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此战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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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境的出口,就在头顶;耀眼的光明,近在咫尺。
只要飞出去,便可海阔天空。
而便于此时,金色光芒闪现,一道数十丈长、数丈粗细的巨大棒影呼啸而下。
“轰”
棒影所至,犹如大山倾覆,雄浑无匹的力道,猛然划过虚空而光芒炸响。旋即玄冰碎裂,一道人影现出原形。正是隐身的无咎,尚未趁乱冲出重围,便被当头一棒而狠狠砸了下去。
“噗”
无咎口吐热血,翻身坠落。
与之瞬间,丰亨子、朴采子、海元子、青田迎头赶来,各自全力出手而攻势如潮。
无咎尚在半空翻滚,已无力躲避。他匆匆一瞥,隐约可见那光明之中,人影、剑光纷乱,一场混战激烈正酣。却有一金须金发的人影,踏空而立,双手挥舞着巨大的金色棒影,封住了通往光明的唯一去路。
“呸……”
无咎含血啐了一口,而来不及多想,已被杀机吞没,他急忙伸手疾点,又抓出玉符捏碎,继而周身银光闪烁。
“轰”
如潮的攻势,轰然而至。
犹在坠落的无咎,猛的凌空倒卷。上有巨棒压顶,下有疯狂的围攻。他便如一片落叶,在惊涛骇浪之中无从挣扎,急遽翻滚了几圈之后,再一次往下坠去。
四大高人,趁势往上。
丰亨子以为贼人必死无疑,扬声喝道
“蓬莱境即将关闭,各家速速离去,咦……”
而话音未落,他又忍不住微微一怔。
许是上下攻势的对撞抵消,无咎竟然慢慢止住颓势,尤其他罩着一层银甲,好像并无大碍。
四大高人联手,竟然没能杀了他?
原界的家族弟子,犹自陷入兽魂的狂攻之中而难以脱身,恰好一声令下,顿时如释重负般的直奔天上冲去。
丰亨子惊讶之际,急忙又道:“切莫慌乱”
恰于此时,“喀喀”两声闷响传来。
只见那十余里长的天穹豁口,竟然缩短了一截。蓬莱境的开启,仅有半个时辰。只要时辰已到,虚空密道便将关闭。
原界的家族弟子更加混乱,而疯狂的兽魂依然纠缠不休。
朴采子见机不妙,出声断喝
“强敌尚在,稳住阵脚!”
即使两位高人连声制止,奈何之前出现了差错,一时又如何稳住阵脚,众多的家族弟子依然忙着逃脱。要知道虚空密道关闭,谁也走不掉啊。且逃出蓬莱境,以免节外生枝。但见一道道人影冲天而去,一头头兽魂随后追逐撕咬。
丰亨子忍耐不住,猛然挥舞大袖。
“轰、轰、轰”
一连串的凶猛的雷火扫荡四方,旋即挡住了逃离的原界修士,也击溃了追赶的兽魂。不过,还是有两、三百人抢先一步逃了出去。
而丰亨子与朴采子,也终于达成一致。
“此贼不死,此战不休!”
“诸位,联手诛杀此贼!”
转瞬之间,数十飞仙与数百地仙,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便要联手结阵而困死贼人的去路。
而无咎虽然止住了坠势,却摇摇晃晃,他抬头仰望,咬着牙站稳身形。
费尽了心机,用尽了手段,而那近在咫尺的虚空密道,依然可望而不可及。非但如此,还遭到重创。幸亏“玄武变”、蔽日图与银甲护体,否则即便不死,也要丢掉半条性命。而此时此刻,依然凶险万分。只见一道道人影,便如混乱的飞虫,再次出现在前方,并不断的聚集着,好像要试图遮掩光明。
“喀、喀……”
又是两声闷响传来,天穹的豁口再次缩短了一截。那耀眼的光明,随之黯淡了几分。
与之同时,有传音声响起
“四位天仙,仅能施展出八成的修为,机不可失……”
是月仙子?不错,她在提醒自己。虽然虚空密道开启,而人在蓬莱境中,四位天仙只能施展出八成的修为,当全力一搏而趁机突出重围。
而她在哪里,灵儿又在哪里……
无咎左右张望,根本见不到熟悉的人影,唯有一头头的兽魂,不断的往上冲去,并相继消失在雷火的轰鸣之中。而四位天仙高人,与数百家族弟子,乌云般的遮住了天穹,试图扼杀他最后的生路。他深深缓了口气,不再多想,舒展双臂,昂首挺胸。
成群的兽魂,似乎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并旋转着将他缓缓托起。足有数百丈方圆的黑色旋风之中,他银盔银甲的身影颇为醒目。便如一位煞神,穿过万古长夜而来,只为打破天穹,开创一方光明……
摆脱了兽魂的纠缠,疲于厮杀的原界修士也终于聚到一处,并在四大高人的带领下,横空摆出一道难以逾越的阵势。
丰亨子低头看向那黑色旋风中的银色人影,禁不住与三位同伴换了个眼色。不消片刻,数百道剑光、符?、法宝轰然而下。四位天仙,数十飞仙与数百地仙,同时出手啊,难以想象的威力足以毁天灭地。
而原界一方出手之际,无咎抓出了他的撼天神弓,旋即又抬手一指,尚在盘旋的阴风煞气突然逆天而起。随之数百头上古兽魂,视死如归般的呼啸而去。
这一刻,倘若从远处看去,便如天地的对撞,一方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方是阴风倒卷,杀气冲天。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孰胜孰负,却无从得知。
眨眼之间,天地愈来愈近。
无咎猛然高举神弓,便是一连串的“嘣嘣”炸响。随即八道箭矢破空闪现,然后带着火红的烈焰咆哮而去。数百兽魂,则是趁势强攻。
“又是神弓……”
丰亨子、朴采子、海元子与青田,见识过神弓的威力,皆不敢大意,却又倚仗阵势而心存侥幸。
“哼,他一人一弓,还能翻天不成……”
“轰、轰”
两道烈焰箭矢,便是两道闪电,直接从密集疯狂的攻势中,生生捅破了两个窟窿。继而又是“轰、轰”炸响,紧随其后的两道烈焰箭矢,狠狠穿过成群的修士,旋即一路血肉横飞。而不过刹那,又是轰鸣阵阵。一道接着一道烈焰箭矢,直奔四位高人袭去。
丰亨子与朴采子首当其冲,急忙躲避。海元子与青田更是不敢阻挡,闪身暴退。
而数百兽魂,疯狂突击。
刚刚还是戒备森严的阵势,顿时被烈焰箭矢与兽魂冲得七零八落……
丰亨子接连祭出几道雷光,又抓出符?拍在身上,再双手扯碎片片虚空阻挡,终于避开了凶猛的烈焰箭矢。而尚未缓口气,有过前车之签的他急声大喊
“虚厉祭司,拦住他……”
只见狂云崩乱般的激流之中,有银甲人影去势如虹。不用多想,某人正要趁乱突围。四位高人已自顾不暇,死伤惨重各家弟子更是来不及阻拦。
而随着一声大喊,一道巨大的金色棒影再次从天而降……
无咎的去势正急,转瞬之间已接近天穹的豁口,倘若此番再次落败,只怕他再也没有回天之力。恰见金色棒影当头砸来,他无从躲避,更不肯退却,怒声喝道
“老妖物,你死了不成,给我滚出来……”
……
老妖物,没死。
他好好的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而满脸的皱纹却在挣扎不已。
旭日,已升上半空。
远处的海面上,裂开了一道幽深的豁口。那是虚空密道,已从十余里长,缩短至四五里,只怕不消片刻,便将关闭消失。
明媚的天光下,不仅有虚空密道,有逃散的修士,还有成群的人影在厮杀。厮杀的双方,是原界修士与三道虚幻的人影。
那是鬼赤、钟玄子与钟尺。当虚空密道再次开启的时候,三人便冲了过去,又岂是虚厉祭司与众多原界修士的对手,转瞬之间便已身陷重围。所幸三人乃是阴神之体,一时半会杀不死,而最终的下场,应该早已注定。
不自量力啊!
仅凭三个鬼巫,便能救出无咎?
鬼赤也是老糊涂了,尚未见到鬼族弟子呢,便忙着拼命,难怪他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便如他老万,与某人同样达成约定,却又如何呢,不照样袖手旁观。约定就是骗人的,谁信谁是傻儿。
果不其然,某人尚未逃出,便被虚厉的一棒子给砸了下去。那是玉神殿的祭司,天仙的高人,比起丰亨子只强不弱,着实得罪不起。
而某人遭到上千仙道高手的围困,根本逃不出来。他也是咎由自取,只可惜了妖族的弟子。
不过,倒也奇怪,竟然有妖族修士,提起离开了蓬莱秘境,却又并未理会钟玄子与钟尺,而是径自离去。如此看来,原界家族并非铁板一块。
“老妖物,你死了不成,给我滚出来……”
万圣子坐在礁石之上,尚自权衡着利弊得失,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惊得他猛一哆嗦。
他还活着,即将冲出重围?
应该不差,叫喊声清晰可闻,且充满了焦急与愤怒,显然他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老万啊,你究竟是救他不救?
他死了倒也无妨,却要殃及妖族弟子。倘若弟子没了,妖族焉存呢?而时机稍纵即逝,万万迟疑不得。何况真被他脱困而出,老万岂不理亏?
万圣子禁不住站起身来,腰背佝偻,胡须飞扬,两眼中透着无边的杀机……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老万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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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近在眼前。
冲破重围在即。
而一道巨大的棒影,又一次试图扼杀光明,挡住去路,并带着难以抵挡的威力狠狠砸来。
此时无处躲避,也不容退却。
四大高人与数百原界修士,已从身后追杀而至。
“老妖物,还不给我滚出来……”
而无咎出声怒喝之际,已举起他的撼天神弓。他从不将生死寄托在他人的身上,这一刻也是如此。即使老妖物不肯现身,他也要凭借一己之力冲出蓬莱境。而便在他拉动弓弦的刹那,有白光闪现。
那一头白色的巨猿,快如闪电般的横冲而过。毫无防备的虚厉,竟被直接撞飞出去。金色的棒影,随之倏然消失。
无咎有些意外,却不敢迟疑,旋即周身闪动着青色的光芒,霎时化作一道龙影冲天而去。
眨眼之间,四方豁然开朗。
无咎的去势一顿,现出真身,兀自银盔银甲,手持神弓。成群的兽魂随后而至,依然呼啸盘旋而煞气不减。他傲然当空之际,不由得抬眼四望而长长喘了口粗气。
一轮绚烂的红日下,光明万里,浪涛无际,天高海阔。
而便是如此壮丽的海天之间,一场生死拼杀仍在继续。
只见岛屿环绕的海面之上,一道金须金发的人影,远远摔落在海水之中。与其相撞的白色巨猿,则是摔落在一堆礁石上,旋即失去法相,回归他老者的模样,却口吐鲜血,显然与对手拼了个两败俱伤……
而尚在混战的人群,则被惊得转身观望。三道虚实不明的人影,趁机摆脱重围,正是鬼赤、钟玄子、钟尺,却摇摇欲坠,显然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
此外,远处的岛屿上、半空中,还有一百多位观战的原界修士,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而其中并未见到灵儿,难道蓬莱界的墨家已趁乱离去?
与此同时,海上裂开的缝隙,正在渐渐缩小,一道又一道人影急蹿而出……
无咎不敢耽搁,身形一闪,疾去千丈,顺势拂袖一甩。数百头魂兽,以及刚刚摆脱重围的鬼赤、钟玄子、钟尺,瞬间失去踪影。而不过转眼之间,他又落在数里外的礁石上。
一位老者瘫坐在海水之中,须发凌乱,狼狈不堪,看着那银盔银甲的身影到了面前,他没有丝毫惊喜,反而怨恨道:“老万吃大亏了……”
“哼,老东西!”
“我不回魔剑……”
与天仙高人硬拼了一回,万圣子吃了大亏。不过也救出了某人,堪称居功甚伟。于是他趁机讨价还价,颇为理直气壮。而他真的不愿重返魔剑,一来避免囚禁,再一个,维护他妖族祖师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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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瞬间,“咯喇”一声闷响传来。通往蓬莱境的虚空密道,终于彻底关闭。而海面上却多了成群的人影,并有人大喊
“拦住他……”
无咎回头一瞥。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已见不到那条幽深的缝隙。成群的修士,在丰亨子、朴采子、海元子、青田的带领下,纷纷蹿上半空而疯狂扑来。隐约可见一道婀娜的人影,独自躲在远处观望。
那一双眸子,春光如昨……
无咎转身消失。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千里之外。
遂即光芒闪烁,恰如流星飞逝。瞬息千里、万里……
蓬莱岛的半空之中,依然杀机肆虐而人影纷乱。贼人逃远了,根本无从阻拦。不知所措的各家弟子,只能看向为首的四位高人。
而丰亨子、朴采子、海元子、青田,同样始料不及。
“他的遁法,怎会如此高强……”
“你我尚可追赶,却毫无胜算……”
“若被他返回蓬莱界,各家必然遭殃……”
“墨采莲与弘治子两位道友竟然不告而别……”
“他二人遭致重创,借机离去,人之常情,不必责怪……”
“此事非同小可,各位稍安勿躁,且询问了玉神殿,你我再计较不迟……”
片刻之后,各家弟子落在岛屿上歇息。
四位高人,则是落向一片海边的沙滩。
虚厉祭司,盘膝坐在沙滩上,兀自浑身湿漉,满脸的阴沉。而他的身旁,竟然站着另外四人。分别是一位年轻女子,一位老者,以及两位中年汉子。
“虚道友,你怎会这般不堪?”
“是啊,不该放走无咎,否则任他胡作非为,我原界必将大乱……”
“哼,那个老妖物,堪比天仙,偷袭暗算,防不胜防。我吞服了丹药,已无大碍。而诸位所言缪也,怎会是我放走了无咎呢,若非诸位无能,岂能任他逃脱?”
“虚厉祭司,非我家族无能,而是你多有隐瞒,并未告知详情……”
“还请祭司如实相告,那个无咎究竟是何来历?”
“而几位晚辈弟子,在此作甚……”
双方在相互埋怨。
而四位高人在指责虚厉的同时,不忘出声质疑。
“这位是……”
虚厉正要分说,女子却摆了摆手,顺势摘了面具,旋即恢复了她的修为与绝世的容颜。
“月仙子……”
“神殿使……”
四位高人认得玉神殿的神殿使,也就是月仙子,皆诧异不已。而一旁的老者与两个中年汉子,也始料不及,似乎心存忌惮,竟悄悄后退了几步。
而月仙子却神态淡漠,轻声道
“公孙无咎,来自卢洲本土,屡次与我玉神殿为敌,并先后杀了数位祭司。奈何他神勇过人,狡诈多谋,与鬼妖二族逃脱至今,依然逍遥法外!”
四位高人恍然大悟,却顿作不满。
“如此贼人,何不早说?”
“而尊使既然亲临此地,岂能袖手旁观?”
“哼!”
月仙子冷哼一声,淡淡道:“即使虚厉祭司如实相告,又有谁人愿听?而本使混入蓬莱境,也是情非得已,却不出所料,上千之众依然拦不住一个无咎。奈何不便插手原界事务,本使亦爱莫能助!”
她的话语声轻微,却透着莫名的威严。
“依本使之见,倘若原界服从玉神殿的管辖,便不会相互猜疑而酿此大乱……”
丰亨子与朴采子换了个眼色,忙道
“此事关乎原界的家族传承,且从长计议!”
朴采子附和道:“所言有理,而这三位……”
“咳咳!”
坐在地上的虚厉咳嗽两声,点头示意。
只见老者与两个中年汉子拱手行礼,同时显示出隐匿的修为,竟分别有着飞仙九层与飞仙二、三层的修为,然后出声说道
“本人公西子……”
“伯丘、牟道……”
“同为虚厉祭司门下的弟子,奉命巡察各地,恰逢贼人逃到蓬莱境,便赶来相助。却不敢冒犯各位前辈,故而这般……”
“尊使,你言而无信!”
月仙子声称没有插手原界事务,而如今又冒出来三位玉神殿的弟子。由此可见,月仙子、虚厉祭司,根本未将原界放在眼里。
而不待四位原界的高人动怒,月仙子冲着公西子三人投去淡淡一瞥,然后走开,傲然道:“此事与本使无关,与玉神殿无关!”
虚厉摇摇晃晃站起,拱了拱手
“虚某名义上管辖原界,总要有所交代。何况三位弟子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诸位莫要介意!”
丰亨子与朴采子、海元子、青田面面相觑,各自的神色中透着怨气。而事已至此,也不便得罪玉神殿。想要对付公孙无咎,或许也少不了对方的相助。
“虚厉祭司,此番祸乱,因玉神殿而起……”
“数百弟子无辜惨死,我原界家族绝不罢休……”
“一要赔偿,而要玉神殿驱逐贼人,杀了公孙无咎……”
“不错,否则我原界家族,便前往玉神界,寻找玉神尊者讨要说法……”
四位高人不敢与月仙子争执,却不肯放过虚厉。而虚厉似乎早有所料,他看向不远处的月仙子,转而又拱了拱手,劝说道
“据我所知,蓬莱界正当空虚。与其这般争吵下去,诸位不如及时返回而以免不测。再由本人告知西华、北岳两界,如此四方联手,再加上玉神殿的倾力相助,定然要让贼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话到此处,他又安抚道:“原界家族死伤惨重,改日玉神殿必将加以补偿……”
四位高人还想继续争执,却又担心家族的安危,彼此斟酌权衡,又与虚厉祭司商议片刻,然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转瞬之间,海上飞起一道道人影……
而月仙子依然站在沙滩上,默默昂首仰望,旋即又秀眉微蹙,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虚厉依然神情虚弱,却在出声训斥
“公西子,我让你盯着无咎,暗中杀了他,而你缘何抗命?”
