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命中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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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毛,缘何躲在此处不走了?”
“你帮我寻找无咎,岂能半途而废呢?哦,你只顾贪吃,忘记他啦?便是那个小子,将你带出贺洲,如今已来到了卢洲原界,凭你的天赋神通,找他不难啊。昨日有大批修士前往山水寨救援,据说墨家遭到贼人毁坏。想必就是无咎所为,他应该尚未走远,哎呀……”
寂静的山谷中,有人出声抱怨。
一处位于山崖之上的洞穴内,站着一位娇小的白衣女子,犹自焦虑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洞穴的角落里,躺着一个黑色卷毛小兽,怀中抱着几个鲜红的果子,犹自啃食香甜而旁若无人。
正是冰灵儿,与她的卷毛神獬。
而一人一兽躲在此处,并非没有缘由。
冰灵儿初到原界,遭遇凶险,幸亏有了墨采莲的搭救与收留,这才让她转危为安,并有了一个落脚容身的地方。为此,她一直抱有感激之情,哪怕是遇见无咎,她也想着结交墨家,以便留条退路。谁料那位道貌岸然的高人,不仅挟恩图报,而且居心不良,使她大失所望。故而,当她身陷牢笼之后,再无半点迟疑,借助卷毛神獬的天赋神通,破开禁制、避开阵法,悄悄逃出了山水寨。
而逃遁了数千里之后,也不知往何处去,于是她就地躲藏起来,试图寻找无咎的下落。而想要寻找无咎,依然离不开卷毛神獬的天赋神通。卷毛颇通人性,带着她兴冲冲的上了路。所去的方向,竟是山水寨。途中又见到逃散的墨家弟子,以及大批赶来救援的修士,方知墨家已遭灭顶之灾,而攻打山水寨的贼人正是公孙无咎。
冰灵儿明白,那小子也在忙着找她呢。而墨家交不出人,他恼怒之下,竟然毁了山水寨,并迫使墨采莲落荒而逃。只可惜阴差阳错,与他擦肩而过,却也无妨,回头寻去便是。
而想法虽好,谁料又出意外。
卷毛神獬遁行了千里之后,突然不走了,转而就地寻觅,然后躲在山洞内享受起了甘甜的灵果。
冰灵儿焦急啊。
众多的家族弟子,已赶往山水寨。无咎岂肯坐等围攻,必然离去。倘若不能与他碰头,只怕又将错失良机。而正当关键时刻,卷毛竟然躲在此处偷懒,任凭她如何催促,竟置若罔闻。
“卷毛,你气死我啦!”
冰灵儿顿足叱呵,而看着卷毛神獬自得其乐的样子,又不忍发作,索性走上前去,将其一把抱起,并伸手抚摸而轻声安慰道
“卷毛,乖乖听话啊!”
自从变小之后,卷毛神獬便尝到了其中的乐趣,至少能够享受怀抱的快意,便如它此时躺在一位仙子的怀里。
冰灵儿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道:“帮我找到那个小子……”而话音未落,她突然恍然大悟。她与卷毛神獬的心神相通,只要没了灵果的诱引,或胡思乱想,对方的念头她一清二楚。
“无咎他已离开了山水寨,去了哪里?”
“哦,你也找不见他……”
冰灵儿自言自语。
应该是吃饱喝足了,卷毛神獬昏昏欲睡。而不过瞬间,又仿佛受到惊吓,或回归它胆小的本性,闪身失去踪影。
冰灵儿没作多想,转身奔着洞外走去。
片刻之后,她独自站在峰顶之上,犹自撅着小嘴,两眼中透着无尽的怅然。
浅而易见,无咎没有找到灵儿,唯恐陷入重围,便离开了山水寨。或是借助传送阵法,去了遥远之外,致使卷毛也无从找寻。
唉,匆匆相逢,未及相守,再次失散。
臭小子啊,你可知晓灵儿的孤单……
“妹子,缘何叹息?”
冰灵儿尚自黯然失神,似曾相识的话语声突如其来。她蓦然一惊,后悔不迭,转身便要逃遁,却又身形一顿而无奈道
“姐姐,幸会啊……”
山顶之上,多了一道白衣人影。那娇美的容颜与孤傲莫测的威势,皆一如既往。而她腮边的浅笑,关切的神色,又令人难以捉摸而无所适从。因为她不仅是位天仙美人,还是玉神殿的神殿使,月仙子。
“不必惊慌!”
“没有啊……”
峰顶之上,两个女子,相距三丈而立,同样的貌美绝世。却一个秀丽婀娜,一个娇小玲珑;一个眼光审视,一个神色躲避;一个面带微笑,一个佯作镇定。
“呵呵,你被我囚禁在通灵谷,虽然意外逃脱,而置身异地,再次遇见姐姐,有所惧怕也是难免。而姐姐此番并无恶意,只想帮你而已……”
“帮我?”
“此地过于醒目,能否移步说话?”
“你又要将我带往何方?”
冰灵儿只当月仙子故技重施,不由得后退一步。
而月仙子微微含笑,伸手示意
“妹子的藏身之处,颇为隐秘,便是姐姐也未发觉呢,来吧……”
“还说没有恶意,你已等我多时……”
冰灵儿虽然惊慌诧异,且后悔不已,却还是不敢莽撞。她跟着月仙子跃下峰顶,回到此前藏身的山洞。
如此也是无奈,以她的修为,面对一位天仙高人,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想要保全性命,她唯有乖乖顺从。
“嗯,姐姐已等你多时。而姐姐怎会知晓你要到来呢,是否想要解惑?”
“啊……”
冰灵儿站在山洞的角落里,很是柔弱无助的样子。
而月仙子则是守着洞口,回头打量着远处的动静。远近未见异常,她这才转身笑道:“无咎为了救你,攻打山水寨的墨家。你却毫不知情,遁入地下逃了。而当你获悉变故,必然返回找他。于是姐姐守候了两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冰灵儿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难以置信道:“你这般算计,只为害我……”
在她看来,高深莫测的月仙子,便如未卜先知,竟然知晓她与无咎的一举一动。
“算计?修仙之人的对决,抛却修为不论,又何尝不是心智的比拼,尔虞我诈的算计?”
月仙子并未否认冰灵儿的指责,自言自语道:“而若非如此,无咎他岂能……”话到此处,她竟然镇首低垂、脸色一红,旋即撩起发梢,迟疑道:“奈何无咎身陷重围,早已借助阵法远去。为免妹妹扑空而遭遇不测,姐姐唯有代他在此等候,唉……”她叹息一声,又道:“你二人相识已久,却无默契可言……”
冰灵儿的眸子闪烁,意外道:“姐姐,你似有古怪?我与无咎怎样,与你无关吧?”
女人,最懂女人。哪怕是天仙修为的月仙子,言语神态稍有异样,还是瞒不过冰灵儿。
“啊……”
竟然轮到月仙子有些慌张,只见她又伸手撩起发梢,白玉无瑕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羞怯的神色,旋即又无事般的淡然一笑,出声道:“灵儿妹妹,姐姐有事讨教呢……”
“嗯……”
“一位女子,与一位男子,彼此肌肤相亲、袒露相见,又该如何呢?”
“倘若凡人,嫁他便是。倘若修士,结成道侣啊……”
冰灵儿随口应对,又忍不住好奇道:“姐姐,那女子莫非是你?”
“唉……”
月仙子叹息一声,再无曾经的孤傲矜持,反而有些惶惶无措,轻声道:“姐姐曾被人撕破衣衫,横加蹂躏……”
“你乃天仙高人,谁敢如此无礼?”
同为女子,冰灵儿仿若感同身受,禁不住胸口起伏,小脸上露出怒容。
“身陷禁制,修为尽失,抵挡不住,只能任他胡作非为。姐姐的清白,算是毁了……”
“事后杀了他啊!”
“他与姐姐的渊源颇深,于心不忍……”
“那便结成道侣,否则岂不委屈了姐姐?”
“他有心上人……”
“杀又杀不得,嫁又嫁不成,想不到以姐姐的天仙至尊,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慢着……”
冰灵儿为了月仙子抱屈,却突然警觉道:“姐姐,那个好色之徒是谁?”
月仙子抬眼一瞥,似乎难以面对,竟慢慢转过身去,迟疑了片刻,这才轻轻说道:“他是星月族的长者,也是我月族的族人,公孙无咎……”
“无咎……”
冰灵儿听到那熟悉的名字,心头便如利剑猛刺,禁不住踉跄一步,小脸顿时煞白。而她强行站稳,神不守舍道:“姐姐,你是月族中人……”
“是啊!”
月仙子犹自看向远方,应声道:“我上古月族,又分五族,如今仅存星月、银月,却一脉相承。正是因为他与我赤诚相见,方才知晓各自的来历。而既为同族中人,或已命中既定。我非但不能杀他,还要追随他一生一世……”
“命中既定?一生一世?”
“难道不是?”
“姐姐,你便是如此帮我?”
“我带你找他啊,以免他放心不下……”
“不必了!”
“你独自一人,但有不测,无咎悲伤之下,他岂肯饶我!”
“姐姐勿忧,我自会与他了断!”
“也罢,据说他已逃向北岳界。但愿你二人缘分未绝,尚有相见的那日!”
月仙子不再多说,也不回头,白衣飘飘,倏然远去。
山洞内只剩下冰灵儿一人,傻了般的久久呆立。继而她软软瘫倒在地,已是眼圈通红,忽又双手抱头而悲戚出声
“月仙子,你骗不了我……无咎,我饶不了你……呜呜……”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两位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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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光芒消失,又一个洞穴呈现眼前。
突如其来的三道人影,并未走出阵法,而是站在原地,各自神情戒备。
幽暗的洞穴,甚是寂静。不远处有条石阶,斜伸往上。四周嵌有禁制,神识难以及远。
“你我到了何处?”
“记得是赤水谷,修仙家族所在……”
“既为家族所在,阵法重地,缘何无人把守?”
“我也不知……”
“无咎,你说说看,哦,快将我弟子放出来……”
“放出来惹祸?”
“何曾惹祸啊……”
“高乾与古原那帮家伙,一路上烧杀劫掠,若非我三人善后,只怕早已陷入重围。”
“而眼下正当用人之际……”
“我自有计较!”
“两位,莫要争吵!”
争吵的两人,便是无咎、万圣子。跟着劝说的老者,则是鬼赤。
且说万圣子本想趁乱远走高飞,却被无咎、鬼赤发现,他只得打消念头,一同离开了山水寨。谁料妖族弟子忙着劫掠财物,遭到原界修士的围攻。关键时刻,唯有求助两位同伴的相助。他也被迫发下誓言,表明他绝无二心。之后又怕泄露行踪,便继续借助传送阵赶路。而妖族弟子,不仅野性难驯,且性情贪婪,为免节外生枝,被无咎连哄带骗给收入魔剑。最终仅剩三人,一路之上虽然还是横冲直撞,却也少了诸多麻烦。如此接连辗转各地,行程足有数十万里。而尚未缓口气,万圣子又牵挂起弟子的安危。
如上,便是三人的来历。
鬼赤劝说了一句,抬脚出了阵法。
而万圣子不忘踢碎阵法的阵脚玉石,这才跟着无咎踏上石阶。
十余丈长的石阶尽头,是间屋子。轻轻推开门扇,一阵寒风带着淡淡的血腥扑面而来……
三人站在门外,愕然张望。
置身所在,乃是一个庄院,古木茂盛,房舍精美。庄院的四周,群峰环抱,青山白云,别有景色。而便是如此一方所在,远近见不到一个人影。非但如此,恰是初夏时节,幽静的庄院内,竟然飘荡着淡淡的阴气与血腥。
便于此时,鬼赤突然飞向半空。而不消片刻,他又缓缓落下。
无咎与万圣子,面面相觑,来不及多想,就近奔了过去。
循着林间的花草小径,穿过两道院门,迎面是块空地,有水潭、老树、石山错落四周,俨然一处精美的花园。而水潭之中,竟然漂浮着十余具死尸。不远处的石山崩塌一块,分明为剑气所致。
无咎与万圣子慢慢走向潭边,鬼赤犹在低头凝视。
“抄家灭族啊!”
