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二指莲花】
鱼死了,所以答案就变成了唯一。
陆九迦脸色难看,只见袁来笑道:“请问我答得对不对?”
毫无疑问他的回答堪称完美,唯一的瑕疵就是……鱼死了。
陆九迦愤愤地将死鱼扔开,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精心为道林准备的问题竟然被这不知名少年解答了,这题对道林而言很难,但袁来出来解答就毫无负担。
呦呦恍然大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袁来小眼睛显出崇拜之色,本来无解的两难问题竟然也可以这么解,这真的出乎人意料之外。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三藏,但是他看了看袁来终究没有说什么。
而最恼怒的当然是陆九迦,他方才还嘲笑过袁来等人不懂禅语,此刻却面临这等境地,袁来的回答不按常理,不遵规矩,但是他终究是答出来了,而且无可挑剔!
“你真让我意外。”陆九迦冷笑一声,看了安坐如素的道林一眼,心中更是火大,本来被压了一昼夜的火气已经让他本就很差的脾气变得更加恶劣。
“是么,那不好意思啊。”袁来淡然笑了笑。
“好,很好。”陆九迦忽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而后竟退后几步道:“本来我是路过沃洲山听闻道林上师大名,所以一时兴起上来讨教,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竟然就这样向道林微微施了个象征性的礼仪,然后便道:“告辞。”
说完竟然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师兄……”两个栖光院弟子纷纷一怔,这明显是意外决定,不过陆九迦当真是个干脆非常的人,说走就走毫不拖沓,只是在路过袁来身边的时候,一道神识忽然落在袁来身上,那是一句话,六个字:我在山下等你!
袁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敌意。
自己让他丢了面子,所以要报复?
袁来心里笑了笑,不再在意。
闲云斋中的几个人静静目送陆九迦离去,都感到很莫名其妙,但结合外界传闻也不算意外,叛逆少年陆九迦性格桀骜,情绪时如烈阳时如阴雨,就连栖光院的师兄弟都没几个能摸清他脾气的,如今果断离开也只是让人意外了一下而已。
“悟德,送送客人吧。”坐在蒲团上的道林终于说了一句。
悟德领命出了门,闲云斋中就剩下了不多的几人。
“三藏,你去沏几杯茶过来。”这是第二句。
三藏亦点头离开。
等三藏也转头离开了,谢采薇便拉起呦呦的手淡淡开口道:“禅师,我们就先出去了。”
道林微笑着颔首道:“山上风景还很不错,你们可以随意走走,不必顾忌。”
“多谢。”
如此,谢采薇和哟哟也消失在闲云斋之外。
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坐在桌子后,少的站在房间中。
道林静静凝视着少年,少年亦静静回看。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沃洲山,吹动了天上的云、山上少女们的发丝,吹动了那一片竹林细叶,也吹动了闲云斋的门扇,两扇门缓缓闭合。
被谢采薇拉着的呦呦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见那两扇门合拢的最后一幕,等两扇门彻底合拢,就再没有人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影,听到里面的话音。
最起码,在这世上能破开这两扇门的人寥若晨星。
……
……
悟德目送着陆九迦进入竹林然后他就停下了脚步,他的身边忽然间走来一个青年僧人,他穿着素白的袍子,后背上背着一张画板。
“五师兄。”悟德双掌合十施礼道。
站在他身边的是沃洲山道林第五弟子悟生,人如其名,悟生、无声,他一直是个极少开口说话的人,甚至在悟德记忆中自己这个五师兄一月下来说的话也很少超过三句,然而今天他却忽然开口道:“二师兄下山去了。”
悟德一怔,随后看了那没入竹林中的三个人若有所思。
他苦笑道:“我就说,依二师兄的脾气是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的。”
悟生微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背着画板一步迈出便不见了踪迹,却已不知身在山中哪一处了。
……
当脸色冰冷的陆九迦沿着山道回到自己马车停靠的地方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个提着扫帚的胖大身影,胖和尚正坐在一块青石上,静静坐在山道中间。
往下,是下山的路,往上是沃洲山小禅寺,想要下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当然,即便是有第二条路,陆九迦又怎么可能会走呢?
山道两侧种着许许多多的枫树,此时已到九月,初秋,枫叶虽然还未见红但是也不再是纯粹的绿色,或许再等一个月,这山道就会变得极为美丽。
可惜现在,只有肃杀之意。
两个栖光院的弟子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下山的脚步,只有陆九迦面无表情继续向下行走,很快就来到了悟能的面前。
“你要打架?”他皱眉问道。
悟能圆润的脸犹如一盘满月,因为脸大所以他的眼睛显得很小,却十分有神。
“不打架俺等在这做什么?”悟能淡淡说道。
说着,他就从青石上站了起来,这一站,陆九迦就仿佛看到了一片阴云盖顶!
“很好!”陆九迦怒极而笑,他方才还打算等在山下好好收拾一下那与他作对的少年,却不曾想山道上竟然已经有人在等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乃世间争斗不休之表现。
陆九迦脸色一寒,满腔怒意勃发,他身上元气轰隆炸响,双手捏印,满身的皮肤甚至是须发皆瞬间染成金黄!
而最令人吃惊的便是他那双天生的淡金瞳仁,此刻也散露光华,双眼中一道犹如实质的怒意化作阵阵威压四散而去!
怒目金刚禅!
悟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对眼前异象视若未见,他只是慢慢将扫帚放在一边,然后淡淡地看了面前人一眼,再之后探出两根粗苯的手指,就那么直直向陆九迦头上点去!
二指探出,指尖有璀璨莲花显现!
陆九迦脸色一变,急忙后退,却发觉身体已被禁锢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二指莲花从天而降点在他眉心,而后他浑身猛地颤抖起来,眼中怒意霎时间崩碎成一片茫然,他张了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血珠迸射到悟能衣衫上便被弹开,不留一丝污垢!
碾压!
境界的碾压!
悟能淡淡收回了手,却只见双目失神的陆九迦扶着胸口问道:“你这是什么禅?”
“二指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山、海、经】
“沃洲山还是很大的,这一片的山头都是我们的,包括那片竹林、放鹤峰、白马峰、后山的中空山洞,再往南山涧里还有条小河,西边的那片云雾后还有更美的景色,这里没什么地方不可进的,你们可以随意走走。”悟德指着附近的山头介绍道。
呦呦一听立刻眼睛一亮,也不管其他人直接撒开腿就欢呼着跑开了,谢采薇静静听完,苦笑着看着呦呦燕子一般飞去,她想了想忽然道:“我在家里就看过许多禅师写的山水游记和禅宗典籍,历史掌故之类的书,可惜家里买不全,这里……”
悟德点头含笑道:“是想看师父的著作么,那跟我来吧。”
禅宗修行者十分喜爱著书,其修为越高的就越喜欢写出累累著作,道林禅师更是其中笔耕不辍的典范,他不仅精通历史掌故,对禅宗经典的研究更深,这个时代恐怕无人可出其右,再加上他喜欢游历大江南北,也写了许多精彩的游记更是让谢采薇很喜欢,当然其中最重的还是关于修行感悟的书籍,道林每完稿一册便欣然赠与友人,毫不吝啬。
《圣不辩之论》、《道行旨归》、《学道戒》皆是道林所著的修行经典,虽非道**法,却是寓大道于文字的书籍,颇为精妙。
“师父最近在注释《逍遥篇》,已经写完大半,都放在这里,再往里右侧是师父其余的著作,左侧则是收藏的经书,倒也没有什么禅法道法所以你大可以随意看看,不必顾忌,平常我们也经常来这里拿书看的,对了,出门往西穿过云雾就是一片花园,里面有石凳,想要看的话拿着书去那里可以坐。”
悟德指着一间小屋介绍道。
说完,他微微一笑便退去了。
谢采薇微微闭眼,吸了口这满屋书香墨香不由心中安定,出来这么久随身带的几本书她已经来回看了三遍,实在是有些腻了,此时看到这一间书屋感觉自是非常舒适。
她深知流连迟疑往往会陷入选择困难,因此只是想了想就伸手将那一叠整齐的《逍遥篇》注释文稿取在手中,略微扫读便惊叹莫名。
若是平常不喜读书的人看这种文字必然深觉枯燥,但谢采薇已是经年书虫,审美口味早已上升到了一定境界,寻常书籍已然入不得眼,反倒对这种枯燥而又深刻的书籍很是喜欢。
她只是略翻看了几页便被吸引,想了想将一叠书稿抱在怀中,看了眼西边云雾轻轻跨入其中,穿过那盘亘于峰顶的云雾她便看走入了一处略低凹处,这里清风只有几缕,阳光照耀而下一片花海扑面入眼而来,也不知是多少种奇妙品种的花卉,在这里竟然生长得极为水嫩鲜艳,摇曳生姿,当她痴痴地走入花海中的小路,便被清淡却又直入肺腑的花香熏染得脸颊微红。
走了一阵便看到了一处开阔地,正中却不见石桌石凳,而是竟然驾着一架……
秋千。
谢采薇抱着书稿,雪白小脸颇为惊喜地仰起,从这秋千的骨架由上而下看到下方悬挂着静静的两只藤木座椅。
她站了一阵才小心地坐下,轻轻用小脚撑地,那秋千就轻轻摇摆起来,她轻轻惊呼了一声,见无人看到才放下心来,荡了几荡她又忽然想起袁来曾经给她出的那道算术题,由是露出微笑。
花海里安静又美丽,她荡了一阵便将书稿放在膝上,安安静静阅读起来,秋千荡得幅度越来越小,她念过的文字却越来越多,《逍遥篇》本是修行经典,历史上注释的人却并不多,只因为其文字太缥缈,纵有感悟亦难具现,道林实在是修为精深,文字深刻,略略几笔便将其本缥缈的面纱掀开,直面真实,偶有心得体会更如海滩上的珍珠贝壳般让少女叹服不已。
她黑色的道袍摊在秋千上,雪白的小脸专注地逐字逐句阅读,专心的人往往会忘却身外,沉浸不能自拔,谢采薇就是这样,就因为如此,当一个女人沿着花海的另一边悄然行走来的时候她没有发现。
等女人来到她身边的时候依然没有发现。
直到女人站在了她身后,安静地低头看着她手中文字……她依旧一无所觉。
谢采薇毕竟是修行者,纵然沉迷于大道感悟中也不该直到此时还察觉不到,所以这总该有个原因。
其实,如果女人不想让她发觉,那就算她睁大了眼也无法发觉。
时间缓缓流逝,谢采薇心神彻底沉入《逍遥篇》中,很久很久才翻动一页,女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动,那含着岁月刻痕却依旧美丽的脸上却渐渐露出笑容。
终于,谢采薇从书中醒来,她疲惫地看了看天色,发觉太阳已于空中移动了好长一段轨迹。
“累了吧?”
谢采薇惊愕地回头看去,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显然是个妇人,年纪虽看不出,但从气质上可知她年纪已不小,或许已近半百,虽然从容颜上依旧与三十妇人相差仿佛。
妇人带着笑,很温和地问道。
她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暖意,让任何一个人都难以厌恶起来。
“啊,您是……”
妇人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而是笑道:“喜欢读书?”
谢采薇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
“你这般年纪,能定下心看这样的文字很难得。”妇人忽然说道,语气很认真。
这让少女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里有本书,却不知你要不要看看?”
在谢采薇惊讶的目光中,妇人如此问道。
“我……”小姑娘觉得自己不应该很快地给予回答,但是妇人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已知她心事。
她就一伸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本书来,那册书是墨色封皮的,显得有些古旧,一眼望去仿佛它已历经人世风雨。
一种很奇妙的吸引力让谢采薇下意识盯住了这本书。
它没有名字,只有黑色的如同她衣衫一般的封皮颜色,再有的便是厚厚的雪白书页。
妇人将其递到她的手里,她下意识接过,然后抬头看了看她。
仿佛那妇人充满鼓励的眼神给予了她勇气,谢采薇深吸口气,接过,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
阳光洒落书页,显出一片日光斑白,那纸张上却毫无字迹。
竟……是本无字书?
不!
它是有字的!
谢采薇敏锐地发觉那白纸上有着两个极淡极淡的字,淡到几乎用眼无法察觉!
那是……
“山……海……这是什么?”
妇人微笑,道:“那是……山与海……在山与海的那一头有……”
“有什么?”少女追问道。
“有……光阴!”