公西子连连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辩解道:“那人早有提防,难以下手。而此前迟迟未能确认他的来历,也不免措施了良机。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以我三人的修为,根本杀不了他,不如尝试接近,再伺机行事……”
“哦,你并不知晓他的底细,莫非有人暗中授意,他是谁?”
“是……是玉真人……”
虚厉固然精明,也不免诧异。
月仙子似乎早有所料,神色淡漠如旧,转而看向远方,轻声道:“公西子,你竟然暗中投靠玉真人,想必他另有吩咐,何不从实招来?”
公西子急忙摆手,信誓旦旦道:“没有,绝对没有……”
月仙子并未追究,兀自默默远眺。
虚厉好像有苦难言,也默不作声。
此时,成群的原界修士已然远去。而海面上,波涛如旧,彷如那动荡的杀机,从未平息……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携手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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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小山谷。
随着残夜褪去,天光破晓。淡淡的晨霭中,一片草木欣欣。
而便是如此寂静的所在,突然有人呻吟。
“哎哟……”
山谷间的草丛中,躺着两人。
一位老者,胡须、衣襟上带着血迹,刚要挣扎坐起,牵动筋骨的疼痛,禁不住叫唤了一声,满脸的皱纹抽搐不停。
一位年轻男子,仰躺在几尺之外,睁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血迹,同样的狼狈不堪。而他没有理会老者,兀自仰望着天穹。当满天的彩霞渐渐明亮,他疲倦而呆滞的眼眸也终于有了一丝生动。
“不敢想象,老万竟然活了下来。虚厉的修为,比起月仙子、玉真人,也只强不弱,老万真是命大……”
老万,自然便是万圣子。他如今喜欢上了这个称呼,于是也常常以老万自称。他总算是盘膝坐了起来,又是一阵感慨。而他话音未落,遭到嘲讽
“若非鬼赤三人拖住了虚厉与众多的原界高手,你难以偷袭得逞!”
万圣子的神情一怔,旋即面带凶相道:“无咎小儿,你有没有良心?难道老夫拼命是假,救你是假?”
“老东西,你也懂得良心?行啦,我记下你的人情便是!”
仰躺着的年轻人,便是无咎。他带着万圣子逃离了蓬莱岛之后,一路狂奔多日,好不易飞越大海、见到陆地,又飞了几日,最终体力不支,双双坠落在山谷中。如今歇息了半宿,依然疲惫难消。而有人不忘邀功,有人只想清净片刻。结果话不投机,双方竟然争吵起来。
无咎舒展双臂,支起身子,筋骨一阵脆响,顿时让他龇牙咧嘴。而他忍着肢体与脏腑的疼痛没有出声,冲着神色不善的万圣子瞪了一眼。
一个没人性的老妖物,竟然讲起了良心,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荒唐?
而万圣子见某人强横如旧,旋即收起两眼中的凶光,也恢复了疲惫的神态,却又忍不住问道:“你此前的遁法,从未见过,莫非……莫非蓬莱境内另有收获?”
这位妖族的祖师,不仅修为高强,眼光与悟性,也远超常人。他知道此番能够逃脱重围,离不开某人的遁法。而那疾如流星的遁法,便如九星相连,极为罕见,也极为的神奇。
“那是本人修炼多年的《九星诀》,略有小成。你若拜师,传你也未尝不可!”
“我拜你为师?哼……”
万圣子哼了声,颇为不屑,而眼珠转动,关切道:“你力战多位天仙高人,又飞遁了二、三十万里,殊为不易啊,而眼下的伤势如何呢?”
无咎喘了口粗气,嘴角微微一撇。
不管怎样,这老东西说了句人话。
此番的蓬莱境之行,真的不容易。
常言道,未料胜,先料败;未思进,先思退。这也是料敌从宽的兵法之道,屡试不爽的保命之法。故而,踏入蓬莱境之前,与万圣子商议,让他留在海上接应,却怕他耍弄阴谋,又让鬼赤与钟家祖孙留下与他相互制衡。
而即便没了后顾之忧,依然凶险万分。
在蓬莱境中,不仅要对付公西子与齐桓,还要应对重重危机,并先后迎战了八位天仙高人。也幸亏月仙子化敌为友,暗中相助,以及万圣子、鬼赤、钟家祖孙的舍命相救,这才险之又险的冲出重围。而他无咎也惨遭重创,差点丢掉半条性命。所幸两具分身修炼的《九星诀》略有小成,帮着他最终逃脱了一劫。
而此处又是何处,接下来又将怎样呢……
无咎挣扎起身,不由得左右摇晃。他虽然故作强横,而损耗的法力,遭到的创伤,还是让他难以支撑。尤其狂奔了多日,几近累得脱力,亟待找个地方歇息一番,却又置身莫测而不敢有所大意。
“莫要强撑了,拿着吧!”
一根木棍递了过来。
万圣子顺手折断两截树干,显然要当作拐杖。逃亡的途中不用他消耗法力,并趁机歇息了几日。比起某人的不堪,他的状况已略有好转。
“且弄清此地的虚实,否则难以安心啊!!”
……
山野的小道上,冒出两个拄着拐杖的人影。
一老一少,如同逃荒的落难者。而踏着坚实的草地,不用消耗法力,还能欣赏四周的景色,吹着凉爽的风。如此悠闲的场景,使得狼狈的两人渐渐变得放松起来。
小道的尽头,是个山坳。
山坳上,有废墟、也有房舍,却不见人烟,很是破败荒凉。
“这村子早已废弃!”
“千里方圆内,也无修士出没。嗯,不错……”
“不如留在此地疗伤,日后再行计较。”
“正合我意!”
人迹罕至的山野间,竟然寻到一个荒弃的村子
原地徘徊片刻,无咎与万圣子达成一致,旋即奔着山坳走去,彼此间倒也默契。也正如所说,双方都是筋疲力尽,亟待疗伤修养,至于原界家族、玉神殿等等,只能留待日后计较。
万圣子住着拐杖,循着石阶步步往上。
成片的残垣断壁,呈现眼前。而其中的几间石头屋子依然完好,且有老树遮阴,溪水环绕,尚存几分田园景象。
万圣子站在一株老树下,应该是村口,左右张望,出声道:“此地倒也僻静,无人打扰……”
而话音未落,他微微一怔。
几道飘忽的身影,擦肩而过,皆落地无声,俨然便是鬼魅显形。
那是鬼赤与钟家祖孙,缘何将他三人放了出来?其中有诈……
而不仅于此,紧接着又是一群人影出现,竟是韦尚与广山,以及十多个壮汉,纷纷蹿上半空查看,然后又奔向村子的房舍而忙碌起来。
“无咎,你我置身异地,本该销声匿迹,却招来这多人……”
万圣子很是不满,出声抱怨。刚刚摆脱困境,最怕泄露行踪,谁料某人竟然如此招摇,不仅放出了鬼赤三人,还让他的一帮兄弟四处乱逛。他正要教训几句,不禁瞪大双眼。
又一群壮汉出现在村口的老树下,各自东张西望,旋即呼啦围了过来,一个个惊喜道
“祖师……”
“你老人家安好……”
“哈哈,拜见祖师……”
“总算是重见天日……”
看着突然现身的高乾、古原等二十多位妖族弟子,万圣子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而胡须颤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便于此时,有人走到近旁,拐杖顿地,后悔道:“嗯,人多了,不便藏身啊……”
万圣子急忙改口道:“人多有人多的好处,此地的防御交给妖族便是!”
无咎不再多说,拄着拐杖奔着村里走去。
不多远处有片草地,正对着几间尚未倒塌的石屋。尚算平坦的草地上,摆放着几块石头。还有三道诡异的人影,尚在四周徘徊,转而又聚到一处,各自拱手致意。
“蓬莱境之行,多谢出手相助。而其间也颇多凶险,三位前辈是否有恙?”
无咎到了近前,双手举起拐杖算是还礼,旋即又歉然一笑,找了块石头坐下。
“有魔剑的煞气滋补,我三人已无大碍,却不知此地的虚实,能否指教一二?”
“无咎,你与我祖孙俩不必见外!”
“是啊,唤我钟尺便可……”
“嗯,此地我也说不清楚,或位于北岳、蓬莱两界之间,千里方圆并无人烟,倒是便于闭关疗伤。我想诸位也是倦了,不妨就地歇息一番。而来日如何,谁又知道呢……”
“既然如此,失陪……”
无咎指出了困境所在,并道出了他的用意。
钟玄子与钟尺告辞离去,寻找地方修炼。祖孙俩早已想着提升修为,如今又怎肯错过闭关的机缘。
鬼赤却留在原地,他苍白的脸色,枯瘦的相貌,似乎还是老样子。而明媚的日光下,他的身后竟然没有影子。他微微摇晃身形,迟疑道:“蓬莱境内的鬼族弟子,都没了?”
这位鬼族的巫老,最为惦记的还是他的族人弟子。
“以四位鬼巫的性命,迫使近千高手疲于应付,也使得蓬莱界空虚,恰好便于鬼族的为所欲为!”
“原来是鬼丘的圈套?”
“他不仅算计了原界家族与玉神殿,也骗了你我。如今鬼族尚在,你不妨寻去!”
“你也放任妖族离去?”
“是啊,来去随意……”
鬼赤沉默了许久,转身走开。不过,他并未离开此地,而是到了几里外的山脚下,与钟家的祖孙俩结伴修炼。
无咎坐在石头上,拿出了他白玉酒壶,一边悠闲的饮着酒,一边欣赏着远近的景色。
正如所见,他突然放出了妖族的弟子,不仅使得鬼赤意外,便是万圣子也没想到。而无论彼此,均未趁机逃脱。好像曾经的恩怨与魔剑牢笼,并不存在,双方反而携手并肩,只为迎接那更为莫测的明日。
一阵凉风吹来,也带来阵阵欢快的笑声。
韦尚与兄弟们修葺房屋,布设阵法。而妖族的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在万圣子的示意下,忙着四处巡查,开凿密室……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道境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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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野,郁郁依然;
溪水,潺潺如旧。
便是那荒僻的村子,也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知不觉的风儿渐冷,草木枯黄。寂静的原野、山岭,也随之五彩斑斓而秋意更浓。
转瞬之间,又是两、三月过去。
而冬季尚未降临,秋寒已然远去。当一缕暖风掠过天际,沉睡的大地蓦然醒来。于是枯枝吐翠,草地青青,春晖烂漫,山野焕然如画……
这日的黄昏时分,有人从远处飞来。
看他的个头,彪形大汉,看他的修为,飞仙三层,看他的服饰,分明就是一位真正的原界修士。
他落在村口的老树下,左右张望,未见异常,抬脚奔着村子走去。不料前后左右,突然光芒闪烁,平地冒出五位壮汉的身影,各自妖气缠绕而杀气腾腾。而他并未惊慌,反而沉声叱道
“高乾,你明知韦某返回,岂敢故作玄虚,滚开!”
果不其然,五个汉子让开去路。
而其中的黑脸汉子,却满不在乎道:“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啊!”
自称韦某的壮汉,自然便是韦尚,他没有理会高乾,大步而去。
高乾依然左右睥睨,颇为蛮横,而黑脸皮上,又透着一丝得意。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无先生的二十四妖卫,哈哈!”
随着他抬手一挥,五人同时消失。而下一刻,已深入地下百丈。置身所在,乃是一个巨大的密室,有明珠照亮,可见人影聚集,还有一位老者居中而坐。
“祖师,韦尚回来了!”
祖师,也就是万圣子。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佝偻着腰背,眼角低垂,神态威严。
“韦尚奉命外出,打探消息去了,也不知有何收获,老夫找他询问一二……”
他双脚落地,站起身来,又眼光一沉,吩咐道:“天虎剑阵虽也高深,而老夫已详加分解,尔等好生修炼!”
密室中的妖族弟子,纷纷点头称是。
而高乾不解道:“祖师,无咎他怎肯传授剑阵呢,便不怕你我与他为敌,或就此离去?”
妖族弟子,早已领教过某人的剑阵。凭此阵法,五位人仙足以对付地仙。而倘若是五位妖仙联手,应该能够施展出更强大的威力。
万圣子摇了摇头,道:“所谓的剑阵,不外乎笼络人心罢了。如今原界的风声正紧,你我又能去往何方呢?”他稍作斟酌,又道:“而跟着他,也不吃亏……”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片刻之后,万圣子从地下冒了出来。他走到一座石屋的门前,尚未出声,已有人招呼道
“老万,进来吧!”
推开屋门,幽暗的所在空空如也。而抬脚走进屋内,有禁制闪烁,旋即呈现韦尚、广山的身影。两人坐在石榻上,应该在交谈叙话,旋即停了下来,双双看向突然造访的老万。
“有何指教?”
韦尚拱手致意,又道:“请坐”
万圣子摆了摆手,道:“不必客套,我只想知道你奔波数月,有何收获,速速讲来!”
韦尚的脸上带着倦色,点了点头。
“依照无兄弟的吩咐,我外出打探消息。据悉,蓬莱境之行,使得两界家族的元气大伤,而鬼族又趁着蓬莱界空虚,接连捣毁了数十个家族。为此,丰亨子、朴采子,已联手北岳界与西华界严加戒备。形势所迫,鬼族只得潜藏躲避而去向不明。而原界的高人,并未放过你我,如今已派出人手,四处追查你我的下落。所幸此地荒僻,暂无凶险,来日如何,不得而知!”
“无咎是否知晓?”
“他尚未出关呢!”
“哦,待他出关再说不迟!”
万圣子获悉了原界家族的动向,无意多问,转身离去,却又脚下一顿
“广山,你与你的十二银甲卫,亦在修炼天虎剑阵?”
广山看向手中藏着的玉简,这才知道他与韦尚的对话,根本没有瞒过那位妖族的祖师,如实道:“是啊,有何不妥?”
万圣子没有回应,径自走出屋子。
面对着青青的草地,婆娑的老树,郁郁的山野,以及那明媚的天光,他不禁站直了身子,旋即一阵筋骨脆响。而不过瞬间,他又佝偻腰背,背起双手,一步一踱,昂首远望,眼光闪烁。
那小子依然没有出关,他的伤势不轻啊。当时若是趁机偷袭,能否将他置于死地?
唉,算了。
从前没能杀了他,以后更是休想。
尤其他传授了天虎剑阵,竟然同等对待妖族与十二银甲卫。且不提笼络人心,或阴谋诡计。如此宽广的胸怀,着实出乎想象。何况他所指点的境界修炼之法,亦令人收获匪浅。
正如所说,跟着他,虽也无奈,却不吃亏。
这位妖族的祖师闭关数月,伤势已然痊愈。非但如此,境界感悟隐有突破之兆。或者说,这才是他不愿离去的真正缘由。因为他突然发觉,那个他曾经最为痛恨的对手,也许便是他修至八阶妖仙、或九阶妖仙的机缘所在。
有云:所谓的境界感悟,不外乎上合天道、下合地利,方能四季应序,而法度常在。
又何为境界?
万圣子走到老树下,坐在石头上,抬手扶着胡须,默默眺望着远方。
随着日头落山,暮色降临。他似乎感受到了四方的静寂,慢慢收敛起法力修为,然后彷如融入到了黑暗里,去谛听那万籁风声的回响。当长夜过去,红日东升。他依然枯坐原地,俨然便是一位农家老翁,沉浸在他的田园风光之中,体会着天地轮回的苏醒。
如此这般,一连多日……
又一个清晨来临。
尚自枯坐的万圣子,突然站起,两眼中精光闪烁,昂首大笑,拂袖扬长而去。转瞬之间,他已消失无踪,而他的笑声,仍在晨风中回荡
“哈哈,修道之境,不外乎超脱自我、看破生死轮回。而修成道境之界,八字真言足矣……”
与此同时,地下深处,密室之中,有人缓缓睁开双眼。
“那个老东西缘何大笑,八字真言又是什么?”
四、五丈方圆的所在,坐着一大两小三道人影。
居中而坐的乃是无咎,接连闭关三、四个月,他的伤势已无大碍,故而留意到了万圣子那诡异的大笑声。
左右两侧的小人儿,则是他的元神分身,也就是无二与无三,终于双双修至飞仙七层的圆满境界。只要再修炼一段时日,赶上本尊的修为应该不难。
而诸事缠身,岂能安心修炼呢。
无咎吐了口浊气,站起身来,尚未离去,又低头一瞥。他的两只脚,竟然掩埋在厚厚的晶石碎屑之中。
经过不断的闭关修炼,随身携带的五色石早已消耗大半。而想要维持分身的修炼进境,又离不开那五彩闪烁的小石头。
无咎的手掌一翻,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珠。感受着其中的强大气机,不免叫人蠢蠢欲动。而他默然片刻,还是摇头作罢。
这枚玄鬼圣晶,乃是他提升修为、突破境界、修至天仙的最后倚仗。却怕功亏一篑,他始终没敢莽撞。依他想来,若是两具分身随着他同时突破境界,即便不能事半功倍,至少增加几分胜算。因为此时的他,再也输不起……
无咎收起玄鬼圣晶,闪身而去。
当他出现石屋门前的草地上,一轮红日刚刚爬上半空。而他却无意欣赏山野的景色,出声道:“韦兄,辛苦了!”
