一件很无奈的挣扎之举,或许这个乡野少年心中也很清楚自己避过这一次攻击已经是幸运天神眷顾,下一次自认无论如何都要落败所以才悲愤之下做出的困兽犹斗之举吧?
说真的,台下的观众们并没有对这种看这很愚蠢的反抗报以冷眼或者嘲笑,因为他们都清楚假若自己站在那个乡野少年的位置上恐怕连第一次极光剑都接不下。
之所以自己能站在台下好整以暇地看戏,而那个看着很坚实的乡野少年第一次上台就要落败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而已,谁让他抽签偏偏被抽到要面对卢掌茶?
命运是修行者们毕生追求窥视真容从而摆脱的至高力量,无人可以猜度命运的心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决定下一剑结束战斗的卢掌茶忽然心中生出几分异样,那是一种缭绕徘徊于胸的情绪,是不安。
他一愣,为自己的这种情绪而奇怪,因为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目前有什么事情需要担忧,面前的关口只有这个乡野少年在把守,自己下一剑有九成信心可以将对方打落战台,甚至卢掌茶已经想好了下手的力道,最好不要让这少年受重伤,并非是由于他多么善良而只是他有些喜欢这个对手的那种神情,对战斗认真的神情,明知必输无疑还有勇气挥剑对敌的神情。
但是此刻他的心中真切地涌起不安,他想来想去最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安情绪的应该也只有这个对手,但是最不可能威胁到他的也应该是这个对手。
毕竟卢掌茶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对手的修为逊色于自己,而其道法必然不可能比震泽真传的自己修习得更好。
但是……
韩大野的神色依旧坚定,眼神如岩石如田野,有着岩石的坚硬和田野的厚重。他的脚步稳稳地踩着固定的星位,缓慢地向前,他的两只坚实的泛着健康小麦色的手臂一起抓握着“岱宗”,岱宗的宽阔如手掌的剑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彩,就像一面镜子剑身上倒映出碧蓝如海的天空和其上高远的几缕不成形状的絮状的薄云。
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谷物的香气,很淡但是很甜,临江派的岛屿上也种植着稻谷么?秋天了啊,到了收获的季节,这个时候的谷子颗粒饱满在阳光下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韩大野恍然间仿佛觉得自己带着妹妹回到了乡野,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也仿佛看到了曾经年月,看到了自己在夜幕下带着怕黑的小野出门跑到黑暗的地里方便,那时候小野经常会蹲在一丛植物的空隙中,然后抬起头,用她明亮的眼睛追逐星辰。
大野往往便站在不远处守着,和小野闲聊,说一些很幼稚也很有趣的话,大野不会讲笑话,但是小野喜欢讲,于是小野便总之在那样的夜里给他讲有趣的故事段子听,虽然笑点极高的大野从来不觉得那种故事哪里好笑但是他总觉得既然是妹妹讲的自己只需要笑就可以了。
可是……随着小野年纪的增大,她身上那莫名的厄运也越来越大,厄运便像是蛰伏在他们头顶的不知形状的怪兽,时刻想要用各种匪夷所思的麻烦来要小野的命,慢慢的小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她讲的笑话也越来越真的开始不好听,再后来……小野就不怎么会笑了。
……韩大野眼前的景色重新变得清晰,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许多,他看清了面前英俊而又强大的对手,恍惚间卢掌茶仿佛变成了一道巨大的铜门,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韩大野想起了自己千里迢迢跑来参加天鼎大会的目的,一颗早熟的心灵便更加坚硬起来。
韩大野慢慢闭上了双眼,然后……他开始试图唤醒蛰伏在心中的猛兽,这些年来每当他遇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的麻烦的时候,他便会感觉到心中的另一个自己,或者说是一头猛兽,一个居住在深渊中的君王!
每一次觉醒都会带来片刻的疯狂,而每一次能将他从疯狂中拯救出来的只有那小小的生长在路边的小白花。
小野……
突然间,风云突变!
韩大野缓慢的步伐还是那么迟缓,他拖动岱宗的手依然低垂,但是一股可怕的狂暴的力量突然间以他为中心渐渐释放出来,开始变得沸腾的元气仿佛得到了某种召唤,于是它们开始狂欢!
不知为什么,袁来开始觉得有些寒冷。
“大野有点不对劲。”胡君子喃喃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感受到了这种异样,和飘荡在空气中的紧张。
ps:不出意外今夜还有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该招惹的人】
【第一更】ps:章节名并没有写错,谁规定上下必须挨着呢?
肖白坐在小船上,也许是此处只有她和两个小丫头于是她便显得很放松,甚至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放在船板上,而将一双脚浸润在沧浪河中。
她的双足也是白皙而紧致的,浸润在水里就仿佛是河面之下生长的两朵莲花,清波流转而白莲不动。
呦呦有样学样,挨着肖白坐着也将自己的鞋子脱掉,却有些沮丧地发现自己双腿实在短了一些,坐在船边沿双腿尽力悬空却依旧触不到河面。
不过好在呦呦脸皮厚,也不在乎干脆将两条小短腿来回摆动倒也轻松如意,只有小野并不很合群的模样,她抱着双腿坐在船上,距离边沿却保持着一段相当的距离,似乎深恐掉落水中。
“小野啊,过来坐嘛。”呦呦招呼道。
韩小野安安静静地抱膝而坐,闻言咬了咬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了。”
呦呦却不满意,说:“小野我看你腿比我长一些的,你过来坐应该能踩到水的。”
小野继续摇头,低声道:“你玩吧,我坐着很好。”
呦呦有些沮丧,小野就是这样,人很好说话但是却总是胆子很小谨小慎微的模样,做每件事甚至出门迈步子都仿佛在防备着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一般,如果说这世上哪个人最胆小呦呦觉得肯定就是小野,那推而广之世上哪个人胆子最大呢?应该是大野吧?
肖白将从不离身的油纸伞插在船上,解放出双手来在剥一颗金黄的橘子,她刚刚剥好一颗然后自己先尝了一瓣,又递给呦呦几瓣,最后将最好的几瓣递给了小野,柔声笑道:“小野你在担心你哥哥么?”
韩小野脸一红,随后点了点头。
“现在啊,估计你哥哥应该已经上场了吧。”肖白抬头看了眼太阳,说道。
“肖姨姨,你说哥哥能赢么?”小野忽然抬起头问道,目光灼灼。
肖白心中叹了口气,纵然是她对大野这次比试也并不抱多少希望,在她眼中韩大野修为是不错的,但是身为散修在道法上必然远逊于卢掌茶,加之兵器差距,心态差距,甚至是他人目光的压力都对大野非常不利,况且想想太湖卢山那老家伙的本事,想来其关门弟子必然是极为优秀的,因而大野几乎是必败无疑的,但是肖白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丽的女人,美丽和漂亮不同,漂亮单指外表,有时候可能越是漂亮的人由于生活的原因更会冷漠一些,但是美丽不同,美丽是一种外在和内在统一的表现,且内在重于外表。一个花瓶是绝对称不上美丽的,一个陶罐却未必是不美丽的。
肖白是个美丽的女人,所以她看着小野的眼睛心中便生出许多怜爱,心中所想便再也难说出口,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信他赢得话,那就会。”
“那我信!”小野露出了羞敕的笑容,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哥哥从来没有输过呢。”
肖白笑了笑没有将小野的话放在心上,这时候吃着橘子的呦呦忽然道:“唉?好像有人奔咱们来了呀!”
肖白抬头看去,就看见几个穿着临江派弟子道袍的年轻人匆匆走来,几人脸上都带着很不好的颜色,市井生存经验丰富的呦呦只是凭感觉就几乎可以肯定那些人必然是过来找她们麻烦的。
肖白并不意外,在她将小野留在身边的时候就一直期待着这上门的麻烦。
“你们真是大胆!我临江派山门重地岂容你等放肆!”还没走到近前那年轻的领头弟子便呼喝起来。
“哦?我们怎么了?”
几个年轻人走到近前满脸怒气刚要爆发却忽然看见了伞下的肖白那美丽的容貌,顿时几个人都一时呼吸一窒,本来的气势汹汹也戛然而止。
不过几个年轻人多少也是心性不同常人的修行者,虽然面对肖白这容貌气质无不上佳的女人心中有些波动但是到底却也不耽误正事,于是几人哼了一声重整气势道:“怎么了?!我临江派山门重地岂能让你们胡来!现在山上天鼎召开,各宗门教派大人物不知来了多少,你们却竟然在这里浣足!真是当我临江派不要颜面的么!”
说着几人将矛头指向了肖白那浸润在水中的雪白双足。
坦白说,肖白觉得这几个人确是占着道理,不过这也是她故意为之而已,却是只想看一看小野究竟是不是厄运之体,此刻心中既然有了答案她便抬起双足,笑道:“是我的过错,按照临江派的规矩在山脚下失礼应当罚赔偿一百两纹银,这是一百两,你们拿好。”
“……”
几个临江派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一个明显不守规矩的女人竟然对他临江派规矩这么清楚,而且……竟然连罚金都早准备好了?
肖白的反应显然让几个人措手不及,不过既然人家懂规矩且认错态度良好按照以往的惯例便也就应该这样算了,更何况本来肖白的船只就离别人较远,地方较偏,恐怕第一批看见这一幕的人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而已。
“既然你懂规矩,那就……”一个年轻人正打算按照惯例说几句话了事,却没想到突然被领头的青年打断道:“虽然你懂规矩,但是这可不是普通的时候!现在是天鼎大会期间!这里那么多大陆宗门道友,这事情你想就拿一百两了事?想得太美了吧!”
肖白一愣,随后皱眉道:“那你要怎样?”
青年冷冷一笑,道:“自然是和我们回去!上山了自然有执法堂的人跟你说!”
“师兄……”那被打断的年轻人不解地叫了一声,似乎并未料到师兄竟然突然间就要强行扣人,这可是坏规矩的啊。
“你们懂什么!这女人行事古怪,必然是有所图谋,此刻天鼎大会召开,不容有失!哪里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出了事情你们敢去承受宗主的愤怒吗?!听我的!带回去!还有这两个小丫头,一起带回去!”
说完,这个青年冷哼一声,眼睛却是隐秘地在肖白的胸和双腿尤其是那莲花双足上看了好几眼,嘴边也不禁露出一丝颇有意味的笑纹。
“带走!”