【作者按】其实本来想写的是:在山的那头海的那头有一群大水比……这句话是以前水帖吧时候看到一个水货经常发的,记忆深刻,另外今天上午两小时、下午三个半小时的补习课,上得好累。。(未完待续。)
今日无更
明天有两门考试,后天还有一门,刚才写了一些,又删了,静不下心,忐忑,毕竟人生第一次挂科,一挂挂三门,感觉也挺新鲜的…
安心复习,今天就不强写了,等考完了放松下来再多更一些。
此致敬礼,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黑云压峰】
穿过竹林,胖和尚手里依然拎着那一把破扫帚,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沃州山小禅寺门口,一身僧衣的悟德正站在那里。
于是他就停下,看了眼闲云斋紧闭的门,问道:“还没出来?”
“还没出来,那个金色眼睛的家伙呢?”悟德问道。
“走了。”胖和尚说的坦然,风轻云淡。
悟德仰慕地看了眼自己的二师兄,然后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师兄,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没有……吧。”悟能抓了抓头顶并不存在的头发,想了想如此回答,说完仿佛还有些犹豫,再想了一次才郑重道:“嗯,没有。”
悟德吞了口吐沫,看了眼山下的密林心中叹了口气。
“行了,那我也该去做饭了,唉你说中午要不要做些肉菜,总是素菜白粥我怕客人吃不惯。”胖和尚也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就在两个师兄弟在小禅寺门口郑重地讨论中午要不要做些肉菜这个终极命题的时候,紧闭房门的闲云斋中早已空无一人。
……
……
袁来站在山巅,静静地看着不远的几步外的到悬崖深渊。
这里无疑是极高的,他低头可以看到那悬崖下缭绕的云雾,密集而不透光,隐隐的他只能从中窥见一抹绿意,却不知是一根草还是一道藤。
道林就站在他身侧,两袖清风、如松,也不知为何,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悬崖下云雾汹涌,然而当他来临,那云雾便停滞了,宛若从奔腾的江化为平静的湖。
“所以说,您从我刚刚达到山脚的时候就知道了我的来意?”
道林摇摇头,笑道:“我只是察觉到了你的那把剑,我认得它,所以我猜测你应该与云宗有渊源在。”
袁来摇头,说:“它是一把刀,不是剑。”
道林笑了笑,说:“也许吧。”
袁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既然您如今知晓了我的来意,那能不能让我见一下……”
“当然,只不过不是现在。”
袁来皱眉:“为什么?”
“因为即便是你现在见到了她,也没有什么用,你说你受云宗长辈指点前来沃州山寻找传承,但是……你可知你那位前辈究竟是要你寻找什么传承?”
袁来一怔,李青绾让他来沃州山寻找当年云宗大师姐,说的是要他找那个女人学习云宗传承,李青绾说她擅长的有限,所以才教他来学,不过此时听道林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样。
“你,对云宗了解么?”道林忽然问道。
袁来沉默,然后摇了摇头。
他虽然被动地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云宗宗主之位,但是却对自己这早已覆灭的宗门了解极其有限,当然这段日子他也旁敲侧击地从谢采薇嘴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云宗的事情,但是那毕竟是太粗浅了,而且作为一个小宗门云宗本来流传于世的消息就极少,更何论它已覆灭二十余年。
即便是真的有人了解云宗来历,那种人也是不好寻找的。
道林叹了口气,却似乎并非是因为袁来的答案而叹,而是为云宗而叹息。
“总之,等时机成熟了,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接下来你就住下来吧,将我交给你的那神识锻炼法门修行好,等你达到要求了我们会告诉你一切。”
就在袁来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全盘托出之后,道林便以神识之法传授给他一种锻炼神识的法门,没有名字,只有一段段文字浮现于他脑海,神识是一种与元气不同的力量,它很少被用于战斗却在某种意义上比之元气更加重要,不同的人修炼不同的神识法门都会收获不同的结果,在某种意义上神识是灵魂的一种延伸,袁来刚刚开启识海,刚刚将神识稳固下来,此时最缺的便是一种凝练神识的法门。
“《黄庭径》中虽然也有凝练神识的法诀但是却并不很好,最少……比我交给你要差上一些,所以……”
“我要怎么做?或者说,怎么样才是达到要求?”
道林指了指这山崖,淡淡道:“什么时候你的神识可以探到这山崖之底,就算合乎要求了。”
袁来脸色郑重地点点头。
道林微笑,然后如风般散去。
这样,这处山崖就只有袁来一人。
他想了想,盘膝坐在悬崖边缘,低头就能看到那缭绕的云雾,道林一离开那云雾便翻涌起来,就仿佛是一只只粗壮的云雾之龙,风声过崖,便有呼啸之声,宛若龙吟!
他闭上双眼,开始吐纳,慢慢沉入冥想之中,灵台依旧空明如镜,不染尘埃,他先看了看全身经脉,淡淡的元气不停在经脉间流淌,一切平静,神识笼罩下的身体每一道经脉每一滴鲜血都清晰呈现在他眼中,最值得注意的则是那颗一世赠与的心脏,似乎自从离开京城这颗心就再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它生长在血肉里和自己的本心一同跳动,交相辉映,极为奇特。
其实……袁来一直对这颗外来者抱有某种警惕,但是时间越长这种警惕也就不由得减弱,到现在他看待这颗心已不觉异样,仿佛它本来就生在于此。
例行巡视身体之后,他就开始记忆脑海中的文字,当他熟记之后就开始调动神识按照那法诀的方式开始震颤!
试着用神识震颤到某一个临界点,而后他便将神识外散,撒入悬崖云雾之间。
那奔腾翻滚的云雾有着可怕的力量,当他的神识试着触碰那云雾就感到了一阵寒冷,再深入就是阻碍。
就是阻碍,袁来发现那云雾竟然对神识有着极大的黏着性,他一进入就只觉陷入泥沼,寸步难行,于是他只能继续将神识震颤起来,这才得以深入。
天上风和丽日,坐在崖畔的少年却皱起眉头,渐渐他便沉入这种修行之中,那初生的神识也在修行中慢慢成熟,坚硬。
天上烈阳每滑行一段轨迹,他便更深入云雾一分,然而这悬崖究竟有多深?
他不知道。
也不必知道。
中午的时候,呦呦拎着一只食盒艰难跋涉到这里,然后她眼睛一亮便跑到袁来身边蹲下,左看看,右看看,用手在他眼前晃啊晃,袁来却一无所觉,呦呦大感无趣,便打开食盒拿起筷子,皱着小眉毛苦恼了一会儿才终于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她小心地盛好饭菜然后扳开袁来的嘴,硬塞进去,陷入修行中的袁来虽然全部心神都放在悬崖下,但是身体依旧有本能在,他木然地咀嚼了一下,然后吞下肚中。
呦呦又盛好了一勺……
少年坐在崖边不动,太阳打下来,呦呦就只能苦着脸撑了把伞,然后她就与袁来背靠背,躲在纸伞之下一起沉默。
许多次呦呦实在呆着烦了就想把少年摇醒,但是想想那道林老和尚的嘱咐就只能皱皱鼻子。
天黑了之后,袁来依旧打坐不动,天上星星出来了,他依然不动。
呦呦满脸困倦地又一次来到崖边,她看了看,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在照顾一颗石头。
这颗石头在白天享大日精华,在夜晚享受月华普照,却一动不动,只是他的脸上只有第一天是皱眉的,再之后就一直是舒展的,安然的。
没有人知道袁来打坐第一天究竟探入悬崖多深。
这里仿佛离开了尘世,只有一个打坐少年,和按时送饭的小丫头。
呦呦忽然感觉好寂寞,因为不只是袁来变成了石头,采薇姐姐也一样,自从她迷迷糊糊抱着一本破书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看那本书,百天映着日头看,晚上映着烛火看,往往等蜡烛烧干了她也不记得去添,于是这添油的任务也担在了呦呦肩上。
还有三藏,自从回来之后就只管念经抄经背经书,似乎这个小光头每天的生活里只有经书这一样东西,所以也不和呦呦玩。
呦呦很寂寞。
但是她也有高兴的事情,比如那个做饭的胖和尚,三藏的二师弟就待她很好,她说想吃肉了那胖和尚竟然也能给她弄,只是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破戒律?
还有那画画的三藏五师弟,总是背着画板满山跑,呦呦说你能不能给咱画张像呀?那和尚却不答应,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所以呦呦很寂寞,直到她某天偶然来到了沃州山的某处山坳,那里竟然生活着许许多多的马和许许许多多的鹤。
呦呦尤其喜欢和那些鹤玩,而神奇的是那些连三藏都不让碰的鹤竟然很喜欢她,于是呦呦的生活就变成了喂鹤、喂马、喂采薇、喂袁来……
“这样的生活可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呦呦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满脸的哀怨,今天山里起了雷雨,于是呦呦又背着雨伞给悬崖边的石头打伞。
她看了眼悬崖边的一颗石头,数了数上面自己刻的道道,于是知道了这是袁来修行的第十天。
“已经十天了啊……”
呦呦摇着头看着旁边的已经脏兮兮的少年,心里只纳闷自己明明喂了他那么多东西咋就不见他上茅厕呢……
转着奇怪的念头,她就看到了天边袭来的黑云。
其中隐隐显现电光,呦呦有些害怕地一缩脖,她至今还在默默积攒元气,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在袁来的帮助下踏入了一境,但是毕竟她年纪不大,难以定下心修行,所以元气一直欠缺,所以一直只是在闷头攒元气,不过即便只是这样她也已有了超过普通人的感知。
修行之人才能最真切地体会到雷霆之恐怖。
“这么黑的乌云……”
呦呦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小的伞,觉得很不踏实。
“要下雨了啊。”
道林站在闲云斋的窗口,他的双眼中倒映着天边的黑云。
“看来这雨不小。”一个妇人来到了他身后。
“是啊,不小,天也真的入秋了,这场雨过后恐怕山道两边的枫树也该红上一些了。”
“秋雨性寒,可别把他冻着。“妇人有些担心地说。
道林摇摇头,笑道:“修行之人,哪能暂避风雨?即便是避得一时,难不成还能避开一世?”
妇人笑道:“在世人眼里,你可是避开了许多风雨了啊。”
道林苦笑一声,轻声道:“独善其身说来容易,但做起来……难啊……”
说着,天边一阵闷雷滚滚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仙葫】
袁来看着周围,这里早已经没有云雾,事实上那层云雾只是在山崖的上层凝聚,他足足花了两天时间才穿过那片区域,而后就试着踏入深渊。
山崖很深,一眼望不见底,他的神识不断下落,触摸感知着四周的一切景物,那是种奇妙的体验,但也是极累的,穿越雾气层就将他的神识力量削去八成,于是等他穿越雾层后竟然没办法返回,若是按照这个消耗速度计算,没等他返回这全部神识恐怕就要被消磨尽了。
所以他无奈地继续以道林传授的神识锻炼法修行,等终于将神识恢复了大半想了想才决定继续向下。
四周唯有山壁和青藤,十分单调,若是一般的少年性子恐怕呆的久了会腻的恨不得立即返回,但是袁来终究不是个单纯的少年人,他耐得住寂寞,因为他知道唯有耐得住寂寞,才能熬到收获的最终时刻。
而随着神识向下探索,那和身体的感应就越来越弱,这是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个虚无世界,袁来甚至想起了那踏入太空的人类,漂浮于漆黑的宇宙中,眼中只有无数或大或小的星体,那种与世隔绝的恐怖感觉很容易将人的精神压垮。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却越来越糊涂,等他感觉过了好久之后,终于猛然间发觉神识已与本体只有一丝牵挂,用一个很不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丝牵挂细弱游丝。
而这时候他也惊喜地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到达了悬崖之底?!
他本来浑浑噩噩的精神顿时一清!神识是无形的,铺展开覆盖着四周所有,而此时他试着将所有神识收拢,于是一个虚幻的身影在崖底显现出来。
道林教他锻炼神识,以抵达崖底为要求,此刻似乎已经达到了?
不过这丝惊喜只是在他心头停留一瞬便消失无影。
因为他忽然发觉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元气波动。
他此刻神识收拢,因而感知不清,只能谨慎地向那个方向移动。
地上是乱石荒草,鲜有野花,袁来小心地踏过草地,穿过荆棘,终于……
他看到了一间破旧的草房。
那房子似乎很久都没人住了,因而显得很荒凉,茅草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所以竟然显出淡淡的灰黑色。
但是真正吸引他目光的却并非这草房,而是房前一片空地上生长的那一道青藤!