一位壮汉走出屋子,正是韦尚。
“兄弟,你我何必见外!”
“坐!”
树荫下的石头上,兄弟俩相对而坐,彼此也不客套,轻声交谈起来。
“有关原界家族的动向,我已告知万圣子。近日来,他或许有所感悟,返回地下闭关。鬼赤与钟家祖孙,尚未出关;广山与兄弟们,唯恐妖族争先,忙着修炼天虎剑阵……”
“此事我已知晓,你找到灵儿没有?”
“墨家位于蓬莱境的山水寨,不错,地名而已。墨采莲带着弟子返回之后,唯恐鬼族侵扰,又借口养伤,于是闭门不出。我在近处守候了一个多月,难以靠近半步,也无从知晓灵儿的下落。不过我敢断定,灵儿便在山水寨……”
“如此便好,我走一趟。”
“兄弟,万万不可。你若离去,妖族必然生变。而鬼赤与钟家祖孙尚在闭关,眼下不便惊扰。且等候几日,一同救出灵儿……”
“嗯……”
“此外,前往山水寨的途中,有家族弟子设卡拦截,稍有不慎便将泄露行踪。而北岳、西华两界的高人,已尽数出动……”
“玉神殿呢,有何动向?”
“据我打听,月仙子与玉真人已来到了原界。虚厉、房宿子、奎元子与柳乌子四位祭司,也派出人手潜入各界。究竟是为了对付鬼族,还是找寻你我的下落,无从知晓……”
“月仙子她……罢了,兄弟们的剑阵修炼如何?”
“虽也用心,却不抵妖族的进境……”
“高乾、古原那帮家伙,都是成精的妖怪啊,嘿……”
“兄弟缘何发笑?”
“如今的原界,已是乱象纷呈。倘若多了一群成精的妖怪,又将怎样呢?”
“只能乱上添乱,迫使各方疲于应付。不过,一旦妖族被人盯上,只怕难以脱身,最终还是要殃及你我……”
“料也无妨!”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庚申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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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境之行,无咎惨遭重创。
也幸亏他的化妖术之“玄武变”与星月银甲,足够的坚固,再加上万圣子、鬼赤、钟家祖孙的倾力相助,还有月仙子的暗中指点,最终凭借他略有小成的《九星诀》遁法,以及几分狗屎运气,堪堪逃脱了一劫。而后又疗伤修养数月,他终于出关了。
恰是庚申年的二月。
置身所在,位于蓬莱与北岳的交界处,偏向原界地南,故而尚未感受寒冬的凛冽,春季便已早早的到来。
无咎与韦尚交谈了两个时辰,对方返回歇息。他本人则是坐在老树下,尽情欣赏着山野的景色。而悠闲之余,不忘饮着小酒,揣摩着功法,想着他一个人的心事。
他让韦尚打探消息,有两个用意。
一个是关注原界家族与玉神殿的动向,再一个便是寻找冰灵儿的下落。如今已弄清了墨家的所在,他很想即刻动身。奈何万圣子与鬼赤、钟玄子、钟尺,均未出关;兄弟们与妖族的弟子,忙着修炼剑阵;而韦尚奔波辛苦,亟待歇息休整。他斟酌过后,决定等待一段时日。此外也让两具分身继续修炼,以便全力提升修为。
于是乎,他无咎成了一位真正的山野散人。
独自坐了两日,清晨时分,他走下山坳,循着溪水漫步。吹着风儿,嗅着花香,听着鸟鸣,很是悠然。之后找了块草地躺下去,默默仰望天穹。却心绪纷乱,他索性闭上双眼。
而恍惚之中,似乎见到成群的修士在四处追杀,还有陷阱无数,令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继而人影婀娜,春光泛滥……旋即两只手臂环绕而来,却张嘴咬人耳朵……
无咎急忙睁眼,神色怔怔。
片刻之后,他坐起身来。而看着那漫天的晚霞,他迷离的眼光渐渐变得淡远而宁静。
常言道,温饱思淫*欲,无事起妄念。某位先生虽然修至飞仙,依旧是个俗人。如今尚未安闲三日,又忍不住浮想翩翩。所幸他没有忘了初衷,不敢就此懈怠下去。
何为初衷?
打破神洲封界,拯救神州仙门,给祁散人、太虚、苍起,以及无数的仁人志士一个交代。
眼下如何?
自从杀出神洲,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也不过是刚刚抵达原界而已。神洲封禁之谜,尚未揭晓。那个神秘莫测的玉神尊者,依然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打破神洲封界,更是无从说起。而当务之急,还是要冲破原界家族的围追堵截。只是偌大的原界,修仙高人不计其数。此行之艰险,难以想象啊。
即使如此,还是要走下去。至于最终的结果,不必理会。且求无愧于自我,无愧于天地。
而在此之前,一定要找到灵儿……
无咎坐在草丛中,忖思良久。他将多年来的所见所闻,以及原界的现状,细细的回想一遍,又反复的审视权衡、斟酌利弊。当浓重的夜色笼罩山野,他也渐渐有了更为明确的计较。他长舒了一口气,拿出了他的魔剑。
魔剑天地,情形如旧。
阴寒的角落里,躲着成群的兽魂。不过,历经蓬莱境之战,为数上千的兽魂,如今只剩下五六百。而幸存者均为凶悍之辈,又吞噬了修士元神,如今似乎更为强大,便是魔剑中的煞气也随之浓烈了几分。
空旷荒凉之间,曾经的阵法安然无恙,却因妖族的离去,变得异常寂静。相距不远出的两道人影,也更加显得孤单落寞。
“两位,是否安好!”
话语声突然响起,使得静坐的两人有些意外。而抬头张望,又不见人影。却还是双双站起,应声道
“无先生,今日难得空闲啊!”
“哼,何不现身相见?这般鬼鬼祟祟,成心看我二人笑话不成?”
夫道子,还是随遇而安的样子。
而龙鹊却满脸怒气,嚷嚷道:“你放走了鬼赤与钟家祖孙,又放走了万圣子与妖族弟子。缘何偏偏留下我与夫道子,这般厚此薄彼,欺负人呢……”
愤怒的话语中,竟透着委屈。
想他一个玉神殿的祭司,飞仙的高人,遭到囚禁也就罢了,至少有鬼赤与钟家祖孙的陪伴。而如今一个个回归了自由,他依然深陷牢笼而看不到出头之日。或者说他备受冷落,亟待宣泄申诉一番。
无咎依然没有现身,默然片刻,轻声道
“我虽然放了万圣子与鬼赤,他二人并未离去,反倒是成了左膀右臂,随我浴血拼杀,并双双遭到重创。将心比心,我岂有囚禁妖族弟子之理?而高乾、古原等人也知恩图报,成了我的二十四妖卫!”
他稍稍一顿,又道:“敢问龙鹊祭司,我若是放了你,又会怎样呢?”
“我……”
龙鹊迟疑不语。
某人的言下之意,要他诚心归顺,也就是忘了他祭司身份,从此与玉神殿为敌。而他又岂敢答应,顿时没了脾气。
夫道子却笑了笑,安抚道:“龙兄,稍安勿躁。你我何去何从,想必无先生他自有计较!”
“嗯,兄长所言甚是!”
无咎如此称赞,话语温和而又随意。
“兄长?”
头一回成为某人的兄长,而不是客套敷衍的道兄,使得夫道子有些意外。
无咎没作多想,径自问道:“本人对于原界的四位祭司所知不多,兄长能否赐教一二!”
夫道子点了点头,答道:“玉神殿声称有十二祭司,却因修为、职责不同而内外有别。卢洲本土的八位祭司,均为飞仙。而原界的房宿子、虚厉、奎元子与柳乌子,均为天仙高人。其中的房宿子、虚厉,监管原界家族。奎元子与柳乌子,担当玉神界的防御。四人之中,又以奎元子与柳乌子的修为最强……”
话到此处,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出了何事,莫非四位祭司已然现身?”
“我与虚厉交过手,并未见到另外三位祭司!”
“你与虚厉祭司交过手?难怪兽魂折损过半,鬼赤、万圣子遭到重创……”
“不仅如此呢,还有原界家族的六大天仙,数十飞仙,近千地仙弟子……”
“竟然被你逃脱?”
“嗯,运气而已!”
“又该何等的运气……”
无咎愈是轻描淡写,夫道子愈是吃惊。
龙鹊也惊愕不已,难以置信道:“你来到原界没多久啊,怎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呢,当真是贼性不改,每到一处而祸害一方,不……”察觉失言,他急忙改口道:“倘若四位祭司联手,你麻烦大了。要知道奎元子与柳乌子的修为,比起两位神殿使还要强上一筹。再有原界家族的相助,你必将走投无路,哈……”
“……”
龙鹊的嗓门大,话语声响亮,却迟迟没有回应,不免叫他暗暗疑惑。
又是哪句话,得罪了那个小子呢?
“走了?听我说啊……”
龙鹊有些失落,摇头道:“何必担心呢,玉神殿与原界一方,虽然声势浩大,却也不免有疏忽之处。你譬如……”
“哦,洗耳恭听!”
“你……你在啊?”
龙鹊始料不及,迟疑道:“你譬如,沐天城、磐石城等人多的地方,反而便于藏身……”
“既为城镇,必然高手云集,戒备森严,如何躲藏其中呢?”
“这个……”
龙鹊看向夫道子,似有求助之意。对方视若未见,反而转过身去。他神色挣扎,猛一挥手
“且罢,我当年前往玉神殿,为了沿途找寻宝物,曾于各地购置住所,并有进出的禁牌。而相关物品,便存放于……”
“拿来!”
“唉,给我一枚空白的玉简……”
“嘿……”
笑声过后,半空中再也没人说话。
而龙鹊兀自愣在原地,沮丧道:“龙舞山庄,被他毁了。原界积攒的产业,也被他占了……”他禁不住昂首看天,悲愤吼道:“该死的无咎,我上辈子欠你的不成……”
夫道子摇了摇头,道:“你不该抢他的意中人!”
“此话怎讲,分明是他抢我的女人!”
“冰灵儿乃是冰蝉子之女,怎会是你的女人?你不仅抢夺了她爹的宝物,还企图强迫她结为道侣。而众所周知,无咎与她情投意合,如今这般待你,一点也不冤枉!”
“啊……”
夜色下,无咎收起了魔剑,就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冲着手上的玉简微微一笑。
玉简来自龙鹊,其中拓印着一座山峰的具体方位,天兆峰。
据说,峰上有个隐秘的洞穴。龙鹊那个家伙善于敛财,又怕惹人妒忌,或落得玩忽职守的罪名,于是便将他所搜刮的宝贝,以及各地住所的信物,尽数藏入洞穴其中。谁料想一不留神,又便宜了他人。
而无咎在意的并非宝物,而是龙鹊购置的住所。
试想,倘若原界各地的城镇之中,有个隐秘的藏身之处,是否多了一条退路?
不过,天兆峰,位于北岳界,距此尚有十余万里之遥,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何况也不知真假,且待来日分晓。
无咎放下玉简,仰望天穹。
只见夜空深邃,星光闪烁……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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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三月。
山野间,草木勃发,花儿绽放,春色更浓。
而无咎却将那山野风光抛在身后,一个人跑到了十余里外的小山顶上。他在夜风朝露中闭目静坐,任凭日升日落而悠然自我。不过他也没有虚度光阴,他的掌心扣着一枚玉简。
从齐桓手里抢回的铸剑之法。
铸剑之法,门类繁多。而以精血神魂铸剑之法,却源自上古而早已失传。当年的苍起,曾铸造了九星神剑,而他尚未功成圆满,便已身陨道消。于是九星神剑,仅有七把,分别是一剑天枢、二剑天璇、三剑天玑、四剑天权、五剑玉衡、六剑开阳与七剑瑶光,又被他无咎称为狼剑、乾剑、坤剑、君子剑、阴阳剑、火剑与魔剑。
九缺其二,所谓的九星神剑便也名不符实。为此,无咎一直想要弄清楚另外两把神剑的真面目。而多年以来,他查阅了无数的典籍,虽也有所收获,终究不得其法,始终难以达成九星齐聚的心愿。
而机缘凑巧,竟然在原界遇到一篇上古的铸剑之法。如获至宝啊,费了番周折,总算将其抢到手中,自然要详加参悟而用心揣摩。
铸剑之法有云:以精铸本,以气铸锋,以神铸坚,以魂铸势,以血铸诚,以五行之石铸就变化,则人剑合一而神器大成……
三月中旬,百里外的群山深处,响起了阵阵雷鸣。几日后,山坳所在的山谷中冒出一群人影,正是高乾、古原等二十多位妖族弟子,皆是兴高采烈而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子。
无咎依然坐在山顶,而面前多了两个壮汉。
“哈哈,修炼数月,天虎剑阵已然娴熟,威力真是难以想象!”
“凭此阵法,对付三、五个飞仙高人不在话下!”
“而广山那帮夯货,至今未能领悟剑阵的玄妙。”
“祖师尚未出关,此前多亏了他老人家的指点。”
“古原老弟,你怎能忘了无先生呢。你我乃是二十四妖卫,比起十二银甲卫更威风。哈哈,先生有何吩咐……”
高乾与古原,乃是妖族的狡诈凶悍之辈,不懂仁义道德与人情世故,却懂得利弊、敬畏强者而深谙生存的法门。何况祖师与某人化敌为友之后,妖族的处境远远好过鬼族,如今兄弟们又得到了强大的剑阵,于是他二人称呼起“先生”倒也真心实意。
“嗯,此前由韦尚外出打探消息,如今轮到两位大显身手了!”
无咎站起身来,拿出一枚玉简。
“两位带领妖族的兄弟,依照吩咐行事。而后前往北岳界的天兆峰,我等老万与鬼赤出关之后便将赶去。倘若途中出现意外,则改往山水寨碰头。”
高乾与古原接过玉简,很是意外。
“先生,你让兄弟们单独行事,不用派人跟着?”
“不用!而两位若是惹祸,一时也没人相助。”
“哈哈,你还不知高乾的手段……”
“先生告辞……”
高乾与古原没有迟疑,也没有讨价还价,便匆匆忙忙的转身离去,然后带着妖族的兄弟们奔向远方。这帮野性难驯的汉子,已憋屈了许久,终于能够肆意闯荡,又怎能不兴高采烈。
无咎则是面带微笑,继续参悟他的铸剑之法。
便在妖族弟子离去之后,半空中飘起了雨丝。
接连数日,雨下不停。远近四方,一片朦胧。
无咎依然坐在山顶,不为风雨所动。而渐渐的风雨更急,并有隐隐的雷声在天上汇聚。
当又一个清晨来临,山野依然为黑暗所笼罩。而更为猛烈的风雨中,一道道雷光划过天穹。遂即“喀嚓”一道雷火从天而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顿时响彻四方。
无咎收起玉简,抬头仰望。
好大的雷雨,竟没完没了。远近也无异常,要不要返回村子躲避一二……
他站起身来,便想着离开山顶,却又身形一顿,而慢慢瞪大双眼。
只见几里外的山脚下,突然飞出两道人影。一个老者,一个袒露上身的汉子,正是钟玄子与钟尺,竟双双冲天而去……
祖孙俩要干什么?
无咎尚在猜疑,远处的山坳上,冒出一群人影,乃是韦尚、广山等兄弟们。而不过瞬间,又是一道人影飞来,转眼到了近前,举手示意道:“也算是机缘所致,他二人今日渡劫!”
“咦……”
落在山顶的鬼赤,还是苍白枯瘦的死人模样,而他凝实的身影,与从前的巫老并无二致。尤其他身上散发的威势,似乎还要略胜一筹。
“嗯,我已重塑肉身……”
“我当年重塑肉身,耗去十载苦功,而你不过五个月……”
“我乃阴神之体,虽然受创,境界尚存,再有鬼族秘法加持,并吸纳了魔剑中的煞气,故而进境神速!”
“如此便好,你说的渡劫?”
无咎与鬼赤简短寒暄两句,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钟玄子与钟尺,已境界圆满,恰逢机缘所致,便双双渡劫。而他二人改为鬼修,同为阴神之体,难以感召至阳至猛的雷劫,只能在雷雨天渡劫,又称阴劫……”
“雷劫还有阴阳之说,而我曾见妖兽渡劫?”
“唯有修士的纯阳之体,方能渡得阳劫。诸如山精鬼怪,以及万圣子的妖族,与我鬼族中人,唯有借助雷雨之劫!”
“受教……”
“喀嚓……”
便于此时,又一道惊雷炸响。
无咎的心神一颤,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钟家祖孙,已飞到了百里外的半空之中,彼此相隔数十丈,各自昂首而立。随着雷光闪烁,两人的身影颇为醒目。而不过瞬间,又淹没在风雨之中。
天上的雷光,犹在明灭闪烁,却与所知的雷劫不同,并未盘旋汇至一处,反倒是惊若龙蛇四处游走。而即便如此,那莫测的天威依然不容挑衅。转眼的工夫,游走的电光从四方蔓延而下,瞬间罩住了钟家祖孙二人。
远远看去,那两道人影已消失不见,唯有交织的雷光,与喘息般的雷声愈发密集……
“两人同时渡劫,只怕不妙!”