一声令下,几个临江派外门弟子便要动手,却忽然间看见本应愤怒的肖白眼中却透出一丝明悟。
肖白转身看了小野一眼,心中暗叹了一句:名不虚传!
之后她才看向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几个男人,肖白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些修为低微到根本看不出她修为的家伙,然后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消失,否则,后果自负!”
ps:更新来自深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大野入苍穹】(下)
(第二更,好困。)
有一种寒意直达心底。
袁来忽然间觉得阳光也不再那么明媚,一种古怪的气氛以极快的速度扩散遍整个人群,然后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觉察到了异样。
卢掌茶的眼神真正的严肃了起来,他心中那股危机感觉来越大,修道者对冥冥中的感觉往往极为信赖,他也不例外,于是卢掌茶顿时打消了原本的出手打算,而是脚步一动拉开了与韩大野的距离,然后……严阵以待。
韩大野没有暴起也没有追逐,依然很稳很缓慢地走着,拖着岱宗,也沉默着,在他的眼中世间此刻唯有卢掌茶一人,这是一种极为专注的境界,因为专注所以有些恐怖。
忽然间大野的脚步落下处有元气漩涡显现,那漩涡仿佛托着他的双脚也仿佛使得双足陷入某种光之泥泞,那漩涡原本是淡黄的,但是随着他又走了三步那本来淡淡的黄色末梢就显出几分暗淡的黑灰。
黑灰色彩每加大一分,大野身上的气势便更增一层。
就在众目睽睽注视下,韩大野走了五步,他身上的气势以骇人的速度暴涨到了原本的两倍,或者三倍!
如果说修行等阶无法清楚地表明修行者的实力,那么气势则不然,卢掌茶严肃地盯着他的对手,心中却忍不住有些骇然,短短数息之间气势暴涨三倍?便是大陆上最顶级的短时间提升修为的功法也无法达到这种水平,除非这力量原本就是属于韩大野本身的,只不过先前战斗的时候他并没有激发出来而已。
卢掌茶心中略沉,他依然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原本他并不很在意的对手,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强者对弱者或许会有善意,但唯有强者和强者才会互相拥有尊重。
就单凭大野此刻暴涨的气势,卢掌茶便开始以一个更加认真的态度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对手。
没有废话,也没有别的心思,卢掌茶横剑于胸前,右手握住了剑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而出。
韩大野终于停了下来,他仍然有向前迈步的余力,但是他尚还算拥有清醒的神智开始发出警告,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释放力量那么自己的神智可能便会真的被吞噬,那是他无论如何不愿去尝试的。
“三倍,应该足够了吧。”大野喃喃说道,眼中一时清明一时却一片混沌。
他单手举起岱宗,指着卢掌茶,说:“来吧。”
这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地落在观战的人们耳中,这是大野上台后第一次说话,第一句话便是宣战之言。
胡君子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大野默默无语。
辛晴则皱起眉头,带着迷惑和恰到好处的惊讶静静观看,而袁来的情绪则更要复杂一些,然而他毕竟什么都没法做,只能坐在原位观看着,也思考着,观看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战斗,思考着的则是心中的不安,那是忐忑,他仿佛从此刻的大野身上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阴影,偏偏那阴影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还有一丝让他略感恐慌的熟悉。
就仿佛那阴影他曾见过一般。
终于,在所有人的紧张注视之下,韩大野的剑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手臂微微晃荡仿佛拿不住这剑一般,而卢掌茶则心中一紧,在他的感知中韩大野这一剑还未发动便有了数十种攻击的轨迹位置,剑剑不同,结果却也有天壤之别,他当然可以以元气绝对防御,但是当他的目光触到乡野少年那双静如磐石的双眼时,卢掌茶忽然开始担心自己的周身的元气究竟能不能挡住他这一剑?
卢掌茶惊讶地发觉自己的心境开始有了波澜,对战之时心境被对方牵引是大忌,卢掌茶惊讶之下顿时以定心之法斩灭这般杂念,然后他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明智的决定——拔剑。
他终究决定还是拔剑,原本他打算在遭遇真正的劲敌之前便以其他道法应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把剑是多么奇妙,然而越是奇妙的东西越经不住众人窥视研究,所以他并不想很早地暴露自己的那一张张花费许多年积攒下来的底牌。
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掉以轻心,这个乡野少年带给他足够的危险感觉,促使他不得不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值得全力以赴应对的对手。尽管这只是他第一场比试,只是第一场而已,而对手又只是籍籍无名散修一名。
卢掌茶不由心中苦笑一声,他忽然想自己或许将这天鼎大会想的太简单了些,他原本只想着自己的对手只有那些大宗门的天才人物却不想民间也遍布高人。
如果……接下来每一场都遇到像韩大野一样的对手呢?
卢掌茶禁不住心中一寒,随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双眼显露无比锋利的光芒。
“好的。”
他这句话是一句回答。大野说:“来吧。”他便回答:“好的。”
说完之后,卢掌茶身上的气势便也毫无掩饰地显露而出,同时他终于开始缓缓拔剑,两个少年的动作都是缓慢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楚,但是越看,就越觉沉重逼人。
“二境修行者观照自心,三境便是要由心开始,影响身周的天地,他们虽然看起来还不是三境但是已经开始以气势影响天地了,这是站在二境巅峰的表现啊。”胡君子喃喃叹道。
袁来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真的只是二境巅峰么?
辛晴低笑道:“二境?他们两个什么境界我不知道,不过我最少知道南北宗的顶尖天才可绝对不是二境了,想来卢掌茶也该相差不远吧。”
胡君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因为台上的两人开始交手了,不再是试探,而是决斗。
一出手,便是决胜手段!
无论是卢掌茶还是韩大野都默契地准备将结果交给接下来的这一剑。
剑鞘跌落,一股奇异水流握在了卢掌茶手中,那水流中含着滚滚电光,以及无与伦比的强大威力!
“灭!”
卢掌茶猛然用力挥斩,顿时一道至强力量伴随着那如长鞭如蛟龙的太湖水狠狠向韩大野抽击而去!
水流先是纤细当它来到大野身前的时候便已经粗如青龙高如楼宇!
震泽绝学!
不少人都惊呼起来,无论是这独特的大陆独一无二的宝剑还是卢掌茶挥洒间威力直赶三境修行者一击的剑招都值得他们惊叹!
当那太湖水中蕴含的雷霆电光天威覆盖了这一片地域,所有人都不禁生出几分憋闷和敬畏,由是当他们看到那在数十丈高的“青龙”之下渺小如石子的乡野少年的时候,都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色。
这一剑,他怎能接下?
韩大野固执地抬起头,瞳孔中那伴随着电光的水龙咆哮而来,他默默地在轰鸣声中微微蹲伏,然后腾空一跃!
他的身体在元气支持下竟然腾空十数丈之高,在袁来眼中就仿佛是一颗呼啸出膛的炮弹。
又如负剑少年腾入苍穹!
在台下的人们眼中,大野一跃成为一个小小的点,他的背景是秋日湛蓝的天空和阳光,他的手中则是阔剑岱宗,袁来抬起头看去眼睛却被阳光所照,只看到大野的黑色身影,以及他挥动大剑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平局】
临江派主峰上有一片建筑群,就在建筑群的最中央便是临江派议事大殿。虽然这个阔大而华美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要议的,在背地里临江派的那些不精于修行反而精通各种手艺的弟子们总是称呼它为宗主的客厅。
在天鼎大会期间这里便也成了各门各派的有身份的带队长老们的休息聚集之所。
从这里可以将整个主峰下十大战台尽皆收揽于眼中,而就连左右两座山峰也能看到大半,当那些年轻的优秀的修行者们在山上拔剑比试的时候,那些自持身份的大人物们就坐在这里,喝着茶或者酒,互相说一些他们这个层次的话,或许也会谈起修行世界中的某件事,某个人,总之相比于那些热烈的比试场所,高居山顶的这座殿宇中显得更加清净也更加清闲。
殿宇中也并不是很庄严的座次排布,而是类似宴席的布局,坐在首位的便是号称临江仙的此处地主,而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则是各大宗门的长老人物,虽说此处并无大宗门宗主一级的人在,但是每一个长老都身份高贵,便是一些小宗门的宗主想进来在最末尾小坐也是妄想。
北宗带队的两位长老之一的木长老轻轻放下茶杯,此刻这些人上一个话题刚刚收尾,木长老看准时机便开口道:“时间也过去不少了,上午的比试也该结束了吧。”
坐在首位的临江派宗主是个仪态优雅的男人,他上去只有五十余岁模样但是其真实年龄早已古稀,杨青锋闻言笑道:“是啊,也该结束了。”
他对这第一天的比试并不很关心,那些真正的大派天才这几日是不会下场的,虽然说有信心报名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少年修行者,但是所谓的优秀在这里是不够看的,只有天才才是此处常客,而相比于南北宗一级的天才少年其余的人便也显得暗淡许多。
“第一天而已,料想也没什么可看的。”有人笑道。
木长老却笑着看了座中一位容貌寻常的中年人道:“你们可是忘了?今天震泽传人可是有一场比试的啊,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天鼎吧。”
那中年人听了才看过来,温声道:“没想到木长老对师弟如此关心。”
他是震泽宗门中卢掌茶的一位师兄,年纪已有四十岁,虽然震泽人数不比许多教派所以也懒得设立什么长老的位置,但是单单这位名声并不很大的“师兄”其修为便绝不在座中诸位长老之下,甚至就连木长老都对他颇为忌惮。
“毕竟是卢宗主亲传,众所周知卢宗主最是喜欢打磨弟子,如今你们震泽到来我等也是心里紧张啊。”木长老呵呵一笑,说了句官面上的话语,姿态倒是很亲和,事实上震泽和北宗的关系还算不错,虽然并无多大深交但是卢山与他北宗外院院长屠苏私交很是不错。
中年人淡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不是很喜欢说话的人,坐在这里大多时间还是在饮茶吃些瓜果,存在感被压得很低。
仪态优雅的杨青锋却道:“卢掌茶那孩子的心性真的很不错,据我看也已经踏入三境了吧?虽然他气息隐藏的很深但是要是说他真的只是气息显露出来的二境修为,那我可是不信的啊。”
他一说完,顿时不少人都连连点头露出赞同的笑容,震泽的中年人也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说起来卢宗主的脾气可是还是那么……哈哈,凭借卢掌茶的修为本不必一步一步和那些小门派弟子和散修争斗的啊,这些天他还要应付那些比试,恐怕没办法安心领略沧浪河景色了。”
另一人却摇头说:“于他而言,与那些小门弟子争斗实在浪费些时间,但是倒也绝不至于不得心安,入天鼎大会的大都只是二境修为,可是就算站在二境的顶峰也只是二境而已,面对三境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剑了事?三境才是真正开始修道的时候啊。”
这话顿时引得一阵赞同,总归只是闲聊,这些人倒是很随意,以他们的境界也确实对三境之下的战斗提不起丝毫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临江派弟子匆匆走了过来,他许是一路跑过来的,所以显得气息有些杂乱地将一叠白纸呈递给上首的杨青锋。
“师父,这是这几个时辰的大比结果。”
“哦,放下吧。”杨青锋淡淡地说道,显然并不很关心,但是终究要例行地询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少年人?”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每次天鼎大会上总会涌现出一些相比于大宗门弟子丝毫不弱甚至天资绝艳的无名少年,历数历届天鼎大会,由本来的默默无闻至此一战而声名鹊起的天才人物也绝对不少,其实史上修为跻身大陆顶尖的大修行者也从来不是被大宗门垄断的,世上总有许多掩藏于尘土中的珠玉,当时机合适的时候便会大展光华。
虽然,这种情况真的很稀有。
杨青锋一问,殿中的这些人便也抬目望去,那个传信的弟子面对这么多厉害修行者的目光不禁有些紧张,微微低首然后才禀告道:“启禀师父,有一件事还请师父和诸位长老们定夺!”