青藤的两端附着在石柱上,在两根石柱之间横跨,那青藤并不粗壮,在这相对贫瘠土地上想必生长不易,藤上叶片却碧绿,闪烁着极其明亮的光。
就在这光彩下,袁来竟然看到了那青藤上生长了七只小葫芦!
葫芦是彩色的,从左至右每一只都颜色不同,竟然是按照彩虹七色分布!
崖底也有清风,清风拂过青藤,七只葫芦便轻轻摇摆,宛若铃铛……
而袁来,已经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葫芦……娃?”
……
……
“所以你在崖底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闲云斋里,妇人忽然问道,但是没等道林回应她便笑道:“让我猜猜,难道是释迦牟尼八岁金身?还是舍利子?还是……”
道林淡笑着摇头,说:“都不是。”
“哦?”
“你送了谢家小姑娘一部山海经,我要送的当然不能比那个差,金身是好的,但他不修禅,便是无缘,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将那仙葫之子送他最好。”
“啊,是那样东西……”
道林点点头,淡淡道:“那虽不能助他寻道,但是与人交战总能多些把握。”
妇人点点头,说:“不错。”
道林却忽然道:“那姑娘根基真那么好?山与海对她恐怕太深奥。”
“王谢家族,想想其两位先祖,哪个不是根基雄厚的人物?她……很好,我看着很喜欢。”
道林有些意外,笑道:“不如将她收入寺中?”
妇人假意嗔目,道:“人家小姑娘可不能做尼姑!不过……若是她能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我倒是不介意将手中几卷书都教给她。”
妇人叹了口气,道:“我这一身修为有限,云宗传承只学了个半途而废,也只有这几卷书可以拿得出手了,就当……报答吧,几百年前我云宗祖师驾鹤西去天门关,一去不复返,多亏王谢两位大人照拂,虽然那都是百年往事,云宗至此也已覆灭,但是这个情还是要还的。”
“恩,理所当然。至于那袁来……”
“那是我侄儿!”妇人忽然道:“也是我云宗二十八代宗主!”
“所以?”
“所以,你当然要帮他,不遗余力地帮他!”
……
……
葫芦娃?!
袁来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从没有如今天这般无语过。
这崖底神妙的青藤本应该是一派神秘景色,但是那藤上的七只葫芦实在让他提不起敬畏之心。
袁来走过去,站在藤下,终于真切地感知到了其中波动,那波动竟然并非单纯的元气激荡,而竟然是如生命般的律动!每只葫芦中都仿佛有心脏在跳动,那青藤也宛若活物,时刻在呼吸吐纳,吞吐元气。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那红彤彤的大娃,然后目光逐次扫过,直到看到最小的一只紫色七娃。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平复心中的情绪,然后他开始面临一个新的问题,这葫芦……是做什么用的?
他试着说了几句话,却无人应答,他试着用神识探入却发觉自己本来非实质的神识竟然宛若实体一般握住了那葫芦!
袁来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这葫芦和藤蔓恐怕也并非实物,或者也只是精神造物?所以自己才可以触碰?抓握?
他这样一想,顿时有些忍不住地用手摩擦着那红彤彤,个头显得最大的大娃,摸了半天终于一狠心掐住了葫芦茎,一用力!
顿时……红色葫芦便从青藤上掉落下来……
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葫芦只是稳稳地落在他手心,仿佛正在沉睡。
而那葫芦茎断裂处,青藤中竟然滴落几滴液体,绿意盎然,袁来没注意便被那几滴汁液滴落在身。
然后,他就惊讶地发觉那汁液化开,汇入他身,他的整个神识竟开始疯狂地壮大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惊雷】
呦呦紧张兮兮地站在山崖边缘,看着天边黑云推移而来,天色也随之暗沉,她瘦小的身子在风中晃了晃却终于稳住,她的手里有一把大伞,撑在她以及袁来头顶,但是此刻随着起风,她忽然觉得这伞八成挡不住什么雨水侵袭。
因为雨丝明显会是斜的,那不仅会打湿鞋子和衣裳,还会将秋天的寒意刺入他们的身体。
呦呦有些想离开,但是看看那依旧一动不动的少年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若非他的胸口在起伏,呦呦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山崖附近的雾气也仿佛感受到了天威,纷纷开始躁动,翻滚,怒吼,那黑云却依旧毫不所动地推移而来,天光彻底散去,先是狂风将哟哟的伞吹得欲倒,接着就是天地间猛然亮起的一道闪光!
闪电无声,将整座沃洲山洒遍银白,只是一瞬就重新暗下去,接下来到来的就是雷鸣。
“轰隆!”
仿佛从遥远的天边,又仿佛就在身侧,那雷声轰隆其威如山海,呦呦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和袁来紧紧靠在一起,然后那伞面就低矮下来将他们两个完全覆盖笼罩其中。
就像一个罩子,藏在里面的呦呦还没来得及舒缓一口气,就惊觉有豆大的雨滴疯狂砸落伞面!
大雨倾盆,轰然洒落满山。
那满山的枫叶被雨水击打摧残,慢慢褪去更多的绿,染上更多的红。
在轰隆声中诵经的三藏爬起来好好关进门窗,他拿起小锤欲敲打木鱼却颓然放下,山中闷雷竟然连绵不绝,木鱼的声音再大又怎么可能大过雷声?当然,如果敲木鱼的是师父那当然是不同的。
抱着书全部心神皆沉入的谢采薇早已不知身外之事,她的心神沉在那一片山海之间,身体却因闷雷而自然抖动了一瞬。
闲云斋的窗子依然是敞开的,但是无论是风还是雨皆吹不进半分,道林站在窗前,清矍容颜在闪电中显出雪白。
没有人知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思考大道终极,或许只是在想晚上吃什么小菜,又或者……在观察着某个少年。
呦呦的伞丢了。
一道炸雷让她下意识松开了手,于是在风中那伞就被吹飞了,吹落悬崖,在云雾中翻滚了一圈就消失不见了。
雨水倾盆几乎是瞬间就将两个家伙淋得湿透,呦呦却没有大声吼叫而只是惨兮兮地撇撇嘴,被风雨淋这种事她也不陌生,此时两个人都被淋透也没有补救的必要,呦呦想了想就想回去,却被接下来的一串连绵不绝的雷声吓得不敢动弹,只懂得躲在那盘坐如石的少年身后。
她看看袁来,发觉他依旧一动不动不由感到几分委屈,于是她扭过头看向远方,远方雷霆连接着天地,就像一根根雷霆大柱,贯通天地。
这是天威,呦呦听说上古时候修行者还有度雷劫,她想不出什么人能在这雷霆下活下来,那肯定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她这样想着突然被一道闪电照得下意识闭上双眼,然后她那修行者的直觉忽然让她感到极度恐怖!她睁开眼惊恐地看到一道粗如龙卷的雷光竟然向他们两个降落而来!
从远处看那就是一道紫色电光垂落沃洲山。
呦呦惊恐地叫了起来,吓得蜷缩起来!
然而下一刻那恐怖的力量却并没有降落在她身上!
两道绿莹莹的光罩忽然撑起,将她和袁来好好地保护在其中,她惊讶地发觉那两个光罩分别来源于她以及袁来身上的那枚云朵玉坠,此刻玉坠闪亮着动人的光泽,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将那道雷霆荡开。
她大大的眼睛中映着光芒,这一刻除了后怕和惊喜之外竟然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触。
道林收回目光,原本抬起的右手慢慢放下,这雷霆当然是意料之外,但有他在这里,就算这雷再大又哪里会真的伤到悬崖上的两人?
被荡开的雷霆滑向了悬崖,而后仿佛是老天在宣泄怒火,数道粗粗的雷霆电光集体落入悬崖,将所有的雾气都撕得粉碎,一时间呦呦呆呆地看着那化作一片雷海的山崖外一动不动。
终于,雷霆消失了,这一阵雨也在疯狂中洒尽了,道林挥了挥手袍袖,那失去了威力的雨云就被吹得推移离开,黑云散去,露出太阳天光。
当阳光洒落悬崖上的两只落汤鸡,呦呦终于从出神中醒来。
“感觉到什么了么?”
耳边有声音轻问。
呦呦下意识回答道:“恩,我心里好像有了一些很奇怪的感觉。”
“恩,那是好事。好好体会它。”
“哦,知道了。”呦呦点点头,然后一怔,才反应了过来,她惊喜地扭头看去,就看见那盘膝而坐的少年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容,其一双眼却无比明亮!
……
……
枯坐十天,袁来的身体是疲惫的,幸好有元气养练也不算过分,他的精神却是和**相反,旺盛到了极致,体现在眼神上就是极为的亮,也异常的锋利!
袁来感慨地起身,和呦呦一起向小禅寺走去,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一幕。
他在崖底神识暴涨,之后就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那危机感来自身体,于是他便干脆地借着神识暴涨的劲头化作烟气冲霄而起,却不想一头扎入雷霆中,那雷霆对神识杀伤力极大,幸好他神识暴涨,一口气从雷霆中闯出来钻回身体,这才算安全,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他此刻的神识却隐隐有着一丝雷霆属性,十分狂暴,富有力量。
不过相比于神识的变化,他最关心的则是此刻在头脑中新开辟的识海上空,那悬空的一根青藤和上面剩余的六只葫芦,在返回之前他便硬生生将青藤拔起带了回来,此刻除了那六只外,还有一只单独的红色葫芦漂浮在识海之中。
对于这葫芦他心里还是奇怪的紧,不过想想等见到道林估计也就知晓了,更关键的是此刻他应该也能够见到当年云宗的那位大师姐了,他相信她一定可以解开自己的许多疑惑。
雨过天晴,当袁来和呦呦返回小禅寺门口,就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那里,他手里端着两碗热汤,见两人走过来便递过去。
“秋雨性寒,先喝碗汤暖一暖。”
袁来看了她一眼,“您是……”
女人淡淡一笑,摇摇头,说:“先喝汤吧。”
袁来点点头,温热的液体入胃,他浑身便透出无比的舒爽,当汤水喝干,道林便悄然而至。
“探到底了?”他问道。
袁来点了点头,问道:“我用了多少日子?”
道林闻言满是赞叹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说:“十天。”
“我能问一句…这速度是快还是慢吗?”
道林笑了:“不慢。”
“哦。”袁来点点头,他却不知此刻道林心中并不平静,十天时间将神识锻炼到这等地步,这速度可不是不慢二字可以形容的,这等速度若是传扬出去任谁不得赞叹一句天才?
“那…”
道林叹了口气,看了眼身旁的女人,说到:“你跟她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祖师】
小禅寺里有座闲云斋,它的名字不是乱起的,而是自有讲究——原来道林的妻子也就是云宗大师姐就叫做闲云。
姓赵,赵闲云。
赵闲云的容貌并不出众,从脸孔上看即便是年轻时候恐怕也只是中等之姿,但是她却很美,美在身上的气质,温婉如秋风,目光如秋水。
袁来默默跟着她走进了一间屋,然后亲眼看着她对自己微笑,李闲云的目光很温柔,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而是那种长辈看待子侄的亲切和……一丝感慨……
又或者……还有些……隐隐的激动?
袁来忽然发觉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复杂。
“能把月中鹤借给我看看么?”赵闲云忽然问道。
“当然可以。”袁来连忙将腰间佩刀摘下,双手平举递了过去,赵闲云接过,细指划过刀鞘,那眼神便又柔和了数分。
良久,她才递了回来,慨叹道:“我离开云宗已经好多年了。”
赵闲云这一声叹饱含思念,袁来听得出其中的情感,所以没有搭言。
“你问吧,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时间很多,你慢慢问,不急。”赵闲云终于说道。
两个人坐了下来,互相对视,袁来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曾经进入了一个地方,那是一片藏在云中的群山,好像是一个很久都没有人打扫的宗门,我想……您应该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赵闲云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那里啊……就是云宗的宗门旧址,恩,是真正的云宗宗门所在!”