“是啊……”
“九重天劫呢,你我能否助上一臂之力……”
“不,阴劫只有一重。却不容外人插手,否则雷劫之威倍增,最终反而害了他二人……”
“喀……”
无咎尚自担忧,又忙屏息凝神。
半空中的雷火电光,依然如同一条条蛟龙,在游走交织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死死的将两道人影笼罩其中。而钟家祖孙,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忍受雷光的吞噬,在痛苦中煎熬淬炼。随着光芒愈发的闪亮,万千蛟龙突然加剧而疯狂奔涌,霎时形成两团雷火翻腾汇聚,并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咯喇”
而一声轰鸣未绝,又一声轰鸣炸响。翻腾的火球瞬即暴涨,却凝聚不散。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八道雷火降落,两团火球已膨胀至数丈方圆,再也见不到其中的人影。继而第九道雷火,从四面八方疯狂而至。与之刹那,忍耐已久、积攒已久的火球猛然炸开
“轰、轰”
便好像两道巨剑,撕破黑暗、直贯天穹,并带着刺目的光芒,与难以想象的威力,狠狠扎入大地……
无咎忍不住闭上双眼,犹自觉着两耳“嗡嗡”而心神战栗。当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他急忙回头观望。
轰鸣声尚在山野间回荡,而闪烁的光芒已然消失。唯有天穹之上,时隐时现的雷光渐去渐远。而半空之中,也不见了人影……
“钟前辈”
无咎失声惊呼,飞身而起。不消片刻,到了百里之外。他缓缓降落,目瞪口呆。
一片硝烟未烬的泥坑中,跪着一个**的男子。
是钟尺。
他双手支地,低垂头颅,默然不语,唯有凝实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而钟玄子,不见了……
无咎落在地上,回头一瞥。
鬼赤随后而至,叹息道:“钟玄子道友,已没了!”
“都没了……”
“神骸俱灭,都没了。修仙一途,纵然活得长久,也不过蹉跎一世罢了,终究免不了尘归尘、土归土……”
无咎黯然无语。
神洲万灵山的祖师,一生受尽磨难,吃尽了苦头,眼看着便能功成圆满,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而灰飞烟灭。而踏上修仙之途,谁又不是如此呢?或许明日,便该他无咎化归尘土……
持续了多日的风雨,忽然停了。
一抹曙光,照亮天边。
朦胧的晨色中,钟尺依然跪在地上,便好像一块石头,久久的动也不动。
无咎慢慢走了过去,拿出一件衣衫。
却见钟尺俯下身子,重重磕了几个头,并带着嘶哑的嗓门,沉痛道:“师祖,若非您老人家的竭力庇佑……孙儿活不到今日,也渡不过天劫……孙儿送您一程,走好……莫忘了神洲的万灵山,莫忘了回家的路……”
无咎的脚下一顿,心头一紧。
是啊,即使走过千山,越过万水,也不能忘了回家的路!
梦中的神洲,从未忘怀。而回家的路,又在何方……
无咎咬了咬牙,暗暗叹息一声,伸手将衣衫披上钟尺的肩头,又轻轻怕打安抚道:“钟兄,节哀顺变……”
便于此时,十余位壮汉从远处赶来。
还有一位老者在出声抱怨
“无咎,老万又不是外人,你凡事也该知会一声……”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容纳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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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过后,山野如洗。
山坳的老树下,众人相聚一处。
而钟尺渡过天劫之后,身子极为虚弱,又因钟玄子的道陨而悲伤过度,急需闭关调理一段时日。于是在无咎的提议下,他返回魔剑之中继续修炼。
不过,万圣子出关了。
若是再加上某位先生,以及鬼赤,还有韦尚、广山等兄弟们,可谓仇家齐聚而别有一番场景。
“万兄,你已修至八阶妖仙?”
“呵呵,侥幸而已!”
“难怪你老万的腰背更弯了,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嗓门也更大了,原来你已修至八阶妖仙,堪称真正的天仙高人啊!”
“你……你这是赞誉,还是嘲讽?”
“当然是由衷的称赞!韦兄、广山,且收拾一二,午后动身远行!”
韦尚与广山带着兄弟们转身离去。
而无咎依然冲着万圣子上下打量,并与一旁的鬼赤示意道
“不愧为妖族第一人也,老万厉害呀!”
鬼赤深以为然,点头附和。
妖修的境界,极难突破。尤其是修至七阶、八阶妖仙的境界,更是犹如登天而难上加难。而如今的万圣子,竟然修至八阶妖仙,以他强大的修为,即使比起寻常的天仙高人还要强上一筹。假以时日,境界再上层楼。若是成就九阶妖仙,他便如同无敌的存在。如此一位高人,又怎能够不厉害呢。
“嗯,过奖了!”
接连受到夸赞,万圣子很是受用,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摆手道:“你莫要奉承,老万不上当。且说实话,高乾、古原干什么去了?”
“如你所言,午后又去何方?”
鬼赤心存疑惑,也趁机询问。
“坐下详谈!”
三人各自找了块石头,在树荫下相对而坐。
无咎拱了拱手,分说道:“相关原委,该让巫老知晓,应对之策,也不能瞒着老万……”
他将之前所打探到的消息,以及原界家族与玉神殿的动向,还有他的想法与对策,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鬼赤与万圣子。
“……归根究底,你我真正的强敌,还是玉神殿,与玉神尊者。而想要前往玉神界,首先要摆脱原界家族的纠缠。如今各方正在追查你我的下落,以原界家族的人多势众,或早或晚,必将找到此处。与其被迫逃亡,不如先下手为强。故而我让高乾、古原,带人四处侵扰,使得原界家族疲于应付。之后,你我趁机扰乱整个原界,或能逼迫玉神殿妥协……”
“你的计策,了无新意啊!?”
“之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本先生的计策,便来自鬼妖二族。想当初,两位横行泸州本土,虽然干尽了坏事,却也逼得玉真人束手无策。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先生不会伤害无辜,更不会祸乱凡俗!”
“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源自何处,闻所未闻……”
“哦,从今往后,便让这句话,流传千秋万代……”
“还想千秋万代?今日活着已是运气。便依你所言,赶往天兆峰与高乾、归元碰头。我仅有的妖族弟子啊,不容有失!”
无咎的计策,得到了万圣子的响应。
这位妖族的祖师,刚刚突破了境界,提升了修为,不免踌躇满志。他手扶长须,感慨道:“你我三家,曾为生死仇敌,斗得天昏地暗,却不想也有联手的这一日。而无论彼此,均非等闲之辈啊。此番能否挑战整个原界与强大的玉神殿,不妨拭目以待!”
“是啊,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且疯狂一回,但愿不负此生……”
与无咎、万圣子的联手,也让鬼赤颇感意外。或许是共同的强敌,使得三人坐到一起。不过所面临的困境,虽然前所未有,却并未绝望,反而为之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鬼赤附和一句,迟疑又道:“鬼丘背信弃义,诸多弟子无辜啊……”
他还是放不下他的鬼族。
“韦尚奔波数月,始终一无所获。此去多加留意,或能找到鬼族的下落!”
鬼赤要的便是无咎的承诺,释怀道:“无咎,我已将巫老之位传你,自当全力助你,只求保全鬼族!”
“嘿!”
无咎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万圣子,好奇道:“老万,你感悟多日,境界大涨,必有所得,能否切磋一二?”
“如此取笑于我,有何企图?”
“老万,你愈发洒脱了,洒脱的如此做作!”
“哼,你传我的八字真言,难道被你忘了?”
“哦……”
……
崇山峻岭之间,三道人影踏空而行。
为首的年轻男子,青衣长衫,头顶玉冠,相貌清秀;跟随左右的两位老者,一个形容枯槁,神情阴冷;一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腰背。
正是无咎与鬼赤、万圣子。
而曾经的冤家仇敌,生死争斗多年,如今竟然同行,成了患难与共的伙伴。之所谓,风物长宜放眼量,世事的变化并无定数。
而之前的高乾、古原,已带着妖族弟子先行了一步,有投石问路的企图,也有混淆耳目、扰乱原界家族之意。之后赶往天兆峰碰头,再根据各地的动向而另行计较。
对于某位先生的计策,鬼赤与万圣子并无异议,相互达成一致,离开了那荒僻的小山村。
一行十数人呢,不免过于招摇。
韦尚与广山等月族的兄弟,继续躲在魔剑的阵法之中。鬼赤与万圣子,则是跟着无咎,便如同两位老家人,跟着年轻的公子哥。而遑论彼此,均为恶名远扬的贼人。
便是如此三个贼人,途中不失谨慎,故意舍弃高飞,只在山谷、丛林、原野穿行。此举能够避开原界修士的巡查,即使出现意外也便于躲藏。
夜晚来临。
幽深的山谷中,溪边的草地上,落下了三道人影。
“各位,歇息一宿!”
万圣子招呼道。
“你我也不急着赶路,且慢慢行之。”
鬼赤轻声附和。
而无咎径自坐在草地上,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面对着流淌的溪水,默默的面带微笑而神有所思。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万圣子的八字真言。
便如所说,所谓的真言,正是来自于他无咎,或来自于一篇经文,而他虽然熟谙于胸,却从未勘破其中的玄妙。
又是哪八字真言?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八个字,来自于《天刑符经》。所谓:上非天刑,下非地德。之所谓,上合天道,下合地利,方能四季应序,法度常在。而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无不覆,地无不载……
从前以为,《天刑符经》,能够锻造命魂,使人内外合一的上古典籍,并为之修炼多年而收获匪浅。
而经文的感悟,因人而异。与万圣子对话的时候,曾无意泄露了几句经文,被万圣子记下,竟有了不同的解读。在他的眼里,修炼之道,逆天之举,玄之又玄,无从寻觅。而秉持天理,化解玄妙,不外乎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足矣。
而这段话正是《天刑符经》的精髓所在,竟被精明好学的万圣子一朝顿悟,于是他终于打破境界,成就了八阶妖仙。
如此说来,《天刑符经》不仅是锻造命魂的上古经文,也是提升境界、抵达仙道巅峰的无上法门。若是不然,他无咎缘何从未遇到境界的困惑?或许得益于苍起的传承,也是否得益于《天刑符经》的修炼?
半道修仙,一路懵懂。回头看去,方知侥幸。
而有了《天刑符经》的修炼与加持,能否顺利修至天仙,或成为超越天仙的存在呢……
山谷空寂,月上半空。
鬼赤与万圣子,在溪水边坐着养神。
而无咎却站起身来,听着潺潺的水声,吹着凉爽的夜风,一个人悠然踱步。片刻之后,他慢慢停下,稍作忖思,突然摸出几块灵石掷在地上。旋即又掐动法诀,顺势伸手一点。“砰”的灵石炸碎,一束光芒平地而起。而眨眼的工夫,诡异的光芒已消失无踪。
察觉动静,万圣子与鬼赤扭头观望。
而无咎依然故我,抬手挠着下巴,像是在检校得失。却又摸出一把灵石,再次尽数祭出。随着一声爆响,闪烁的光芒照耀四方……
“无咎,是何法术?”
“以我之见,应为布阵之法……”
万圣子与鬼赤,均为高人,虽然不明究竟,还是一眼看出无咎所施展的乃是一种高明的法术。
“此乃原界的上古法门,天下罕有!”
无咎分说之际,手上多出八块灵石,又顺口道:“老万,我将这法门传你如何?”
万圣子的精神一振,连忙答应
“好啊、好啊……”
“拜我为师!”
“哼!”
万圣子知道上当,哼道:“我乃妖族至尊,你却总想强我一头,且不说心存歹意,如此欺负一个老人家,你也不怕折寿!”
“嘿!”
无咎呲牙一乐,轻声笑道:“我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而老万我还想教你一句:达者为师、贤者为尊。唯有虚怀若谷,方能容纳百川!”
话音未落,灵石出手。
灵石并未落在地上,而是“砰”的凌空炸响。随即光芒闪现,仿佛要冲天而去,却凝而不散,而转瞬之间又消失在夜色中。
“嘿嘿!”
无咎似乎是意犹未尽,不断的抛出灵石。
光芒闪烁,响声不绝。
寂静的所在,就此喧嚣起来,便好似春夜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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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如此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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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山峻岭过后,有大河横流。
越过大河往北,乃是成片的原野。四方无遮无拦,唯有古木丛林散落在空旷之间。
三道人影,掠地疾行。
黄昏时分,原野渐渐到了尽头。只需穿过一片茂盛的树林,便可再次躲入那延绵起伏的大山之中。
而疾行中的鬼赤,却带头落下身形。紧接着万圣子与无咎,也一前一后跟着收住了去势。
“两位,是否绕道而行?”
“绕什么道,一个小村子而已,几个凡夫俗子,还能发现你我不成?”
万圣子打断鬼赤的提议,又不服气道:“鬼兄,你的神识强我一筹呢!”
“万兄谦让了!”
鬼赤摆了摆手,道:“本人恢复修为没几日,岂敢与万兄相提并论……”
“哦,鬼兄的言下之意,我也不过如此?”
“并无此意……”
“行啦,两位高人不相上下,小子我是拍马难及啊!”
无咎随后而至,含笑相劝。
三人结伴同行,强弱一目了然。鬼赤的境界最高,万圣子次之,却因鬼、妖的不同,各有强大之处。而他无咎虽然最为弱小,却将两个高人招致麾下而为己所用。可见输赢的较量,不仅仅在于法力、修为,或计策、手段。
“此地的数千里内,大小村落聚集。既然无从躲避,两位……”
“走吧!”
鬼赤无意争执,神色征询。而他话音未落,万圣子已径自往前。
无咎离地数尺,不慌不忙随后而行。
须臾,穿林而过。
前方便是起伏的高山,而山脚下却矗立着十余间房舍,有淡淡的炊烟升起,还有几个妇孺老幼出没,显然是个寻常的小村子。
三人隐去身影,去势不停。
眼看着便要越过村子,半空中突然有光芒闪烁。
万圣子始料不及,惊讶道:“禁制……”
鬼赤与无咎,也是微微错愕。
看似寻常的凡俗山村,怎会布设禁制?非但如此,布设的禁制极为巧妙,即便已有察觉,想要躲避也为时已晚。
而便于此时,看似宁静的小村子,突然从地下冒出六七道人影,竟是一群地仙修士,神情相貌各异,却无不杀气腾腾而瞬间将途经此地的三人围在当间。
“尔等来自何方?”
“缘何隐去修为?”
“那位年轻道友似曾眼熟……”
“快快对照,切莫走脱了贼人……”
十余丈的半空之中,万圣子与鬼赤、无咎面面相觑。
不用多想,那是一群原界家族弟子,奉命潜伏于此,只为设卡盘查。而谁又是贼人?
只见六七个地仙高手环绕四周,神情戒备。为首的一位老者,拿出一枚图简微微摇晃。随即光芒闪烁,从中呈现出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长衫飘飘、头顶玉冠,并嘴角含笑,分明就是无咎的模样。
“是他,公孙无咎……”
众人大惊失色,有的催动飞剑,有的往后躲避,顿时乱成一团。
而万圣子与鬼赤,依然在盯着那个老者。
而老者手上的图简,已换成了传音符。浅而易见,这是要传音示警呢。
“你我辛苦至今,缘何出名的又是他?”
“对于你我,原界并不熟悉……”
万圣子似乎有些失落,而鬼赤倒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众所周知,原界的贼人,专指鬼妖二族。而如今鬼妖至尊就在眼前,原界修士竟然只认公孙无咎。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某位先生,又成了名扬四方的恶人。
而无咎遭遇险情,一点不敢大意。否则泄露行踪,势必招来更多的家族弟子。谁料紧要关头,两位高人竟然在计较“名声”?
“愣着作甚……”
无咎翻着双眼,大声叱呵,挥舞大袖,数十道剑光呼啸而出。而他尚未大显神通,却听阴风剑气“呲呲”作响,紧接着拳风如雷,遂即血肉横飞,一道道尸骸四分五裂。
不过眨眼之间,七位原界弟子无一存活。其中的老者,死得更惨,元神尚未离体,已被一把捏碎……
无咎摇了摇头,挥袖收起盘旋的剑光,而他刚刚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喊道:“干什么呢”
半空之中血腥味散,数十丈外再次传来墙倒屋塌的轰鸣声。居住其中的凡俗老幼,瞬间殒命。紧接着烈焰滚滚,两道人影去而复返。
“杀人灭口啊!”
“凡俗妇孺,虽也无辜,却与修士相熟,难免走漏风声……”
“你逼我二人出手,又翻脸训斥,如此前后不一,真是不知所谓。老万倒是想要问问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罢了,途经凡俗之地,突遇状况,也是无奈。”
万圣子很是理直气壮。
鬼赤随后分说,也是理所当然。
无咎挥袖扑打着迎面飘来的烟雾,摇头道:“哼,一个老万,一个老鬼,两个老家伙……”
两个老家伙虽然强词夺理,却让他无以言对。他之所以动怒,是源自于人性的恻隐之心。而对方在意的只是生存法则,或许更合乎物竞天择之道。
万圣子忙着焚烧尸骸,捡取修士的随身之物。
而鬼赤似有不满,带着嘶哑的嗓音轻声道:“老家伙倒也罢了,至于老鬼的称呼,若被弟子听到,怕是不妥……”
“你让我如何称呼,谁让你道号鬼赤呢?”
无咎躲到一旁,话语中依然带着怨气。
“我……”
鬼赤伸手拈着银须,迟疑道:“我俗名赤夜……”
“哦,以后唤你老赤!”
鬼赤不置可否,神色默然。
无咎没作多想,催促道:“老万,你妖族怎会这般贪财呢?家族弟子随时将至,快快走啦!”