万圣子已有猜测,却还是满腹狐疑
“原界家族,不乏飞仙高人,怎会阖族尽灭呢,或为偷袭所致。而潭中的死尸,至少浸泡三日,丝毫不见腐朽,仿若被人有意为之。哦……”
万圣子顿作恍然,旋即不语。
无咎摇了摇头,后退两步。
只听鬼赤嘶哑道:“以潭水寒气浸泡尸骸,乃是鬼族炼制鬼尸的法门之一。想必是鬼丘所为,离去匆忙,炼尸不成,来不及毁尸灭迹,唉……”
他叹息一声,又道:“没想到啊,鬼族依然躲在蓬莱界!”
众所周知,此前的蓬莱境之行,使得蓬莱界极为空虚,也使得各地的家族遭遇了灭顶之灾。而之后的鬼族又去向不明,却在这偏僻的地方露出行迹。
“也不尽然!”
既然鬼赤道出实情,万圣子也没了顾忌。他的手上多了一枚图简,说道:“此地与南阳界接壤,鬼丘或已带人逃往南阳界!”他没有心思理会鬼族的去向,忍不住道:“老万要四处看看,说不定有所收获……”
话音未落,人已扭头走开。
“轰”
一簇幽冷的火焰在潭水中燃烧,浸泡的尸骸顿时化为灰烬,却从中飞出一串骸骨,旋即被鬼赤拂袖卷起。
“无咎……”
无咎依然站在原地,默默观看着鬼赤的怪异举止,却又无动于衷,兀自眉头浅锁而神色郁郁。
“有何心事?”
鬼赤走了过来。
无咎摇了摇头,心不在焉的样子。
自从离开了山水寨之后,他渐渐变得少言寡语。与冰灵儿的再次失散,让他措手不及。担忧灵儿的安危,更使他揪心不已。奈何置身异地,凶险重重,自顾不暇的他,只得继续踏上未知的路程。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灵儿,莫名的失落怅惘令他无从消解、也无从摆脱。而他的心事又能给谁诉说,一个老妖与一个老鬼,岂能懂得人间真情……
“你没有心事,我有!”
无咎看向鬼赤。
“依我推断,鬼丘已逃往南阳界。我不能看他带着鬼族走向末路,我要拦住他,不过……”
鬼赤抬手拈须,苍白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苦涩的神情。他稍作沉吟,接着说道:“我将巫老之位传你,反倒给了鬼丘背叛的借口。倘若他执迷不悟,你能否出手相助?”
“所谓的巫老之位,无非虚名!”
无咎很是不以为然,却还是答应道:“只要找到鬼丘,便如你所愿!”
“鬼丘离去,仅有三日,就此寻去,找他不难!”
鬼赤的心事有了着落,话语声也轻松许多,旋即凝神四望,催促道:“不知此处有无传送阵,你我即刻动身……”
“此地仅有的传送阵,已毁了!”
一道人影越过树梢而来,正是去而复返的万圣子,应该是收获寥寥,摆手道:“失陪……”他还想着继续寻找宝物,却听鬼赤提醒道:“万兄,此地不宜久留!”
“料也无妨!”
“鬼丘离去匆忙,必有所虑。你我一路传送而来,亦有迹可循。为免不测,应当速速远去!”
“这个……”
片刻之后,三道人影离开庄院,然后掠过山谷,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
红日西落,天近黄昏。
一座小山顶上,冒出一位年轻男子与两位老者的身影。
其中的无咎,低头查看着手中的图简。鬼赤与万圣子,则是站在茂盛的树丛中,冲着远处凝神张望。
三人舍弃了传送阵之后,翻山越岭,躲躲藏藏,疾行数日。而随着渐渐抵达南阳界的腹地,遇到的村落、集镇也多了起来。为此,只能更加小心。恰见前方又有修士出没,于是就地查看虚实。
“三千里外,有座城镇,修士聚集,高手众多。以鬼丘的谨慎,不会轻涉险地……”
“无咎,你何不施展你的搬运术呢,一去数万里很是轻松,总好过这般提心吊胆……”
无咎没有理会万圣子的质疑,收起图简,撩起衣摆,盘膝而坐。
他的搬运术固然好用,却因地而异。用来应急无妨,赶路不妥。否则被人撞见,或许又将弄巧成拙。
两位老者见他如此淡定,也就近坐下。
没有发现鬼族的下落,心绪莫名的鬼赤索性闭目养神。
而万圣子却疑惑难消,追问道: “无咎,莫卖关子,何去何从,你倒是说句话啊!”
无咎沉吟片刻,轻声道:“三千里外的城镇,叫作磐石城……”
“又怎样?”
“我想盘桓两日……”
“前往磐石城?”
万圣子很是惊讶。
“自蓬莱,至北岳,你我疲于奔波,却始终不知原界家族的动向。恰好遇见这座磐石城,何不趁机打探一二呢?何况我也算是重返南阳,权当领略一番风俗人情……”
“你我的相貌,早已传遍天下,你休想踏入磐石城,你是在自讨苦吃……”
鬼赤忍不住睁开双眼,附和道:“万兄所言极是!”
无咎的手中多了一块玉牌,反问道:“倘若此物不假,进城有何难处?”
“哦,那是龙鹊祭司的禁牌!”
“原来如此……”
“嗯,今晚餐风露宿,明早便可前往磐石城而好生歇息几日!”
无咎微微一笑,抬眼眺望远方。
龙鹊在原界各地,置办了十余处产业。纯属凑巧,那前方的磐石城中,便有他的一座宅院。而既为磐石城的主人,便也持有进出的禁牌。于是他无咎临时起意,进城打探风声。
……
日头东升,天地焕然一新。
朝晖之下,大道走来三人。
为首的无咎,依然身着青衫,却收起了头顶玉冠,且脸色发黄,颌下多了短须,与从前的相貌截然不同。
随行的两位老者,也变了模样。
万圣子虽然还是满脸皱纹,却低眉顺目,神色木讷,俨然便是一个农家老翁,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的修为。
鬼赤的银须银发,成了灰白,身材也略显壮实,如同一位寻常的老者,不过他苍白的脸色依然阴冷如旧。
“唉,两位何必抛头露面呢?”
行走之间,无咎左右一瞥,忍不住翻起双眼,传音抱怨道:“此时躲入魔剑不晚,也省却几多麻烦……”
“哼,你休想再次囚禁老万!”
“嗯,有我与万兄的陪同,便于照应……”
“而我仅有一块禁牌,两位诚心添乱……”
“我是你公孙家的管事啊……”
“管事不怕多,加我一个……”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大隐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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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丈高的石山,从中裂开豁口,像是一道峡谷,却仅有三丈宽,显得极为狭窄。两侧峭壁凿空,有楼阁建于其上,宛如平地起高楼,可谓巧夺天工而煞是壮观。
此外,峡谷右侧的山壁上,刻有四个大字,磐石古城。
而那道狭窄的峡谷,便如一道城门。有修士把守,还不断的有形色各异的男男女女往来其中……
此时,又有三人从远处走来。
为首的年轻男子,背着双手,昂首挺胸,步履洒脱,像是大家公子,却又修为莫测,分明一位家族中的修仙高人。随后的两位老者,一个满脸皱纹,一个脸色苍白,皆亦步亦趋、神态谨慎,俨然便是家族中的管事随从。
三人直奔峡谷走去。
“来人止步”
一位人仙修为的壮汉,突然挡住了三人的去路。看他的服饰装扮,应该是磐石城的弟子。
年轻男子与两位老者慢慢停下,不明所以。
恰有几个修士,年纪相貌各异,仅有炼器、筑基的修为,也适时来到近前,却无人阻拦,而是径自穿过峡谷,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何故阻拦?”
年轻男子似有不满,翻手拿出一块玉佩举起示意。
“前辈误会!”
磐石城的弟子摇了摇头,道:“禁牌不假,无需查验……”
年轻男子微微愕然,看向左右。
他身后的两位老者默不作声,而其中一个却在传音抱怨
“你弄清状况没有,如此莽撞……”
“哦?”
年轻男子应变极快,再次拿出一块玉牌。
“微澜湖卫家?”
“嗯……”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他保留着卫家弟子的服饰,便是为了应付盘问,倘若不出意外,应该能够蒙混过关。
而中年汉子依然不肯让路,摆手道:“亦非如此……”
“啊……”
年轻男子错愕不已,抬头一瞥。
峡谷两侧的楼阁之上,冒出几道人影,有人仙弟子,也有地仙高手,一个个低头俯瞰而神色戒备。
浅而易见,把守峡谷、也就是城门的弟子,不止一个,已察觉异常,或将随时发难。
“此人??掳。?笏浪?/p>
“老万,不得轻举妄动……”
满脸皱纹的老者有些不耐烦,虽然低着头,却杀心渐起。年轻男子唯恐不测,急忙传音训斥。
恰于此时,又听中年汉子道:“这位前辈持有本城的禁牌,却非本城人氏,可见身份有误,面阻勿怪……”
“非但进不了城,还招惹猜疑,这回麻烦大了,老万瞧你如何脱身?”
满脸皱纹的老者,依然在暗中抱怨。
脸色苍白的老者,虽然低着头,而他眼光中的寒意渐重,分明也动了杀机。
而眼看着麻烦大了,年轻男子也不禁皱起双眉,却又突然灵机一动,手中再次抓出一物。
中年汉子稍加打量,急忙后退一步,拱手道:“前辈,请”
年轻男子挥袖背起双手,昂首道:“老万、老赤,随我来!”
与此同时,峡谷两侧的楼阁上,尚在戒备的磐石城弟子,也纷纷隐去了身影。
不过,中年汉子却面露疑惑之色……
转瞬之间,人在峡谷之中,却有光芒闪烁笼罩,显然还是去路不通。
年轻男子有了前车之鉴,不慌不忙拿出玉佩。随着玉佩划动,闪烁的光芒散去。他趁机往前走去,两位老者紧随其后。
不消片刻,三人再次放慢脚步。而无论彼此,皆神色轻松。
“嘿,这便是磐石城!”
“原界修士聚集之地……”
“如此城镇,倒也罕见……”
所谓的磐石城,坐落于山谷之中。十数里方圆的所在,地势起伏;古木掩映之下,一间间房舍远近错落。山谷的四周,同样有房舍依山而建,彷如高楼环绕,别有一番景观。不过那高山之上,应有阵法笼罩,使得身后的峡谷,成了唯一进出的通道。
“两位,是否闲逛一二?”