“哦?什么事?”杨青锋一怔,也有些疑惑,他想不到只是第一天,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天才少年比试,又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集体定夺?
不过他深知这个弟子不是个蠢人,既然他如此匆忙地跑过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只听那低下的头的弟子大声道:“是震泽传人卢师弟的事!”
“卢掌茶?他怎么了?”
众人都有些不解,就连一直很低调的那位师兄也目光疑惑地盯着他。
传话弟子咽了口唾液,犹豫了下才大声道:“卢师弟在场上与人打成平手,同时跌落战台!所以现在需要师父你们拿出一个结果才好!这……究竟怎么判定?!”
“什么?!”
大殿中一群人瞠目结舌。
……
……
在一道绚烂的光彩中,韩大野和卢掌茶竟然同时向后飞去,又在同一时刻跌落战台。
只不过唯一有些差距的是卢掌茶落地之后只退了三步便稳稳站定,虽然脸上涌现出气血奔涌的潮红色彩,气息也十分紊乱但是却没有受重伤,而韩大野则有些麻烦,他从战台跌落的时候手中岱宗已经抓握不住掉落下去,整个身体也一片焦黑,上面留着黑红的血液,看上去很是惨烈,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如同石头一般坠落,又如石头一般站起来,最后便悄无声息地站在台下一动不动。
而战台之下已经是一片寂静。
韩大野还活着,这是肯定的,虽然他看上去流血很多但是他依旧在呼吸,而且虽然看上去惨烈但是似乎他也并没有伤到根本,最少他的身体依旧稳稳的,眼神也缓缓恢复了清明。
而卢掌茶,则神色莫名。
他收剑入鞘,在一片不可置信中看向充当裁判的修行者,此刻那人也已经愣在了那里,看到卢掌茶的目光他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然后他就听到这位震泽传人很轻又很有力的声音传来:“找人给他医治一下吧。”
随后,他继续道:“这一场我们打平了,你看应该怎么判?”
“怎么判?”那名修行者一阵无语,随后只能对众人道:“这种情况实在罕见,我将前去禀告各位宗门长老再做定夺!”
没有人反对,事实上还有人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震泽传人竟然和一个乡野少年打平了,这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说……从落地之后的模样看,显然卢掌茶占据很大的优势,但是他毕竟落下台来,落了下来就是失败了。
在一片纷杂的议论声中这一场意外的战斗终于结束了,胡君子说了句:“我去看看大野。”之后就跑了过去,袁来想了想没有跟过去,他扭头一看,却发现辛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离开了,那么突然,就像她突然到来一般的突兀。
等他再次抬起头去追寻卢掌茶的身影,就只看见他已经下了战台,慢慢走入人群中。
袁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卢掌茶抛开了那纷杂的人群之后便一个人静静地沿着一条山路向上行走,越向上就越是安静,临江派本来就是人丁不多的,此刻又都忙碌于天鼎大会,留在这僻静所在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山路的两侧有树木,是枫树,前几日的秋风一吹,顿时染成绯红,这红色仿佛有着很强的感染力,就连树下的一些浓密的草叶也带上了细微的红色,就像血丝。
山路是粗糙石阶铺成的,上面吹落许多红叶,本来如火的红色在此刻却显出几分寒意,如果再落上几层白霜,想必景色必然会很美。
卢掌茶似乎在想着什么,分毫不像刚刚战斗了一场的模样,他安静地走了一阵,忽然停下脚步,他感应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而且似乎已经跟了很久。
他并不意外,只是疑惑究竟是谁在跟着自己呢?
他的后背上没有眼睛,所以他转过身来,转身的同时开口问道:“你是……”
然后,他的目光触碰到了一双熟悉的总是带着宁静之色而又深藏不知名情绪的熟悉的眼睛。
卢掌茶于是就笑了起来,有些惊喜,却不算特别意外。
“袁来?你果真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朋友】
“袁来,你果真来了。”
就在这盘山小径上,震泽传人静静站在灰白颜色的粗糙铺路石上,用满是笑意的双眼看着正缓缓走上来的少年。
袁来走上前几步,他的鞋底碾过一片艳红的树叶,叶脉早已经显露清晰,如同迟暮老人的筋骨,清晰而充满了某种孱弱的力量感。
他笑道:“你猜到我会过来?”
“也不敢肯定,如果说你原本入了北宗的话我是敢肯定的,但是得知你离开京城后,说实话也只是隐隐觉得你可能会过来而已。”卢掌茶淡笑着和袁来肩并肩,并没有在这小路山驻足而是缓缓继续向上走去。
“你也听说了?”袁来问道。
卢掌茶失笑道:“当然了,真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拒绝本已经到手的荣耀,当时以你的成绩若是进入北宗必然是会得到北宗那些高人的悉心教导的,说真的,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是绝不会拒绝的,所以……”
“所以你很惊讶,也很好奇,不明白我怎么会做出这种很蠢的事情对吧?”
卢掌茶点了点头,却又道:“这属于秘密么?”
卢掌茶在袁来眼中是一个很君子的人,君子都不会主动去窥探打听别人的秘密,君子也不会故弄玄虚太过人情世故,所以卢掌茶心有顾虑,却也没有太世俗圆滑地转开话题而是很直接地就问道:这属于秘密么?
袁来觉得这种朋友很好,有时候或许卢掌茶这样的人也会显得很天真,但是和他作朋友只要自己心里不要有龌龊就会相处地很舒服。
袁来想了想,道:“也不算什么秘密,就是因为家里的一些缘故忽然对北宗的观感变得不太好了而已。”
“恩……那也还是秘密。”卢掌茶说道。
袁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有时候直白的过分了也真让人有些头痛。
两个人继续向上缓缓行走,山路很平缓,两侧的书开始稀疏了一些,路边更多了一些生长的姿态模样各异的菊花。
“刚才的比试你看过了?”
“一直都在看,从开始到结束。”袁来回答道。
“什么感觉?”卢掌茶忽然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袁来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气道:“很意外。”
“怎么个意外法?”
“最开始我觉得你肯定能赢,但是可能不会赢得特别轻松,后来我觉得事情变得不确定了,当时我想你有危险了,但是等你拔剑的时候我又忽然觉得你绝对不会输了,而且是十拿九稳,但是最后你却掉下了台,所以这个结果让我很意外。”
袁来一边说着,脸色也露出疑惑出来,似乎依旧感到有些不解。
卢掌茶听完说道:“你看的很仔细。”
这句话是评价,也就是说在他看来袁来所说都是对的,但是……
“你最开始觉得我会赢不奇怪,后来觉得我有危险也不算奇怪,但是……我想知道在我拔剑之后你怎么会笃定我不会输呢?”卢掌茶提出疑问。
袁来叹了口气,道:“当时别人大都是在注意你的剑,但是我看的是你的脸,当时,你的脸色非常平静,谨慎是有的,但是我觉得却没有真的当做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对。”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在所有人都在关注卢掌茶的剑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卢掌茶淡然的脸。
那么袁来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一定会胜利了。
“可是,你最后却打和了,我不太理解。”袁来说道。
卢掌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他的道袍衣襟轻轻从一丛菊花中划过,那些灿烂如阳的花朵顿时颤抖起来。
“其实,”卢掌茶斟酌了一下才道:“其实我是有把握赢下他的,虽然说当时他不知什么缘故气息暴涨,但是元气这种东西在同个境界内暴涨几倍肯定是很可怕的,但是如果说我比他高一个境界的话……修道修的是道,不是什么元气,一境之隔是心境的不同,也是根本性的不同,所以说如果我要真的露出底牌来,打赢他很轻松。”
袁来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有些赞叹地道:“你果然是已经三境了!”
卢掌茶谦虚道:“踏入三境才不久,还不很稳固,也正因为如此我想要在不伤他性命的情况下赢下这局……太难。毕竟当时他真的已经站在了二境的最顶端,想要稳稳拿下他我只能暴露三境的力量,但是……这只是我的第一场。”
这只是我的第一场。
卢掌茶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袁来顿时心领神会。
是啊,这才仅仅是卢掌茶的第一场比试啊,他的真正的对手可是那些还没有露面的大宗门天才,这个时候卢掌茶又怎么能这么简单就展露三境力量呢?
这不仅仅是丢面子的问题,而是他担心第一场就暴露三境修为后面会很麻烦。
“三境……很怕人知道么?”袁来还是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
卢掌茶叹息道:“你还不知道三境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吧,其实三境之所以被称作真正的修行就是因为到了三境的时候修行者会凝聚出自己的本物,从而拥有自己的小天地,那才是真正的通往大道的路,但是本物这个东西却很有些特殊,若是早早暴露出来,我就会丧失很多优势。”
“本物?小天地?”