万圣子挥袖卷起最后一把飞剑,满不在乎道:“万圣岛什么都没有,穷啊……”
一个穷怕了的老万,倒是与当年的某人没有两样。
转瞬之间,三人远去。
而山脚下,多了一片废墟,消失了几多亡魂……
月上中天,夜色深沉。
幽静的山谷中,坐着三道人影。
依据图简所示,千里之外,便是北岳界与蓬莱界的交界处。只要踏入北岳界,再有两日的路程,即可抵达天兆峰。却又不知彼处的虚实,无咎与鬼赤、万圣子商议之后,决定就地歇息,一来养精蓄锐,再一个也是观察各方的动静而避免意外。
无咎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上拿着两枚图简。
两枚图简,分别拓印着蓬莱界与北岳界的地理地貌。他要尽数熟记于胸,以备不时之需。而无论是蓬莱界,还是北岳界,均有百万里的方圆,想要记下其中无数的山川河流,以及大小城镇的具体所在,即便拥有强大的神识也颇为不易。而他又不肯放弃,只管默默用功……
鬼赤,则是坐在老树下,像是在冥思入定,浑身上下笼罩一层淡淡的阴气。而片刻之后,他又微微睁开眼帘,看向不远处那道年轻人的背影。
正是那个年轻人,杀了众多鬼族弟子,捣毁玄鬼殿,抢了玄鬼圣晶,可谓不共戴天之仇啊。熟料想多年过后,竟然与他谈笑风生?尤为甚者,还将巫老之位拱手相送。其间又发生了什么,竟然叫人说不清、也道不明。
论修为,他是小辈;论品行,他亦正亦邪而奸诈多端。而正是如此样的一个人,不仅收服了他鬼赤,也收服了万圣子,使得两个老家伙甘心为他卖命。
究竟为了什么呢?
是他悲天悯人的仁慈,是他桀骜不驯的疯狂,是他挑战玉神殿的豪情,还是他容纳百川的气度?
或许,皆而有之吧!
而他竟然称呼自己为老赤?
多少年了,不曾有人称呼这个姓氏。没错,本人赤夜。据说,一个娃娃呱呱落地的那晚,娘亲失血而亡。他爹悲伤之余,将他当作孽种,并取名赤夜,很是嫌弃厌恶。于是他小小的年纪,便已吃尽了苦头。当他爹爹劳累成疾,撒手人寰,他终于逃脱打骂,却也失去了家。他坐在坟头痛哭数日,总算懂得了亲情与家的珍贵,奈何他已成了孤儿,从此风餐露宿而流浪四方……
当年少的赤夜,身患重病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被路过的修士捡走,却并非天降机缘,而是被当成试药的死人。所谓的试药,便是尝试各种有毒的丹药。
或是命不该绝,惨遭折磨的他,竟然活了下来,并被丹药催发了修为。曾经捡了他的修士很是意外,想要尝试着将他炼成尸煞。他识破了其中的诡计,杀了那个便宜师父,之后东躲西藏,并暗中刻苦修炼。如此颠沛流离数百年,总算结成金丹。本以为仙道有成,结识了心爱的女子,从此逍遥度日,享受人间安乐。却不想又被道侣所害,差点身陨道消……
心灰意冷的他,索性改为鬼修。
与其想来,鬼修身世可怜,又性情乖戾,喜好杀戮,常常遭到仙门的排斥,理当相互扶持而另成一族。于是万千年之后,天下有了鬼族。曾经的赤夜,也成了鬼赤巫老。他始终以为他就是暗夜之王,恶鬼至尊,直至今日,他才突然想起,原来他也是个人……
鬼赤在缅怀旧事,感喟着如此人生。
而便在他的头顶之上,老树的树杈间,有人横躺着,兀自饶有兴趣的查验着戒子中的宝物。
比起洞府的幽静,这位妖族的祖师还是树杈的通风凉爽。尤其提升了修为,使得心境大好的他也恢复了几分幼年时的本性。当然,他更喜欢宝物。正如所说,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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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天兆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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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晨曦,照亮天边。
而山林的深处,依然残夜未尽,黑暗笼罩,寂静异常。
便在这黑暗中,突然冒出两位老者与一位年轻人的身影,皆神色茫然,东张西望,并窃窃私语。
“是否已抵达北岳界?”
“地下遁行数日,难辨方向,且查看一二,或见分晓,无咎……”
“嗯……”
无咎没有理会万圣子与鬼赤,而是拿出一枚图简查看。
此前,三人抵近蓬莱、北岳的交界处,不敢莽撞,索性躲到地下,以土遁之法赶路。约莫数千里过去,遁出地面查看方向。
“你我已到了北岳界境内,并深入两千里,就此往北,便可寻至天兆峰!”
无咎弄清了置身所在,如此分说,随即抬头张望,又道:“万里方圆内,应有修士出没,稳妥起见,两位再辛苦几日!”
“且慢,老万问你……”
万圣子的话未出口,面前的人影消失,幽暗的林间,只剩下他与鬼赤两人。他怔了怔,伸手示意道:“鬼兄,你瞧见没有,他如此独断专行,未将你我放在眼里啊!”
鬼赤稍作沉吟,出声劝道:“也不尽然,谨慎无大错……”
“不、不!”
万圣子连连摆手,不满道:“无咎吩咐高乾、古原,前往天兆峰碰头。而一路之上,关卡重重,即使你我,也是倍加小心啊。我只想问他,倘若我妖族弟子遭遇不测,又该何去何从,而他竟然置之不理?”
“或许他倚重妖族弟子,有捶打、历练之意,万兄不必担心……”
“说得轻松,缘何不让他捶打、捶打鬼族弟子呢?”
“我……我已是孤家寡人,唉……”
鬼赤无意多说,叹息一声,闪身没入地下。
“鬼兄、赤兄”
万圣子呼唤着,随后追赶……
……
北岳、蓬莱交界处往北的三万里外,群峰耸立。
龙鹊所说的天兆峰,便位于此处。而他没说清楚,或有意忽略。天兆峰所在的山脚下,还有个镇子,叫作天兆镇。
正当午时,艳阳高照。
远近没有一丝的风。
而天兆峰的半山腰,草木突然微微晃动,片刻之后,有传音声响起
“我以为是荒山野岭,怎会有个镇子呢?”
“不仅如此,还有修士出没,十之**,应为家族所在。”
“嗯,没想到……”
“无咎,说实话,你缘何来到此地,难道只为等待我妖族弟子碰头?”
“这个……是啊……”
“哼,你必有隐瞒!”
“请如实相告,以便有所计较!”
“三言两语,难以道明。且罢,两位随我来”
又是草木摇晃,传音声随即消失。
须臾,一个幽暗的洞穴之中,冒出无咎与鬼赤、万圣子的身影。
所在的洞穴,位于千丈峰巅,仅有四、五丈大小,为天然而成。
“此处并无禁制,难以被人察觉……”
“应该是处藏身之所,倒也隐秘……”
万圣子与鬼赤,皆不明究竟,猜测之余,左右张望。
而无咎却是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龙鹊没有骗我,却又故作玄虚,他的宝物藏在何处呢……”
听说龙鹊的“宝物”藏在此处,万圣子的精神一振。
而幽暗的洞穴四壁空空,根本见不到人为的痕迹。
万圣子很不死心,伸手敲击石壁,并散开神识查看,期待着有所发现。鬼赤也是好奇不已,跟着左右寻觅。而坚硬的石壁没有缝隙,也不见宝物的存在。正当两人错愕异之际,突然想到一处,而尚未低头查看,又双双转过身去。
洞穴的地上,堆满了碎石头,似乎并无异常,很容易被人忽视。
却见无咎独自站在洞穴当间,伸手翻开碎石,从中拿出一块尺余见方的青石,旋即稍作端详而双手用力,整块的青石竟然一分两半,变成了一个简陋的石匣,并呈现出十余块玉佩与一枚玉简。
“这便是龙鹊祭司的宝物?他藏匿的手段倒也高明,而几块禁牌有何用处,玉简的年头也不长……”
万圣子大失所望,却还是凑了过来。
鬼赤也是有些意外,跟着走到近前。
而事已至此,无咎不再隐瞒。他稍稍查看了玉佩与玉简,然后将其一并递给了两个好奇的老头儿。他本人则是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壁,两眼闪烁,神有所思。
“哦,十余处城镇的禁牌……”
“以及城镇的具体所在,竟然遍布四界……
“还有一套禁制的法诀,并无高明之处……”
万圣子与鬼赤,拿着玉佩与玉简来回查看,而一时片刻,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名堂。
无咎招了招手,示意道:“此乃龙鹊的私人物品!”
万圣子与鬼赤只得奉还玉佩与玉简,却又听道:“各处城镇,均有龙鹊购置的住宅,但遇不测,便是你我的藏身之所!”
“咦,方才似有标记,并未留意,且容老万细观……”
“我也疏忽了……”
万圣子后悔不迭,伸手讨要;鬼赤也是恍然大悟,神色自嘲。
而无咎却摇头不理,视而不见。
“哼,故作坦诚,实为圈套!”
万圣子悻悻甩手,惹不住暗暗抱怨。
无咎微微一笑,自顾道:“此间事了,且等高乾、古原到来,三日之后,你我返回蓬莱界!”
他知道万圣子与鬼赤的性情多疑,故而也坦诚相待。而凡事过犹不及,话说三分足矣。否则以他的修为,又如何制衡两大高人。
“所言何意,三日之后?倘若高乾、古原逾期未至,你该怎样?”
万圣子瞪起双眼,更加的不满。
“而来到北岳界,颇为不易,却又返回蓬莱界,真是难以理喻!”
“倘若高乾、古原逾期未至,你我即刻离去。我与他二人早有约定,改往蓬莱界的山水寨碰头。而冰灵儿就在山水寨的墨家,此番定要将她带走。再一个……”
无咎的话语沉着,接着说道:“唯有行踪不定,方能混淆耳目。一旦原界生乱,趁机有所作为……”
“也罢,再等一月……”
“不成,只等三日……”
“半个月……”
“高乾与古原,在外闯荡已近两月,倘若不能及时赶来,空等下去徒劳无益。七日……”
“一言为定!”
无咎尚未答应,万圣子已闪身遁出洞穴。
他急忙散开神识,隐约可见一道无形的身影,悄悄潜伏在山顶的树丛中,全神贯注盯着山下的动静。
老万虽然奸滑,而对于妖族,以及族人弟子,他倒是从无虚假。
“你我守在此处?”
洞穴内,只剩两人。万圣子站在不远处,如同一截枯瘦的干尸,便是嘶哑的话语声,也透着幽幽的冷意。
“嗯,巫老……老赤……”
无咎与万圣子争斗多年,算是知根知底,彼此的相处,也渐渐轻松随意。而这位鬼族的巫老,却让他始终琢磨不透。
按理说,他杀了无数鬼巫,又抢走了玄鬼圣晶,鬼赤应该对他恨之入骨。而对方竟然率先归顺于他,并将玄鬼令与巫老之位拱手相送。
此外,蓬莱境之战,鬼赤的全力以赴,很是让人信赖。却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满身阴气,以及漠然的神情,总是让人觉着陌生。便如此时的单独相处,更添几分尴尬。
无咎尝试着轻松的话语,想要攀谈几句,而话刚出口,他欲言又止。
只见鬼赤退后几步,拂袖而坐,径自闭上双眼,旋即阴气环绕而浑然入定。
无咎耸耸肩头,翻手拿出一枚玉简查看起来……
……
群峰环绕之间,一片山坡之上,聚集着百余间房舍,四周有围墙环绕,并有门户沟通内外,十字街道横贯其中,且老树掩映而古色浓郁,俨然一座远离尘嚣的小镇。
这便是天兆镇?
午后时分,天兆峰的山脚下,来了一位壮实的汉子。看他的模样,三十出头;看他的装扮,原界家族弟子;看他的相貌,倒也干干净净。不过他的一双黄眼珠子,以及鬼鬼祟祟的神情,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尤其他的修为,竟是地仙**层的高手。
那石墙当间的石门,便是天兆镇的门户所在?
石门的两侧,站着几个男子,应该是小镇的修仙弟子,却只有人仙的修为而不值一提。此外还有凡俗的男男女,不断的穿过石门而进进出出。
无咎呢?
他约定前来碰头,缘何不见人影?而他所说的天兆峰,又是哪一个?莫非就是天兆镇,此时他便躲在其中?
汉子徘徊片刻,抬脚奔着石门走去。
转瞬之间,踏上了石阶。
汉子强作镇定,便要穿门而过,突然被四道人影拦住去路,随即盘问声响起
“前辈来自何方,有何贵干,还请如实相告,以免我师兄弟为难!”
汉子被人称作前辈,胆气大增,顿时昂首挺胸,拍了拍腰间的玉牌。如今已闯荡多日,他懂得原界的规矩。他所佩戴的玉牌,足以表明家族弟子的身份。
“原来是卞前辈,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守门的修士变得更加恭敬,让开去路,而职责在身,还是顺便询问了一声。
汉子松了口气,咧开大嘴笑道:“哈哈,找人……”
而他笑声未落,守门修士已是脸色大变。
“前辈,你既为北岳家族弟子,缘何口音如此怪异?”
汉子始料不及,慌忙捂嘴。他自以为足够小心,熟料想口音露出破绽。而他后悔之际,四个守门修士已纷纷亮出飞剑
“你是何人,缘何冒充我北岳弟子?”
“快快示警,强敌来袭”
汉子无从辩解,两眼中凶光一闪……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有酒今醉
原界,很大。
仅仅一个北岳界,便与大半个卢洲本土相仿。倘若再加上蓬莱界、南阳界、西华界,以及附属的海域,如此广袤的原界,着实出乎想象。
不过,还少了一个玉神界。
也是无奈。
至今对于玉神界,所知甚少。便是夫道子、龙鹊,好像也说不清楚。相关的图简,更是难以见到。那个神秘的地方,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黑暗的洞穴内,无咎盘膝而坐,默默查看着手上的几枚玉简,犹自双眉浅锁而若有所思。
其中的一枚玉简,不仅拓印着一套禁制口诀,还拓印着遍布四界的十余处城镇的大致情形,以及属于龙鹊的各地的住宅。
而龙鹊敛财的手段,叫人叹为观止。身为玉神殿的祭司,又是龙舞山庄至尊,却暗中购置了那么多的住宅,他究竟要干什么呢。难不成他的梦想,也是成为一个土财主?
另外三枚玉简,则是分别拓印着北岳、蓬莱、南阳的地理舆图。接连数日,总算记下了七八成,却也消耗心神,不妨歇息片刻。
无咎收起玉简,拿出白玉酒壶,而尚未举酒痛饮,又扫兴作罢。
酒没了。
找韦尚、广山,讨要一坛酒解解馋?
而那帮家伙有酒今醉,岂肯藏酒留待明日,算啦……
无咎舒展双臂,长长缓了口气。
两、三丈外,坐着一道干瘪的人影,身上见不到丝毫的生机,唯有淡淡的阴气环绕而枯寂如旧。
无咎稍作迟疑,出声道:“老赤,你我唠唠家常如何?譬如,你祖居何地,当年的往事……”
鬼赤竟然睁开双眼,却神色漠然
“没什么好说的!”
“嘿……”
无咎尴尬咧嘴,自嘲一笑。
谁料冷幽的话语声,继续响起
“你我在此,已等候六日……”
无咎恍然道:“是啊,咦……”
他神色一动,闪身蹿起。不过转瞬之间,他已出现在千丈峰顶之上。正当他低头俯瞰,鬼赤到了身边。
恰是午后时分,山峰脚下的情形一目了然。
却见那山坡之上的小镇,已被阵法光芒笼罩。而山谷之中,人影纷乱。数十个修士,围攻一个壮年汉子。汉子身陷重围,险象环生。而与之刹那,一头巨大的白猿突然出现,竟然直接砸向小镇,并发出一声怒吼
“谁敢欺负妖族弟子,老夫找他报仇……”
天降怪物啊!
众多修士已顾不得围攻壮汉,而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而巨大的白猿,还是狠狠砸下。
“轰”
“喀”
一声轰鸣,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笼罩小镇的阵法,竟被砸得崩溃殆尽。遂即百余道人影或是御剑、或是御空,惊慌四散而去,而不消片刻,又掉头返回,祭出剑光,围攻入侵的怪物。
而那怪物,或白猿,足有数十丈之巨,一屁股砸在地上,便是十多间房舍粉碎。他浑然不觉,猛然站起,挥舞粗壮的双臂,“砰砰”击飞了袭来的飞剑,继而又是拳打脚踢,随之飞沙走石、血肉横飞,还有惨叫声此起彼伏。
原本宁静的小镇,彻底毁了。
幸存的人们,扶老携幼,亡命逃窜。而试图反攻的修士见势不妙,也各自逃向远方……
峰顶之上,两人犹在低头观望。
无咎瞪着双眼,忍不住伸手道
“老万他……”
没有回应,他身旁的鬼赤,好像早已见惯了如此场景,依旧是满脸的漠然。
无咎摇了摇头,抬脚离开了峰顶。
不过短短的时辰,变成废墟的小镇上已空无一人。也不确切,倒是有一位老者与一位壮汉,在倒塌的房舍院落间来回乱窜,显然是为了寻觅宝物而忙碌不停。
无咎落在街道上。
对面的院子里,冲出一位老者,摆了摆手,便要匆匆离去。
“老万,留步!”
“何事?”
老者便是收起白猿法身,毁了天兆镇的万圣子,却左右张望,很不耐烦的样子。
无咎微微皱眉,叱道:“你哪里是报仇,分明趁火打劫啊!”
“有分别么?”
“怎会没有,你救了高乾便该收手,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毁人家园呢?”
“我说无咎,你管得太宽了!”