“莫要节外生枝,否则后果难料!”
“无咎,你拿出来的究竟何物,竟然不再受阻……”
年轻男子,叫作无咎,随行的两位老者,自然便是鬼赤与万圣子。三人出了峡谷,放慢脚步,不免抬眼张望,相互间窃窃私语。而其中的万圣子,依然狐疑难消。
“玉神殿的令牌!”
“哦,怪不得那个磐石城的弟子,对你毕恭毕敬,而你哪来的玉神殿令牌,莫非来自龙鹊祭司?”
“是啊!”
无咎没有否认,却也不愿多说。
入城之时,接连受挫,使他错愕之余,只当是被龙鹊骗了。所幸他拿出了玉神殿的信物,也就是龙鹊的令牌,总算是畅通无阻,否则他只能带着老妖、老鬼转身逃走。不过,龙鹊那个家伙也没讲实话,想要前往各地,不仅要持有禁牌,还要有相应的身份。而他无咎依然穿着卫家弟子的服饰,难免再次弄巧成拙。
“以我之见,先行安顿下来。”
“鬼兄所言不差,有了安身之所,再尽情闲逛一番,呵呵……”
“嗯!”
无咎从善如流,加快脚步
鬼赤依然谨慎,随后而行。
万圣子则是有些兴奋,甩开大步,左右张望,两个眼珠子微微闪亮。以他妖族祖师的身份,何曾这般潜入城镇之中,如今他也成了一位修士,所见所闻的感受截然不同。
百丈远处,有山石矗立,上面搭建着小楼,四面挑檐飞角,造型古朴精美,应该是家客栈。一条青石板的街道,就此左右分开,延伸而去,连接着各处的房舍院落。间或池塘相隔,老树婆娑;还有奇花异草绽放吐蕊,几只鸟儿嬉戏翻飞;再有小桥流水,高楼耸立,群山如屏,俨如彩墨画卷。如此悠然的景象,哪里又是什么喧嚣的所在,分明是田园风光汇于一城,人间仙境就在眼前啊……
无咎走到街道上,不由得微微失神。
这城中有景、人行景中的情形,像不像是当年的有熊都城。却少了红尘的眷顾,而多了些许的陌生。何况他也不再是只身匹马,而是带着一头老妖、一头老鬼……
而无咎只是稍稍恍惚,旋即恢复常态。
这磐石城,看似仙境一般,却与龙潭虎穴没两样,说不定随时都有凶险降临。
也果不其然,随着渐渐往前,街道上的修士也多了起来……
三人不敢大意,只管低头疾行。
须臾,横穿山谷而过。
山谷的北端,另有成片的房舍。
万圣子直奔一个巷子而去,又回首示意。
无咎带着鬼赤,随后而至。他稍加辨认,点了点头。
依照图简所示,龙鹊的住宅便在此处。
进了小巷,拐了个弯。一座宅院,出现眼前,却大门紧闭,四周禁制笼罩。
三人就此停下,神情各异。
“我已暗中查看,这片宅子的主人修为不弱。龙鹊怎会选择险地安身呢……”
“万兄莫要忘了,龙鹊乃是玉神殿的高人……”
万圣子担忧之余,与鬼赤传音交谈。
无咎却是咧嘴一笑。
院门的门楣上悬着木匾,“龙府”两个金字闪闪发光。倒是省却了验证的麻烦,此处正是龙鹊的府邸。
而左右不见异常,无咎抬手打出一道法诀。紧闭的院门有光芒闪过,旋即缓缓打开。他冲着万圣子、鬼赤点了点头,抬脚踏上门前的石阶。
转瞬之间,穿门而过。
随着又一道法诀,院门“砰”的关闭。
人在院中,内外迥异。
三间正屋,半块草地,一条小径连接着石亭、池塘,还有那环绕四周的两丈高的院墙,便是整个龙府的景象。宅院虽然不大,也没有树木,却胜在幽静别致,且阵法笼罩而自成一方天地。
“嘿,倒也不错!”
无咎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推门进屋。
三间屋子贯通,左右摆满了木几、木??,以及玉器古玩。当间摆放着木榻、蒲团、鼎炉、明珠等物。应该是闲置多年而无人照理,屋内显得颇为凌乱。
无咎稍作打量,转身坐在榻上,伸手倚着木几,含笑自语道:“此处闹中取静,何妨隐居几日呢。之所谓,大隐隐于市,哎……”
他的隐士之说,纯属调侃。
不过,依他想来,他带着鬼赤、万圣子躲在修士聚集的磐石城,应该出乎原界家族的意料之外。
而他尚自忖思,忍不住惊讶道:“老万,你干什么……”
鬼赤与万圣子,也跟着进屋。前者见到屋内凌乱,返身退了出去。而后者却是两眼一亮,双袖齐挥。随之“呼”的一声,劲风盘旋……
无咎慌忙坐稳,旋即又是一怔。
只见屋内的玉器、古玩,以及木几、木??等杂物,已被席卷一空。也幸亏他坐得稳当,否则他屁股下的木榻也没了。
“此乃龙鹊之物,干你何事……”
万圣子扫荡了屋子,理直气壮的转身而去。
“老东西,穷疯了!”
无咎回敬一句,摇头无语。
屋内的摆设,固然杂乱不堪,而既为龙鹊的收藏,自然价值不菲。而一位妖族的祖师竟然如此贪财,岂不是穷疯了。
而屋子空了,却也清静。
无咎拿出酒壶,正要歇息片刻,又神色一动,慢慢站起身来。
原本摆放玉石古玩的角落里,竟布设一层隐秘的禁制。而透过禁制看去,分明是个封闭的洞口所在……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俗人本色
无咎,依然坐在木榻上,却耷拉着脑袋,像是在闭目养神。
屋子的角落,多了一个洞口。
有人从洞口中冒了出来,先是万圣子,后面跟着鬼赤,许是疑惑未消,彼此轻声交谈
“并无宝物,一间静室而已……。”
“也无密道通往城外……”
“此地遍布禁制,如何挖掘密道?那分明是座传送阵法,完好无损,却不知通往何处,不便轻易尝试……”
“无咎……”
万圣子与鬼赤,走到木榻前。
无咎抬头睁眼,耸耸肩头,示意他一无所知,然后带着恳求的口吻道:“你我奔波至今,心神疲惫,难得安闲,能否歇息两日啊?”
“既得安闲,何不放出我妖族弟子呢?如今高乾、古原以二十四妖卫自居,忠诚可嘉……”
“这小小的宅院,容得下几多人?而那帮家伙究竟是你老万的妖卫,还是本先生的妖卫?”
“当然是你……”
“说清楚了!”
“老万没说什么……”
万圣子纠缠两句,非但心愿落空,反而话语吃亏,他察觉不妙,与鬼赤转身走出屋子。
而无咎看向屋子角落的洞口,暗暗摇头。
一个老妖、一个老鬼,精明着呢。他刚刚发现地下的静室,两个老家伙便尾随而至。
不过呢,也正如所说,静室中并无宝物,仅有一个传送阵法,却又不知传送何处……
无咎抬手一指。
法力、禁制所致,屋门“咣当”关闭,随即屋子角落的石板归位,挡住了通往地下的洞口。
又是手掌一翻,无咎拿出他的白玉酒壶。
酒壶内,已装满了酒。而举起酒壶的刹那,他又不禁两眼眯缝而微微失神。恍惚之中,有人拿着他的酒壶,一边饮着酒,一边发出清脆的笑声,她清新靓丽的顽皮神态,是那样的可亲可爱……而眨眼之间,酒壶被另一位女子拿在手中,她婀娜的身姿、洒脱的豪气、春波荡漾的眸子,令人心动不已……
无咎猛灌了一口酒。
待酒气长吁,他又暗暗叹息一声。
小子啊,你真乃俗人本色,却也不该瞎想啊,见异思迁要不得,否则如何对得起灵儿呢……
无咎饮酒之余,暗暗自责,而纷乱的思绪,还是让他心神难安。
如今他无咎来到原界的消息,已传遍各方。与鬼妖二族的联手,也坐实了他贼人的恶名。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万圣子与鬼赤四处逃亡。而逃亡仅是权宜之计,他最终还是要前往玉神殿,找到那个神秘的玉神尊者,揭开神洲封禁与元会量劫之谜。
不过,玉神殿依然躲在暗处,驱使着成千上万的原界修士,企图将鬼妖二族与他无咎斩尽杀绝。想要真正的面对玉神殿,一时又谈何容易。便是丰亨子、海元子、朴采子、墨采莲之流,便已让他落荒而逃。更莫说还有北岳界、西华界的众多飞仙、天仙高人……
而从月仙子的口中得知,原界家族各成势力,不容外人插手事务,却又为何听命于玉神殿的摆布,莫非其中另有缘由?
此外,鬼丘与众多鬼巫,跑到那里去了?倘若遇见,是趁机将其灭了,还是尽数降服,而收归己用?
还有灵儿,唉……
无咎放下酒壶,伸手挠着眉头而郁郁难消。待他稍稍定神,拿出魔剑,随着心念转动,景物变化……
昏暗的天地间,一道金色的人影飘然而落。
远处的角落里,数百头兽魂挤成一堆,随之弥漫的煞气,好像又浓重了几分。
近处的阵法中,分别坐着韦尚与月族的兄弟,以及妖族的二十多位弟子。而双方不再争吵,而是各自忙着修炼。
阵法的数百丈之外,坐着三道人影。
一人躲在僻静处,犹在闭关之中;另外两人起身相迎,却神情各异。
拱手致意的是夫道子,他的眼光稍稍闪烁,遂即又低头不语。
龙鹊则是有些感慨,连连招手道:“哎呀,整日里昏天黑地,阴气嗖嗖,憋闷死个人,且陪着龙某说说话……”
这位龙鹊祭司,也着实憋闷。接连囚禁数年,总算养好了伤势,却也耗尽了五色石,使得他如今无从修炼。便与夫道子切磋道法,籍此打发烦闷。而渐渐的无话可说,彼此只能枯坐而相对无语。不过,看着钟尺重塑肉身,韦尚等人的来去自如,又怎能不眼馋嫉妒,奈何他的牢笼生涯依然遥遥无期。于是某人的现身,成了他唯一的期待。
“你我话不投机,说什么呀?”
无咎落在两人的近前,抬手拿出一个戒子扔了过去。
龙鹊接过戒子,面露笑容道
“千多块五色石呢,夫道子,回头分你一半,足够修炼几日……”
夫道子并未在意五色石,而是看向无咎,轻声道:“无先生,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龙鹊恍然大悟道:“是啊,无事献殷勤……”
“嘿,还是两位懂我!”
无咎盘膝坐下,笑道:“我已先后抵达原界的南阳、蓬莱、北岳三界,大致领略了各地的风俗人情……”
“哈,说得轻巧,想必是遭到追杀,而逃亡各地吧?”
龙鹊就近坐下,幸灾乐祸道:“且说来听听,由龙某为你指点一二!”
无咎尴尬咧嘴,点头道:“也罢,还请龙兄教我,你磐石城住所地下的阵法,通往何处?”
“你到了磐石城,什么阵法?”