“本物……总之你现在知道这个其实并不是好事,这种东西并不是用语言能说清楚的,如果你想听那我也可以说一说,不过那要花费一些时间了。”
“……那还是算了吧,为人最忌好高骛远,我可才是刚刚二境而已,三境什么的以后再说吧。”袁来苦笑道。
“二境?”卢掌茶忽然道:“说起来我倒是很奇怪啊,我竟然感知不到你的元气波动。”
袁来微微一笑,道:“这个嘛,不算什么秘密,不过现在就不说给你听了,过几天再打几场你就应该看出来了。”
袁来卖了个关子,然后收敛了些笑容,认真地问道:“可是你这样打平没问题么?”
“按照以往的规矩,若是打平应该是两人都不予晋升,但是……我毕竟是震泽弟子,这天鼎大会终究是人的大会,说什么也不可能剥夺我的资格,所以……”
“所以,就只能让你们两个都晋级!”
“没错,就是这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寻死】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主峰那座宏伟殿宇的大半个躯体,午时阳光落下,殿宇的飞檐反射刺目的光。
卢掌茶说得是对的,天鼎大会毕竟是一群人控制的大会,所以必然就不会太死板,打平这种事情当然是罕见的但是先例也不是真的那么稀少,或者是全部不予晋级,或者是全部允许晋级,这只是一张牌的正反两面,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在韩大野眼中或许这是个很靠运气的东西,但是在卢掌茶看来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都算胜了吧。”杨青锋这样说着,然后向众人投去探询的目光。当然不会有人脑子坏了去阻挠这件事,毕竟震泽可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派。
“当然。”
“无须考虑。”
“自然是允许通过的。”
没有什么意外的,一片附议声响起,结果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定下了,卢掌茶的那位师兄站起身向众人环绕微微施礼,表示感谢,然后重新落座。
这种感谢程度是合适的,再过了就过分了。
“不过……这还真是让人吃惊啊。”木长老有些惊异地说道。
“天下能人无数,终究还是师弟学艺不精。”卢掌茶的师兄摇摇头,谦虚道。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木长老对面的一个体态颇为富态的中年人笑道:“李兄过谦了,方才下方打斗的时候我神识恰好扫去,虽然没有细看不过卢掌茶可是一直都没有展露三境修为啊。”
他呵呵一笑,眼睛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道:“令师弟却是没有尽全力哦。”
这个身姿略肥胖的中年人说完,众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后都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中却都有几分独特的含义。
卢掌茶是三境他们大概都能猜得出来,就单凭卢山那等本事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若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晋入三境那么未必不太正常。
但是方才进来禀报结果的人却并没有说的太详细,所以在座的人心中的疑惑才这般深,如果卢掌茶是三境那么能和他打平手的难道也是个三境?这未必有些太惊人了,所以众人才会惊讶。
但是现在这中年人将此番话说得很明白,卢掌茶没有展露三境力量,所以说那个和他打平的对手也不是三境!
这是个好消息,可以让诸位在座长老安心一些,毕竟如果突如其来跑出来个不知名的三境少年,那么他们自家宗门的弟子就多了一个劲敌。
至于卢掌茶为什么隐藏修为……在座的人也都不傻,略微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其实袁来之所以对此有些迷惑也是因为他对整个修行界了解还不深,若是他知道的更多些也就会很容易想明白。
所以众人的笑容是因为这个,但是他们的笑容中的独特含义却是因为这个中年人,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方才神识随意向那边看了看……
这句话才是真正让他们心中一紧的原因。
此处距离卢掌茶比试的战台何等之远,能把神识扩散到这么远的距离已经属于不易,又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上看清两少年的战斗,这更说明其神识之凝练,而最为重要的是……
在座的都是在三境中浸淫多年的厉害修行者,但是在这个中年人开口之前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他那探出的神识!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杨青锋赞叹道:“杜师弟一别三年,没想到修为更进一步,相比之下我倒是虚度光阴了。”
“哪里,我在南洲也知道杨师兄这几年可也是进境飞快啊。”杜康淡淡一笑,谦恭道。
虽然这个家伙模样不敢恭维,但是却一直是殿中众人关注的对象,然而他却一直只是笑呵呵的,喝酒的时候仿佛喝醉了,一直醉眼朦胧,直到方才才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说了这几句话,顿时便让所有人的惊讶了一番。
这也是展示实力的一种,天鼎大会是展示各宗门年轻一辈的实力,那他们这些宗门中坚自然也会不时地展露实力,就像这微胖的道人一样,很含蓄,但是也很有力。
他来自南宗,正是此次南宗带队长老中的一个。
客气话点到即止,卢掌茶这件事也算是轻松翻过了,这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事。
之后众人又继续闲聊,时间也缓缓流逝。
“好了,午时已到,我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还请诸位道友移步……”杨青锋看了看天色,然后站起身来说道。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临江派弟子颤抖着身体来到了殿宇门前。
他低着头,用一种紧张而恐惧的声音轻轻道:“师父……”
杨青锋面容一冷,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笑道:“还请诸位道友移步偏殿,我这里还有些山门私事要处理,就失陪了。”
众人客气几句便很上道地纷纷离去,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杨青锋的脸色才真正阴沉下来,这一发怒,顿时那保养的很好的面容上便显出几分老人独有的冷漠和寒意。
他一变脸,大殿中的气氛都瞬间扭转了,那个双腿颤抖的执法堂弟子冷汗开始流淌出来,他感知到了大殿的寒冷,也感受到了师父的怒气。
看来,连续两次被打扰让杨青锋觉得颜面有损。
“什么事?”寂静之后,杨青锋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那名执法堂的弟子顿时禀告道:“师父!有人在山下作乱!”
“恩?”杨青锋眉峰一挑,有些意外,他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自己这地界上作乱。
“禀师父!起先是执法堂外门弟子在山下巡视,发现有人竟然公然在山下洗浴,弟子们立即上前警告,却不料对方极为蛮横,竟然对弟子们的警示全然不顾!且态度极为恶劣,弟子们上前想要驱逐却遭到对方毒打!我执法堂得知后师兄立即带人下山想先将事情压下,防止闹大,却不料对方出手狠辣……师兄们……皆被打伤,我只得前来禀告……”
他说得越来越快,但是从始至终未曾敢抬起头来。
所以他也没看到杨青锋骤然寒冷下的目光,这位大名鼎鼎的临江仙冷笑一声,然后道:“没想到还有人胆子这么大……好,很好,那人现在哪里?”
“还在山下!师父,那人打完人后竟然丝毫不准备逃跑,完全是有恃无恐啊!”
杨青锋顿时笑出声来,本来很是优雅的面容也不复雍容。
他一挥袍袖,没有带剑,只两手空空向外走去,到了殿外顿时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只留下战战兢兢仍旧低头不起的弟子,以及虚无缥缈的一句话:“有人寻死,为师就成全他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他心瑟瑟】
“就在现在,就在那座大殿里,那些长老们应该正吃惊不已呢吧。”
卢掌茶轻轻松地站在山道上,望着远方的殿宇,从这里正巧看到一群不知名的飞鸟从殿宇上掠过,飞鸟的影子也就飞快地从那青瓦上闪现而过。
“你看上去很开心啊。”袁来有些好奇地道。
“恩……应该是有些吧,虽然说这场比试传出去可能我会受到一些质疑,但这并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高兴的是本来我以为这次的对手只有那固定的几个人,但是现在我对将要面对的对手有了更多的期待,或许师父才是正确的吧,他要求我从最底层一场场打上去,或许会辛苦一些但是我觉得收获会更多些。”卢掌茶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很亮。
袁来看着他,然后转身向来时的路望去,两个人并没有走太远但是因为是向高处行走的,所以此刻他也能将本座山峰的那些战台俯瞰于眼底。
“这天鼎大会……厉害的人很多吧。”他忽然问。
“多当然是多的,但是若是只看最顶尖的几个人,其实也并没有几个,比如南北宗厉害的人物这次就来了四个,栖光院据说也是来了一位很年轻也很可怕的千座弟子,当然还有其他的,总之我站在里面肯定也就是普普通通了。”
袁来轻轻一笑,心中却想着:能站在这里面就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啊。
相对应的,他想起了自己藏起来的本体,为了防止一些意外他一直将分开的两道神识阻隔着,所以此刻他也不知自己的本体究竟是否进入了云宗山门,这一次又推开了几扇门,得到了什么机缘,他如今只能知晓的便是本体很安全。
袁来现在心里的确有些不甘,不甘于自己的朋友已经是三境的人物,那些他未曾谋面的天才们也都该是三境了,但是他却只是踏入二境,这让他有些焦虑,即便是袁来的心性已经远超同龄人但是这种无意识的攀比是人类的本性,他自然也不能免俗,于是他的情绪忽然间便有些低落。
“栖光院弟子……我在来这里之前倒是见过一个,叫做陆九迦的,他……看上去脾气很暴躁。”袁来静静地说。
“陆九迦……听说过,不过师父曾经对我说这个人难成大器,倒是不需要顾忌。”
“哦?那这么这次栖光院来了不只他一个?”
“恩……据我所知栖光院是来了三个人,不过真正厉害的应该只有一个。”
袁来了解地点点头,随后道:“正午了,我得回去了。”
卢掌茶看出了他忽然间有些低落的情绪,没有细问只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说:“你住在哪,回头去看看你。”
“弄瓦巷一号,门口有块大碾盘的那个院子就是了。”袁来将自己的住处说了出来,然后就看见卢掌茶表情就是一怔。
“怎么了?”他问。
卢掌茶眨眨眼,道:“你住在弄瓦巷一号?”
袁来点点头。
“房东是个姓肖的女人么?”
袁来继续点头。
卢掌茶叹道:“你倒是真是挑了一个好住处!”
“你知道她?”