万圣子顿作不满,嚷道:“我老万也是得道高人,凡事讲究因果,懂得天理循环。正是因为你的缘故,致使高乾遭到围攻,而天兆镇虚实不明,老万只得全力出手。你袖手旁观也就罢了,却又??旅煌辏u缃窭贤蚣裥┍阋耍?训啦皇翘炀?匾澹俊?/p>
“你……”
无咎被呛得无话可说,摆手道:“此地不宜久留……”
“哼,区区几个小辈,活命已属侥幸,胆敢返回,只管打死!”
老万哼了声,又一头扎入临近的院落中。
无咎翻着双眼,悻悻转身。
却见鬼赤站在几丈之外,苍白的脸上神情莫名。
无咎有些尴尬,扭头看向远处,然后循着街道,佯作无事般的踱步往前。
天兆镇的存在,应该颇有年头,即便已毁坏大半,那斑驳的石墙、古老的雕刻,以及陈旧的门窗,依然透着沧桑的痕迹……
行不多远,浓郁的酒香挥之不散。
而酒香的来源处,乃是街边的废墟,应该是家酒坊所在,却早已不复原貌。
无咎的两眼一亮,就近走了过去。
他在废墟间稍加寻觅,挥袖一甩。法力所致,碎石翻飞,随即露出地下的一个酒窖,深埋其中的百余个酒坛子竟然完好无损。
北岳界的美酒呢,不知味道如何。
无咎又是挥袖一甩,地下的藏酒被他席卷一空,却不忘留下一坛抓在手中,迫不及待的品尝了一口。有酒今醉,何尝不是一种爽快呢!
而便于此时,一个壮汉踏空飞来,惋惜道:“哎呀,稍晚一步……”他已恢复了黑脸模样,又哈哈笑道:“无先生才是烧杀劫掠的行家里手,高乾佩服……”
无咎的酒水入口,尚未品出爽快的滋味,忍不住回头一瞥,鬼赤依然站在街道上而冲着他默默观望。他报以牵强一笑,转而恨恨道
“高乾,给我滚下来”
“怎么了,何事发怒……”
高乾落地,很是无辜。
“我且问你,怎会只有你一人?你的妖兄妖弟呢,缘何没有赶来?”
“哦,我与兄弟们,以为蓬莱界空虚,本想大干一场,谁料各地已有戒备。接连碰壁之后,又遭围追堵截,而尚未逃出蓬莱界,再次遇到北岳界的伏击。迫于无奈,我与古原分头行事。由我引开强敌,然后依照约定,设法赶到此地,与你无先生碰头。古原带着兄弟们,前往山水寨潜伏,以便打探虚实,等待来日的相会。而方才真是凶险,幸亏祖师相救。且容我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失陪……”
一口气道明了原委,高乾伸手佯作擦拭冷汗,很是害怕的样子,却又悄悄退后而转身便走。
无咎没有阻拦,举起酒坛灌了口酒,
高乾那个家伙,虽然滑头,却也如约赶到此地,算是不负所托。尤其他与古原的分头行事,可谓机智多谋而应变得当。
嗯,即日赶往山水寨的墨家,找到灵儿……
无咎尚在计较,忽听鬼赤出声
“大批原界修士赶来,不乏天仙高人……”
“啊……”
远近四方,并未见到异常。而数百里外的群峰之间,却突然冒出一道道人影。
无咎微微一怔,急忙出声喊道:“老万,高乾”
而无论是万圣子,还是高乾,皆不见了踪影,显然在忙着找寻宝物而无暇他顾。
与此同时,远方的半空中又冒出几道人影,一个个风驰电掣,显然是来者不凡。
“老万……”
无咎催动法力,再次大喊一声。
而不消片刻,东南西北尽是人影,怕不有数百之多,直奔天兆峰所在的山谷扑来。
“不等那个老东西了”
无咎冲着鬼赤摆了摆手,便要离开此地。
恰于此刻,百余丈外的废墟中,相继冲出两道人影,转瞬之间落到近前。其中的万圣子抬眼张望,很是错愕不已;而高乾真的怕了,吓得黑脸都变了色。
“哎呀,竟有三位天仙,与十数位飞仙,你我快走……”
“祖师,莫要丢下弟子!”
而无咎却站在原地,啐道:“呸,晚了……”
不过是稍稍的耽搁,两三百个原界修士,已赶到了数十里外,并摆出了围攻的阵势。其中的三位天仙更是飞到千丈高空,封死了最后的去路。
“无妨,土遁……”
万圣子招手示意,便要带着高乾施展土遁之术逃离此地。
却听有人嘲讽道:“哼,此时躲到地下,你找死不成?”
“不然还能怎地?”
“你老万厉害啊,谁敢挡路,只管打死……”
“也罢,你我三人携手……”
“你贪财惹的祸,与我二人无关!”
“即便老万厉害,又如何打得过三位天仙与十数位飞仙?”
危急关头,某人竟然让他老万独自对付数百家族修士。万圣子又急又怒,顿时叫嚷起来
“无咎,枉我跟你至今,你却如此坑我……”
与之瞬间,半空中有人断喝
“大胆贼人,还不俯首就擒而更待何时,否则各方高人齐至,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更多的高人,正在赶来?
万圣子抬头仰望,气急败坏道:“老万死了,你无咎也休想幸免……”
“哼,跟着本先生,想死亦难!”
“啊……”
万圣子察觉某人的话中有话,扭头看去。
只见无咎摸出一把灵石,随手祭出,旋即平地冒出两道诡异的光芒,冲天而起,而高乾与鬼赤,已在他的催促下,抬脚踏入光芒,旋即双双失去踪影。他本人未作耽搁,直接踏向另外一道光芒。
万圣子忙道:“等等老万……”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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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谷中,两团光芒一闪即逝。
与之瞬间,平地冒出四道人影,各自踉跄站定,抬头张望。
“这是何处?”
“无先生,你施展的什么法术?”
“随手布阵,瞬息万里啊!哦,你此前修炼的便是此术,缘何藏着掖着,迟迟不肯施展,反而捉弄老万?”
“哼,手段尚未娴熟,岂能轻易示人!”
“而眼下又是什么地方?”
“应该已返回蓬莱界……不对啊……”
无咎施展的法术,便是来自微澜湖卫家的万里乾坤搬运术。他忙中偷闲修炼多日,今日乃是头一回尝试。还好没出乱子,在原界修士即将发难之际,他带着鬼赤、万圣子、高乾,及时逃出了天兆峰。
而眼下又到了何处,他也弄不清。依照法阵的设定,应该传送四万里,抵达蓬莱界内,不过……
“此地好像是北岳、蓬莱的交界处?”
“料也不差,百里之外有修士聚集……”
“无咎,怎会这样……”
便于此时,可见远处的半空之中,有一道道传音符冲天而去,还有上百道人影奔着这边扑来。
鬼赤与万圣子、高乾,皆愕然不已。
浅而易见,四人的行踪已然败露,不消片刻,大批的原界修士便将蜂拥而至。
无咎也是始料不及,尴尬道:“我……我说了啊,手段尚欠娴熟,差错在所难免!”
“哎呀,岂止小差小错,分明就是火坑,跟着你不死亦难!”
万圣子急声抱怨,催促道:“诸位,趁着合围未成,冲杀出去”
高乾点头响应。
鬼赤却看向无咎,适时出声阻拦
“且慢……”
随着两把灵石祭出,又是两道光芒闪现。紧接着有人踏入阵法,摆手道:“老万,多多保重啊,告辞……”
“哎……”
万圣子来不及多说,也来不及迟疑,伸手抓起高乾,便一头冲入光芒之中。
某人逃走了,却让他老万留下断后,真是岂有此理,他绝不吃亏!
与之刹那,光芒消失。四道人影,也随之消失无踪……
不消片刻,成群的原界修士呼啸而至。为首的两位老者落地查看,转而又面面相觑。
“传说中的虚空传送之术?贼人的神通倒也高明!”
“据悉,那四个贼人,应该来自天兆镇。”
“贼人已流窜到北岳界,务必严加戒备。并告知西华、蓬莱、南阳三界,邀请高人前来相助!”
“不过,据我所知,如今的蓬莱界,也是自顾不暇……”
……
光芒闪烁,景物变化。
依稀仿佛之间,黑暗深邃无边。而黑暗又被光芒笼罩,并有山川河流、原野荒漠在不断的重叠闪现。继而呼啸的风雷骤然远去,一株株高大的古木呈现眼前。
“砰”
无咎的双脚突然落地,立足未稳,忙又左右张望,两眼中透着疑惑之色。
好像没有树林啊,难道又传送错了地方?
不过,卫家的搬运术,与熟知的传送阵法相仿,而所传送的感受,却大不一样。便如从前遇到的禁制幻境,天地之远,咫尺之隔,打破结界,便能穿越重天的阻碍……
相继现身的鬼赤、万圣子与高乾,有过前车之鉴,唯恐再次陷入绝境,一个个神情谨慎。
“无咎,你将我三人带到何处?”
“距北岳界两万里,位于蓬莱界境内的一个山谷……”
“林子倒有一片,而哪来的山谷?”
“这个……是啊……”
无咎面对万圣子的质问,一时难以应答。索性置之不理,闪身往上飞去。当他人在半空之中,冲着远处稍稍张望,然后掠过树梢,就此往南疾行。
须臾,百余里外。
恰是黄昏,霞光笼罩万里。而群山环抱之间,一片山谷朦胧晦暗。
四道人影,落在山谷之中。
无咎踏着柔软的草地,环顾四周,点了点头,庆幸笑道:“嗯,相差不远,此处便是传送之地……”
“哼,差远了!”
万圣子就地坐下,抱怨道:“此前被你带入火坑,如今传送又出偏差,也不知你施展的是何法术,这般叫人胆战心惊!”
无咎的笑容一僵,又添几分尴尬,却不多说,挥手道:“两个时辰后,离开此地!”
言罢,他转身走开几步,盘膝而坐,又忍不住暗暗摇头。
是何法术?
当然是乾坤万里搬运术,奈何不够娴熟,又急于求成,致使传送四万里失误,接着传送两万里也出现偏差。即使如此,它依然神奇,且简便好用,堪称逃命的独门秘术。而来日却要详加参悟,以求施展自如。
所在的山谷极为僻静,远近并无原界修士出没。
嗯,稍事歇息……
“两个时辰后离开?你要连夜赶路?”
鬼赤与高乾,也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而万圣子似乎不甘寂寞,继续嚷嚷道。
“此地与北岳相距不远,绝非久留之地,当趁早远去,以免不虞之祸!”
“前往山水寨,寻找冰灵儿?途中状况不明,岂能莽撞呢?何况墨家的家主乃是天仙高人,你为了一个女子,而主动招惹麻烦,着实不可理喻……”
“老万,你给我闭嘴!”
无咎忍不住转过身来,冷声叱道。自从蓬莱境遇险,万圣子挺身相救,他便礼让三分,凡事留有情面。谁料正是这个老万,竟然居功自傲,修至八阶妖仙之后,更是摆起长辈的派头。而如此倒也罢了,又过问起他与灵儿的私事。
“此去,有高乾带路。途中遇险,由本先生设法摆脱。你却?拢?烤瓜胍?跹?俊?/p>
“咦,你又敢怎样?”
万圣子突然遭到训斥,尤其是身为晚辈的高乾在场,他老脸挂不住,顿时瞪起双眼。
“哼,本先生能够毁去弘治子的肉身,重创墨采莲,便不畏任何一位天仙,更莫说你一个老万。”
无咎的话语声虽然不大,却隐隐带着邪狂、蛮横的威势。
“呦,瞧不起老夫……”
“难道你此时的修为,还能强过鬼赤巫老?你既然跟着我,便该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天地讲尊卑,万物方有序。否则如何齐心协力摆脱困境,又如何对付玉神殿?”
“我……”
鬼赤伸手拈着长须,默默看着两人的争吵。见一方愈发气盛,而另一方理屈词穷,他适时出声劝说
“无咎,万兄,些许小事,何苦相争,看在我的薄面上,各让一步如何?”
高乾傻坐原地,惶惶无措。
那是他又敬又畏的祖师,妖族的至尊啊,竟然在某人的训斥下,显得如此的狼狈!
高乾尚自不安,忽见争吵的双方有所缓和,他急忙趁机道:“祖师,您老人家不必担心,弟子熟知路径,此去必然无忧……”
而他话音未落,突然响起笑声。
“嘿!”
“呵呵……”
原本争吵的两人,一个笑了,另外一个也笑了。
只见无咎翻手抓出几个酒坛子,咧嘴笑道:“老万坏着呢,以话语挑拨,无非想要激怒于我而套问实情,是否如此?”
万圣子则是笑得有些苦涩,无奈道:“你身上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神通法门,老万猜不透啊!”
“嘿,你想多了。那套搬运之术,乃是微澜湖卫家的不传之秘。我之所以尚未修炼娴熟,也是怕因此而殃及卫家!”
无咎分说过罢,抓起酒坛子扔了过去。
“我请诸位饮酒”
夜色下,酒香弥漫。
而鬼赤从不饮酒,默然独坐。看着那豪饮的年轻人,他不禁暗暗忖思。
莫非,我也想多了……
……
七日后。
荒山野岭之中,冒出一道人影。
黑脸的壮汉,很是小心。他东张西望之后,松了口气,回头唤道:“无先生,便是此处……”
他身后是座石山,紧挨着山脚下的是片荆棘树丛。随着他的叫喊声,树丛晃动,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相继走出一位年轻男子与两位老者。
为首的正是无咎,伸手拨开带刺的树丛,疑惑道:“这是山水寨,不应该啊……”
他话音未落,风声响起。
“呼”
强劲的风势横卷而去,荆棘树丛顿时倒伏一片。
却见万圣子挥动袍袖,不耐烦道:“高乾,你一路之上不是阴沟地穴,便是这般的山洞,老夫的身子骨都被你折腾散了!”
“祖师息怒!”
高乾连连拱手,难为情道:“你老人家也知晓,弟子擅长的藏匿之术便是如此……”
无咎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不禁微微一笑。
“嘿,这家伙老虎变的,当然擅长掘坑钻洞!”
“老夫问你,山水寨位于何方,古原与众多弟子,又躲在何处?”
“山水寨,应在千里之外。至于古原与诸位师兄弟,这边来”
高乾摆了摆手,离地蹿起。他原本高大的身躯,竟蜷缩一团,如同一头捕食的猛虎,掠过草丛疾驰而去。
穿过一道峡谷,又是群山起伏。
高乾稍稍辨别方向,一头扎向地下。无咎也不多问,紧随其后。
便如万圣子所说,跟着高乾一路行来,尽是山洞、地穴。而途中虽然折腾,却也平安无事。可见这家伙的手段,自有过人之处。
地下遁行片刻,四周豁然开朗。
竟是一个宽敞的洞穴,嵌有明珠照亮。二十多个汉子,正聚在一起饮酒。而不仅如此,洞穴的角落里竟然躺着一堆死尸。
不过,那死尸之中,有人呻吟……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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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穴,正是妖族弟子的藏身之处。
死尸,竟是墨家的弟子。一帮家伙躲在地下,并未闲着,竟然将途经此处的墨家的弟子掳入洞穴,加以折磨拷问,只为打探山水寨的虚实。却又如何经得住殴打、蹂躏。即便幸存的一个人仙修士,也被打断双手双脚,毁了气海金丹而奄奄一息。
浓重的血腥夹杂着酒水的味道,在洞穴内弥漫。欣喜而又放肆的笑声,在混乱中响起。
意外与祖师重逢,众人很是兴奋。而万圣子见弟子们安然无恙,也是颇为欣慰。
无咎与鬼赤,依然在打量着地上的死尸。
几具尸骸中,躺着那位幸存的人仙修士,兀自在痛苦中挣扎,而发出绝望的呻吟
“啊……杀了我吧……”
无咎看着墨家弟子的惨状,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几个墨家弟子,也是倒霉,竟然落到妖族的手里,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过,此事与他无咎逃脱不了干系。
“能否医治?”
无咎忍耐不住,看了眼身旁的鬼赤。
“此人的气海、金丹已毁,回天乏术啊!而死了也是解脱,你何不帮他一把?”
鬼赤的话语淡漠,而深邃的眼光却在微微闪烁。
无咎摇了摇头,后退一步。
他不会轻易杀人,更莫说去杀害一个将死之人。
怎奈疑惑未消,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谁料那将死的墨家弟子,突然离地飞起,竟被鬼赤一把抓住头颅,旋即又“扑通”软软落地,已变成死尸而再无半点声息。
无咎尚未错愕,再次后退两步。
只见鬼赤挥袖轻拂,祭出一团阴火。随即“扑”的一声犹如风吹,地上的死尸已化为灰烬。而他又是拂袖一卷,竟从灰烬中抓出几具炼化的骸骨收入囊中。
“你……”
无咎欲言又止,索性转身走开。他找了块石头坐下,依然锁着双眉而心事重重。
不消片刻,鬼赤跟了过来。万圣子与众多妖族弟子,也慢慢凑到近前。
“据我搜魂得知,从蓬莱境返回之后,墨采莲便闭门不出,并封住了山水寨,仅有低阶弟子外出采买,众多高手则是严阵以待……”
“不错,先有鬼丘带着数十鬼巫,接连毁了多个家族,后有我妖族四出侵扰,迫使蓬莱界人人自危。”
“那位墨家主,并未闭关疗伤,而是在操办他义女与弟子的喜事,却不知为何中断下来……”
“而鬼丘带着鬼巫,早已不知去向,唯有你我躲在此处,纯属自讨苦吃啊。此时万万不敢露头,否则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墨家主的义女,便是冰灵儿……”
“女人长得好看,注定是非多。或许她已死心塌地留在墨家,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不如寻找鬼族下落……”
“你我前往北岳、或南阳,远离这凶险之地……”
鬼赤与万圣子,你一言我一语,不仅道出了眼前的窘境,也道出了山水寨墨家的现状。而此前的妖族弟子没说清楚,如今有了鬼赤的搜魂,亦打消了无咎的疑惑,并坐实了他心头的担忧。
墨采莲竟然要将冰灵儿,许配给他的弟子当道侣?