龙鹊微微一怔,旋即回想起来。
“哦,磐石城的宅子,好像是来自一位飞仙同道。当年转手之时,地下的阵法便已存在,奈何来去匆匆,又哪里顾得许多。你且放我出去,必见分晓……”
这家伙应该没说假话,他的宅子遍布各地,根本无暇照看,有所不知亦在情理之中。
“如何前往玉神界呢?”
无咎的话题一转,继续问道。龙鹊的心思有些跟不上,愕然道:“啊,前往玉神界……”
“嗯!”
“这个……每次前往玉神界,均由月仙子,或玉真人带路,否则难以如愿!”
龙鹊稍作迟疑,如实答道。
无咎微微皱眉,眼光闪烁。
“龙兄所言不差,玉神界自成一界,便如本土与原界之隔,外人难窥究竟。”
“哦,请赐教!”
无咎看向夫道子,只见对方沉吟片刻,神色挣扎,忽而反问道:“无先生,何为仙境?”
有关玉神界,以及玉神殿,从未听人提及,哪怕是夫道子与龙鹊也是讳莫如深。不过,今日的夫道子难得吐露口风,顿时让无咎有了兴趣。
“所谓仙境,无非灵气浓郁、风景秀美,乃修仙者的洞天福地。莫非玉神界,便是如此一方所在?”
“你所说的仙境,固然不假,而比起玉神界,却远远不及……”
夫道子的话音未落,龙鹊附和道:“我于原界购置住宅,也有向往之意……”
“愿闻其详!”
无咎更添几分好奇。
谁料夫道子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如何说起呢,难以描述啊……”
龙鹊也是深以为然的样子,继续附和
“真的难说,只当仙境便好……”
又是怎样的仙境,便是言语也难以描述?
而两位祭司,好像藏有苦衷,或心怀敬畏,刻意回避着有关玉神界的一切。
无咎错愕之余,忖思无语。
“没有两位神殿使的相助,你也休想前往玉神界。既然如此,又何必徒劳计较呢。倒不如远远躲开,或许并非坏事!”
“你见到尊者那日,便是送命之时……”
夫道子不再多说,转而相劝。龙鹊的话语中,也值得玩味。不过,两人似乎并无恶意。
无咎默然片刻,站起身来。
“哎,别走啊……”
转瞬之间,原地只剩下龙鹊与夫道子。两人面面相觑,神色莫名……
幽暗的屋内,无咎缓缓睁开双眼。
他抓起酒壶,饮了口酒,然后吐着酒气,迷乱的眼光渐趋沉着。
无论玉神界如何的神秘,也不管玉神尊者又是怎样的可怕,他终究都要走上一遭、面对一回。哪怕是难逃一死,亦不改初衷而无怨无悔。
既然方向既定,又何必瞻前顾后。
且找到灵儿与鬼族的下落,再设法前往玉神界。不过在此之前,先要面对原界修士的围追堵截。千军万马何所俱,尽管来吧……
无咎想到此处,挥袖一甩。
屋内的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晶石。随即凭空冒出两个小人儿,各自盘膝而坐、吐纳调息。
而无咎本人却跳下木榻,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当屋门再次关闭,幽暗的所在顿时灵气狂涌……
转瞬之间,人在院中。
只见鬼赤坐在石亭下,尚自把玩着一件玉器。不远处的水塘边,摆放着木几、木榻等物。而万圣子斜躺在木榻上,怀中抱着酒坛,正在大发感慨
“鬼兄,你说人与妖有何不同?也没两样啊。人族无非多愁善感,贪恋风花雪月,老万便尝试着享受一二,也不外如是……”
无咎越过庭院,出声笑道:“嘿,在你老万的眼里,一坛酒与一滩死水,便是风花雪月?”
“无咎,你敢笑话我。且说说看,何为风花雪月?”
“心怀风月,天地有情;世事沧桑,红尘不老!”
“咦,你待作甚?”
“外出寻找风月!”
“老万也要风月,同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此间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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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着歇息两日,再四处闲逛,而按捺不住,三人还是走出了宅子。
来的时候,朝阳当空。
出门之时,已近黄昏。
无咎背着双手,摇摇晃晃。万圣子紧随其后,左右张望。
鬼赤则是落后十余丈,一个人悠悠慢行。
“往何处去?”
万圣子成为妖族的祖师之后,他的神态举止与修士无异。而他当修至八阶妖仙,已彻底摆脱妖人的痕迹,他的境界感悟,以及他性情蜕变,俨然便是一位真正的得道高人。不过他也知道,他从未经历过人族的历练,于是他尝试着人族的喜好,并亟待领略红尘、风月的玄妙。
故而,当他混入磐石城,以修士的身份走在街上,很是让他期待不已。而看着那热闹的街景,他又觉着茫然无措。
“先逛逛铺子,再找家酒肆痛饮一番!”
“嗯嗯……”
“不管是仙门,或原界家族所在,切忌恃强凌弱,也不得好奇心盛,随意打探别人的深浅……”
“嗯嗯,我已隐去修为……”
“各地的风俗、人情、口音不同,多加小心!”
“嗯嗯,鬼兄,你也小心……”
无咎唯恐节外生枝,耐心讲述着仙道中的规矩。而万圣子则是言听计从,不忘叮嘱另外一位同伴。
鬼赤远远跟着,不言也不语。
与万圣子不同,他虽为鬼族,却来自世俗,经历过红尘的种种。只是离开的太远,再也不曾走近。
片刻之后,无咎与万圣子停下脚步。
而鬼赤并未跟随,径自循着街道往前。虽然劫掠四方,伤害无数人命,也毁了无数的城镇,而这般抛却杀念,悠然行走在仙凡聚集的街道上,数千年来还是头一回。他有些恍惚,好像又重返那已远逝的岁月……
“鬼兄?”
“莫要管他,去这家铺子看看”
路边有处老树环绕的院落,像是住宅。而敞开的院门上,悬着“磬云斋”的匾额,并有淡淡的药香随风弥漫,显然是家丹药铺子。
无咎没有理会远去的鬼赤,带着万圣子走向磬云斋。
穿过院门,迎面一片平坦的草地,两边摆放着石桌石凳,四周为石墙树藤环绕,并有阵法禁制若隐若现,分明就是一方庭院所在,与所谓的铺子相差甚远。而小院的尽头,乃是一排屋舍,皆屋门紧闭,不见人影……
无咎与万圣子,止步观望。
“两位前辈,有何吩咐……”
便于此时,房舍中走出一位老者,模样苍老,人仙修为。举手行礼之际,他又歉然道:“天色已晚,本要关门,不料贵客到访,失敬啊!”
“如此铺子,也是寻常!”
万圣子见院内并无宝物,大失所望。
无咎却摆了摆手,笑道:“掌柜的不必多礼!”
老者报以笑容,示意道:“前辈,请坐”
“请……”
无咎与老者走到石桌旁坐下。
万圣子回头一瞥,只得又走了回来。
却见老者掐诀一指,原本幽暗的院子顿时笼罩在明亮的珠光下,紧接着几个摆满玉匣、玉瓶的木??子出现在草地之上,浓郁的药香顿时弥漫四周。随其轻拂大袖,石桌上又多了两个热气氤氲的玉杯。
“此乃养神清汤,又称香茗,请两位前辈品尝一二,再鉴赏小店的宝物不迟!”
“多谢……”
无咎的话音未落,一道人影抢到近前。
竟是万圣子,抢先抓起一个玉杯,凑在鼻端嗅了嗅,颇有见识道:“全无酒香,清水而已……”他很是不屑的丢下玉杯,转身走开。木??子上的玉匣、玉瓶,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呵呵……”
老者笑了笑,神色尴尬。
无咎伸手端起玉杯,凝神端详。杯中之物虽然与清水无异,却散发着扑鼻的清香。稍作迟疑,尝了一口。顿时口舌生津,淡淡的甘甜随着热气直透肺腑,使人不由得为之精神一振。他点了点头,道:“如此香茗,虽无酒水的甘冽,却也清淡见雅,别有味道!”
“呵呵!”
老者得到夸赞,很是欣慰,拈须笑道:“俗人多好酒,不知茶中香啊。而古茶热汤,清心养神,传承至今,自然不凡!”
“此乃古茶树叶泡水而成?”
“不错,再饮一杯如何?”
“嘿,我乃俗人也!”
“前辈过谦了,尚不知有何吩咐,小店的藏品尽在此处……”
无咎站起身来,循声看去。
却听老者愕然道:“哎,前辈住手……”
两个木??子,也就是木头架子,足有过人高、三丈长短,摆满了玉匣、玉瓶等物。
而万圣子站在两排木??之间,左右张望,两眼放光,禁不住伸手乱抓。谁料木??罩有禁制,使他难以得逞。许是急了,他猛然双手一挥,不过眨眼之间,两个木??已被他强行收入囊中。
“这……”
老者阻拦不得,瞠目诧然道:“老朽的寿元将尽,开着这家铺子聊以度日,却被前辈抢夺一空,岂有此理……”
而万圣子根本不予理会,转身跑出院子。
无咎也始料不及,忙道:“掌柜的,那老儿来自山里,不懂规矩。且将他抢夺的物品作价,由我支付,如何?”
“唉,即使打上八折,也要一万块五色石……”
“啊,也罢……”
无咎自认倒霉,摸出一个戒子。
老者接过戒子,已是怒气全无。既然开着铺子,无非买卖。虽然宝物被抢,却也得到丰厚的补偿。他脸上露出笑容,示意道:“多谢前辈惠顾,唯有烹茶煮汤而略表敬意!”
无咎敬谢不敏,拱手告辞。
而老者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手上多了一个热气氤氲的玉杯,悠然自得道:“俗辈饮酒多自欺,唯有香茗洗凡尘。一饮化清?牛?僖瘢??ぃ?哟瞬蛔骰煦缛恕/p>
无咎走到院门外,不禁回头一瞥。
那个掌柜的虽然修为不高,却自成境界。尤其他的话语之中,暗含玄机。不过也正如所说,本先生就是那俗辈中人啊!
此时,暮色降临。
磐石城中,灯火点点。
街道之上,行人稀少。
不过,却有一位老者,大步疾行,还有一位年轻男子,随后追赶。
“老万,站住!”
“何事?”
“明知故问!”
“我怕那掌柜的反悔……”
无咎终于追上老万,尚未来得及叱问,旋即又翻着双眼,竟一时无话可说。
只见万圣子一边回头,一边庆幸道:“掌柜的倒也大方,拿出宝物相送,却不提价钱,老万只好笑纳,却怕他反悔,索性一走了之……”
无咎忍耐不住,出声打断
“你糊弄谁呀,什么不提价钱,商铺买卖营生,岂容你抢了便跑?若非我拿出一万五色石,后果不堪设想!”
“哦……”
万圣子像是没听清楚,继续往前。
无咎也是无奈,悻悻道:“老东西,尽管装聋作哑。再敢坑我,我便连本带利拿回来!”