不等袁来表露疑惑,她便继续说道:“我从头给你讲吧,你知道云宗从建立到今天已经多久了么。”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淡淡道:“三百余年了,准确说应该是三百八十二年,大启宗门无数,大大小小建立又毁灭,时间能有一百年就已经算是中流,二百年不亡则可称底蕴丰厚,三百年往上的传承不少,但是那只是指传承,传承和宗门是不同的,只要立宗功法还有人修行,那传承就没有断,但是宗门却可能早已覆灭,就像云宗……传承还在,但是宗门已经不在了。”
“宗门能屹立三百年往上不倒的极少,能保持宗门地位不衰的更是寥寥无几,北宗、南宗都就是这样的大派,而云宗……它开山门的时候大启还不存在,它是辉煌过的,我云宗祖师是当年整个大陆最强的那几人之一,云宗当年也曾是大陆第一宗门,比如今的南北宗门更加强大,当然,那个时候云宗还并不是纯粹的女修宗派。可惜后来经过了很多我不了解的变故,导致云宗从强盛转为衰落,到了二十年前就已经衰落成了很小的宗派,如今更是消失了。”
“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云宗最重要的东西不在了。”
说到这里赵闲云看了眼月中鹤,说道:“云宗真正的宗门其实是开宗祖师创造的一片小世界,就是那沉浮于云海中的群山,但是后来在一系列变故中那真正的宗门却被封锁了,你既然进去过就应该发现了其中那些殿宇楼阁很多都有着封印,那封印无人可破,于是整个宗门的底蕴珍藏都被封死,再无人可以取出,就比如最重要的道法秘籍,藏经楼共三层,可是从二层起就被封住了,整个云宗无人可以破开,就因为如此,宗门的实力大幅削弱,本来即便是那些楼阁珍藏被封,山门中依旧有许多奇妙之地,比如那元气泉眼,后山的临渊等等,那都是让人垂涎的宝地,可是随着楼阁被封印,原本的云宗弟子却开始逐渐被那片小世界抛出!先是普通弟子,再是内门弟子,长老,最后甚至只有宗主一人可以进入,还不是肉身进入,只能是神识潜入!就仿佛所有的人都被抛弃了一般!”
赵闲云吐了口气,道:“于是云宗彻底开始了衰落,那唯一能进入山门的钥匙也就是月中鹤就成了每一代宗主的传承物,之后的很多宗主都试图进入云中山门解开封印,哪怕是带出一点点其中的珍藏都足够宗门享用许久,可惜,没有人成功过。于是云宗彻底衰落了,变成了不起眼的女修宗门,直到后来消失。”
袁来怔怔地听着,小心地掩饰着心中的波动,当他听到赵闲云说那封印的时候心就已经不平静了,那封印……他当然见过!他还记得自己在藏经楼二层遇到的那道金光,但是他当时确是分明轻松地破开了它!甚至现在他身上所会的《清风徐来》和《地龙》两种法诀就取自二楼!
可是……赵闲云却说历代宗主无人可破封印?!
无人可取出其中无数珍藏?!
袁来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这手功夫也就是以他的心性,若是普通少年纵使再天才也不可能不露出惊色。
“那封印……是怎么来的?”他忽然问道。
赵闲云摇摇头:“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也是当年师父告诉我的。”
“是和云宗祖师有关么?”
“也许吧,传闻都说当年祖师驾鹤西去过天门关一去就再也不知消息,但是历代的云宗宗主都相信总有一天那封印终将解开,而其中无数珍藏现世,云宗的光复不是问题,只可惜……”
“她们都没有等到那天。”
沉默。
袁来的头脑中却是一片纷乱,他犹记得在先贤祠自己被一世拉入云中的那一幕,当时一世说那个地方是他的天地,后来袁来进入云宗宗门的时候就开始猜测难道一世就是云宗祖师?所以他的天地才和那宗门如此相似或者根本就是一个?
但是此刻赵闲云的一句话却让他无奈放弃这种思索,云宗祖师驾鹤西去?西出天门关?天门关袁来是知道的,而既然祖师是当时世上顶尖修行者,若是归来总不能无人知晓,那么埋葬在京城先贤祠中的一世就不应该是云宗祖师,他既然沉睡在那里就肯定有一个正当的身份。
那一世究竟和云宗有什么关系呢?
他感到有些头疼,想说出来却终究忍住了,并不是对赵闲云不信任,而是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对任何人说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去往何处】
月中鹤是通往北宗真正山门的钥匙,持刀者可以神识进入其中,但是在北宗覆灭的那个时候可能是为了保护,所以将月中鹤中的器灵也就是云宗守鹤从刀中抽离出来,由是刀与灵一分为二,陈青子带着月中鹤的刀身离去,呦呦的娘亲则带着守鹤之灵离开京城。
李青绾的想法是什么袁来无从得知,遇到呦呦是运气,这么快将月中鹤恢复完整同样是运气,而恢复完整的月中鹤就成了钥匙,按照赵闲云的说法,只要袁来的神识足够强大就可以随时进入那云中山门。
这就是袁来结合她和呦呦娘亲留下的那道神识讯息分析出来的结果。
至于云宗祖师和躺在先贤祠的一世之间的关系则依旧是一团迷雾,好在对他而言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急切需要知道结果的问题。
“所以说,禅师教我锻炼神识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月中鹤?”
赵闲云点点头,道:“只有你的神识足够强大才能畅通无阻,其中的楼阁虽然有封印不得进入,但是那口元气泉眼却对你应该是极有用处的,而且那其中还有很多奇妙之地,比如临渊……你以后自行体会就好。”
“您去过?”袁来好奇道。
女人点点头,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怀念之色:“当年……师父也曾让我进入一观,至今还记得那气象,若是能重现人间……”
袁来笑了笑,问:“禅师能让他重现人间么?”
赵闲云一怔,随后苦笑着摇摇头:“他……也不能。”
“是因为修为不够高?”
“对,他修为终究还是不够高啊。”赵闲云慨叹一声,道:“别看沃洲山在大启也是一处福地,道林修为也是当世一流,但是相比于云宗祖师还是差了太多。”
“既然如此,那您觉得我能修得比禅师更高么?”
赵闲云沉默了下去,然后她再抬起头,眼神就饱含了重量,仿佛即将有水银自眼中滴下,沉甸甸的:“既然你拿起了月中鹤,也踏入了山门,那你就是云宗宗主,无论你怎样想,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们都不会说什么,但是……我只是希望,作为自云宗走出来的弟子,我希望它不至于消失,你,明白么?”
室内一静,袁来从女人的眼中看出了那种复杂情绪,于是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赵闲云听了顿时笑了起来,她拂了下耳边青丝,温和道:“那你的疑惑清楚了么?”
袁来想了想,觉得虽然还有许多细小的疑惑,但是主要的脉络经过已经掌握,便摇了摇头,然后立刻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口道:“对了,我神识落在崖底的时候见到了几只葫芦,当时情况紧急我便顺手摘了下来,现在他们就浮在我的识海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闲云淡淡一笑,道:“它啊,那是仙葫之子,恩,算是一种奇妙的法器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对了,与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是谢家人吧,我也送了她一份礼物,却没想到时至今日咱们云宗人又一次和王谢两家人牵扯到一起了。”
袁来疑惑道:“难道云宗和乌衣巷有渊源?”
“恩,的确是有的,我当初听师父——也就是第二十六代宗主讲过,当年祖师与王谢两家的先祖交情甚笃,祖师西出天门关后几十年间王谢两位先祖对云宗照顾颇多,说起来也算欠了王谢先祖的情,如今既然你和那小姑娘交好,我便替宗门还些人情吧。”
“王谢先祖是修行者?可是我一直听人所乌衣巷是文臣世家。”
“文臣世家么……也是,只不过当初其两位先祖自有计较,临终下令王谢家族世代交好且不得修行的禁令,不过虽是这样说,但其世代书香,谢家还好些,注重仕途,像王家人对经史研究颇深,代代皆有大儒出世,读书与修行殊途同归,读书到了高深处的大儒先生心境修为恐怕连三四境的大修行者也无法比肩,若是有朝一日破开禁令,踏入修行,一路恐怕只有畅通无阻,寻常修行者终究是比不上的。”赵闲云叹道。
袁来却心中一动,问道:“王家人,我倒是见过一位王夫子。”
“那位先生啊,前些日子他还到访过这里。”
“来找禅师聊天的?”
赵闲云点了点头。
“那……禅师怎么说他?”
赵闲云感慨道:“他说……那位老先生心境修为已入化境!”
袁来心神微震,却又听女人笑道:“不过心境虽高,终究凡人,就算从今日开始修行,只蓄满元气便要耗费十几年光阴,到时候恐怕老先生已寿数不多了。”
“也是。”袁来笑了笑,但却不由回忆起当初在沈城寿阳楼见到王夫子的一幕幕。
到今天也过了数个月份,说起来当初王夫子引荐了屠院长,那封红贴却没有用上,倒真是世事无常。
“那,晚辈先告退了。”袁来起身恭敬道。
赵闲云神色微动,张了张嘴心中万千言语却只化作淡淡温婉一笑:“也好,那你就去吧,那仙葫之子你可以找他询问,对了,出去的话去看看谢家小姑娘吧,我送了她一本书,如今她已经看了十天,你去将她唤醒,教她去花园秋千架处等我,我有话和她说。”
“是。”
袁来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他面无表情,看着他后背的女人眼中惆怅情绪酝酿却丝毫不落。
袁来对这个女人的第一观感还不错,终究是道林禅师的伴侣,浑身的气质和山下红尘中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同样是云宗长辈,京都的李青绾情绪是外放的,袁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欢喜、悲哀种种情绪,而这一位嫁出来的大师姐情绪则是内敛的,含而不露。
两人的谈话让袁来了却了许多疑惑,也带来了新的疑惑,至于云宗传承其实此刻袁来也猜到赵闲云并没有什么要教给自己的,云宗表面的传承都在黄庭经里,真正的传承则在月中鹤中,现在想想李青绾恐怕在京城就看出了月中鹤的问题,之所以教他来沃洲山恐怕是为了让赵闲云或者是道林帮助恢复完整的月中鹤,或者只是让袁来见到她,从而得到助力。
别的不说,只说一位当世一流修行者的庇佑就是极为珍贵的。
如今,目的看来都已经达到了,那这次沃洲山之行也就算圆满了。
……
……
当谢采薇来到秋千架下的时候,赵闲云早已经在了,她低头看了看采薇,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地发现她很憔悴,谢采薇本就白皙的脸蛋现在更白了,却是苍白,连本来淡粉丝的唇也是微白,没有血色,一双眼也红彤彤的,惹人爱怜。
袁来将她唤醒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等她从山海经中抬起头,感受到她浑身的气质变化的时候,袁来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便目送着她向花海走来。
突破入二境的少年敏感地察觉到小姑娘浑身气息的变化,那种变化他很熟悉。
对采薇的修行进度他了解不深,只是在路上偶尔两人小小的试着身手在袁来没有使出剑诀的时候两人总是打平。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思考,出自谢家的少女当然不可能缺乏道术法诀,更不会缺少名师教导,至于法器则更不知有多少,而如今……
看来距离突破入二境也应该不远了。
谢采薇依然用双手将那本旧书抱在怀中,她仰起脸,看着面前的女人,开口说出了十天来第一句话。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但语句却无比沉静。
“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山……海……还有山与海的那一边,那里有很多生灵,我都不认得。”
谢采薇想了想才继续道:“第一天我看到了那座山,用了两天时间翻过,后来又看到了一片海,用了三天时间渡过,后来我来到彼岸,用了五天时间穿过那片红土,就在刚才不久,我好像听到了雷声,那时候我来到了红土的边缘,然后就看到了……光阴。”
赵闲云平静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意外,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你真的看到了光阴?”
谢采薇想了想,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赵闲云扶额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不知道林传授袁来神识之法的神妙,所以对于他十天便修成并未吃惊,但是当她得知面前的少女竟然只用了十天就翻过山海,穿过红土,看到了书中的光阴的时候,她真的震惊莫名。
良久,她终于说道:“我……还有几卷书,你愿意留下来看么?”
女孩儿怔了怔,然后眼中露出无比夺目的光彩!