卢掌茶点头,凝视着袁来,认真道:“那是个很少有人会招惹的女人。”
……
……
袁来独自一人走在下山的路上,路两侧的植物也从秋菊的金黄重新化作火红,秋意渐浓,他心瑟瑟,脚步也轻轻,衣衫显沉重。
他本来还想问一问卢掌茶那些关于各宗门天才少年的资料,或者是那什么气运之女还是厄运之体,再或者是天鼎大会本身的一些他不懂的东西,但是当他得知两人的实力差距后不知怎的就忽然没了那分心思。
无论是上一世的他还是这一世的袁来,都是一个信奉力量的人,力量指很多种,智力,武力,势力,权力……等等,很综合也很复杂,但是当他降临到这个世界后发觉在这里可能所有的力量除了智慧之外都要让位于修行者的力量。
刚降临的时候他遇到卢掌茶的时候心态是优越的,是淡然的,因为他从心里对这个世界的人有种奇妙的优越感,但是到了如今,他熟悉了这个世界,也融入了这个世界之后,他便忽然间不那么自信了。
因为他发觉自己和那些真正的站在大陆顶端的人们有着极为悬殊的力量差距,在没有修行者的社会里这种差距可以被各种因素所拉平,可以是运气,可以是努力,可以是权力金钱地位等等,但是在这里只要修为够深,其余的仿佛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最少……他忽然想即使自己按照经验以自己的智慧爬上人类权力的高层,那么面对一个修为通天的修行者他也是极其被动的,就像这个世界的皇帝不也是修为通天站在大陆顶尖的么?若是皇帝没有那种至高力量呢?这大启会如何?即便如今皇帝已是大陆顶尖高手,但是却依旧只能和南宗划江而治,依旧有西北的隐患无法根除,这是为什么?西北的情况袁来不很了解,但是他最少知道南宗之所以能和北宗和皇帝掰手腕就是因为南宗天才辈出,每一代都有弟子站在大陆顶峰,他们有那个底气,就像时刻拥有核弹,所以才拥有了话语权。
袁来又想想自己,其实若是他只想安安稳稳平静过一生的话,他自信在没有大变故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做到,但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胸口,手掌间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金色心脏的跳动,每当他感知到它的时候他都会想到一世,想起自己上一世死前的那一场很古怪很古怪的对话,想起了那奇怪的“任务”。
寻找第九世,一世说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感知到九世的存在,袁来当然可以置之不理但是他偏偏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会想得很深很远,也会有一种挣脱不掉的紧张感,甚至是冥冥中的宿命感。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紧张,比如自从他获得黄庭经之后,几乎从未断过修行,只要没有大事情干预他每一天都会抽出时间打坐吐纳,这种坚持是隐形的,其他人可能会很容易忽略掉,但是这却清晰地表露出他那一颗从未放松的心,只不过这种紧张被他藏得很深。
今天,在这红叶飘落的小路上,或许是秋意太浓,也或许是秋风太醉人,总之,袁来深藏心底的那种紧张情绪浮现了出来。
那些自己的同辈人们已经很强大了,而自己才刚刚启程。
卢掌茶已经踏入三境了啊,而自己刚刚攀登二境。
这时候,他才惊恐地发现,就在这个他原本并不是特别在意的天鼎大会面前,他一下子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头顶是那些璀璨的星辰,而他则只是一颗方才绽露光彩的石头。
有时候,有了对比才会认知到差距,这种差距也并非是依靠智慧就能真切体会的,只有亲身感触到了,才会有那种直达心底的触动。
袁来的心被触动了。
天高云淡,少年站在小路上久久停滞不动,过了许久也或许只是很短的时间,他终于抬起头来,人还是那个人,心却有些不同了。
“现在的进度还不够。”袁来喃喃说道:“还要加把劲才行啊……”
说完,少年抿起嘴唇,目光坚毅,重新迈步。
下山。
……
肖白依旧坐在小船上,鞋子早已穿好,呦呦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些早已奔跑上山没了影子的家伙,扭头看向肖白,道:“这已经是第三波人了。”
“我知道啊。”肖白淡淡说道。
“可是,我听说书的讲过,放虎归山是很麻烦的事情。”
肖白一愣,不禁笑道:“放虎归山?虎?就他们?大猫小猫两三只而已,仗着那么一点身份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坏规矩,我就替临江仙管教管教吧。”
“可是,就算是猫,那也是有背景的猫啊,人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万一人家厉害人物来了咋办。”呦呦眨眨眼,急忙说道。
“小丫头懂得还不少。”肖白一乐,然后轻轻道:“没关系,不用怕,要来就让他来,咱等着。”
呦呦真想说一句:别是“咱”等着啊,要不你自己等着,我带着小野先回去?
当然,这句话她也就是心里想想万万是不敢说的。
“不过,说起来上午的比试结束了吧,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肖白有些纳闷。
缩成小团坐在船中心的韩小野一脸紧张道:“不会出事了吧。”
“放心……”
“哎,回来了啊!一、二、咦?袁来呢?”呦呦兴奋地看着远处,然后数了数顿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韩大野和胡君子正慢慢向这边走来,但是袁来不见了。
呦呦的心一动,大大咧咧的小脸上忽然间泛起一抹担忧。
小野看到哥哥回来了顿时也站起身来,来到了肖白身侧,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人猛然发现从临江派山上突然飞下了一团光彩,从远处看也真有几分仙人浮空气象。
瞬乎间那驾光而来的人物便来到此处,还未落地便冷笑道:“听说有人在我临江派撒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你有病】
天空中的怒斥对地上的人们而言总是有着莫大的威能。
然而威压之下总是有一些人会不屑一顾地抬头,肖白眼看着那道光芒从山上飞来坠落于身前,心中先是为临江仙这一招牌式的腾空之术的漂亮点了点头,然后便是对这华而不实的身法嗤之以鼻。
是的,华而不实,腾空是修行者追求的,但是鲜有人做得到,临江仙这身法粗看上去已近乎腾空但是肖白却知道这分明只是个样子货而已。
然而对于其余的几个少年而言这横空而来的气派修行者已足够震撼。
便是归来的韩大野也是吃惊地看着,心中疑虑顿生。
肖白等杨青锋的模样清晰了才不咸不淡地道:“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杨宗主。”
杨青锋本来是盛怒而来,但是当他落在地上看到站在那里静静撑伞的女人,霎时间原本的怒容便凝固在了脸上,那满身的威压也一滞,随后悄然消散。
杨青锋先是惊愕,再是迷惑,再之后就是一丝隐隐的恨意,这丝恨意却不是针对肖白的,而是针对那欺骗了自己的执法堂弟子,杨青锋当然是认得肖白的,两人本来就住得这样近,可以说是近邻,只是少有来往而已,肖白的实力他知晓,肖白的品行他也知晓,他更知晓如肖白和自己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和一些不入流的小辈计较,而肖白若是真的想来故意捣乱先不说没有动机,就算有,也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手段。
低级往往容易拉低逼格。
所以,很显然的先前执法堂弟子对自己说的话估计是添满了油加满了醋,以致于他竟然真的如此怒气冲冲杀将下来,才陷入这很尴尬的境地。
杨青锋尴尬地笑笑,心中只有羞怒,他年纪已经古稀,在江湖中也是辈分很高的修行者,但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没办法端辈分的架子,况且就在不久前她还帮自己过一个忙,至于不久之后可能还要她帮衬,所以无论是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办法发作。
“没想到是你。”
肖白淡淡地看着他,轻轻道:“所以这是误会?”
“肯定是误会。”
“哦。”肖白招了招手,将胡君子和韩大野叫过来然后道:“他呢?”
她当然指的是袁来。
胡君子回答道:“他认识了一个朋友,可能是在聊天吧。”
胡君子指的是辛晴,却不知辛晴虽然不见了,但是袁来的确是在和一个朋友聊天。
“他赢了么?”呦呦急忙道。
“赢了,很轻松。”
“哥,那你呢……”小野鼓起勇气问道。
韩大野扬起很是疲惫的脸,笑道:“没输。”
没输也没说赢,指的是平局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他是赢了,所以就连肖白都满脸诧异。
几个人就在这里随意问了几句话,将杨青锋抛在一边不管不顾,这属于冷处理的一种,纵使杨青锋的修养也不由脸上阴晴不定,直到肖白转过来对他说了一句:“那杨宗主,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当然。”杨青锋挤出一丝笑容,随后化作一道光彩,返回山中。
胡君子怔怔地看着那划破天际的光,突然道:“这人这道法……不会是……”
他咽了口吐沫,然后偷偷瞧了肖白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等一会儿袁来吧。”
“好。”
……
看着那忽然飞下又重新飞上的光彩,站在一根石柱旁的袁来怔了怔,有几分不解,不过他的好奇心有限显然不打算浪费在这上面,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下山。
……
肖白的院子里一如既往,胡君子去读书,大野小野跑到屋子里,呦呦去打水,袁来坐在石碾子上发呆,下午的时间大家都很默契地各自修行没有交流,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呦呦终于捧着好些印着文字的纸张跑了回来,这都是关于今天上午天鼎大会的消息,在袁来眼中类似于报纸,哦,如果看看傍晚的天色和西天的黄晕则可以称得上晚报。
这种东西并不稀奇,就连袁来熟悉的那个世界里古时候也早就有了。
而这些“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韩大野对决卢掌茶的一场,结果已经出来,双双晋级,并不出人意外。
然而这个消息毕竟掀起了议论的风潮,在整个临江镇都被修行者们占据的情况下,袁来他们站在院子里甚至就能听到隔壁或者再隔壁,街道或者另一条街道上的议论声。
“竟然都晋级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啊。”肖白放下了一张纸张,面含笑容道。
韩大野则大大松了口气,胡君子啧啧称奇了一阵才看向大野道:“不过,说起来你最后实力暴涨可真吓了我们一跳,就是你当时的眼神有点吓人。”
袁来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当时大野的眼神真的很吓人,或者是说当时他的心真的很让人害怕。
韩大野忽然沉默下来,低着头,半晌才道:“其实……”
“其实,你有病。”
这是肖白的声音,此时这些人都围坐在院子里的一张大木桌上,真中间放着一壶开水,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茶碗,肖白正提着茶壶看看沸水冲泡碗中茶叶,茶叶在水中打着旋,清水也染上色彩。
你有病这三个字一般来讲是骂人的,但是这个时候从肖白嘴巴里说出来显然和骂人无关,看见几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肖白才轻描淡写地看向大野,说:“你的病你自己应该知道吧。”
“……知道,很深了么?”