万圣子急忙摇了摇头,示弱道:“老万屈尊成了管事,总要讨些好处,方能平息弟子们的怨气,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那铺子的宝物的来历与用处,你是否知晓?既然不知,何不借机询问掌柜?跑什么啊,贼性难改……”
“哎呀,倒是忘了……慢着,你也是贼……”
“哼……”
行不多远,又是几家铺子,门前灯光闪烁,显得颇为气派。
万圣子暗暗振奋,伸手示意。
而无咎视若未见,只管往前。吃亏人常在,却不容老万再一次占便宜。
须臾,前方有小山坐落,且溪水环绕,树木成林,阵法笼罩,还有水晶灯盏在夜色中闪闪放光。而临近道边的石门上,刻有“揽月阁”的字样。还有一个年轻的修士,在门前迎来送往。
万圣子看不明白,疑惑道:“酒肆呢,还是客栈呢?”
而年轻修士颇有眼色,远远看着一老一少走近,拱手迎了过来,恭恭敬敬道:“我揽月阁自然少不了美酒、美色,两位前辈何不乘风揽月,就此消遣一番,请吧”
“呵呵,不出所料!”
万圣子像是有先见之明,笑着传音道:“此间有酒,切莫错过……”
无咎总算是点了点头,奔着石门走去。
穿过石门,是片林木。穿过林子,一条石径盘山而上。石山占地百丈,高约三十丈高。不消片刻,两人已抵达山顶。
却见山顶之上,矗立着数十座石亭,或高或低、远近错落,并有树木、阵法间隔而互不相扰。朦胧之中,月华闪烁,香风阵阵,笑声隐隐……
无咎与万圣子愣在原地,皆不明究竟。
酒肆而已,怎会这般情形?
“两位前辈,这边请”
树木丛中,或阵法所在,冒出一道人影,竟是一位筑基女修,三十出头的样子。
无咎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万圣子默默跟随,疑惑难消。左右张望之际,他又暗暗称奇。脚下出现一座悬空的石桥,似有云雾弥漫。而石桥的另一端,连着一座八角石亭。便在踏入石亭的瞬间,一缕月光从天而降。他急忙后退,便听有人喊道
“快快上酒……”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酒色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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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呼唤上酒,女修转身离去。
石亭中,只剩下两位客人。
所在的石亭为古木打造,有着丈五的方圆,四周八角挑檐,很是精美别致。亭中的当间铺着草席,摆着木几与蒲团。一圈栏杆之外,竟不见了树木与磐石城的街景,唯有和风徐徐而云光隐隐。抬头看去,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半空,彷如触手可及,而又闪烁迷离、如真似幻。
“此间禁制幻象,倒也有趣!”
万圣子身为妖族的祖师,眼界自然不凡,而如此场景,却难得一遇。他搓着双手,感慨道:“人族啊,真会享受!”他走到草席上坐下,又左右张望
“饮酒而已,也这般奢华呢……”
无咎早已见惯了奢华的场景,并未大惊小怪。所谓的“磬云阁”,不过是一家酒楼而已。而他依然站在亭外,看向来处。
一座悬空的石桥,或空中栈桥,四通八达,连接山顶各处。十余丈外,便是另一座石亭,为阵法笼罩,一时难辨端倪。此前的女修,便被其中的客人召唤而去。
“美酒何在?”
万圣子伸手拍着木几,喊道:“无咎,上酒啊……”
无咎回头一瞥,尚未应声,两道人影,带着香风而至。其中一人,直直撞来。他后退一步,闪身躲过。
“哎呀……”
娇呼声响起,人影踉跄不住,冲向石亭,直接扑倒在万圣子的怀里。而另外一人,也就势坐在一旁,翻手拿出玉壶、玉杯,嘻嘻笑道:“酒色齐备,还请两位前辈品鉴……”
无咎微微瞠目。
竟是两个筑基修为的女修,二、三十岁的模样,衣着袒露,相貌妩媚,话语轻佻……
陪酒的?
女子修炼,本属不易,修至筑基,更为艰难,如今却干起陪酒的勾当?
“哎呀呀,两位作甚……”
万圣子愣怔坐着,不知所措。
而一个女子举起酒壶,一个女子端起酒杯,双双柔情万种,与他勾肩搭背道:“我姐妹仰慕前辈多时也,还请多多指教……”
“仰慕老万……”
万圣子推脱不得,又不敢妄动,霎时温软满怀,任凭酒水灌入口中。而他杯酒未尽,玉臂环绕,春光旖旎,轻柔的话语声在耳畔响起
“前辈,且怜惜则个,同饮一杯……”
“无……无先生……”
万圣子慌乱难耐,忍不住出声呼救。而某位先生,竟然转身走了?他察觉不妙,便想挣脱而去,谁料触手的柔滑,动人的香气,有着无穷的魅惑,一时让他不忍、也无从挣扎……”
与此同时,无咎信步往前。
越过悬空的石桥,有雾气阻挡而去路断绝。他稍作迟疑,拂袖一甩。力道所致,“砰”的一声闷响。他后退一步,只听有人怒道
“何故相扰?”
随着禁制闪烁,云雾散去。所呈现的石亭中,端坐着一位老者,还有一位女子陪同,两人显然在饮酒作乐。
“数月不见,兄长别来无恙?”
无咎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老者一怔,茫然道:“这位道友……”
一旁的女子,慌忙起身。
“前辈……”
“鹃儿,无妨……”
女子唯恐不测,只想躲避。
老者有些恼怒,伸手阻拦。
无咎却摇了摇头,不容置疑道:“本人与兄长叙话,请鹃儿姑娘自便!”
“嗯……”
叫作鹃儿的女子看向老者,也是恋恋不舍的样子,却怕惹出麻烦,还是走出石亭。而离去之时,手中突然被人塞了一把灵石。她顿时欣喜万分,便要出声道谢。
无咎却摆了摆手,顺势打出禁制封住了石亭。
“你是……”
老者有心发作,又暗暗疑惑。
无咎伸手摸向脸颊,模样顿时一变
“公孙无咎……”
老者惊愕失声,猛然站起。
“嘿!”
无咎恢复真容,反而神态轻松。他抬脚踏入石亭,撩起衣摆坐下。而老者依然满脸的诧异,他轻声笑道:“难得重逢,卫兄何不请我饮上一杯?”
卫兄,自然便是微澜湖卫家的卫令。之前他呼唤上酒,恰被无咎听到。虽然未见其人,而话语声极为耳熟。错愕之余,无咎索性丢下万圣子寻来。果不其然,竟在这磬云斋见到一位故人。
“啊……请……”
卫令慢慢坐下,依然神色忐忑。
无咎抓过酒壶,弃杯不用,直接灌了一口酒,然后吐着酒气而又咧嘴一笑。
遇到卫令,他很意外。而对方竟然躲在此处寻欢作乐,更是让他难以置信。家族至尊啊,平日里谨小慎微,且德高望重。而便是如此一位高人,竟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见人性之缤纷多变,犹如天上彩云般的难以捉摸。
“我还想着前往微澜湖,看望兄长呢!”
无咎举起酒壶致意,话语亲切而又随和。
卫令暗暗松了口气,分说道:“嗯,此番前来,只为采买灵药、符?等物,恰好与鹃儿相熟多年,便饮酒叙旧……”
“仙途寂寞,知己难求。何况还是红颜知己,兄长应当多加珍惜……”
“老弟,你也如此以为?”
“嗯,此乃人之常情!”
卫令见无咎非但没有恶意,反而善解人意,渐渐恢复常态,连连点头道:“老弟所言甚是!你我虽然修为有成,而谁又知晓其中的艰苦呢?不免有寂寞困顿之时,也想闲情逸致一回,奈何身居高处,无从放逐自我啊。所幸有了磬云斋,遇到了鹃儿,我帮她提升修为,她帮我重返青春年少……”
“嘿,年少时,我也喜欢逛青楼。而这磐石城的磬云斋,比起凡俗的青楼更胜一筹呢!可见修仙之人,免不了俗欲,男欢女爱,亦莫有不同!”
无咎饮着酒,如此说道。
亭外的天穹上,一轮明月皎洁如初。却少了几分真实,而多了几分虚幻。
“不!”
卫令摇了摇头,正色道:“修仙者的双修之道,岂能与凡俗相提并论!”
“嗯……”
无咎笑了笑,无意争执。
与其看来,飞仙高人玩弄筑基女修,与凡俗狎妓没有不同,而卫令竟能说出如此清奇的话语,让他由衷的佩服不已。
“卫兄,你是否已知晓我的来历?”
无咎饮着酒,突然话题一转。而不待回应,他自问自答道:“没错,我来自卢洲本土,与玉神殿结怨多年,迫不得已之下,跟着吴昊辗转原界……”
“哗啦”
酒杯滚落,酒水四溢。
卫令推开木几,往后躲避,已是脸色大变,彷如厄运降临。
“鬼妖二族杀了卫家弟子,虽然与我无关,却因我而起,故而我帮着卫家对付羌家,也算是弥补亏欠。却怕连累卫家,始终不敢吐露实情。卫兄,小弟给你赔罪了!”
无咎再次举起酒壶致意,自顾又道:“以卫兄之精明,想必早有退路。如若不然,岂有如此的悠闲?而卫兄也尽管放心,你我今晚相聚,明日各奔东西,从此再无纠葛。不过,小弟有事不明,还请兄长赐教!”
卫令稍稍镇定,点了点头。而他的神色中,依然透着不安。
他以为处事妥当,早已摆脱了麻烦,谁料某位先生,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却不再是卫家弟子,而是来自卢洲本土的公孙无咎,一个遭到原界家族追杀的贼人,且心狠手辣而恶名远扬。尤为甚者,对方早已看破了卫家的用意。今晚的猝然重逢,只怕祸福难料……
无咎继续饮着酒,轻声道
“公西子乃是玉神殿弟子,你是否知晓?”
“啊,我与族兄毫不知情!当初与你分手之后,返回微澜湖,便已不见那师徒三人的踪影!”
“哦……”
无咎沉吟起来。
而卫令依然难以置信,自语自语道:“玉神殿弟子,潜入微澜湖所欲何为?我卫家与世无争,怎会得罪玉神殿呢……”他念头急转,忖思道:“莫非与老弟有关,也不对啊,否则丰家早已找上门来,难道是放心不下,故而派人暗中监察……”
无咎的眼光一闪,接着问道:“原界之强,足以抗衡玉神殿。而各地家族,皆听命于玉神殿的号令。卫兄,你说又是为何呢?”
“这个……”
卫令皱起眉头,为难道:“实不相瞒,我也听说各大家族与玉神殿达成契约。怎奈卫家过于弱小,有关详情不甚了了……”
“达成契约?”
“卫家与羌家,均有耳闻。依我之见,此事不该有假!”
“嘿!”
无咎不再追问,或者说,隐隐约约间,他已验证了此前的猜测。他举起酒壶,笑道:“卫兄,你我也是投缘,今晚不谈恩怨纷争,也不提仙途寂寞,只说男欢女爱与那风花雪月,如何?”