……
……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道林问道。
坐在他面前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门外,道:“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年轻人总要出去走走的。”道林含笑。
“不过,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请禅师指教。”袁来虚心问道。
道林沉吟许久,忽然开口道:“有一个地方,我想你应该去一次,只不过时间有些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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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绝世高手】
道林所指点的地方在大启南北交界的那道江河上。
若是有人提一柄巨大遮苍穹的大刀照准大启所在的这片陆地狠狠一劈,那刀痕必然就是沧浪河,若是从地图上看这刀痕并不平均,约莫着将大陆在三分之二的位置切了一刀,北面属于朝廷,南面也属于朝廷。
当然了,这沧浪河以南的三分之一大陆名义上属于朝廷,但本质上却是以南宗为首的南方宗派的地界,划江而治,这四个字形容来不算准确但是也比较贴切了。
在修行世界里沧浪河也是南北宗势力接壤处,世上但凡这种接壤的地头往往都并不平凡,沧浪河同样逃不脱这道公理。
每三年在那沧浪河的某一段河段上都会有一场修行江湖的盛会,说是盛会也有些夸张但多少也不算夸大过分,这大陆上每年大大小小的总有些事情被搞出来,比如栖光院千座开坛**,甚而是南宗三圣坐而论道,都是大事情,值的所有人趋之若鹜的,至于三两个宗门闲着无聊互相勾搭开个什么会出来更是不知凡几。
道林指的当然是上的了台面的大事情,官面上叫做“天鼎大会”,名气起得倒是大气,这盛会在修行江湖上地位也着实不低,虽然在与会人员的修行等阶上万分比不过那些修行有成的大人物参加的宗门峰会,但是其重要性却总是不低的!
天鼎大会说白了就是大陆各个宗门派出些得意弟子出来聚在一起比试比试,分个高低,排个座次,道林一说,袁来也就心领神会了。
其实么,修行,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修行者也是凡人不是不服五谷太上忘情的仙人,也有七情六欲,至于宗门么,更本质上与一个个家族没什么差别,都是势力,都在立山头,不同的势力共同居住在同一片土地上总就免不了一些腌臜的破事儿,在修行世界里就体现在谁强谁说话就更有底气上了,但是这个强弱总不好随便就让各个宗主出来打一场,那些四境修为的宗师级修行者若是战力全开拼杀一场,不说造成的破坏力,单说这种消耗行为就是极为愚蠢和不智的,修为高深的修行者就像核弹,多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不能轻动,平常摩擦还是只能拿枪支对怼。所以么,拉出来青年弟子打一打便是个极好的主意了,谁家弟子厉害那谁家就强,从而宗门地位也就不同,无论是各个宗门间的人情往来还是资源分配总是会有偏差了。
掰开了揉碎了讲,天鼎大会就是这么一个作用,若是简单粗暴一些说,这大会其实就是打架展示力量。
“前些天栖光院那陆九迦便是要参加今年秋天的天鼎会,沃洲山这里只是他顺路经过而已。”
袁来一听,恍然大悟,想起来当日那陆九迦似乎真的说过自己只是路过,却不想原来是去参加天鼎大会。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去看看?”袁来抬眉问道。
道林笑而不语,喝了盏茶,才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总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您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这天鼎会?”
道林含笑,似乎陷入回忆道:“去过,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下子袁来的兴趣真的被调了起来,他讨教道:“您说时间紧迫是什么意思?”
“算算日子,距离今年天鼎会时日不多了,不过……如果你想去的话,倒也不碍事。”
“唔,大启年轻一辈都会去么?”
“当然不会,但是南北宗,震泽千山等等那些大宗门必然是要去的,怎么样,感兴趣么?”
袁来看着面前循循善诱的老僧,笑道:“当然。”
……
……
作为一个行动派,袁来既然决定去那什么天鼎大会看看就当然不会继续犹豫,只不过简单收拾一下就准备上路。
“采薇姐姐真的不去了么?”呦呦瘦弱的肩膀上背着个小包袱,站在袁来身边抬起头问道。
袁来笑笑,说:“她留下是最好的,我看得出来她已经触摸到了二境的门槛,这悟道有时候就重在那一悟上,让她潜心在这里修行吧。”
“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想跟咱们走的。”呦呦又说道。
袁来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那山道上满山红叶默默无语,当他说要动身离开的时候谢采薇当即决定跟着他走,但却被他拦下了,说起来谢采薇出来也是为了找名师学修行的,如今既然赵闲云看中了她那自然不应该白白错过机缘,要知道……机缘这个东西,一松手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行了,总之修行为重,明白么。”袁来拍拍呦呦的头,忽然道:“你悟性那么好,可惜就可惜在心不定上了,没事儿别就知道玩,今天吐纳的功课做完了么?”
呦呦撇撇嘴,一脸苦相。
“行了,走了!”
他吐了口气,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两只生灵,那是一大一小两只白鹤,沃洲山养了很多的马和白鹤,为了赶时间道林便教他们骑鹤奔沧浪河而去,呦呦吭哧吭哧爬上了小的那只的背上,然后一脸兴奋地攥着那羽毛不撒手,袁来颇感好笑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抚摸了下自己那只极其雄壮的白鹤的脖颈,那鹤显然通灵,颇为亲昵地看着他。
翻上鹤背,在两声鹤鸣中两人腾空而起!
在沃洲山顶盘旋了一圈才破云而去。
山顶,谢采薇一身玄黑袍子站在一块大石上,抬着头望着那两只禽鸟展翅飞入秋日高空,手臂挥了挥然后放下,那双眼中的不舍却浓如墨渍。
“等看完那几卷书,我就去找你。”
少女轻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
天高云淡,碧空如洗,袁来坐下白鹤在前,呦呦的小鹤在后,便这样向着沧浪河临江派的方向飞去。
据道林所说,这天鼎大会便是在临江派举行。
“临江派么,倒是听说过。”
袁来盘坐于鹤背,轻声自语。随着对大启了解越深,他早已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沈城少年,最起码一些有名的宗门和大陆上有名的修行者他都有所耳闻了,那临江派若是他记得不错应该有一位很有名的大修行者坐镇,那人的绰号袁来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临江仙!
是个很豪气张扬的名号,不是么?
坐飞机是无聊的,骑鹤同样如此,袁来干脆便闭目慢慢琢磨识海中的仙葫之子,道林已对他讲了这物件的用处,袁来虽然不了解大启法器究竟是个什么行情,但是只明白了这葫芦的用处后他便已经觉得这必然极其珍贵了。
这仙葫之子说起来极为奇妙,若是形象些解释的话,就是七个分身!
没错,就是分身!
按照道林所言,袁来可以将神识灌入葫芦中,每一个葫芦都是一个分身,分身虽然没有本体的力量,没有元气,也无法修行,但是每一个葫芦却都有其天赋力量,各有奇妙之处,比如第一只红葫芦分身力大无穷,第二只橙葫芦分身能将袁来的神识强度极大的增加……种种奇妙之处道林只是浅浅说了几句,更多的还是要他自己发掘,值得一提的是如果袁来的神识足够庞大,他甚至可以同时操控七个分身和本体,到时候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还未可知,只不过目前以他的神识强度在保持本体清醒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完美操控一只分身,若是完全放弃本体则可以操控两只分身,袁来敏锐地发觉这分身用的好了恐怕会极有用处。
除此之外他还要将精神放在月中鹤上,如今他经过赵闲云指点已经能进入云宗宗门,但是他却没有立即尝试,他隐隐地觉得此刻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恐怕即便是进入其中也维持不了多久,不过想想里面藏经阁那无数道诀,还有那未打开的许多殿宇,他就不由心中火热。
身怀宝藏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吧?
他想着,修行着,闭着眼任凭白鹤飞行,这白鹤飞行极快,俯瞰山河飞掠,想必到达临江派所耗费时间不会太多。
就这样他和呦呦在白鹤北上度过了第一天,当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闭目修行的袁来忽然新生警兆!他猛然睁开眼,就发觉身下白鹤羽翼收缩,那白鹤更是发出一阵不安的鸣叫。
连带着正睡得香甜的呦呦也迷迷糊糊从一片羽毛中抬起头,茫然四顾。
“怎么了?”
袁来下意识问道,却只见那白鹤扭头看了他一眼,袁来从其眼中看到了警惕之色。
他的眉头刚刚皱起,手刚刚摸上了月中鹤的柄,神识忽然波动起来,他猛低头就感觉到一道极为刚猛的力量从地面山河中向高空斩来!
白鹤猛啼,挥翅以一个漂亮的飞行轨迹欲躲,袁来却猛然发觉坐下白鹤竟然被那道力量锁定住了!
有人出手?!
是谁?
袁来顾不得这许多,急忙拔开月中鹤,那刀刃白芒闪烁,他蓄满了元气的一刀向那锁定气机薄弱处一戳,堪堪将那气机破开,白鹤振翅便借此摆脱了锁定,远远飞开,呦呦的小鹤似乎并不是对方的目标,因而并没有陷入危险,只是飞掠到袁来白鹤身侧。
直到这时候,袁来才惊讶地看到一道粗长如瀑的刀气从下方山岳中直直斩来,那刀气就在他们不远处一掠而过,继续向高空飞去,最终消失在他的目光中。
“这是……”
袁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白鹤极为神异,此刻他们距离大地不知几千几万米,但是却有人一刀挥斩差点将他们劈成两半!这人修为该是有多高强?
袁来惊吓下甚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遭到对方攻击的事情,只是怔怔想着那刀气出神。
而呦呦则已经惊呆了!
“这……这是……从下面劈上来的?!难不成……是绝世高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脸红红的姑娘】
呦呦明显是听那些修行传奇故事听多了,袁来思量得更要仔细一些,此刻眼看着那刀气消失于天际,他才回过神来。
地上那人一刀挥出斩上万米高空的确可怕但是刚才他却也能将对方气机锁定打破,这足以说明那人并不是真的强悍无比,若是当世高人恐怕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他逃了过去,不过想是这样想,他却也是丝毫不敢大意,对方不管是多高等级的高手总肯定是要比自己要强,莫名其妙惹到强敌是为不智,当然莫名其妙被攻击这也让他心中恼火,可惜眼前显然并不是生气的上好时机。
他现在要做一个决定,该怎么办,第一反应自然是要逃跑,但是想想看对方的实力恐怕若是被盯上想跑掉很不容易,关键是他身在高空若是坐下白鹤真的被刀气波及染血晴空,恐怕自己这条命也就不在了,这是他所担心的,毕竟相比于在空中被动挨打且无进退之余地实在不如在陆地上更好一些。
另外的一个考虑便是想弄明白这无来由的刀气究竟是因何而来,若是弄不清楚以后坐卧行走恐怕就不安心了。
袁来是个相当果决的人,短短权衡了利弊,便拍拍白鹤的脖颈,道:“咱们下去!”
白鹤通灵,似乎也明白他心意,便振翅向下飞去,那只小鹤也急忙跟了下来,向下俯冲速度自然极快,狂风吹拂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这样的速度下他估计对方即便是修为强悍也难以锁定自己,这也是促使他下定心思的原因之一。
群山在他眼中渐渐放大,河流也从细细的一根淡蓝的丝线化为滚滚碧波玉带,随着降落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危险,这也让他放心了些。
慢慢的伏在鹤背上的少年也终于发现了正下方一条路正中间的两道身影,在空中俯瞰就仿佛两只蚂蚁,渐渐清晰。
“还好还好,幸亏没砍到。”
在道路中间一个秀丽的少女拍着胸脯满是后怕地说道,她将扬起的脸低下,转而看着面前的高大汉子埋怨道:“关叔,我都说了,我不想吃肉!”
少女的身材极为苗条,语气也是温软仿佛是江南一带的哝语风味,此刻即便是埋怨依旧让人根本听不出怒气来,并不是她不生气而是那声音似乎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再生气也难听得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十分雄壮的大汉,一身短袍裸露出的臂膀如蟠龙一般皆是结实的肌肉,那面貌倒是并不身份粗野只是冷着一张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此刻他正慢吞吞放下粗壮的手臂,手中的一把极宽极大的斩刀稳稳擎在他手中,刀刃上兀自带着锋锐的元气残余!
这模样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分明是个严重偏武的修行者,在大启修行江湖的审美观中,这种宛若莽夫的容貌注定了与高人二字无缘,听听那些修行故事也知道,真正的高人该是一袭道袍身姿如杨柳,浑身仙人气韵,眉目神秘的模样,如这大汉的则更像是军中武人,虽然他身上毫无行伍之气。
“唉,我这不是看你太瘦了么。”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那看着少女单薄身材的眼神透着亲人长辈的关爱。
“那你也不能看见飞鸟便要杀呀!”