“呵,距离病入膏肓不远了。”
韩大野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小野还在房间里,他没有让小野出来,似乎早就预料到几人会谈论到自己的问题。
“什么病?”这是胡君子和袁来呦呦的共同疑惑。
肖白喝了一口茶,大碗茶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喝起来依旧很美,放下杯子后才道:“心病,或者说是……心魔。”
心魔。
听到这个词胡君子的脸色陡然严肃了起来,眼中也露出明悟之色,他看着大野突然暗淡下来的目光,伸出手拍了拍大野的肩膀,然后用一种兄长的语气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能实力暴涨,只是……你要知道这病再不治可就完了。”
他说得认真,仿佛大野下一刻就要面临生死境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师门】
听起来像是很严重的一种病,无关于身体而是在于道心。
然而韩大野显然并不想多谈,他摇摇头,大口吞咽干净一碗滚烫的茶水,脸上有着微不可查的一丝颤抖,随后便重归沉寂。
胡君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下去,这种病是很私人的事情,几个人算是普通朋友不至于太过交浅言深。
挑起这个话题的肖白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手指在几份纸张中翻了翻,就像将先前的话题轻轻翻页。
“今天之后,你就出名了啊。”她叹道。
韩大野低头看看那些频繁出现的自己的名字,丝毫没有出名的喜悦,他只是闷声道:“我本该输掉的,是他留手了。”
这句话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其实卢掌茶故意示弱的消息在这堆“报纸”中便出现了许多次,没有多少真正的蠢人会觉得卢掌茶真的就这么轻松地被一个乡野少年打得尽出底牌。
“就算是如此,你也已经成为了这次天鼎的第一批黑马了啊。”胡君子赞叹道,他的眼神中有羡慕,他的修为同样是二境,自知在韩大野爆发之时自己绝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这让胡君子颇有几分前浪后浪的小悲伤,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心气特别高的人,只微微失神片刻便由衷对大野道:“这下你就成了我们几个里最有希望的人了,打过卢掌茶接下来的几场你的对手应该不会很难对付,在二境里你应该没有对手了,如果运气好一些应该能冲到一个很高的名次了!”
说完,他便道:“天鼎大会不是连续的,今日打完明天咱们也就有了一天空闲,下一场应该在后天,回来的时候我把咱们的下一场对阵名单看了一下,大野你下一个对手很一般,那个人我知道底细,上一次天鼎我就遇到过,剑法比较扎实也就仅此而已了,你应该是很轻松就能获胜,至于袁来……”
他皱眉道:“袁来你的下一个对手,我倒是不认得,只知道是个十七岁的家伙,来自涂山宗门,却也不知道修为是什么水准,不过这涂山宗门好歹也是二流宗门之一,你还是要小心应对的……”
“胡师兄?”袁来却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打断了胡君子,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说我的下个对手来自涂山宗门?是沈城附近的那个涂山?”
“是啊。”
袁来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又问道:“那他叫什么?”
“我想想……好像叫黄乙,怎么了?”
“……我,好像认识他,黄乙,那是我师兄啊。”袁来叹道。
迎着几人疑惑的眼神,袁来苦笑道:“是真的师兄,同一个师门的师兄,我曾经拜入涂山宗门修行了三年,只不过后来离开了而已。”
这真的是一个意外,当初袁守诚将袁来送去修行的宗门就是涂山,而当时他的师父黄耆正是自己这个对手黄乙的父亲,所以黄乙是他无可争辩的师兄。
袁来从原本的那份混沌的记忆里继承下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关于涂山的记忆大半都与黄耆有关,当初黄耆懒得教他故而便寻了个偏僻院子养着袁来让他吃了三年的青菜白饭,与其余涂山弟子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袁来的这部分记忆里最熟悉的人是黄耆,而作为黄耆亲生儿子兼徒弟的黄乙则是为数不多的他还有印象的人之一。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降临的时候正是黄耆将自己遣送回家的时候,没想到不过半年时间自己竟然与涂山宗又在这里重逢。
“离开了?”胡君子有些不解,大启的修行江湖中虽说“跳槽”的弟子也是有的,但是毕竟不多,绝大多数都还是一入宗门终生为宗门中人的传统,即便是在外拜了其余的师父学了本事也鲜少会出先离开原宗门这种事情,这与叛逃无异,于是他自然很疑惑。
袁来只得坦白道:“我在涂山修行三年一无所成,师父见我灵根不足所以便……”
后面的话不需要说了,所有人都懂了,不过这却只换来一群人的面面相觑。
胡君子眨眨眼,道:“能参加天鼎大会的最少也要二境修为,你是二境吧?”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袁来点头,道:“刚踏上二境不久。”
“那真是怪事,你这个年纪能踏上二境虽然不是天资纵横但也算中上天资,这样的天资都被嫌弃了?!你这师父还真是生了一双‘慧眼’啊!”胡君子顿时为袁来鸣起不平来,的确,在外人看来袁来这个年纪的二境修行者已是难得,却仍旧被宗门因为天分不佳的由头赶走,这实在是难以想象。
若是胡君子知晓袁来在涂山三年元气都没触及到,而晋入二境只是这几个月时间发生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怎样吃惊了。
袁来苦笑以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在他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多看重或者多纠结,涂山对于他而言也从无半点感情,就算是那三年也只是袁守诚的金银的作用,加上黄耆当初的态度,他对涂山不抱有恶感就已经算是心胸宽广了。
喝完茶,聊了一会儿天,几人就纷纷散去,各自修行。
直到这个时候呦呦才有些嘚瑟地将一张“报纸”递给了袁来,然后用手指点了点角落里的一段文字。
袁来看了看才发现那里竟然写着他的名字,看来自己干脆利落地打败对手终究还是被关注了,只不过这种关注实在有限,这可能因为战斗太短并不引人注目,也或者因为袁来的对手本来就是个无名角色,而他自己也同样不为人知——或许当他再胜几次后会有人发现自己是曾经放弃了北宗考试的那个袁来,但是至少在如今自己还没有被发现,毕竟重名重姓也不罕见。
总之,在这个天才云集的地方,他的第一场小胜似乎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甚至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突然杀出来的黑马韩大野吸引住的时候,和大野住对门的袁来则成了隐藏在明星身后的小龙套。
虽然,这个小龙套早已经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了某几个妖孽天才的眼中。
袁来拍了拍呦呦的头,然后笑道:“就这么几行字,有什么看的,睡觉去!”
呦呦嘟嘟嘴,哦了一声然后说:“那你呢?”
“我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我也去!”
“不行!”
袁来不顾呦呦的抗议自顾自出了门,然后站在大街上四处张望,慢慢陷入黑暗的沧浪河两岸灯火密集,无论是热闹的小镇还是那和尚的船舶都悬上了炫目灯火,修行者的夜生活本应该是寂静的,但是今夜很显然有许多人兴奋地睡不着觉。
袁来的本意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熟悉一下体内力量,但是等他看见那远处灯火和喧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返回。
这个黑夜有些不适合修行。
于是他想了想便慢悠悠向那灯火密集处行走去,渐渐的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袁来在其中就像星海中的一只萤火,微不足道也并不惹人注意,但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停下脚步,然后回头,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仔细想想似乎是那天要赶走大野强行租房的那群年轻人,而此刻在那群年轻人中间则站着一个有些许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的面孔。
黄乙,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黄耆】
如此突如其来的相遇让袁来没有一点准备,所以他自然也未曾想好该以什么样的一种面貌去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同门师兄。
在对方看来他只是在愣神,脸色有些木然,这并不出乎黄乙几人的意外,在他们心里对这个袁来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傻乎乎啥都不知道的痴儿的状态,所以看到他的木然脸色反而是见怪不怪。
不过……
袁来终究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即便是他木然地站着也从身上透出一股修行者独有的灵气和他本身的气质,这还是让黄乙几人吃惊不小,甚至几人心中也不禁有一丝不确定,甚至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袁来。
终于……
袁来吐了口气,首先开口道:“黄师兄。”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毫无必要装作不认识,也无必要纠结于当初那些小事,按照袁来的心境修为也实在没有主动找这几个人麻烦的心思,形象一点说,袁来有些看不上他们,所以还是决定就简单地打个招呼就算了吧,好歹还有三年的香火情,黄耆对待原来的自己虽然实在不称职但是好歹也没什么大仇怨,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然后明天该打还打也就是了。
他是这样想的,然而涂山这帮人是怎样的心思他却是不想揣测了。
黄乙顿时定下神来,也终于确定了面前这个俊俏少年竟真的是那个自己以往视若蝼蚁的傻瓜,这一丝疑惑消散剩下的就是安定和那一分独属于师兄身份的高傲。
“是袁来啊,”黄乙点了点头,他年纪比袁来大,个子也更高一些,所以他此刻轻易地用俯视的眼神道:“没想到真的是你啊,真让人意外。”
袁来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他扫了一眼黄乙身后的那几人,果然是被肖白赶跑的那些年轻人,然而此刻这帮人却也没有什么怒意,而是淡淡地看着他,也无笑容也无怒火,倒是更多的是一丝兴趣和三分冷漠。
黄乙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眼神倒是犀利,同时袁来也感觉到一道神识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扫了一遍,显然是黄乙在探查他的修为,原本若是他本体在此,神识外放自然可以轻易抵御,但是如今这仙葫身体倒是将神识拘禁很紧,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探查。
袁来眼神变得有些冷,无故用神识探查别人是修行者大忌,黄乙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显然是故意的,也从侧面说明黄乙并没有把自己这个师弟放在眼里。
黄乙收回神识,略皱眉头,面对仙葫的身体他自然是探查不到什么讯息,就连一丝元气波动都看不到,这让他略认真了些,不过却也只是觉得应该是袁来修为低微加上隐秘道法才致于此。
“黄师兄有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袁来心中不喜,便淡淡说道。
黄乙忽然一笑,伪装出几分热情道:“师弟啊,说起来你下山后师父还常和我谈起你,对你也是很是想念,尤其是今天得知你也参加天鼎大会之后更加是喜悦,如今相遇更是缘分师兄我总不能打个招呼就完了是吧?正巧我等正要去吃饭,师父和其他的几位师兄弟早到了,你也不要推辞就和我们一道吃些便饭怎么样?”