真是荒唐透顶,那个老家伙要干什么?
此前的冰灵儿,竟然执意返回墨家,难道她有了意中人,已将本先生给忘了?而她所敬重的义父,根本没安好心啊!
“墨家已有戒备,只怕招惹不得!”
“无咎,你这人的短处,便是以情用事……”
鬼赤与万圣子,依然在劝说。而高乾、古原等妖族弟子,则是点头附和。
无咎端坐在石头上,腰杆笔直,神情冷峻,慢慢抬起一只手。
洞穴内,顿时一静。
只听无咎凛然出声
“本先生,同样招惹不得!”
……
蓬莱界的腹地,有个大湖。
大湖北侧,几座郁郁葱葱的小岛错落其间,并有山石、拱桥相连,形成一片占地十余里的岛屿。但见古木掩映,房舍雅致,阵法环绕,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堪称水上仙境而别有天地。
此处,便是墨家的山水寨。
而人在岛上,则是另外一番风景。
一间临水的小楼中,一位白衣女子凭窗独坐。随其抬眸看去,原本清澈的湖水,以及明媚的天穹,竟然笼罩着层层雾霾。而那阵法形成的雾霾,不仅锁住了整个山水寨,也形同牢笼,使得她再难离去。
唉,早知如此,便不该返回。只怕牵累那个小子,谁料反而弄巧成拙。如何是好呢,也不知他人在何处……
“灵儿!”
冰灵儿尚自郁闷,一位老者不请自来。她暗吁了口气,转而起身相迎。
“义父!”
所在的二层楼阁,仅有三、五丈方圆,却显得颇为精巧雅致,便是其中的摆设也透着古朴奢华之风。
而出现在小楼中的老者,正是此间的主人,墨采莲。只见他须发斑白,相貌儒雅,眉目慈和,倒也人如其名,自有一种不俗的气度。他踱着方步,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含笑道:“灵儿,你已想了多日,有无决断啊,不妨告知老夫!”
冰灵儿依然站在窗前,微微颔首,带着乖巧而又不失小心的神色,轻声道:“灵儿志在修行,无意男女之情。且待修为有成那日,再说此事不迟!”
“呵呵,你如今的年岁尚幼,正该双休之时,否则拖延下去,难以诞下子嗣。而墨田不论是修为,还是相貌人品,均为上上之选,你与他结成道侣也算是天作之合!”
“不!还请义父放过灵儿……”
“你三番两次抗命,枉顾老夫的一片苦心。而为了救你,并将你留在墨家,老夫不惜得罪原界同道,这其中的凶险你是否知晓?如今你唯有嫁给墨田而成为墨家之人,方能化险为夷!”
墨采莲的劝说,可谓苦口婆心。
而冰灵儿却摇了摇头,道:“灵儿的性命为义父所救,此恩难报。而灵儿不该担负,也担负不起墨家的子嗣传承的重任。还望义父高抬贵手,灵儿这便离去而以免牵累墨家!”
“啪”
墨采莲的耐心没了,忍不住拍桌而起。
“不晓事理!我念你出身名门,落魄在外,故而有意栽培,你却如此冥顽不灵。且禁足半年,但愿你有回心转意那日!”
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怎会露出如此的面目?
什么有意栽培,不过是挟恩图报、趁人之危,逼她冰灵儿,成为墨家用来生养的凡俗婆娘罢了。而她对于墨家的救命之情,发自肺腑、真心实意。谁料莫测的人性、残酷的现实,还是冰冷的摆在面前,并远远的出乎她的想象。
冰灵儿的眼圈泛红,默然不语。
而墨采莲刚刚走出小楼,门前多了两个墨家的飞仙弟子。叫作墨田的中年男子,便在其中。
“小师妹,这又何苦呢?”
“要将我关在何处?”
“唉,这边来……”
一条狭窄、陡峭的石梯,横贯山洞而下。一女两男三道人影,鱼贯而行。
直至地下的深处,一个洞穴呈现眼前。而阴暗潮湿的所在,不仅布满禁制,还有四、五个石室,如同监牢般的环绕四周。
“小师妹,我找师伯求情……”
墨田倒也体贴,小声劝说。
而冰灵儿径自推开石门,走入一间石室,然后转过身来,怯怯柔弱道:“灵儿犯错,理当禁足思过!”
“也罢,为兄改日再来看你!”
墨田以为冰灵儿悔过心切,点头答应。“砰”的关闭了石门,收起禁牌,他又侧耳听了听,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与他同行的墨青,笑道:“这小丫头,不识抬举……”
“呵呵,一位玉神殿祭司之女,出身名门,难免娇贵,且让她吃些苦头,自会求饶……”
与此同时,封禁的石室内,响起一声惊呼
“卷毛,你也欺负我……”
石室仅有丈余大小,却被一个浑身卷毛的庞然大物给填得满满当当。而身子娇小的冰灵儿,则被挤到角落里,犹自贴着石壁,竟是动弹不得。
而如此庞然大物,竟被惊呼声吓得猛一哆嗦。它抵着石壁的头颅上,两个眼珠子乱转。而不消片刻,光芒闪烁。它庞大的身躯瞬即变小,随即化作一个仅有尺余高、并生有独角的卷毛怪物落在地上。
冰灵儿终于缓了口气,跟着双脚落地,而低头一瞥,又嘻嘻笑道:“如此小巧的卷毛神獬,倒是罕见呢,过来……”她一把将怪物抱在怀中,就势盘膝而坐,并伸手梳理着柔软的毛发,亲切道:“卷毛啊,是否憋闷坏了?且帮我逃出此地,一同找那个小子算账去!”
此时的她,再无娇弱无助的神态,反而是双眸生辉,小脸上带着顽皮淘气的之色。关入石室之后,她便急于寻找出路。而带在身边的神獬,则是她摆脱困境的唯一倚仗。谁料神獬的形体庞大,又不知收敛,乍一现身便已塞满了整个石室,也将她挤得透不过气来。所幸卷毛神獬变化自如,成了小巧之物,如今被她抱在怀中,倒也其乐融融……
……
ps:有的书友质疑无咎的性格,并加以批评,我也不好解释,且提几个问题。难道无咎背负血海深仇,便该横眉立目、特立独行?既然报仇无望,便不能癫狂放浪?无咎早已知道魔剑与仙门有关,他是在追求仙子,还是想要混入仙门而揭开魔剑之谜?他自称风流好色,为何不接受更加优秀的岳琼呢?无咎的梦想,真的是妻妾成群?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招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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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午后时分。
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踏着剑光来到湖边。
看他的服饰、装扮,应为墨家的人仙弟子。
果不其然,他落地之后,没作迟疑,直奔湖边的栈桥而去。而足有千丈之长的栈桥,与湖中的岛屿相连。那风景如画的岛屿,便是墨家的庄院所在,还有个名称,山水寨。
须臾,中年男子停下脚步。
栈桥就在眼前,还有一个凉棚搭建在岸边的草地上。从中走出两个与他服饰相仿的男子,相继出声
“墨师弟,你外出多日,缘何独自返回?”
“莫非是冒名顶替的贼人,且如实交代,呵呵……”
中年男子的眼光有些阴冷,却也牵强一笑。他伸手拍了拍腰间的玉牌,算是表明了身份,却好像有事在身而无暇多说,急匆匆的踏上栈桥往前走去。
两个墨家弟子并未阻拦,而是扭头观望。
“墨师弟这般匆忙?”
“他今日有些古怪……”
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片刻之后,便已走到了栈桥的尽头。栈桥的尽头是个石亭,岛上的房舍、树木已近在眼前。而他突然收住去势,拿出一块禁牌抛向石亭。看似寻常的石亭,突然彷如幻象,竟轻轻扭曲,旋即从中打开一道无形的禁制门户。
尚在观望的两个墨家弟子,心领神会般的点了点头。
“是他本人……”
“嗯,并无差错……”
中年男子也悄悄松了口气,离开栈桥,抬脚踏入石亭,并顺手抓住了禁牌。与之瞬间,四周的景物变化。原本风景优美的岛屿,已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之中。而曾经的房舍、树木,也截然不同。紧接着又是几个墨家的弟子,出现在石亭四周的草地上,皆手持飞剑,而神色戒备。他拱了拱手,离开石亭,然后循着石径,奔着岛上走去。
所在的小岛,应为山水寨的主岛,有着三、五里方圆,到处布满了禁制,且古木参天、怪石嶙峋,石径交错复杂。倘若外人至此,根本辨不清去向。
中年男子左右张望,走走停停。遇到墨家弟子,则是摆摆手,佯作熟悉的样子,然后转身回避。当他寻至一个偏僻的院落,确认无误,抬脚走了进去,并顺手关闭了院门。有杂乱的气息而来,还有成堆的物品堆满四周,并有三个年轻的弟子正在搬运清扫,显然是到了一处库房所在。
“师叔,您总算是回来……”
“二师兄放心不下,已禀报了管事师伯……”
“师叔迟迟未归,出了何事……”
三个弟子围了过来,很是亲热。而话音未落,莫名的威势突然降临。三人毫无防备,肉身“砰砰”崩溃。旋即阴火笼罩,已然化为灰烬。
而被称为师叔的中年男子,已变成了枯瘦老者的模样,伸手从灰烬中抓取了几根炼化的骸骨,转而打量着寂静的院落而暗暗摇了摇头。
想不到他鬼族的高人,也干起了如此下作的勾当。而谁让他杀了墨家弟子,并加以搜魂呢。既然他熟知墨家的虚实,自然被某位先生委以重任,只待里应外合,一举摧毁山水寨。
正如所说,那位先生真的招惹不得。如今的鬼、妖二族,又何尝不是前车之鉴。而墨家的下场,只怕更为凄惨……
而此时的湖边,又有人从远处飞来。
是位年轻的男子,头顶玉冠,青衣长衫,踏空凌风,很是洒脱不凡。
看守栈桥的墨家弟子,已有察觉,双双走出草棚,抬头张望。随即劲风拂面,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来者何人……”
“此乃山水寨,不容外人靠近……”
来者并未理会两个墨家弟子,而是落在几丈之外,左右打量,自言自语道:“点墨山水,有乾坤;人间仙苑,不老乡!”
栈桥两侧的石柱上,分别刻着一行字迹,正是他念诵的两段话,竟然寓意地名与墨家的存在,倒是别有几分雅意。
想不到啊,墨家的家主,还是一位附庸风雅之人。而此前与他结下仇怨,但愿他不会伤害灵儿。
“前辈,请回话……”
“哦,本人无咎,又称无先生,让你家的家主现身相见!”
“啊……”
无咎报上大名之后,便凝望着湖中的岛屿而耐心等候。
谁料两个墨家的弟子,竟惊愕失声、面面相觑,旋即不敢耽搁,竟转身窜入草棚而双双失去了踪影。
与之瞬间,平静的湖面上,突然雾气横生。曾经风景秀美的岛屿,随之消失在雾气之中,仅剩下半截栈桥,显得颇为诡异。
“本先生前来拜访,岂敢如此无礼?”
无咎似乎有些恼怒,拂袖一甩。
岸边的草棚,“砰”的飞了出去。凌乱的草木碎屑中,露出一个封死的洞口。不用多想,两个墨家弟子已从地下逃走了。
便于此时,湖面上冒出两个中年男子,均有着飞仙三、四层的修为,出声叱呵
“你竟敢侵扰墨家,好大的胆子!”
“蓬莱界的高人,正在找寻你的下落,只需一枚传音符,便将高人齐至而叫你难逃此劫!”
“而我墨家宽厚待人,且网开一面!”
“劝你速速离去,切莫自误……”
现身的两个男子,无咎认得,正是墨家的飞仙弟子,墨田与墨青,皆满脸正色而掷地有声。而各自又极为谨慎,显然只想息事宁人。
“嘿!”
无咎却笑了笑,反问道:“墨采莲、墨家主呢,缘何不肯现身呢?”不待回应,他又直截了当道:“来自泸州本土的冰灵儿,乃是我无咎的女人。而墨家主收她为义女,甚是关照、爱护。本人特来将她接走,并登门拜谢。当然,两位若是发出传音符,就此告知天下,本人求之不得呢,从此不用东躲西藏,在这山水寨安家落户倒也不错……”
“你的女人?”
“一派胡言……”
墨田错愕不已。
墨青虽然怒叱,却不敢祭出手中的传音符。
“灵儿乃是玉神殿祭司之女,因我之故,而遭到陷害,被迫逃到原界。此事人人皆知,我又何必隐瞒。”
无咎的话语真诚,拱手又道:“说起来呢,两位也算是自家人。既然墨前辈不肯相见,我也不敢牵累墨家。还请灵儿出来,我这便带她离去!”
“她……她骗了我……”
墨田恍然大悟,面皮抽搐。
那个无咎对于冰灵儿极为熟悉,可见他所言不假。而看似娇弱乖巧的小师妹,并非不肯回心转意,而是与贼人早有勾结,骗了他,也骗了师伯与整个墨家。
而他身旁的墨青应变极快,急忙喝道:“我墨家没有你说的女人……”
墨田也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不错,墨家没有这个人,什么冰灵儿,从未见过……”
浅而易见,冰灵儿已成了惹祸的根源。倘若此事传说出去,便成了墨家勾结贼人的把柄。既然如此,打死也不能承认。
“哼!”
无咎突然哼了声,笑容转冷。
“数日前,墨家还在忙着操办喜事。据说是你墨田,要强娶小师妹,怎会又否认呢,莫非灵儿她不肯答应……”
墨田又羞又愧,无言以对。他与墨青使个眼色,便要返回。
“站住”
无咎突然踏空而起,冷笑中透着杀机。
“嘿,我本想认门亲戚,结一段善缘,谁料灵儿所感恩的墨家,竟是如此的卑鄙、龌龊!今日还我灵儿则罢,不然……”
而他话音未落,便被人强行打断
“不然怎样?凭你一己之力,还能攻破大阵,撼动我山水寨不成?”
随着一声蕴含法力的叱呵传来,数百丈外的雾气中,突然冒出一位老者,正是墨家的家主墨采莲。只见他银须、银发,再加上儒雅的相貌,颇有高人的风范,却又面带怒色而凛然喝道
“墨家没有你找的女子,莫作无谓纠缠。而老夫已传召各地,你今日难逃此劫!”
“咦……”
墨采莲终于现身了,却并未见到转机。那位天仙高人说起瞎话,与他的两个弟子没有分别。也幸亏早已探悉墨家的虚实,否则难免被他道貌岸然的嘴脸给骗了。尤其他躲在暗处窥探多时,虚伪狡诈的本性溢于言表。
无咎惊讶一声,再无半点侥幸,旋即踏空往前,扬声道:“老东西,我当你品行高雅,乃得道高人,却不想是个斯文败类!我呸”
他啐了一口,抬手抓出他的撼天神弓。
墨采莲领教过神弓的威力,不敢有丝毫大意,带着墨田、墨青往后退去,沉声喝道:“墨家弟子,严守阵法……”
而恰于此时,一声巨响突如其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雾气翻腾、禁制崩碎,笼罩岛屿的阵法,竟然相继崩溃。紧接着数十道慌乱的人影蹿上半空,疯狂围攻着一位老者……
墨采莲错愕不已,急声喝道:“墨家危在旦夕,全力御敌!”
许是受到召唤,或已等待多时,距离湖边数里的山顶上,应声冲下一群人影。竟是飞仙弟子墨青,带着十余个地仙高手前来救援。
墨采莲尚未缓口气,又是一怔。
只见半空之中,毫无征兆的冒出数十个壮汉,凶神恶煞般的扑向墨家弟子……
与此刹那,一声断喝传来
“老东西,吃我一箭……”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不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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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忍不发,一发要命。
此番前来,只为找到冰灵儿,然后将人带走,无咎并不想真的毁了山水寨。山水寨的墨家,有天仙高人坐镇,且修仙高手众多。稍有不慎,便会殃及灵儿的安危。故而他好话好说,又是攀亲、又是结缘。而墨家的蛮横,还是出乎他的所料。竟然否认灵儿的存在,分明就是耍无赖啊。尤其墨家早有埋伏,更让他无从容忍。既然如此,只能翻脸了。而一旦动手,再无顾忌。于是他祭出撼天神弓,他恨不得一箭要了那个墨采莲的性命。
“嘣”
弓弦炸响,一道烈焰箭矢呼啸而去。
墨采莲知道神弓箭矢的厉害,不敢大意,腾空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一瞥。只见十余里方圆的岛屿之上,尽是闪烁的剑光、震耳的轰鸣与混乱的人影。而人多势众的墨家一方,竟在二、三十个汉子的狂攻之下溃不成阵。至于墨田、墨青、墨玉三人,则被一个老者逼得连连败退。
哎呀,只当贼人势弱,谁想他有备而来。
山水寨,毁了……
墨采莲尚自惋惜之际,一道烈焰闪电,带着森然的杀机,以奔雷之势到了身后。
想要躲避,为时已晚。
墨采莲急忙转身,手上多了一物,猛然挥动,随之光芒闪烁而“喀、喀”作响。丈余远外的半空之中,竟崩开一道黑色的缝隙。恰好烈焰箭矢急袭而至,旋即已被黑色缝隙所吞噬而瞬间消失无踪。他松了口气,沉声喝道
“无咎小贼,此处并非蓬莱境,有老夫在此,绝不容你嚣张!”