大汉听了却道:“在家里你就不爱吃饭,如今这马上要到了那地方,肯定还要耗费很多力气,不补一补怎么行。”
“那也不行!”
“好好好,”中年男人苦笑着将大刀插入背后的刀鞘,说:“我这不是也没砍到么……”
少女鼓着嘴巴,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鹤啼,她一怔急忙抬头,那男人也抬起头颅竟看到天空上一大一小两只白鹤缓缓在二人头顶盘旋,就在他们疑惑之时,从那只较大的鹤背上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着道袍的少年。
“下面的两位道友……敢问方才可曾看到一道刀气横空而上?”
袁来双手稽礼,朗声问道。
“……”
“……”
少女眨眨眼,然后一张秀丽容颜腾的一下就红了,就仿佛是一块红布。
她急忙低下头,满是幽怨地瞪了眼身旁的大汉,那眼神分明在传递着一个信息:你看看,这一刀惹祸了吧?
冰山脸的男人听闻饶是他这粗犷性格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虽说以他的性子和实力自然不会畏惧一个小小的少年,但是……这事情毕竟自己理亏,他自认还是个讲理的人,因而就更加惭愧。
袁来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体型大相径庭的两人,看到他们沉默,他也就不好继续发问,而当他看到那大汉背后的巨大刀鞘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仿佛便也猜测出了几分。
这时候骑着小鹤的呦呦忽然伸长了脖子叫道:“哎呀!不会就是你们砍的吧?!”
呦呦清亮的小嗓音传递而下,顿时那少女的脸更红了,站在空中的袁来用他敏锐的目力竟看到女孩儿脸上的殷红竟然已染红了耳根。
看来果然是他们!
不过让袁来松了一口气的是看着对方的模样反应,显然那一刀并不是因为什么仇恨,而似乎……可能是个误会?
忽然间,那雄壮的男人大声道:“咳……那刀气么……是我砍的!”
他倒是很坦诚!
“不知伤到你们没有,还望……”男人无奈地就要道歉,虽然给一个少年道歉实在是跌份儿,但是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是那种有错不认的人物。
然而他这话吞吞吐吐刚说了一半儿,袁来正要笑着回应,就听见趴在鹤背上的呦呦惊喜道:“是你呀!好厉害!”
“……”
“那么粗的一道刀气,你知道么,吓我一大跳,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刀气呢,你是高手么?!”
呦呦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袁来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呦呦只当没看到。
那男人也脸色尴尬,倒是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袁来叹了口气,拍拍鹤身,便徐徐降落在陆地上,站在两米多高大汉身旁的纤瘦女孩儿犹如山脚下的一朵粉红花,羞答答抬眉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声细语地表示歉意道:“实在对不起,刚才……”
“是误会吧?”袁来笑着跃下白鹤,迎着女孩柔柔弱弱的目光和男人探寻的眼神淡淡一笑,道:“如果是那样,那我不介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酒旗下、桃花眼】
修行江湖同样是人的江湖,有人的地方就应该时常保持绅士风度,袁来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但是最起码已经足够友善。
被一个少年原谅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事实上这种感觉并不算多好但是总要道一声感谢。
高如铁塔的男人报以一道显著的笑纹,而那脸蛋红扑扑如红布的少女则很是实诚地满脸的惭愧感激道:“啊,总是我们不对的!”
总之一旦想到自己这一方差点因为口腹之欲一刀把人家坐骑砍成两半她就觉得非常不安,不过考虑到这件事的动机以及可能的后果实在是很骇人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清楚这误会究竟是什么了。
毕竟……若是这少年真的得知这所谓误会的本质,恐怕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火了吧?
所以少女就更加惭愧。
无论是修行江湖还是普通人的红尘世界,一场误会总不好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揭了过去,即便是袁来真的并不在意这事情,但是作为有错的一方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表达友善,聊天又或者邀请对方吃一顿餐饭,而说得更简单一些,按照大汉和少女家里边的风俗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要请对方喝一碗酒的。
两个人来自大启关西地域,关西有一条很有名的俗语: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碗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碗!
这是合理的请求,袁来又不是谦谦伪君子,事实上喝酒赔礼这种事情却是很合他的脾气,于是他欣然点了点头笑道:“听口音,你们不是中原人啊。”
“我们是关西人。”
“关西?那可离这里很远了啊。”袁来挑了挑眉毛笑道,同时头脑里一张大启底图悄然浮现。关西指的是天门关以西的地域,事实上名字虽然是这样叫但是其大半地域指的还是天门关以东,至于为什么偏偏要叫做关西而不唤作关东这算是个没有必要去纠缠的小问题。
自从赵闲云提了一嘴云宗祖师西出天门关后,袁来就着意了解了一下天门关那边的风土人情,关西地域正是重中之重,当然这研究也未必有什么想法只是感兴趣罢了。前朝大学士余文豹曾在《吹剑续录》中记载: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这便是大启人民对关西人的古典印象,当然这不免刻板固化了一域之人,不过就像江南人总是给人小桥流水之感,京都人总是气度高人一等一般在大方向上总是不错的,在小范围内的偏差当然是有的。从这个视角出发,这铁塔男人确乎是关西大汉无疑,若是其脸上杀伐之气再重些,眉眼再寒冷些恐怕就算是说他是西北虎牢军都是大有人信的,但是相对于大汉的典型,那脸红红的少女则实在是让人无法联想到关西上去,看她那文文弱弱腰肢如芦苇,眉眼含羞涩,肌肤雪白,发丝细滑如雨丝,分明是极为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
不过这种事情总归只是袁来心里转悠的小想法,当然是不会傻乎乎问出来的,四人简单攀谈几句互相有着善意自然就越聊越投机,缓慢行走间就奔着前路村舍酒家行去。
陌生人的社交当然免不了自我介绍,脸红红的少女姓柳单名一个江南好颜色的“颜”字儿,柳颜,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袁来承认自己下意识隐秘地扫了眼女孩儿的胸脯很可惜似乎此柳颜并没有彼柳岩那般心怀广阔但是想到柳颜的年纪再考虑到她不爱吃肉的客观事实似乎也并不是没有发展空间。
至于那铁塔般的一脸莽夫相貌的男人则竟然就叫做“关西”。
大抵上这世上敢以自己的名字代指一个地域的那都是了不得的大牛人物,袁来也不由得重新打量他几分,恩……修为水平自然是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因而也感知不出。
“所以你们也是要去临江派的?参加天鼎大会?!”
袁来一惊。
柳颜也是讶然道:“你也是去那里的么?”
袁来笑着点点头,不想自己两方人竟然是同路,不过想想对方皆是修行者又是长途跋涉自关西而来也就不奇怪了,只不过看看柳颜那柔柔弱弱的模样似乎比谢采微都要大为不如,若不是神识中反映出的分明的元气波动袁来甚至不敢信她还是个修行者。
有自信参加天鼎大会的少年少女自然不会是庸人!
“不过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天鼎大会已经临近了,再过几天就要开始了,你们这速度可是慢了。”袁来笑道,却不想想自己也是迟到的货色,只不过占了座驾的福,当然不会觉得时间紧张。
闻听这话柳颜皱了皱眉,然后幽幽叹了口气,不开心道:“其实本来我们是早就该到了的,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些麻烦事情,很讨人厌,耽搁了时间。”
袁来轻哦了一声,礼貌地没有追问。
不想关西却冷声道:“那人实在是不识好歹,若不是照顾他家里的脸面我早就一刀劈砍了他,看他还会不会来纠缠!”
袁来挑眉,暗道这麻烦看来是来自某个人了。
不过两人显然都不愿多说,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杆高高的酒旗儿,关西眼睛一亮,道:“前面喝酒!”
只不过又接近了些他又皱眉道:“是杏花酒?”
“杏花酒怎的?”柳颜问。
“太醇厚了啊,不适合姑娘家喝。”
“那我要尝尝。”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杏花村里只有杏花酒,温润醇厚当然并不是不适合女人喝,只不过关西觉得这酒于他是寡淡的,于身旁的侄女是浓烈的,总归不很合适,不过一路行来,能有酒喝已经是幸运事情,更哪里还要奢谈其他呢?
两只鹤被袁来示意飞入高空,地上只有四个人,慢慢向杏花酒家行去,走在前面的关西大汉却忽然停下来脚步。
他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颜的脸蛋晕红也瞬间消退,笑容敛没,相比大叔火候差了一些,于是,拒人于百里之外。
呦呦好奇地扬起头,垫着脚,拉着袁来的胳膊向那酒家望去,就看见酒肆外面有几匹大马,而就在那酒旗之下,就站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很漂亮,年轻又漂亮所以就显得轻浮,最关键的是……这人明明是个男子,竟生了一双桃花眼,极为引人注目。
“他是谁?”
关西冷哼一声,道:“麻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人 我饮酒醉】
“麻烦?”
袁来一怔,随后若有所悟地向前方酒家望去。
他们既然停了下来,那站在那翘首以盼的桃花眼也就主动向这边走来,随着走进袁来才发现这竟然也是个修行者,年纪尚轻,一身元气如流水般很是轻浮并不如他见过的那许多人般内敛而是坦然展开,毫无掩饰,气质上倒也并不是咄咄逼人类型的,笑容还算和善,面容白净衣衫华贵,腰间佩着一柄细长君子剑,看上去卖相还不错。
桃花眼施施然走过来,那双眼睛笑眯眯地蜻蜓点水一般在袁来面上一触,而后便笑着对柳颜道:“你可算来了。”
“我说过了,请你走开!”柳颜绷着脸说道。
桃花眼嬉皮笑脸地一笑,道:“大路朝天,却未必就要各走一边,你看这奔着临江派的大路只有这一条,许你走也总要许我走吧?”
“你!”
柳颜满是怒气地哼了一声,小胸脯微微起伏,忽然就转身将背影正对着桃花眼,与此同时关西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忽然间一只粗壮的臂膀就向桃花眼探了过去,他动作不算快,但是手心却已显露元气波动。
桃花眼笑容一僵,眼皮猛跳,似乎已经吃了这臂膀的亏急忙闪身后退,袁来惊讶地看到他脚下踩着某种星位一动便堪堪从关西手掌中避开。
然后桃花眼忽然幽幽一叹,很是伤感地说:“小颜,你就真这么不待见我么。”
关西一看脸色陡寒,说了声:“还敢躲?”便一掌运足了力气向桃花眼拍去,一掌拍出竟然凭空生出呼啸声,袁来清晰地看到掌风过处空气竟然扭曲了起来,桃花眼脸色一变身形再退,这次关西却没有轻易收手,掌心空气漩涡浮现,风雷之声陡现!
袁来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习武修行者的攻击方式,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直接,他虽然未曾从这掌心中品出分毫道韵出来,但是单单对元气的运用关西显然早已登堂入室。
其实修行江湖中有个公认的事实,便是三境之下单纯修道者是比不上兼修武道结合元气那种人的,三境中两种偏向的人实力相当,而当破四境之后,真正感悟天道的修行者面对单纯运用元气的修行者便是碾压之势了。
而此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桃花眼都万万不是关西的对手,他眼见关西掌心风雷显现不由苦笑,而后便是肃然以对,桃花眼双手展开,托在胸前,从双手心爆发出一阵光彩,那光彩中闪出一道灵光,飞速环绕着他的身体旋转起来,袁来细细看去竟然发现那灵光是一只模糊不清的元气兽首,那兽首呼啸着撞上关西掌心顿时桃花眼整个身体受力腾空足足三丈,在空中微顿而后轻飘飘落在数十步外,倒是并没有受伤。
“哼!”
关西冷笑一声,收手,见桃花眼尴尬地不敢上前,才扭头对柳颜道:“走吧,不用管他。”
“恩。”柳颜点点头,冷着脸,向袁来点点头然后三人便跟在关西身后向酒家走去。
袁来好奇地看向桃花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双美人眼中神光奇异,似乎在思量袁来的身份。
酒家不大,只有几桌客人,关西在门口扫了一眼便安心地踏入其中,袁来轻轻跟着进去坐好,关西唤来小二沽酒,几人坐下不久却见小二笑呵呵端着一壶小酒过来道:“你们这桌酒钱那位公子已经结了。”
柳颜一怔扭头看去,只见桃花眼正站在门口冲她放电,顿时她柔柔弱弱的眼神也锋利了起来。
“彭!”