卫令抓起酒杯,神态依然有些矜持。而接下来的话语,让他又无所适从。
“卫兄,你玩弄了多少女修,老实交代……”
“所言不妥,乃是双修之术……”
“哈,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也罢,你我切磋道法……”
“双修……”
“非也,而是你卫家的上古道法……”
“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如此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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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城中,有片湖水。
湖水的四周,为山石、树木环绕,煞是僻静。尤其是夜深的时候,见不到一个人影。唯有远处的房舍与山壁上的楼阁,闪烁着隐隐的灯火。
而此时却有一位老者,独自坐在湖边。
湖水,波澜不惊。鬼赤的脸色,也苍白而淡漠如旧。
无咎与万圣子,饮酒去了。他不喜喧闹,于是循着街道闲走。看着古朴精美的房舍,灯火辉煌的铺子,以及来往的修士,他好像也融入其中而悠然往我。而随着夜色渐深,灯火稀落。清冷的街道上,剩下他一人。他在街头徘徊良久,竟然无处可去。他只得来到湖边,默然独坐,回味着从前的岁月,回味着一成不变的寂寞。
因为回不去,只能回味。
自从成为鬼族中人,便远离了红尘,断绝了人欲,在无情的天道中煎熬淬炼,只想着踏上仙道的巅峰而达成当年的夙愿。
夙愿又是什么?
逃脱阴阳轮回,成就无上之仙,纵情遨游宇内,与天地日月同在。
呵呵,结果怎样了?
极地雪域被毁之后,鬼族便已苟延残喘。如今几只老弱残鬼四处流亡,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转机。迫不得已之下,唯有跟着某位先生。至于明日如何,依然无从知晓,唉……
鬼赤有些心灰意懒,禁不住拈须轻叹。
虽也思来想去,却愈发的茫然。莫说玉神殿,便是强大的原界家族,也难以面对。而即使能够在这乱世之中,争得立足之地,一旦传说的浩劫降临,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而亲手创立的鬼族,便这么没了?还有玄鬼圣晶,期待已久的九命修为……
便于此时,鬼赤的神色一动。他不及多想,伸手抓去。
一条黑影,穿过草丛而来,尚自摇头摆尾,突然哀鸣一声倒伏在地。
与之瞬间,一道淡淡的魂影,飘到鬼赤的面前,竟是一头黑色的土狗。这畜生应该是来到湖边饮水,被他摄去了魂魄。
鬼赤端详着卑微而又无助的魂影,挥袖一甩。
魂影飞去,倏然落入草丛。继而一头土狗摇晃而起,却瑟瑟发抖。
“呵,过来”
鬼赤的脸上,难得挤出一丝笑容。
以他鬼族巫老的修为与身份,使人闻之色变。谁料今晚却有一头畜生,主动与他亲近。莫名的感慨之余,他忍不住出声召唤。
谁料他刚刚抬手,便听“嗷”的一声,那黑色的土狗,已吓得扭头逃窜。
鬼赤脸上的笑容消失,苍白阴冷的神情依然如旧。他慢慢放下手臂,默默抬头仰望。
虽有阵法的遮挡,而天色还是亮了起来……
……
拂晓时分。
磬云斋的山顶,晨色朦胧。
却见淡淡的雾霭中,有人踱步而出。谨慎起见,无咎已恢复了易容的相貌。
彻夜狂欢之后,客人们或在歇息,或是依然沉浸在温柔乡里,使得四周异常的寂静。
无咎回头一瞥,微微一笑,然后越过石桥,奔着来处走去。
几壶酒下肚,趁着酒兴,竟然与卫令闲扯一宿,却也不无收获。至少探听到了原界家族的动向,与相关的传说,还从他口中获悉了搬运术的禁忌,与施展的诀窍,等等。既然如此,也不必与他为难。何况他也没有成心使坏,得饶人处且饶人。接下来返回住处,静修几日。
“老万,该走了……”
昨晚的石亭,就在眼前,却依然笼罩着禁制,看不见其中的情形。
无咎停下脚步,出声呼唤。
不过瞬间,石亭缓缓呈现出来。
无咎没作多想,抬脚迈上石阶。而他尚未踏入石亭,禁不住身形一顿而瞪大双眼。
只见石亭内,酒气、香气呛人。当间的草席上,躺着两个女子,皆一丝不挂,双颊潮红、双目紧闭,彷如奄奄一息而显得极为虚弱。
而万圣子,也是衣衫不整,慌乱站起身来,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老万,你干什么呢?”
“我……”
无咎唯恐闹出人命,凝神查看,遂即恍然,转而冲着万圣子上下打量。
万圣子连连摇头,心虚道:“两位仙子并无大碍……”
“仙子……?”
“嗯……真的要走……?”
“不走,等着找麻烦?”
无咎摸出一把五色石扔在地上,转身便走。
万圣子听说有了麻烦,更显慌乱,匆匆丢下深深一瞥,这才跟着出了亭子。
两人一前一后,循着盘山小径,转瞬到了山下,直奔石门而去。昨晚的修士没了,换了一个壮年的汉子,见到客人出门,急忙拱手行礼而含笑相送。
清晨时分,街道上见不到几个人影。
无咎疾步而行,大袖飘飘。
万圣子随后跟着,一声不吭。像是闯了祸事,或犯下过错。他此时的神态举止,俨如一位真正的管事随从。
须臾,所居住的院落便在前方。
一道清瘦的人影,恰好出现。竟是鬼赤,从另一条街道赶了过来。
无咎放缓脚步,回头一乐
“运气倒还不错,否则今日休想走出磬云斋!”
万圣子依然低着头,却不忘悄悄整理衣衫。
无咎却摇了摇头,责怪道:“我只是外出打探消息,你却差点闹出人命。饮酒消遣而已,你岂能借酒乱性呢?”
“我……”
“老万,你乃一族至尊,很是不该啊……”
万圣子以为离开了磬云斋,便已安然无事,谁料某位先生并未作罢,他尴尬道:“本想随你领悟风月,不料风月如此诱人,两位仙子又盛情难却,老万我……我便……”
老万对于两位筑基女修倒是念念不忘,一口一个仙子。
“恭喜啊,想不到你这老家伙也找到了仙子,难怪足足折腾一宿,不愧为妖族的高人……”
无咎调侃的话语中,不无嘲讽之意。
万圣子更是尴尬不已,悄悄求饶:“小子,切莫让鬼赤与妖族的晚辈知晓,否则老万没脸皮了,求你了,我以后称呼你为先生……”
“嘿!”
无咎笑了笑,举步往前。
万圣子佝偻腰背,随后亦步亦趋。
鬼赤看着两位同伴的神色各异,暗暗有些疑惑。尤其是今晨的老万,与昨晚判若两人。
“赤前辈,昨晚去了哪里?”
“湖边静坐一宿……”
“我巧遇微澜湖的卫令,与他痛饮一番,而无论你我,皆不及老万的洒脱哦……”
“咳咳……咳咳……”
“哦,此事不提也罢……”
穿过巷子,便是住所。
而三人尚未抵达宅子的门前,已有两位老者等候多时。
“哪位是玉神殿的祭司,我柴家家主有请!”
两位老者,一个仅有人仙修为,竟是昨日看守城门的弟子。而出声的另一位,却是飞仙高人。
无咎始料不及。
位于此地的宅院,皆有阵法笼罩。人在远处,根本弄不清眼前的虚实。
而事已至此,已不用多想。昨日亮出的令牌,惹来了麻烦。
“不必了!”
无咎稍稍错愕,张口谢绝。
先后结识了原界家族的不少修士,他也尝试结交一二。而即便是卫令、卫祖,也难有信任。如今冒名顶替混入磐石城,他又怎会去拜访一位陌生的柴家家族
而他话音未落,质疑声起
“你便是龙鹊祭司?”
无咎循声看去,又是一怔。
相邻不远的一座宅院中,走出一位身躯高大的老者,散发着天仙三层的威势,且神态威严而嗓门洪亮。
“老夫柴渡,与龙鹊祭司有过一面之交。这位道友分明是冒名顶替,潜入磐石城所欲何为……”
唉,虽然万般小心,还是露出破绽!
无咎看向左右的两位同伴,很是无奈,却剑眉斜挑,眼光微微一闪。
鬼赤与万圣子心领神会,猛然飞身往前,一个抬手祭出阴风剑气,一个挥拳生风而虎影相随。
无咎也不再隐瞒,踏空而起,神弓在手,凛然喝道
“杀出磐石城!”
“砰、砰……”
鬼赤的剑气,去势凌厉。柴家弟子近在咫尺,躲避不及。一个肉身崩溃,当场丧命;一个祭出飞剑阻挡,却惨哼着倒飞出去。
自称柴渡的老者,只为查明冒名顶替者的来历,却没想到对方的修为如此之强。不过是眨眼之间,两个弟子已双双遭殃,即便是出手解救,也为时已晚。更何况还有一头虎影咆哮而至,顿时让他手忙脚乱。奈何巷子逼仄,修为神通无从施展。他急忙闪身而去,又难以置信道
“公孙无咎在此,封城,擒贼……”
与之刹那,磐石城所在的山谷,已被闪烁的光芒所笼罩。而远处山腰的高楼间,四周的街道上,相继飞出一道道人影,怕不有数百之众,直奔这边扑来。
无咎蹿上半空,神色焦急。
只要拿出撼天神弓,他的身份已暴露无遗。可见他神弓的威名,早已传遍了天下。而想要对付柴渡,那个老家伙已远远躲开。想要突围而去,整个磐石城的大阵已然开启。此时此刻,他已被困在磐石城中。
而不过转念之间,成群的修士蜂拥而至。
无咎不敢多想,去而复返,顺势祭出法诀,一头冲向打开的院门。
鬼赤随后而至。
万圣子犹在院外昂头张望,似乎心神不定。
“老万,留下陪你的仙子,告辞……”
无咎飞身入屋,“砰”的打开角落的洞口。而便在他与鬼赤启动阵法之际,一道慌慌张张的人影冲了进来
“那阵法传送不明,岂敢莽撞……”
“不管了,走……”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自有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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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高照,天色明媚;
老树遮阴,山溪潺潺。
亭台之中,坐着一位老者。其须发灰白,双目微闭,神态淡然,犹自左手结印,右手抚着长须,轻声讲述着修炼的诀窍,以及家传道法的玄妙。
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几位修士,有中年人,也有女子,皆在凝神聆听、潜心领悟。
这是家族的长者,为晚辈传经授道。
而便于此时,有响声传来。
“砰”
老者的话语一顿,慢慢睁开双眼。
在场的修士,循声看去。
与亭台相隔数丈,有个山洞。而响声便来自洞内,分明是禁制崩裂的动静。
而不过转眼之间,洞口冒出一位年轻的男子,身着家族弟子的服饰,脸色发黄,颌下短须,其貌不扬,却散发着飞仙的威势,竟是一位仙道高人。
老者微微一怔,失声道:“来者何人,怎会开启我沙家的传送阵法……”
而与之瞬间,山洞内再次冒出两人。一个须发银白,形容枯槁;一个满脸皱纹,佝偻腰背,两眼中有血光闪烁,莫测的威势令人胆寒。
老者站起身来,又忙举手示意。
亭台外的几个修士,已是脸色大变,所幸得到长辈安抚,这才没有惊慌失措。
却见年轻男子拱了拱手,笑道:“嘿,本人无先生,与家里的两位管事途经此地。而这位莫非是沙家主,失敬……”而他话音未落,又道:“老万,不得无礼”
满脸皱纹的老者,竟然脚下不停,直奔亭台,显然要冲着沙家主动手,遂即又身形一顿,默默闪到一旁。
沙家主强作镇定,念头急转。少顷,他恍然道:“难道三位来自磐石城?彼处曾有沙某的一套宅子,于多年前转让给了柴渡前辈,而宅内的传送阵,好像并未拆除。如此想来,三位乃是柴家的道友……”
“嗯!”