说完,不等袁来回他他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仿佛正等着袁来拒绝。
袁来看着这场面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想想那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便宜师傅便也点头道:“那好吧。”
黄乙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顿时涂山这些弟子挟裹着袁来就向前方走去,走了不一会儿一座小酒楼就出现在他眼前。
酒楼有二层,涂山这些人在一楼里面的一个角落围坐成了一张大桌子,坐在首座的就是天生一双长眉的黄耆道人,此刻他正端坐在一群弟子中面带笑容说着什么,一群弟子也皆凝神静气聆听教诲。
等袁来这些人走进来黄耆这才停下话题将目光落在了袁来身上,这个道人眼睛里头霎时间精光四射又敛没消失不见,然后他静静地看着袁来,袁来也静静回视,他感受到了黄耆突然爆发出来的某种压迫感,不是运用元气的压迫而是单纯的以师长尊严和这几十年阅历化作眼神威压向袁来罩去,袁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对视过去,他那不属于少年的内心古井无波,就像一颗冷寂的星球表面凝固不动的海洋,将黄耆那复杂的眼神尽皆接下。
片刻后,黄耆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顿时那坐在那里的弟子起身离开,然后袁来便默默地走过去,缓缓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涂山的这些弟子就仿佛在观赏一段哑剧短片,主角是一对儿名义上的师徒。
袁来坐好,淡淡扫了眼桌上的饭食,很丰盛,也很奢侈,涂山从来不是个很缺钱的宗门,黄耆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委屈了自己的道人,看着那珍馐玉酒,袁来脑子里忽然间冒出来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黄耆在宗门里似乎也是很注重吃喝的一个人但是自己作为他的徒弟怎么就真的只吃了三年的青菜白粥?
袁来静静看了黄耆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老家伙坑了三年。
而黄耆主动将自己叫道他旁边的座位坐好是为了什么?是想打温情牌?袁来很聪明,所以他若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今天这顿饭是早有准备那他就是真蠢了,涂山其余的人不知道,但是黄耆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却绝不是个无能之辈,难道他有什么目的?是想拉拉关系?还是为了明天的比试?
终于黄耆开口说话了,第一句就是感慨:“看来为师当初的确是走眼了,没想到啊,几个月不见你我竟在这里相逢。”
“是缘分。”
“缘分,是哦,不过就是不知道你我这师徒缘分可还在?”黄耆忽然道。
袁来眼睛微眯,笑呵呵地回答:“您说笑了。”
黄耆却摇摇头,似乎没有听出袁来的拒绝之意,而是继续挑明了说道:“当初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真的有修行天分,为师知道你还是散修,不过听我一句,散修绝对无法走上高处,没有宗门的支持早晚都要吃大亏的。”
“后面的一句话我很赞同,不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袁来眨眨眼。
黄耆微笑道:“徒儿,你回家待了这数月,也该回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虚伪】
(差一点又是长章节,今天睡了一白天,好满足……)
酒楼里此处安静,袁来坐着的角度可以看到窗子,窗子就是黄耆此时的背景,窗外最近的是红灯,红色也伴随着满耳的喧嚣,却给人一种无比静谧的感觉。黑夜的风吹进来让黄耆的那一张如鹤立鸡群一般从一众普通人的面容里脱颖而出脸褪去淡淡的酒气,转而透出三十二种和蔼可亲。
周围的涂山弟子有些不理解的吃惊,其中就以黄乙为重,黄乙明显大为吃惊那神色绝无作伪之意,看来黄耆的这句话或者说这个决定也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说事发突然让他没有一丝心理准备。
他似乎是要说什么可是张张嘴待看到了黄耆的那眼神便不敢说了。
袁来现在觉得很有意思,黄耆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他的这句话的含义,那便是想要让袁来重归师门。
看上去黄耆依旧是在以师徒的身份对袁来说话,意思也分外明显,可是这却只是让袁来觉得很好笑,甚至最开始的对这个便宜师傅的仅有的几分淡薄尊敬也消失无踪,更甚至在袁来心中对这个道人的评价也低了很多。
原本他还觉得这个道人虽然为人贪欲重了一些但是终究还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他更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难道自己保留给他的刻板印象真的是那般稳如磐石不可撼动?所以他依旧还是以对待一个傻瓜的方法方式和思维来与自己谈话?
重归师门?当初三年之约一到是谁屁颠屁颠紧赶慢赶地把他扔回家的?是谁在袁守城近乎弯腰服侍的态度下依旧不给半点颜面的?是谁在最后连看他都懒得看他一眼的?的确,袁来的心智早已不是个少年,以他的成熟的心智自然也知道黄耆本身做的并不算是什么错误,当初让自己入门也完全是取决于袁守城的金钱攻势,而山中三年虽然他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师父甚至是饲养员的基本职责,但是最起码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有损道人身份的事情,或者也的确从没有给他过好的脸色,甚至是在袁来的记忆空白之后也还对他做出过一些责罚,但这都不是什么真的能让袁来觉得义愤填膺的,三年之约满了之后将自己逐出山门也是合乎利益考量的,这些事情在袁来看来都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她动怒或者发火的事情,他……终究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但是,当黄耆说出那句让他重回师门的话的时候,袁来真的觉得有些可笑,这个长眉毛道人难不成真的是不要脸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毫无天赋的时候丝毫不讲三年师徒情分的是他,现在看到自己竟然在短短数月间达到了这种程度后重新开始讲师徒情分的还是他……这似乎有些太……无耻了些吧……
袁来看着黄耆,良久后才笑道:“看来你们在我离开涂山后真的完全没有关心过我啊。”
袁来呵呵一笑,脸上本来客气的笑容收敛起来,黄耆竟然对自己说宗门对修行的作用,以此来要他重返涂山,显然,黄耆以及他面前的这些涂山的弟子们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放弃北宗入宗门资格的事情,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连北宗的弟子身份都放弃了应该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吧?显然,黄耆依旧将自己看做了一个单纯的散修。
不过说起来自己当初在北宗干的那些事情似乎真的没有流传很广,关心北宗的人当然是知道,但是了解也该有限,至于并不太关心北宗内务的人恐怕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这里面肯定也有北宗乃至整个帝国的有意识地遮盖作用,毕竟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让北宗损失了颜面,他们出手段将这个消息压下来也是应有之意,或许现在在京城之中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人都少了许多了吧?
人都是善于遗忘的。
袁来心中提醒了一下自己,自己当初闯下来的名头似乎并没有如早先单纯预料的那般为人广为熟知。
这时候,黄乙不满道:“袁师弟,注意你和师父说话的语气!”
显然,袁来此刻的语气并不很好。
“哦?那师兄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语气呢?”袁来笑了笑。
黄乙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嘲讽,竟然一本正经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说师父念及你修行天资有限将你送回家,但是你难道就这样将师徒情分淡忘了么?!才几个月而已,不要以为你有了点奇遇便能对师父无礼!你读的那些书,那些纲常伦理的道理你难不成都忘记了?!”
袁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他,有些无语,随后摇摇头,对这个举起大帽子就要砸人的家伙叹道:“他是你师父,也是你爹,日了一次终身为父什么的对你来说当然是对的,但是师兄你也别这么强行给各位师兄师姐们找爹啊,这毕竟有辱师父清誉啊。”
黄乙愣了愣,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而恍然大悟,随后便是勃然大怒便要呵斥,这时候端坐首位的黄耆摆了摆手,淡淡道:“退下!”
看着黄乙一脸内伤模样退后几步,袁来心情大好,尤其是看到他那怨毒的眼神更是心理舒服起来,袁来对这个处处透着盛气凌人的家伙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黄耆面无表情,似乎并没有被袁来夹枪带棒的言辞激怒,他只是继续道:“你我毕竟是师徒一场,实话说吧,在今日在临江山门看到你之前我的确未曾想到你竟然能在短短时日从一无所有修行至如今的地步,我也不瞒你,当得知你竟是后天你黄乙师兄的对手的时候,我很惊讶,本来想的是将你叫过来说说话,你虽然有了如今的际遇,但是修行这件事么,还是要凭借积累的,速成终究比不上一步步修成的稳当,我也不问你如何达到如今的地步,但是你黄乙师兄的本事你应该也能猜测大概,我不知你缘何能赢下第一场,但是这第二场你决然赢不下!念在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原本想的是让你知难而退,也免得到时被你师兄所伤,刚才见到你的时候,你也的确再让我吃了一惊,小小年纪心性竟然这么强倒真的是一块璞玉,所以我才有了重新将你召回门下的念头。”
“既然你如今已经聪慧,那也应该知道有一个宗门的重要性,想要有所成单靠自己是不行的。你如今已经不是很单纯的刚入一境界时候的修行者,这样的你想要投奔那些大宗门太艰难,就算你天资聪颖也无用,哪个大宗门会喜欢收一张被染过了的纸呢?这个我想你应该知晓,所以我相信涂山是你最好的选择,你今日回我门下,我自然会加倍对你好,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不是么?”
黄耆说完,闭口不再说话,而是用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袁来,不得不说在这种目光的笼罩下袁来分明感受到了一分奇异的情绪。
第一个感觉,这长眉道人说的应该是真的!
他的目光很稳,只是将一条条利弊摆在他面前让袁来看,袁来想了想便知晓这黄耆果真在看人方面很有几分斤两,现在想想应该是进门的时候他和黄耆的那对视的时候,黄耆已经看出了他的几分心性!黄耆应该看得出来这个徒儿绝对不是幼稚单纯的容易哄骗的家伙,用一些虚的手段想拉拢实在艰难,所以他便果断地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和他对话,进行一种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怪不得黄耆开门见山地就这么直白地将目的露了出来,应该是他早已看出和自己的这个徒儿玩心计可能是白费力气,加上他本身的一种傲气便也不再想用那些虚伪的拉拢手段,直指主题反而更有效率。
袁来凝视着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师父,良久,随后叹了口气,却让人不知他究竟为何而叹。
若是寻常的少年叹气会显得很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有些中二,但是当袁来叹气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幼稚,反而觉得十分自然。
这一刻黄耆身边的涂山弟子们甚至都恍然间觉得自己这个陌生的小师弟年纪仿佛比自己都要大了许多。
袁来抿了抿嘴唇,然后忽然道:“如果,我答应你了,那后天……”
“后天你就不用参加了,也省的我一不小心还要伤了你。”黄乙轻哼一声,说道。
他的脸上不出意外地显露出几分不屑,似乎是早就料到袁来会屈服于黄耆的淫威之下,或者说他原本就并未将袁来放在眼中,此刻能少打上一场只是让他觉得轻松了一些而已。
袁来看向黄耆,黄耆却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了黄乙的说法。
“所以,如果我答应重回涂山,那就等于放弃比试了?”袁来露出了一份苦恼和为难的神色,道:“那我不是白来了?嗯……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黄乙笑了,那些涂山的弟子们也都笑了,仿佛整个酒楼都笑了,整个沧浪河都笑了,唯独黄耆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黄乙冷冷看了袁来一眼,道:“如果你想找死,那师兄我就成全你。”
袁来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于自己第一场比试是不是完结得太快了,假如好好显露一下这身体的力量,或者……自己第一场的对手也不是那么弱的家伙,也许自己就不会遇到这种脑残来找麻烦了。
一个三境的修行者一拳打杀了一个同样的三境,会惹人敬畏。
一个三境的修行者一拳打杀了一个二境,会使人注目。
一个三境的修行者一拳打杀了一个一境……没有人会在意。
人类之所以会敬畏一些东西只是因为看到或者知道那东西的威力,却对更强大却寻常无名的力量毫不在意。
袁来再次看向黄耆,只见黄耆深深叹息,似乎已经知晓袁来的答案。黄耆开口,声音幽幽:“后天,你胜了也罢,输了也罢,我都不会再对你讲师徒情分了。”
袁来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隐藏得很深的威胁。
不过,威胁?他在乎么?