还没等柳颜说什么,关西屈指轻弹,那壶酒便腾空向桃花眼砸去,桃花眼一躲那酒壶便撞了个粉碎!
“我告诉你,你再要纠缠别怪我不念两家交情!”关西冷声喝道。
“关叔叔,您这话说得,我只是倾心小颜,总不能算什么过错吧。”桃花眼显然对关西态度不佳,屡次被攻击说话里也终于藏了火气。
“就你!也配?!”关西冷笑道:“收起你那套,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我见得多了,也不想想就凭你的名声也有脸说这话?”
桃花眼脸色不渝道:“是是是,咱名声是不好听,但是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给谁也不给你!”
桃花眼一听这句话反倒是一愣,然后想了想似乎忽然间听出来一些弦外之音,他的目光隐秘地在袁来身上一扫,然后道:“哦?”
袁来眼看着一道神识忽然间向他探来不由心中不喜,修行江湖中贸然用神识探查他人是很无礼的行为,甚至可以解读为敌意。
于是他神识一动,结结实实和对方撞了一下,道林传授的法诀实在不俗,短短时间袁来的神识已经很有几分规模,特别是其上暗含的一丝雷霆规则更是异常锋锐,体现在神识上便是他一刀向桃花眼神识砍去。
桃花眼身子一震,低估对手的结果体系出来,这一触间他竟然受了伤!神识受伤比身体血肉伤势更加严重,他脸色甚至都苍白一瞬。
而此刻袁来则依旧神色淡淡,只是先看了他一眼,之后有意无意又看了关西一眼,凭借关西的修为当然不可能没发现桃花眼的探查但是他却没有出手,这分明是在借势想看看袁来的修为水准,从这不着痕迹的一手来看这高大的关西大汉显然并不是如外表那般粗野,心中更有锦绣!
由此,他对关西更高看了一眼。
桃花眼吃了个暗亏脸上闪出羞怒之色,对待袁来他显然没有对柳颜的那般好脾气,于是他忽然走过来笑道:“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袁来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么,就是个路人甲。”
“路人甲?”桃花眼一愣,也不纠结这个古怪的词而是继续道:“不知你和小颜是什么关系?”
袁来心道一声果然是麻烦,然后叹了口气道:“没关系。”
看着桃花眼显然不信的眼神,他无奈道:“信不信由你。”
桃花眼眯着眼顿了顿,说:“我信啊,那路人甲,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关西淡淡看着这一幕却没有说话,柳颜刚要说什么就听袁来笑道:“当然可以啊,不过……这里好像没有位置了。”
桃花眼环视酒家,发觉仅有的几张桌子竟然都有人坐了,而此时关西几人坐的位置本就是他的,更是满了,关西虎视眈眈的更不可能让他坐过来。
既然要请人喝酒总不能站着,不成样子。
“没事儿,会有的。”桃花眼洒然笑了声,然后目光一扫看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独自饮酒。
他走了过去,手一挥扔出一块银锭,道:“你的酒我请了,这张桌子我要了。”
那饮酒的是个年纪颇大的老人,须发白了大半,一身旧衣丝毫不惹人注意,此刻桌上已叠了数只酒碗,下酒的小菜只有一盘花生,却看上去依旧是满的,那双木筷安安稳稳放在碟子旁似乎……从来没动过位置。
只喝酒,不吃菜,那不叫享受,那叫寂寞。
老人抬起朦胧一双眼看了看那银锭,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块石头。
桃花眼华衣锦绣,神采奕奕。
老酒客旧衣白头,满眼沧桑。
袁来看去第一眼觉得这一幕仿佛如画,然后就是不解,两人既不和谐,背景又不唯美,怎么看也不应该有一种如画之感,于是他看了第二眼。
第二眼袁来就看到了刚才没有发现的细节,比如那搭在老酒客腿边,桌凳上的一把没有鞘的生满了锈迹的铁剑,又比如他那很旧但是却干净得过分的衣衫,再比如……他那一双朦胧的眼……
袁来右胸的金黄心脏忽然猛跳!
跳动间一股奇异的危急感瞬间摄住了他!那一瞬间他整个人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胸口沉闷如大石压顶,整个人呼吸都停滞了!
在外人面前总是安安静静扮文静姑娘的呦呦惊讶地看着袁来,她那天赋的极其敏锐的心灵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袁来的异样,虽然那异样也只有一瞬而已。
袁来隐约间仿佛看到那老人扭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店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看到老人这个动作,桃花眼不行,柳颜呦呦不行,就连关西也不行。
老人眼中充满了醉意,就如同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酒翁。
桃花眼冷着脸皱眉道:“听到没有?!这银锭换你位置!”
“唔……”
朦胧醉眼微微开合,然后醉翁道:“不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绝世好剑】
桃花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硕大的一只银锭沉沉落在对方面前只是要换上一张桌子而已,这种本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的买卖竟然被这迷迷糊糊的醉酒老头一句轻飘飘的“不换”就给否了!
不只是桃花眼惊愕,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很不解,或许遍观此处,只有袁来一个是不意外的,在他的感知中极为可怕的这位其貌不扬的老者仿佛本就应该拒绝,若是答应才是奇怪的事情。
桃花眼气得一乐,只当这老家伙醉酒神志不清,脸色忽然一冷,他怎么说在家里也是前呼后拥的少爷公子,傲气当然还是有的,被这老人干脆拒绝让他很是下不来台,于是便真的有几分恼羞成怒。
怒气一起下手就没了轻重,他只是随意伸手想将他赶下桌,但是那手臂挥出去便先天带了几分力道,关西眼睛一眯,修行者的力气本就比寻常人更大,这桃花眼的手若是落实老人恐怕最轻也要吐一口血。
“住……”
然而他只是说了一个字,桃花眼的手臂还悬在空中,便惊愕地看到本来醉醺醺的酒客忽然一抬手!
一只粗糙熏黄的手指便闪电一般探了出去!
单指一晃便点在了桃花眼头顶泥丸宫上,直到此时几人才发觉老人的身体骨架极大,虽是倚坐在凳子上,但是那探出的手竟然轻轻松松便扣上了桃花眼的头顶。
熏黄指一触即分,下一刻那双手又变得普普通通搭在他膝盖原位,仿佛从始至终从未动过。
柳颜的眼力还是太嫩,只是觉得眼花了一瞬,其余酒客更是没有察觉到老人这一动作,但是关西却看得清清楚楚,于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浑身紧绷起来,如临大敌。
桃花眼那悬在空中的手臂就此僵住,一动不动,再也无法下落半分,整个身体如木桩一般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凝固的双眼中只有最后的满目惊愕。
甚至连恐惧都没来得及显露出来!
老人一指便封印住了桃花眼的神识,让他陷入迷茫无神之态,若是只是要他不动关西自衬全力施展也可做到,但是却万万做不到他这般举重若轻。
“你是……”
关西目光闪动,忽然瞥见了那倚在桌下的锈剑顿时身子一颤,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双眼。
老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轻轻一推桃花眼,他便扑通一声如木桩栽倒,吓了酒家客人一跳,他虽然倒地,那伸出的手臂仍旧直挺挺竖起,斜指天空。
关西猛然站立起来,那高大的身躯本应是充满了威慑力的,但是此刻面对老人却谨慎谦恭如童子,他急走几步恭敬道:“可是剑圣驾临?!”
这一声称呼出来顿时惹得一片瞠目,然而在关西高大身躯威慑下那仅有的两桌客人竟然只敢目视不敢言语。
剑圣?
就他?!
柳颜茫然地看了那低头不语的沧鬓老人,却忽然见关西脸色激动起来,他伸出手瞬间就将茫然的柳颜拉扯到自己身侧,激动道:“小子关西拜见剑圣大人!她是……”
那饮酒的老人忽然含混地哼了一声,顿时关西噤声,只见那老者摇摇晃晃抬起一双醉眼,不满道:“你是用剑的么?”
“啊?”关西一怔,随后茫然地摇摇头。
“那你又是用剑的么?”他看了看紧张兮兮的柳颜,少女傻傻地摇头。
老人吐出一口低劣黄酒的腥气,不满道:“那就滚。”
滚?
柳颜惊愕地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她这辈子何曾被人用如此口气说过?但是此刻面临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她却丝毫不敢生气,只因为刚刚她分明听到了关叔叔叫出的那个称呼!
剑圣!
大启当代唯有一位剑圣,除此之外再无人可当得这个称呼!
难道面前这个白发老人竟然就是传说中修为通天的剑圣大人?
她根本不敢相信!
关西对待着当头的一个滚字不羞不恼,忽然间他却伸手将倒地的桃花眼腰间的君子剑拔了出来塞在柳颜手中,说道:“现在,小颜是使剑的了!”
“关叔……”柳颜惊愕地看着小手外的大手,以及小手里的长剑。
袁来站在场外看得明白,关西分明是想要将柳颜介绍给那人。
老人抬眼看了他一眼,摇头嗤笑道:“她?天赋倒是奇异但你当什么人都能使剑的么?再说……”
他呵呵一笑,低下头咕哝道:“就这破剑,小姑娘拿着不嫌轻么?”
这话别人听不懂,柳颜却是小脸瞬间就红了。
呦呦靠在袁来身边,安安稳稳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月中鹤——坐下吃饭的时候配剑当然是无礼的,所以她便充作了袁来的小剑侍,此刻她眨眨眼忽然低声对袁来说道:“那老头眼睛不好么,他自己的剑都生锈了,还说别人的剑是破的。”
袁来淡淡一笑,竖起中指贴在嘴唇,示意她不要多说话,然而这句话毕竟已经说出,那本来不理人的老人仿佛被激怒了,猛然抬起头看着呦呦气道:“破剑?”
说完,那桌下铁剑忽然窜起落在桌上,崩散了一盘花生,震洒了一碗黄汤。
醉酒老人屈指轻弹剑刃,就只听那表面锈迹斑斑的铁剑竟发出一阵龙吟!
龙吟虎啸,店中平静,那店外的酒旗却猛然颤抖起来,若是远远观看,就连酒家上空的淡云也轰然崩散!
而不等老人得意的神色爬上脸庞,呦呦怀中的月中鹤也忽然应龙吟声起,尖锐鹤啼声响彻云霄,顿时那桌上破剑与呦呦怀中短刀齐齐散发光彩而出。
袁来一惊,那本来醉醺醺的老人却身体一僵,一双眼中醉意瞬间消散一空,爆射出两道神光。
他如瞬移般来到呦呦面前,屈下身体,急切道:“这剑!能不能借我一观?!”
呦呦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急忙窜到袁来身后死死拉着袁来的衣服不撒手,眼看着老人那炽热的双眼如火,袁来不得不叹了口气,站了出来认真道:“老先生,你认错了,我这不是剑,而是刀。”
老人双眼一瞪,骤然平生豪气大声道:“我武当归练剑七十载,观剑何止千万,你这分明就是剑器!”
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
“绝世好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武当归】
当今时代,大启公认的用剑最为高妙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太华山一流剑仙陈太华,另一位便是江河剑圣武当归!
陈太华隐世不出,武当归浪迹天涯俱是修行江湖中地位极高的人物,尤其是武当归其个人经历更堪称传奇,袁来对此亦早有耳闻,听闻说这位剑圣大人原名并非是这个,只是当年寻仇至武当宗门,与昔日武当宗主大战三天四夜,最后于黑夜降临处一剑破心境,悟得剑修真谛,剑气纵横将武当百里峰巅削为平地!