无咎射出一箭,踏空数百丈,便欲乘胜追击,却不想凌厉的箭矢已被虚空吞噬。而那熟悉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当年的白溪潭的骑着白鹿的老者,以及后来的月仙子,皆施展出相似的神通,轻易化解了他的撼天神弓。
也由此可见,天仙高人能够划破虚空,修为神通之强,远远出乎他的想象。
而便于此时,墨采莲已返身扑来。
与之瞬间,一道银光到了头顶。竟是一杆银色的笔,没错,正是如同凡俗间用来泼墨作画的笔,仅有尺余长短,却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掌握,猛然凌空疾点而顿作黑云片片。
不过眨眼的工夫,晴空之中,出现水墨田园、以及花草树木,且点点片片疏密有序,别有一番迷离的景象,又似乎嵌有符阵而杀机无限。
那是什么神通?
无咎尚自错愕,四面八方已被黑云笼罩。他知道不好,又不敢强行抵挡,旋即猛地举起撼天神,“嘣、嘣、嘣、嘣”箭发连珠而四道烈焰箭矢破空而去。
“轰、轰”
轰鸣炸响,黑云崩溃。
无咎疾遁数百丈,依然高举神弓而作势欲射。
墨采莲并未追赶,而是转身往下扑去。
此时的山水寨,混战正酣。
高乾、古原等二十四个妖族高手,施展天虎剑阵横冲直撞。韦尚带着十二个月族汉子则是随后掩杀,更是凶悍难挡。
墨家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却多为低阶弟子,又如何挡得住疯狂的攻势,旋即死伤惨重而纷纷溃散。墨田、墨青、墨玉倒是修为高强,奈何一个枯瘦的老者便让三人自顾不暇而险象环生。
枯瘦的老者,自然便是鬼赤。他借助搜魂之术,熟知了墨家弟子的相貌,然后以鬼族秘法乔装易容,提前一步混入山水寨,及时摧毁了阵法,随即又缠住了墨家的三位飞仙弟子。而正当他祭出阴风剑气,逼得对方手忙脚乱之际,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继而成团的黑云呼啸而至。
那位墨家的家主,不愧为天仙高人,竟然逼退了无咎,转而前来解救弟子。
鬼赤不敢硬拼,闪身躲避。
墨采莲急冲而下,大袖挥舞,须发飞扬,威势凛凛。他一边催动黑云追杀鬼赤,一边厉声大喝
“墨青、墨玉,带着晚辈弟子撤离。墨田,随老夫诛杀贼人!”
三位飞仙弟子趁机散开,墨家的危机也似乎得到逆转。
墨采莲正要大显神威,突然惨叫声传来。
只见墨青与墨玉,刚刚离去百丈,身形忽而一顿,便好像被定在半空之中。与之刹那,阴风剑气与金色的刀光突如其来。“喀、喀”护体法力崩溃,紧接着肉身崩溃。两人惨叫一声,奋力挣脱元神,却再也不敢停留,而是各自拼命逃向远方。
“啊……”
墨采莲始料不及,惊愕不已。
便在两位弟子刚刚逃去,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出现在半空之中,却一个脸色黝黑而满身的阴气,一个挥舞金刀,及其的野蛮彪悍。
而异变横起之际,“嗤嗤”几道阴风剑气逼近。继而一道熟悉的人影,高举着白骨大弓,连同他两具分身,以及之前的那位老者,从四面八方扑来。
“众弟子,弃寨”
山水寨毁了,不要紧,改日重建便是。而就此弃守,则意味着放弃了这片家园。而接连折损两位飞仙弟子,已使得墨采莲斗志全无。他再也不敢迟疑,唯恐余下的族人弟子死伤殆尽,旋即恨恨大喊了一声,转身抓着墨田便冲天而起。
“老东西,灵儿何在”
无咎祭出了他的两具分身,正要联手鬼赤围攻强敌。而尚未找到冰灵儿,对方竟然逃了。他岂肯作罢,飞身疾遁,拖曳着青色的龙影,闪电般的划过半空而直奔墨采莲迎头扑去。
他源自于化妖术的青龙变,遁法极快。而纵然如此,他从天上扑向岛屿,又中途折返,转而掉头拦截,还是稍稍晚了一步。他刚刚察觉扑了个空,两道人影已带着风声擦肩而过。
“老东西,还我灵儿……”
无咎收起分身,随后猛追。
却见墨采莲抓着墨田,瞬息千丈,掠过湖面,眨眼间便将越过山峰而遁向远方。
还没找到灵儿呢,不能让那个老家伙逃了啊!
无咎急了,身上猛然冒出一层光芒,俨如星光怒放,而只待照耀天宇。
恰于此时,远处的山谷中,突然蹿出一头白猿,那巨大的身躯不仅挡住了墨采莲的去路,还趁势挥舞双臂横扫过来。
“轰”
数十个堪比地仙的汉子,修为强大的鬼修老者,以及颇为难缠的公孙无咎,已经让墨采莲疲于应付而措手不及。而眼看着便要摆脱困境,谁想半道儿还埋伏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一声闷响,强劲的力道轰然而至。
墨采莲的去势正急,根本来不及躲避,顿时凌空倒卷,便是抓着的墨田也被他扔了。他只觉得护体法力崩裂,气息紊乱,头晕眼花,一时修为难继,翻滚着往下坠去。
而那白色的巨猿,得势不饶人,又是拳打脚踢,还发出得意的吼叫
“哈哈,天仙高人,也不是老万的对手……”
墨采莲犹在翻滚不停,却咬紧牙关强催法力,抬手抓出他银色的法宝,冲着扑来的巨猿便是连连挥动。随着“喀喀”碎响,片片虚空崩裂。稍稍阻住巨猿的攻势,又是两道人影愈来愈近。他抽搐着面皮,继续翻滚坠落。恰见墨田挣扎飞出山谷,他就势到了近前,一把将其抓起,然后双双遁向地下……
与此同时,无咎与两具分身,还有鬼赤,从远处赶了过来。
“哎,拦住他啊……”
白色的巨猿,独自打败了一位天仙,显得颇为的振奋,犹在半空中捶胸吼叫。而察觉异常之时,已来不及阻拦。当他收起法身而回归老者的模样,墨采莲与墨田已不见了踪影。他却满不在乎,挥手道:“无咎,你与鬼兄遁法高强,赶紧的追啊……”
“哼!”
无咎哼了声,收住来势,依然怨气难消,叱道:“若非你老万的大意,岂能走脱了那老儿?”
“墨采莲乃是天仙高人,击败已属不易,击杀却是艰难,倘若逼他拼命反而不美!”
万圣子如此辩解,又不忘表功道:“你与鬼兄,并非墨采莲的对手,幸亏我一战定乾坤,否则后果难料呢!”
无咎踏空盘旋,无奈道:“如今找不到灵儿,即使灭了墨家也是枉然!”
他擅长逃命的法门,也曾经不止一次遁入地下躲避追杀。而如今被一个天仙高人土遁而去,以他的修为根本无从追赶。不过,让他郁闷的并非如此,而是灵儿依然没有下落。
“料也无妨,据我搜魂得知,冰灵儿得罪了墨采莲,如今关在地下密室……”
“哦……”
无咎循声看向鬼赤,顿时两眼一亮,来不及多说,他闪身疾驰而去。
风景秀美的山水寨,已不复存在。几座相连的岛屿之上,一片狼藉。
妖族的弟子,犹在四处乱窜而忙着搜刮财物。
韦尚与广山,带着兄弟们迎了过来
“墨家的家眷与诸多弟子,已尽数逃离,我与高乾并未阻拦,却找不见灵儿……”
“稍后便见分晓……”
一行数人,在鬼赤的带领下,直奔一座小山而去。旋即洞口呈现,就此往下。
须臾,地下传来一声巨响。
而炸开的石门前,不管是无咎、韦尚,还是鬼赤、万圣子,皆目瞪口呆。
狭小的石室中,竟然空无一人。
“灵儿呢……”
“禁制破碎,或已离去。”
“那个丫头不省心啊,又去了哪里,为何不能等等我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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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边的石头上,无咎独自坐着,两手支膝,默默凝望着湖面。
清澈的湖水中,游鱼追逐嬉戏。风儿吹来,涟漪荡漾。湖光山色,好像一如从前。
不过,他身后的岛屿,再无曾经的景象。精致的楼阁,多半倒塌。根深叶茂的古木,也从中折断。还有成群的汉子,四处乱窜,大呼小叫,忙着搜刮墨家的财物。
随着山水寨的损毁,墨家的庄院也不复存在。
而来到原界之后,亲手毁了一个修仙家族,并干出抄家的勾当,这还是头一回吧?
却也险之又险,即使有了鬼赤与万圣子的相助,三人联手之下,依然未能留住墨采莲。由此看来,此前还是小瞧了天仙高人的强大。
而毁了墨家,又能怎样,没有找到灵儿,依然徒劳无功。
那个丫头,带着卷毛神獬呢。有卷毛的天赋神通,破开石室的禁制不难。奈何身陷囹圄的她,并不知晓本先生的到来,只得匆匆逃出了墨家,以至于错过了近在眼前的重逢时机。
唉,但愿她安然无恙,却该如何找她……
“无兄弟”
一群汉子来到湖边。
“哦,韦兄,广山……”
无咎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灵儿虽然不知去向,而她聪慧无双,且善于应变,料也无妨。兄弟不必担心,你我接着寻她便是!”
“是啊,灵儿仙子必然无恙……”
韦尚出声安慰,广山跟着附和。
无咎摆了摆手,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一翘,佯作无事般的笑道
“此番收获如何?”
“哈哈,兄弟们的眼里只有美酒吃食,早已将墨家的库藏席卷一空……”
“而妖族那帮家伙,刮地三尺啊,便是房中的摆设、杂物也不放过……”
说起收获,兄弟们眉飞色舞。
便于此时,一道枯瘦的人影从天而降。
“老赤……”
无咎站起身来。
鬼赤,好像并不喜欢“老赤”的称呼。他飘然落在几丈外的湖面上,淡淡道:“此地不宜久留……”
“嗯,暂且无妨,且等两日,说不定灵儿返回呢……”
“千里之外,有大批修士出现……”
“啊,你便不能一气将话说完……”
无咎闪身蹿起,转瞬数百丈。人在高空,四方一览无余。却见千里之外的山谷、丛林之中,不断冒出成群的人影。而数千、上万里之外,更有一道道虹光若隐若现。
浅而易见啊,原界各地的家族,已接到墨家的求救,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无咎不敢耽搁,返身而回。
“老万,快走……”
他急落直下,“砰”的落在一座庭院中。鬼赤、韦尚,以及月族的兄弟们随后跟来。他眼光示意,无暇分说,挥袖一甩,已将韦尚与十二个汉子收入魔剑。强敌在即,他不敢有丝毫的拖累。
而分明记得万圣子与他的妖族弟子就在此处,缘何没人回应?
无咎的身形一闪,倏然穿过庭院,就势一脚踢出,房舍的石壁顿时“轰”的崩开一个窟窿。
“咦……”
房舍内并无人影,却有一个洞口伸向地下。
无咎不作迟疑,直接跳下洞口。不过转瞬之间,他已置身于一个幽暗的石室之中。却见光芒与人影晃动,还催促声响起
“那小子来了……”
“老东西,你躲在此处作甚?”
“这个……”
躲在石室中的人影,正是万圣子与几位妖族弟子。而高乾、古原等众多弟子,早已消失无踪。那闪烁的光芒,则是来自地上,显然是座传送阵法,犹在开启运转。
“这个……无意发现此阵,便让弟子尝试一二……”
万圣子倒是面不改色。
无咎没有心思追究,分说道:“墨家召集帮手卷土重来,你我快走……”
“你让老万丢下弟子,岂有此理……”
万圣子连连摇头,很是坚决。
“召回便是……”
“回不来啊……”
“去了何处……”
“万里之外……”
便在两人争吵之际,鬼赤匆匆而至。
“来不及了,至少有四、五位天仙高人,与数百家族弟子,已逼近到了数十里外……”
“老东西,你贪财误事!”
“啊……无妨……”
万圣子伸手指向地上的阵法,庆幸道:“你我就此传送而去……”
“也罢,走”
事已至此,已无从选择。
无咎与鬼赤使了个眼色,相继踏入阵法,也顾不得传送的方向,就手打出法诀。
“哎,等等……”
一道耀眼的光芒拔地而起,随之风声呼啸而景物变化……
片刻之后,一个宽敞的山洞呈现眼前。
无咎与鬼赤踏出阵法,尚未走向洞外,又神色一动,双双收住脚步。
不过瞬间,山洞内再次光芒闪烁,随即冒出五道人影。其中的万圣子立足未稳,便抬脚四处乱踢。“砰、砰”玉石粉碎,传送阵已荡然无存。他挥袖拂去弥漫的尘烟,自言自语道:“只差一步啊,便没人知晓我老万的去向……”
而四位弟子之外,洞内还有两人?
万圣子察觉失言,神情尴尬。而他似有察觉,没工夫辩解,匆匆奔向洞口,旋即又是微微一怔。
所在的山洞,位于一座山峰的半山腰。居高俯瞰,山脚的古木丛林之间,轰鸣阵阵、剑光闪烁,竟有上百个修士,在围攻一座阵法。而阵法之中困着一群人影,正是高乾、古原等妖族的弟子,虽然拼命挣扎,却已是凶多吉少……
“啊,此处竟是家族所在?”
万圣子大吃一惊,便要扑向山下,而看着那为数众多的修士,以及森严的阵法,他又忍不住道:“无咎、鬼兄,助我一臂之力……”
无咎跟着走出山洞,却就此止步。
“凭你老万的本事,救出弟子不在话下……”
“老万不懂阵法啊,还有四、五位飞仙……”
万圣子难得求救一回,可见他担忧弟子的安危,却突然发觉某人的话里有话,他顿时扭头怒道:“哦,我老万为你拼死拼活,你却袖手旁观……”
无咎依然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你老万不是想远走高飞吗,本先生成全你啊。去吧,带着你的弟子,从此逍遥四方……”
“你……”
万圣子的神情一窒,满脸的皱纹扭曲。他以为他的计策极为隐秘,谁料他的心思早已被人看透,并趁着关键时候发难,以便让他陷入窘境而进退不得。而看着受困的弟子,偏偏又迟疑不得。否则更多的家族高人赶来,仅有的妖族传承便将就此灭亡。他眼珠急转,叱道
“你胡言乱语!”
“我冤枉你了?”
“我……”
万圣子咬了咬牙,凛然道:“我老万绝非背信弃义的小人,从前不是,以后更不是,否则……”
“有鬼赤巫老见证,也不怕你出尔反尔,否则啊,天雷劈死你!”
“无咎,你这般狠毒,又趁人之危……”
鬼赤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却见无咎抬手一挥,韦尚与十二个月族汉子霍然现身,跟着他势如猛虎,直奔山下扑去……
……
湖中的岛屿之上。
成群的家族弟子,在四处寻觅。
而为首的几位高人,则是站在一片废墟前,相互交谈了片刻,犹自神情各异。
其中的白衣老者,正是墨采莲。而面对着毁坏的庄院,以及满地的狼藉,他禁不住昂首长叹,久久的黯然不语。
另外四人,分别是两个中年男子,与一位白衣女子,以及一位老者。
而白玉女子似乎无意逗留,轻声道:“我玉神殿虽然不便插手家族事务,却也不容原界大乱。只待查明贼人去向,本使与虚厉祭司必将全力以对!”话音未落,她已踏空而起。
“墨道友、朴道友、青道友,后会有期!”
金须金发的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跟着白衣女子离去。
所谓的朴道友、青道友,则是朴采子、青田。两人不便失礼,随后拱手相送。
而墨采莲却吹着胡子,不无怨气道:“哼,原界之乱,祸起玉神殿,只可惜了我的山水寨,更可恨那贼人的凶顽。如今家园已毁,墨某誓不罢休!”
身为墨家的家主,他只想在乱世中保全他的家族,谁料如此的煞费苦心,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此时此刻,他恨死了那个公孙无咎。
……
千里之外,半空之中。
两道人影,收住去势。
“仙子,欲往何方?”
“找寻贼人的下落。”
“是否告知玉真人,与房宿子等三位祭司?”
“不必了!我自有计较!”
“也罢,你我分头行事。据说北岳界有贼人出没,告辞……”
“慢着!”
“有何吩咐?”
“墨采莲曾经提起,他收了一个义女,获悉对方的来历之后,便将其囚禁而以便交给玉神殿发落。我与他并不相熟,不便多问。据你所知,是否如此?”
“正如所说,那女子叫作冰灵儿。而无咎带着贼人攻打山水寨,为她而来……”
“结果如何?”
“墨采莲自恃人质在手,足以逼退贼人。却不想冰灵儿已暗中逃脱,使他计策落空。至于那女子的下落,不得而知。而贼人虽然没有得逞,却再次逃出重围。据阵法传送所示,他应该逃向蓬莱界腹地……”
“此事我已知晓!”
“告辞!”
金发金须的男子转身远去。
半空之中,只剩下白衣女子。她独自迎风而立,一双春眸涟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