年轻男子点头承认。
沙家主顿时松了口气,却疑惑难消。他打量着突如其来的三人,疑惑道:“不过……”而话未出口,已被打断
“此处是何所在?”
“金沙岭,位于南阳界西南,再去数万里,便是西华界……”
“多谢指教!”
年轻男子无意逗留,踏空而起。
而两位老者,也就是他的随从,竟迟迟疑疑,好像不愿离开。
沙家主没作多想,举手挽留道:“三位道友,难得来我金沙岭,何不盘桓两日,以便沙某略尽地主之谊……”
年轻男子“嘿嘿”一乐,也不多说,与两位老者,扬长而去。
“古怪!”
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沙家主暗暗摇头。
“与柴家相交多年,从未见过那三人,而衣着装扮也不尽相符,本想留下来盘问一二……”
“师伯,阵法已遭毁坏……”
“啊,岂有此理……”
“是否召集人手,前去追赶……”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沙家的家主尚在患得患失,却不知他刚刚躲过一劫。
数百里外。
无咎与鬼赤、万圣子,踏空而行。
此前的磐石城,即将陷入重围之时,无咎想到了住所地下的阵法,于关键时刻冒险一试。所幸没出意外,转瞬传送而去。却不料横穿南阳界,抵达十多万里之外。获悉了金沙岭的具体所在,三人匆匆离去。
不过,鬼赤与万圣子,依然困惑不解。
“无咎,那个沙家主,不难猜到你我的来历……”
“是啊,应该杀了他……”
“否则难免走漏风声……”
“灭了沙家,再狠狠抢他一把……”
“够了!”
无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分说道:“本先生的名声虽然不佳,却自有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沙家主没有翻脸,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鬼赤低头不语。
而万圣子依然抱怨不停
“妇人之仁,迂腐不堪……”
“老万,你倒是精神了,今晨时分,缘何失魂儿一般?”
“哎呦,无先生,就此打住,老万不与你??拢 ?/p>
“万兄,昨晚究竟发生何事?”
“没啥、没啥,真的没啥……”
万圣子乃是妖族的祖师,老奸巨猾,桀骜不驯,从来不会屈服于他人。谁料无咎的三言两句,便让他窘迫难耐,竟主动认输求饶,不能不让鬼赤感到诧异。而万圣子又岂肯吐露半句,连连矢口否认。
三人继续前行,又去数百里。
曾经茂盛的山林,渐渐消失。大片的荒漠,迎面而来。
无咎放缓去势,拿出一枚玉简查看,然后凝神远眺,出声道
“此前固然遇险,却也借助阵法横穿南阳。如今越过这片大漠,便是西华界。两位,有何高见?”
“南阳界已非久留之地,你我不如前往西华界!”
“鬼兄所言,甚合我意!”
“便如两位所言,待我辨明去向……”
鬼赤与万圣子,都不愿意留在南阳界,还是怕泄露行迹,以免被人随后追来。
无咎点头答应,停了下来。他像是在辨别方向,眼光微微闪烁,随即拂袖一甩,一把灵石在半空中炸碎。继而一道诡异的阵法光芒,冲天而起。
“此处没有阵法阻挡,且走一条搬运捷径!”
无咎招呼一声,踏入阵法。
鬼赤稍稍迟疑,冲向另一道光芒。紧随其后的万圣子,又忍不住嘀咕
“既然神通不够娴熟,何必逞强呢,如此凭空传送,怕不是又出乱子!”
光芒消失,三人随之失去踪影……
须臾,又是光芒闪烁。
失去踪影的三人,再次现身,却直接砸落,溅起尘沙飞扬。
无咎砸出一坑,情形颇为狼狈。
万圣子的两只脚插在沙堆里,有些气急败坏。
唯有鬼赤,轻轻落在黄沙之上,愕然道:“这是何处……”
“你问他?他也懵懂啊,哼,果然不出所料……”
万圣子跳出沙堆,怨气难消。
无咎扑打着尘沙,慢慢站起,抬头张望,竟微微一笑
“卫令所传的搬运术,不过传送两人,而经我改动之后,已能凭空传送三人。嘿……”
“鬼兄,他拿你我二人修炼法术……”
“即便如此,又能怎地?你是掉了一块皮肉,还是少了一根汗毛?”
“老万也没说啥……”
只要某人的脸色一沉,或出声质问,万圣子顿时偃旗息鼓,便如同遇到克星而变得毫无脾气。
三人离地飞起。
百丈高空,四方尽收眼底。但见黄沙起伏,空旷万里。天地之间,一片荒凉。
“此乃大漠深处,稍有不慎,便将迷路,无咎……”
鬼赤出声提醒。
无咎却看了眼天色,闪身往前飞去。
鬼赤与万圣子面面相觑,随后追赶。
“他缘何往北呢?”
“嗯……”
“此去方向有误?”
“嗯……”
“万兄?”
“你莫要问我,你去问他啊……”
“万兄,你好像是被他拿捏了短处?”
“哎呀,切莫乱想,昨晚真的没啥。我不过是让他三分罢了,谁让他是先生呢……”
大漠虽然荒凉无边,而稍有动静,便能发现,倒也远离了凶险。
无咎与鬼赤、万圣子,施展修为,全力疾驰。渐渐的黄昏日落,夜色降临。三人依然去势不停,昼夜兼程……
五日后。
大漠到了尽头。
连绵的高山,横亘而起。
越过高山,云雾起伏。再去千里,那愈发浓重的云雾,不仅遮住了天地,也使得修为迟滞,使人难以继续前行……
万丈峰巅,落下三道人影。
四周弥漫的云雾,挡住了去路,也迷乱了方向。
鬼赤与万圣子,已有猜测,一个默然无语,一个难以置信道
“往前便是玉神界啊!好大胆子,岂敢如此冒险……”
无咎并未否认,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
他之所以施展搬运术,便是想要带着鬼赤与万圣子前往玉神界。不过他早有所料,也果然遇到结界阻挡。而即便如此,他依然要尝试一二。因为玉神界,是他此生避不开的一个地方……
无咎伫立片刻,撩起衣摆坐下。
鬼赤与万圣子,也在峰顶之上就地歇息。
而无论彼此,或许有着相同的心事,皆冲着那云雾久久凝望……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
三人离开峰巅,奔着来路飞去。半日后,转而往西。
……
与此同时,金沙岭下,聚集着成群的修士。其中不仅有沙家主,还有柴渡、丰亨子、海元子等高人的身影。而人群簇拥之间,站着一位相貌俊朗的中年人。只见他睥睨左右,淡然笑道
“呵呵,无咎他已前往西华界?”
“那人混入磐石城,被我识破他的神弓。之后他借助阵法逃到金沙岭,又一路往西……”
“共有三人,为沙某亲眼所见,奈何阻拦不及,只得任其离去……”
“玉真人,此事不用玉神殿插手。我原界家族,自会处置!”
“便如丰兄所言,我南阳界已告知蓬莱界与北岳界,吩咐各地高手,尽数赶往西华界。而我与丰兄,随后追杀……”
“呵呵,玉神殿并无插手之意,不过,谁家知晓无咎的为人,谁家又知晓他流窜原界的真正企图?而本使对于那小子,再也熟悉不过。诸位尽管放心,本使并非月仙子与虚厉,此番前来,只为助上一臂之力……”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人性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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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深处。
低矮的山岗上,矗立着两间石屋。
屋后,堆着几个土堆;屋前,有个草垛,坐着一位布衣老者,怀里抱着拐棍,在温暖的日光下打着瞌睡。
石屋的四周,树木成簇、成片,还有红的、白的花儿,在枝头迎风绽放。
此时,小径上走来三人。
为首的无咎,背着双手,步履轻松,嘴角含笑;随行的万圣子,佝偻腰背,左右张望,神色狐疑;落在后头的鬼赤,依旧是张死人脸。
“老人家”
草垛与老者,就在眼前。
无咎停下脚步。
老者依然靠着草垛,打着瞌睡。看他衣衫破旧,满脸皱纹,身上落着草屑,显得苍老而又落寞。
无咎看向左右,又道:“老人家……”
万圣子有些不耐烦,转身走开。
鬼赤站在几丈外,默默欣赏着那满树的花儿。
“哦……”
老者终于醒来,睁开浑浊的双眼,稍稍定神,这才发觉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他忙抓着拐棍,便要站起,哆哆嗦嗦道:“哎呀……回来啦……”
“老人家,不必多礼!”
无咎俯下身子,摆手示意。
老者依然坚持站起。
无咎只得伸手搀扶。
老者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凝神打量,恍惚的神色透着失落,摇头道:“不是我家林郎……”
想必是认错了人!
无咎本想问路,临时改了念头,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高寿啊!”
“哎呀,一两百岁了,太久了,也活够了……”
老者分明就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竟然活了一、两百岁,堪比筑基修士的寿元。也由此可见,得益于灵气的滋补,原界凡俗的寿元要远远高于神洲。而谁不想着长寿呢,却不料还有人活够了?
“嘿,老人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无咎摇了摇头,道:“而千里方圆之内,仅有老人家住在此地。你已如此年迈,如何过活呢?还有你的老伴与子嗣,去了哪里?”
“谁……哦……”
老者怔了怔,明白过来,伸出嶙峋的手指,指向屋后的土堆
“婆娘与几个亲眷,早已病亡。原先还有几户人家,受不了艰苦,也搬走了。而小老儿不能走啊,所幸有野果充饥……”
“为何不搬走呢?”
“我家林郎外出修仙,我等他回来。而百多年过去,依然不见人影……”
“令郎乃是修仙之士?倘若他修为有成,想必已断绝人欲,舍却了亲情,你又何必苦苦空等?”
“唉,他若安好,随他便是。而舔犊之情,人性亦然。当爹的又岂能放下牵挂,但愿他不要忘了西华山,此处是他的家啊,咳咳……”
老者的身子虚弱,话语急切,忍不住气喘起来,一阵连声咳嗽。
无咎不忍多说,后退两步……
老者咳嗽过后,缓了口气,这才发觉四周空无一人。他稍稍恍惚,茫然道:“莫非又睡着了,方才与谁说话呢……”他抬起浑浊的眼眸看去,只见满山的树花绽放。他不禁绽开笑容,自言自语道:“春花开了,秋果熟了,孩子便也回来了……”
“哼,修仙忘了爹娘,如此之人该死!倘若被我遇到,必然炼了他的魂魄!”
“鬼兄,何必气恼呢。以老万之见,人性也不尽相同。无先生,你以为然否?”
百里外之外,三人踏空而行。
此前的所见所闻,或许让鬼赤回想起了凡俗的往事。素来沉默寡言的他,竟然有些愤怒。而万圣子则是揣摩人性,借机大发感慨。
“人性固然不同,而舔犊之情概莫能外。此情仅有,此情唯一。唉,可怜了天下父母心!”
无咎随声附和一句,显然也触及了心怀。
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已时日无多,依然守着老屋、坟冢,等待他孩子的归来。而守候至今,唯有渐渐凋零的梦想,陪着他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
“西华山,足有万里方圆,乃是西华界最为有名的山脉,应有修仙家族存在,你我不敢大意!”