其引以为平生最巅峰一剑,故而竟然将自己的名字改了,以剑倒山,便是“归”字,这才有了武当归这个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号。
至于他生平事迹更是传奇,袁来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只是一时间愣在那里。
杏花酒的香气里袁来将呦呦护在身后,关西拉着柳颜的手腕怔然而又恭敬地束手站立,而那些寻常酒客早已被武当归那把铁剑倏忽爆裂出来的龙吟声所摄,凡躯突遭冲击竟晕倒下去。
如此这小小酒肆中也就安静了下来,在这安静的氛围下每个人的心灵都不平静,武当归屈指弹剑,月中鹤闪现光华这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也是极为出人意料的,所以几乎每个人头脑都瞬间迷茫了一下而后才如拨开迷雾般渐渐清晰。
袁来定定地看着武当归,他的金色心脏却从狂跳忽然停滞,不再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就仿佛是屏息蛰伏,似乎是生怕被那目光灼灼的老人发现。
月中鹤的光彩在白日里依旧是那么炫目,甚而有些温热,抱着它的新晋剑侍呦呦感受着肚腹的温热忽然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
袁来压下心中动荡,缓缓摇了摇头,认真道:“可是它真的只是一把短刀而已,或许锋利了一点,但是不是剑,更加当不上绝世好剑这个名号。”
武当归已经毫无醉意的双眼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面对他如此平静的少年,直到此刻他才忽然发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平静,他是个迷恋自身且非常自信的人,但是他却不是个很注重所谓江湖地位的人,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字在整个大启中都是很有分量的,无论是哪一个修行者,是在他之上还是位居他下,总是要给他几分面子,更别说那些连四境都没迈入的小辈了,但是却没想到就连关西这粗豪大汉都束手站立的时候,这少年竟然能这样平静。
这很不简单。当然了,武当归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少年不认得自己名字的这个可能性,这是出于他强大的自信或者说自负。
所以很少见的,武当归没有发火,他只是同样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它是剑。”
袁来想到了当初在京城李青绾传授他剑诀的时候,自己的那个疑惑,月中鹤明明是把刀,但是为什么他偏偏要修剑诀呢?
此时他仿佛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心里叹了口气,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武当归笑了,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伸出手道:“那借我一观?”
“不借。”
袁来摇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他当然不可能借给武当归,因为这剑可是通往云宗山门的必经之路,他总觉得这些修行到高处的人物总是有着莫大的威能,比如道林……竟然可以窥探自己的前尘,那是第一次他真切见识到大修行者的力量。
所以……他生怕被武当归看出什么来。
不借?
武当归伸出去的手僵住了,关西的一张关西人的脸也僵住了,整个酒家的气氛也仿佛瞬间就僵住了。
江河剑圣要借剑,他竟然说不借?!
关西怔怔地看着那少年,忽然想到自己与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似乎从来都不了解他,如今这种陌生更加深了数分,而傻傻的柳颜则目光微微一亮。
寂静在小店中弥漫,然后武当归竟慢慢收回了手,脸上却已不见笑容。
“你知道么,我这一生借剑无数次,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就连南宗供奉的那把据称是天下剑器祖的盘古剑胚我也曾借来足足看了一天一夜。”
武当归的声音非常平淡,似乎只是在叙述着一件小事。
袁来叹了口气,认真道:“以你的修为,如果要抢,我是根本保不住的,但是如果是借,那我肯定不会借给你。”
“为什么?”
袁来犹豫了一下,才道:“因为你的手不干净。”
所有人都是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我感受得到,你的那双手上有很浓的血腥气,虽然被时间流水冲刷得很淡了,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
他说完,拉着他袖子的呦呦忽然用力点点头,说:“恩。”
意思是她也感觉得到。
关西很不解,如武当归这等修行者一路走来难免有争斗,当然也杀了很多人,染血是应该的,就连他的手上也不乏人命,但是对修行者而言争斗死伤就像普通人的拳脚斗殴一样都属于平常,这怎么会成为手脏的理由?
这明显是极为生硬的推脱缘由,关西觉得如果自己是武当归肯定会很恼火,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
武当归竟然沉默了。
然后他浑身的气势忽然便消失无踪,两鬓的斑白却陡然醒目起来,一阵压抑的气息由他心神四散,让关西觉得心中一沉,忽感悲伤。
“有理。”武当归忽然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摇头道:“可是我还是要借。”
袁来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伸手将月中鹤从呦呦怀中取出,它还散发着温热,有刀本身的也有呦呦的体温。
他握着它,佩刀在腰际,然后挺胸抬头,淡淡道:“除非你来抢。”
武当归额头青筋微微显露,然后便平息了下去,淡淡道:“那我就跟着你。”
“什么意思?”
“我,就,跟着你。”武当归忽然露出了老人独有的顽皮,笑道:“直到你肯借我看为止。”
袁来用古怪的眼神看看他,然后道:“那你就跟跟看吧。”
说完,他转向关西和柳颜,笑道:“酒看来喝不成了,我就先走了,等到了临江派或许还会见面,好了,拜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武当归一双老眼忽然闪过一道隐秘的亮光。
不等两人回应,袁来就挥挥手,牵着呦呦来到酒家外,然后捏手指贴上嘴唇,一声口哨声远远传出,高空上两只白鹤随之飞来,降落,袁来和呦呦翻身上鹤,他扭头看了眼倚在门框上的老人,笑道:“我猜你应该不会飞吧?”
说完,两只白鹤腾空而起,瞬乎间就浮空成为了两个小点。
武当归看着两个白点升入高空,向南方飞去,他探出手,就拎起了门边的一口装满了杏花酒的酒坛,元气激荡酒坛破碎,他却不喝,只是深深一吸将一坛老酒酒气一吸而净!
当最后一缕酒香消失在他鼻端,武当归苍老的面皮上染上一坨嫣红。
“我不会飞?哼哼,小子,这你可猜错了!”
“不过……”武当归抛下酒坛,拎起铁剑,悠悠叹道:“可惜老夫喝酒了,偏就不飞!”
说完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便向东方追去!
只留下呆呆看着这一幕的一大一小一对儿叔侄女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关西叹了一口气走到门边,想了想提起那只酒坛喝了一口,随后皱眉。
那一坛老酒被吸尽酒气后竟然再无滋味,已成白水!
“关叔?”
“恩?”关西回头。
只见柳颜柔柔弱弱地做着挥手的动作,问道:“拜拜是什么意思?”
“……”
ps:喝酒真不能开车,飞什么的当然也不行,不然会扣分的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沧浪河】
袁来吐了口气,伸手入怀取出一份地图,大略辨别了一番方向便向南方飞去,等沃洲山白鹤振翅穿云而去他回头看了看,又低头瞧了瞧这才算放下心来。
他却是不敢肯定如武当归这样的修为是不是真的会驾云腾空,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没有追来,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深处却涌出一种莫名的失望。
袁来怔了怔,对自己这种心情有些纳闷,不过很快他就将其抛诸脑后,他将月中鹤取在手中,此刻刀身光华已经消失,那温热也渐渐消去,他轻轻抽刀出鞘,看着那雪亮刀身出神。
既然武当归说它是剑,那就应该真的是剑,然而……袁来左看右看分明还是觉得只是一把刀而已,琢磨了一阵终究没有发现只能重新插回。
这时候呦呦忽然惊叫道:“你看!”
她正骑在白鹤脖子上指着下方山岳瞪大双眼,袁来低头望去就只见崇山峻岭间一道如剑光的身影沿着笔直的一条线与他们共速向南方行去。此时白鹤升空还不算高,袁来将神识凝成一缕向下方探去,震惊地发觉那奔驰的竟然就是武当归!
“他还真追上来了?”
袁来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跟来,只是未曾飞行而是在陆地奔行,这实在让袁来吃惊不小,要知道白鹤振翅速度极快,便是世上最快的马匹也万万追不上,况且他们可是身在高空完全未曾沿着道路飞行,而是取近路横跨山岳林木甚至是江河,那武当归也便只能随之登山下河,这等难度想想都让人心惊,而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似乎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怎么办?”呦呦有些焦急地问道。
袁来定定神,说:“他要跟就让他跟着好了,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会不会累!”
说完他忽然重新展开地图,眼神扫了几下,然后贴近坐下白鹤双耳,道:“向那边飞!”
白鹤转向,便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而是朝着南偏东方向飞去,那个方向上……陆地上是一片连绵山脉。
武当归提剑奔行,神识直冲天穹,时时观察着天上白鹤行踪,此刻见它偏向顿时丝毫不停地随之转向跟随而去,而这一次奔行了一会儿他忽然就发觉了不对劲,脚下的山路陡然便艰难了起来,那一座座山峰皆横列眼前若是想要跟上便只能跨越过去。
“小子,你以为这难得住我?!”
武当归嗤笑一声,视高山如平地,遇山纵跃,遇林木先是双足点枝叶行过,后来干脆懒得如此,再遇林木便单手捏起剑诀狠狠向前虚劈!
那山林便为剑气斩断出一条平整道路来!
袁来压下高度,以便看清武当归的情况,却只见他穿林而过,那树木便凌乱如遭暴风。
呦呦看的眼睛直发亮,忽然指着前方叫道:“有河!”
一条奔腾河水横跨大地,袁来略为一扫便知这乃是沧浪河的一条支流,倒是不很宽,却如一道疤痕般横陈大地。武当归穿林而出便看到这一条江河,顿时大喝一声,狂风骤起,那劈开林木的单掌再次高悬头顶,指尖剑诀成型,只见他指天画地向下再虚斩,那条奔腾河水竟也仿佛为天神巨剑斩断,河水崩腾竟然形成一道横截江河的无水之域,武当归身如闪电瞬间便穿行而过,那高高扬起的巨浪也仿佛顿时失去支撑,轰然落下,水浪击打河床发出如闷雷般的响声,直入高空,憾人心神。
袁来忽觉心胸一塞,他怔怔地看着那条崩乱如怒龙翻滚的江河离他远去,再看那陆地奔行的老人顿时目光大为不同。
“转向!再转!”
他眼睛显出兴奋之色,指挥着白鹤再转方向,这一次武当归将要面对的不是山河而是城市。
纵跃之间武当归抬眼望见那地平线处显露出来的巨大城市,那青黑城墙历经百年风雨沉稳如巨兽,有巍峨气象在,他老眼顿时微眯,冷哼一声,眉头微皱,显然这大城远不如山峦容易穿过,再高的山,再密的林,再宽的河水他最多一剑斩出就是了,只是面对这城市他再也不能洒然挥剑。
袁来端坐在高空,俯视下方,微露笑容:“这样你还能跟上么?”
眼见大城已至,白鹤轻松掠过,袁来低头便看见那城那人海,那鳞次栉比的房舍高楼,忽然间心头竟有了几丝感触,从高处俯瞰人世城池更有几番不同,他那二境的细腻的心灵顿时为其雄壮所感染。
武当归眼见城门平地而起,他咬了咬牙忽然清啸一声,手中铁剑竟被他抛上高空,与此同时他提身一纵,身体拔地而起手腕五指搭在剑柄,一阵炫目金光四射,人已踏上剑刃,他却不停,于空中猛然将宝剑自脚下抽出再向上一抛,凌空再跃,身形已高悬城门之上!
一声龙吟,武当归踏剑飞跃城门,化作一道剑光仿若一颗近地流星在呼啸声中飞跃大城!
城中百姓惊愕地抬起头来便看见金光临空,几次腾挪便已远去。
“那是什么?!”
无数人惊呼,整座城沸腾。
而城中修行者亦震惊失声,金光凌空,普通人就连那剑那人的形状都看不清,只有修行者能感觉到那强大的呼啸而过漫卷城池的元气波动。
就在武当归凌空飞渡这座大城之时,城中一个身穿灰衣的瘦弱身影忽然抬起头来,瞬乎间又低头下去,只是低头瞬间他的手便攀上了后背上那用麻布紧紧包裹的细长物件,只一触便又分离,而他本来震撼的心神则就此平缓恢复如初,毫无波动,毫无波澜,就如一滩死水。
一潭灰色的死水。
过城之后,武当归又复于陆地奔腾,而呦呦则咽了一口口水,茫然道:“还转么?”
袁来沉默,然后收回向下观看的双眼,淡淡道:“不转了,径直奔着临江派走吧,路还很远,我想看看这号称剑圣的人物究竟是有几分本事?几分威能?”
“哦。”呦呦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趴在羽毛中沉睡。
袁来眯了眯眼,压下心中震惊,待心情平复才闭上双眼。
这一飞,便足足过了两天两夜。
而陆地之上的那位狂奔的老人则从未停歇。
终于,这一日,袁来终于看到了那显露在前方的大河,真正的大河——沧浪河!
而在沧浪河水道最宽阔处,便居中有一座巨大的岛屿,而两岸则是连绵村镇。
“临江派山门,就在那了吧。”
袁来缓缓说道,然后他忽然展露笑容:“这沧浪河宽达数百里,这次就算他再强也劈不开了吧?”
忽然间他又眼睛一亮,他看到在沧浪河上一艘大型楼船正缓缓而行,船体推开碧浪如一只巨兽沉浮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