袁来呵呵一笑,站起身来环视这些人,然后叹道:“说的好像咱们之间真有什么师徒情分似的。”
不等黄乙等人怒斥,袁来甩甩衣袖,转身便走,只在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句:“到时候,不见不散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十成】
(上一章有个小bug,袁来的下一场是在后天而不是明天,已经修改过了。)
从涂山宗门那帮子人眼前离开后,袁来忽然间便失去了游玩的兴致,于是便打道回府,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来,洗过脸后拿着一只小细杆毛笔在墙上那张修行日常计划表上勾勾画画。
“今天咱们都没有比试安排吧?”袁来目不转睛地问道。
呦呦从外面买回来了早点,回答道:“没有啊,你们几个都是明天才有的,对了,今天胡师兄说要去临江派看别的人打架,你去不去?”
天鼎大会的赛程安排几乎是每日都有的,只不过刚刚打过的修行者会给予一天时间休息疗伤,所以今天几人都是空闲的,胡君子却不愿意呆在房间里读书而是准备去观摩其他人比试,这也是很多修行者都会做的事情,毕竟出了养伤的情况之外,对修行一天左右对修为并无多大帮助,不如去观看其余人战斗,那些胜利的很可能便会再之后成为自己的对手,多一分了解便多一分胜算。
袁来想了想摇摇头,说:“你想看就跟着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小孩子别总问为什么。”袁来摆摆手,打发了呦呦,然后一边吃早点一边翻看书籍。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已经将包括五部全书全书在内的大启书籍看遍,如今正转而阅读大陆地理,不过很可惜这样类型的书籍实在不多。
阳光将小院西角落洒满之后,胡君子包括韩大野几人就出了门,肖白自然也出去了,于是小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个,倒也清净。
袁来正阅读到《地理志》的第二十八篇,这是前朝著作年代已久但是准确性却是很高,第二十八篇记载的就是关西地域,袁来一看就想起了路上遇到的关系大汉和柳小颜,当时自己被武当归追着跑也没来得及好好道别,现在想起来他们也应该到达临江了吧。
想到那个脸蛋特别容易红的柔弱小姑娘他便将这关西地域着重看了几眼,目光也在其中的天门关处停留了一阵,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关西地域竟然和如今的西北边军驻地很是相近,说起来关西似乎也是属于申屠沃甲的地盘了。
就这样袁来安安静静看了一上午的书,中午几个人也没回来,他便自己简单吃了一些随后开始打坐吐纳,之后就是例行的掌握体内力量,越修行他越对自己这具身体越加赞叹,如今他可以肯定这身体单纯以力量论已达到三境,全力一拳打出相当于普通三境入门修行者蓄满元气的普通一击,这已经极为恐怖了,若是对手不使用道法他甚至能压着三境初级修行者打,不过若是对方使用道**诀那自己恐怕就只能败退了,不过这已经让他满足,最起码凭借力量稳压二境修行者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傍晚的时候袁来将和本体的神识短暂的联系了一下,本体依旧安全不过似乎其神识进入云宗山门后与自己这边的感应就弱了许多,他却是无法知道本体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不过让他高兴一些的是经过这几天时间,仙葫之子中的第三颗葫芦已经彻底成熟,随时可以使用,之所以首先催熟第三颗而非第二颗是因为第二颗蕴含的能力有些特殊,并不适于战斗。
一天的时间一晃即过,待霞光照耀西天,呦呦等人才终于回来,观战一天这些人多少都有些疲惫,不过夜带回了许多消息。
“今天的消息都在这里了!我累了,去洗澡了。”呦呦将一叠纸张放下,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开了。
袁来随便翻了翻,竟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关西大族——柳颜?”他吃惊道,那些消息上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在说这个女孩儿,不过对她的描述却让袁来一阵无语。
今天,提着一把大刀的柳颜小火了一把,只用一刀就斩断了对手的武器。
“不过,这么柔弱的姑娘使这么粗狂的武器,也太……”
袁来摇摇头,然后笑而不语。
再一个清晨之后,就到了要和黄乙对决的日子了。
一切都很平静,弄瓦巷一号院子里的三个租客很平静地吃了饭,饮了茶,整天无所事事的房东阿姨肖白拿出了自己的伞,韩大野背上了自己的剑,胡君子放下书卷,袁来空着双手站起来。
月中鹤被本体带走了,此刻他双手空空,不过对此刻的他而言,没有元气加持用剑反倒不如拳头来得便利。
很有趣的是三个人又是被分到了三座不同的山峰,这一次袁来踏上左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黄乙等涂山弟子,黄耆却不见踪影。
黄乙远远地对着袁来露出一笑,满脸杀意。
袁来淡淡地看着他,随后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他就又一次感觉旁边坐下一个人。
他扭头一看,是辛晴虽然她还是带着面纱,又换了衣服,但是一看那双眼睛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辛晴。
“昨天你没来看啊。”辛晴好奇问道。
“昨天又没我的比赛。”
“说的也是,那今天……你赌谁赢?”
袁来指了指远处的黄乙,然后道:“今天我的对手是那个家伙,你看呢?”
辛晴目光望去,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无趣地道:“这么弱的人啊,没办法,赌你赢咯。”
袁来有些无奈:“人家看样子最低也是二境中期修为了,不算弱了。”
“这么大年纪才二境中期,还不弱?”辛晴反问,袁来哑口无言,他只知道若是让黄乙听到这句评价恐怕必然会恼羞成怒地发作。
安安静静过了没多久,袁来就起身,说道:“该我了。”
黄乙已经站在了台上。
今天的黄乙很是意气风发,他很自信地迎着阳光站立,朝气蓬勃,袁来静静走上去寻常无比,只是在踏上战台之际有些奇怪地看了黄乙一眼,袁来觉得他有点傻。
黄乙是傻瓜么,要多自信才会迎着太阳光站立?他难道真不怕晃眼睛看不清袁来的拳头么?
“你还真有胆子上来啊。”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拔剑吧。”袁来摆摆手打断了黄乙的话。
这位涂山弟子脸色一沉,说了声:“不知死活!”随后向前迈了一步,右臂伸出,空着手仿佛抓握太阳,然而下一刻,他的右手里就出现了剑柄,也出现了一柄雪亮剑刃。
剑刃不是竖直的,而是水平的,宽宽的剑刃迎着阳光,黄乙手腕一动,剑刃反射的一道刺目亮光就射向袁来的双眼!
黄乙不蠢,而是阴险。
袁来猝不及防眼前因强光陷入黑暗,耳边随即听到剑气呼啸声,黄乙的这一剑极快,快到了可以躲开同境界修行者的神识捕捉,它也很刁钻,剑气声音让袁来双耳辨不清那剑究竟从何而来。
只一瞬间,站台上便出现了一副奇异景色:黄乙剑光一闪,已逼近袁来眉心,而沈城少年则一动不动,宛如木头。
台下一阵吃惊,因为这情形太过明显,指向袁来眉心的剑刃太锋利,也太狠,按照天鼎大会的规矩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有责任出手阻拦,若是袁来没有躲开那就会命丧当场,成为此次天鼎大会上死去的第一个人。
辛晴脸色没有变化,只有疑惑,她的神识已经悄无声息潜入台上却丝毫捕捉不到袁来的元气,到了这种时候还不释放元气么?什么收敛元气的功法可以做到这等地步?若是袁来还不反抗那肯定会被杀死,就算是四境大宗师被人用剑贯穿眉心也必死无疑何况是他?
眼耳瞬间失去作用的袁来没有慌乱,只是有些遗憾,他想如果是本体在这里肯定不会让黄乙这么容易近身,他有信心本体的神识能捕捉到黄乙这一剑的痕迹,若是本体他也可以施展步法躲开这致命的一剑。
但是……现在他有元气可以用,只有一身的力气,这时候他才深切感觉到和会使用功法的修行者之间的差距。
不过,目前这状况他却也没有担心,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眉心隐隐的刺痛,神识或许不好用了但是这身体的感觉却十分灵敏。
葫芦娃里大娃的能力除了力大无穷还有身体的伸缩变化。
仙葫之子这第一颗红葫芦没办法让他任意变大变小,只是能略微改变身体高低胖瘦,只能略微改变。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电光火石之间袁来的身体突然间猛地挨了几分,就像他蹲了下来一般,不过一般的蹲伏速度是很慢的绝对无法躲过这一剑,但是他没有蹲下而是身体猛地矮了几分!
外人看去就像蹲了一下一般,只矮了这几分,就让那刺向眉心的一剑从他的头顶穿了过去,刺空。
这一剑也便落空了。
躲过的同时袁来身体倾斜,在所有人的眼前又在倾斜中恢复了身高,可是这太快了,所以这里的人都没有看出来,只有满脸惊愕的黄乙才知道是袁来的身体猛然缩小了,不过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了。
因为躲过了这一剑的袁来已经将拳头贴上了他胸口,一股无比澎湃的巨力在他体内爆发出来!
黄乙没有被打飞,由于力量太大他的胸前肋骨被打断,体内元气纷纷崩散,只是瞬间运行元气的两道主经脉就被纷纷断裂!他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鲜血从口中吐出,眼中唯有难以置信。
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一拳,就打散了他二境修为的所有元气,更是震断了体内经脉!
这怎么可能?
袁来淡淡收回拳头,轻轻一推,黄乙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就砰然栽倒。
他没有死,他毕竟是二境修行者,但是这一拳的伤势已经足够让他在床上躺个三五月,这就已经足够了。
第一场的时候他一拳了结,如今是第二场依旧只是一拳,很潇洒。
不过可以看的出来黄乙的确比上一个对手更强,因为这一拳…
他用了十成力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