“是啊,且找个地方,探听一二……”
人在途中,不免有着各种各样的遭遇。片刻之后,鬼赤与万圣子已将那老者与满山的树花抛在脑后。而无咎则是抬手一指,猛然加快了去势。
须臾,三人落在一片寂静的山谷中。
无咎踏着柔软的草地,抬头四处张望。片刻后他撩起衣摆坐下,招呼道:“两位,过来说话!”
鬼赤、万圣子走了过来,与他相对而坐。
无咎举起一枚图简,示意道:“再有两日的路程,便将遇见原界修士。而无论是村子,或集镇,均为家族的管辖之地。只要你我现身,必然招惹麻烦!”
鬼赤与万圣子换了个眼色,相继出声
“你言下之意……?”
“总不能躲在这荒山野岭,否则何必如此辛苦。”
“此去五、六万里之外,有个沐天城,虽为家族所在,却为各方聚散之地而修士众多。”
“前往沐天城?”
“无咎……”
“咦?”
“哼,无先生倒是喜欢热闹啊。而愈是人多的地方,愈是凶险。磐石城,何尝不是前车之鉴?”
“万兄,稍安勿躁。沐天城内虽然高手众多,却龙蛇混杂,便于藏身。凡事小心,应无大碍!”
“鬼兄,你的心思瞒不过老万!也罢,陪着两位走一趟……”
无咎的提议,得到鬼赤与万圣子的响应。三人又叙谈片刻,设想了各种凶险,以及应对之法,然后各自歇息。
便如所说,三人各怀心思。
无咎虽然以教书先生自称,却也当过真正的将军。他最为擅长奇兵之道,从不畏惧锋矢之险。依着万圣子想来,就是喜欢热闹。而他前往沐天城,绝非为了凑热闹。他要搅乱整个原界,借此试探玉神殿的用意,再让冰灵儿知道他的下落,以便彼此的再次重逢。再一个,他也想见到月仙子。来日前往玉神界,只怕离不开那个女子的相助……
鬼赤的心思,不难猜测,便是寻找鬼丘,与鬼族弟子的下落。
至于万圣子,倒是简单。
这位妖族的祖师,只想保全弟子,捞取好处,趁机提升修为,然后继续历练红尘、感悟风月之妙趣……
庚申。
四月。
清晨时分。
无咎独自坐在山谷中的老树下,拿着酒壶饮着酒。而看似悠闲的他,又一心二用,凝神远望的同时,不忘关注着魔剑中的动静。
魔剑天地的阵法,依然分成两半,成了韦尚与月族的兄弟们,以及月族弟子的藏身之所。此时,双方虽然不再争吵,却像是暗暗较劲,各自忙着修炼。
阵法的数里之外,两道金色的人影孤零零守在原地。那是夫道子与龙鹊的元神之体,有了五色石之后,亦在吐纳调息。
而魔剑角落里,一度凝聚不散的阴气,突然挣扎晃动,还有呻吟声传来……
无咎稍稍诧异,旋即恍然,急忙收敛心神,抬手召出他的魔剑。
与之刹那,一道壮实的人影“砰”的落在面前,却四肢袒露,气喘连连,分说道:“兄弟,我的肉身已成,却再也承受不住阴煞禁制……”
是钟尺,渡过天劫之后,伤势惨重,被无咎收入魔剑养伤。如今他的伤势,已痊愈大半,重塑的肉身,也得已大成,却再也承受不住芥子天地的阴煞禁制。幸亏无咎的及时发觉,将他放了出来。而他身上的威势,已然显示出飞仙二层的境界。
“哎呀,怪我疏忽了!”
无咎起身致歉,又意外道:“钟兄的进境喜人啊!”
钟尺乃是神洲仙门的前辈人物,却执意舍弃辈分,故而无咎与他兄弟相称,反倒更添几分亲近。
“我修炼至今,不缺境界,唯独少了天劫啊,所幸有了阴煞之地闭关,故而修为大涨。不过……”
钟尺面如黄铜,身躯粗壮,且披头撒发,胡须浓重,双目有神,俨然一位彪形大汉,却又阴气环绕而与众不同。他缓了口气,愧疚道:“不过,愚兄的伤势未愈,仍要闭关一段时日,不能与兄弟分忧解难……”
“嘿,何必见外!”
无咎摸出一个戒子递了过去,示意道:“几块灵石送给钟兄,以备不时之需!”
钟尺接过戒子,微微一怔。戒子中不仅有上万块五色石,还有衣衫服饰、丹药符?与飞剑等物。即便他身为仙门至尊,曾身价不凡,而如此贵重的馈赠,还是出乎他的想象。他默然片刻,也不出声,摸出衣衫换上,并挽起乱发。待他整理妥当之后,威严的气势浑然自成。
无咎退后两步打量,连连点头。
“嗯,不愧是万灵山的门主,想必当年也是威震神州的一方高人!”
“谬赞了!公孙兄弟,才是我神洲第一人!”
“相互吹捧,好不尴尬也!”
“哈哈……”
两人相对而笑。
无咎却神色一动,举起魔剑。
“钟兄,且去阵法之中闭关……”
“兄弟,失陪……”
随着光芒一闪,钟尺失去了身影。
而便于此时,两位老者从天而降。
其中的万圣子很是得意,扬声道:“有我老万与鬼兄出手,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此斋彼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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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旷的原野中,矗立着一座石山。
而所谓的石山,高不过三十丈,且四周峭壁耸立,占地十余里,草木稀疏,远远的看去,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而正南方向的峭壁下,却有一个三丈高、两丈宽的洞口。洞口的上方,刻着三个大字:沐天古城。
嗯,沐天城到了。
那幽深的洞口,便是沐天城的城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其中有凡人,而更多的还是修士,相貌修为各异。城门的两边,另有几个人仙修士,应为沐天城的守门弟子,或是拦截盘问,或是来回巡视而神色戒备。
距城门的十余丈外,一位年轻男子犹在抬头张望。
其身着青衣,头挽发髻,脸色微黄,颌下短须,相貌寻常,俨然一位家族中的地仙弟子。驻足片刻,他奔着城门走去。而刚刚抵近城门,几道神识横扫而来。他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玉牌,含笑点头。守门弟子只是冷冷打量,并未横加阻拦。他拱了拱手,趁机加快脚步。忽而光芒闪烁,强大的禁制迎面而来。他遇变不惊,摸出一块禁牌稍稍晃动。当光芒消失,人已横穿城门而过。
城门洞,也就是甬道,足有二十多丈深,并布设了阵法禁制,还有巨大的石门高悬。但有不测,石门降落,阵法开启,任谁也休想逾越半步啊。
年轻男子,或乔装易容的无咎,虽然已走出城门,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
所幸更改了服饰,并换掉了龙鹊的禁牌,这才混入了沐天古城。却也倚仗着万圣子与鬼赤的计策,若非他二人截杀了沐天城的修士,抢得服饰与禁牌,最终难免露出破绽。
嗯,这便是沐天城的全貌?
陡峭的石山环绕一圈,形成一方奇特的所在。城内则是道路纵横,楼舍林立。凹凸不平的街道,带有青苔的墙壁,以及枝丫虬展的老树,无处不透着沧桑的古意。
而所谓的石山,分明就是城墙,三十丈高、二十多丈宽,显然为法力开凿,阵法加持,并以大神通造就了这么一座古城。
啧啧,曾几何时,以为有熊的都城,已是足够的雄伟壮观,而与这沐天城的坚固相比,俨如云泥之别啊!
而就此往前,五条街道延伸而去。
无咎稍加辨别,奔着右手方向的一条街道。遇到铺子,便进去逛逛。有功法典籍,或古文卷册,他也不细看,只管买来收入囊中……
当他渐渐消失在街道的深处,城门中相继走出两位老者,皆身着西华界家族的服饰,各自呈现出地仙的修为,却一个脸色阴沉,一个佝偻腰背,好像互不相识,一个往左,一个右行……
“聚仙斋?”
十字街口,坐落着一座占地百丈的三层小楼,布满青苔的石墙,油漆斑驳的门窗,使得小楼显得颇为陈旧。而临街大门所悬挂的“聚仙斋”匾额,以及迎客的伙计,与进出的修士,表明这是一家客栈。
也不知客栈之中,有无好酒。
就此过去,乃是成片的宅院,或高墙环绕,或花树簇拥,或气派庄严,或清新雅致而各不相同。
回望来路,可见沐天城的高处,有楼阁成群,古木掩映,阵法笼罩,气象非凡。据悉,那是家族的庄院所在。或有高人居住,同样无从知晓。
不过,闲逛了一个多时辰,倒是遇见不少修士……
无咎在街口徘徊片刻,奔着宅院的方向走去。而没走几步,他又脚下一顿。恰好有一位老者,带着两个中年男子擦肩而过。他回头一瞥,对方已进了聚仙斋。他的眼光微微闪烁,转而继续往前。
一座两层的小楼,临街而立。大门紧闭,禁制森严。
无咎走到小楼的门前,左右张望。街上虽有行人来往,却没谁留意他的存在。他掐动法诀,拂袖一甩。待大门开启,他闪身入内,又趁势关门,并封住了禁制。
与之瞬间,话语声响起
“哎呀,我与鬼兄等你多时了……”
置身所在,乃是一间大屋子,堆放着各种摆设,还有两个老者,显然已等待多时。其中一个点头致意,沉默不语;另外一个出声抱怨之际,依然不忘着四处寻觅。
“闲逛兴起,不免有所耽搁。没想到啊,两位竟然先到一步!”
无咎分说一句,又好奇道:“老万,找什么呢?”
先到一步的老者,便是鬼赤与万圣子。此前为免不测,分头进入沐天城。而无咎在街上闲逛,鬼赤与万圣子直奔此处而来。所在的小楼,便是龙鹊的又一处私宅,也是三人约定碰头的地方。
“没啥!”
万圣子摆了摆手,悻悻道:“不见宝物,也没有密室……”
屋子的角落,有个楼梯。
无咎踏上楼梯,循阶而上。
楼梯的尽头,有条走廊,三间隔开的屋子,便是整个二楼。还有两个花窗冲着街道,却被禁制阻挡。
逐一打开屋门查看,皆四壁空空,什么都没有,却也干净清爽。而当间的屋子,稍稍宽敞一些。
“两位,自便!”
无咎打了声招呼,走入当间的屋子。他从夔骨神戒中找块褥子铺在地上,然后盘膝坐下。而他尚未关闭屋门,鬼赤与万圣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无咎,本人尚有一事不明!”
“老万也是担心啊,此地不比磐石城,万万不敢大意,且商议一二……”
三人相对而坐,就相关事宜叙谈起来。
半个时辰洲,鬼赤与万圣子终于起身离去。
屋内只剩下无咎,他关闭屋门,打出禁制,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随着相处日久,鬼赤与万圣子已不再敷衍躲避,而是渐渐的有所担当,并主动帮着他无先生出谋划策。一个老鬼,一个老妖,都是成了精的老家伙,有这么两个高人相助,着实让他轻松许多。
无咎挥袖轻拂,面前多了一层五色石。
两个小人儿飘然而出,并肩坐在五色石上,然后玉简在手,各自忙着吐纳修炼。
而无咎却摇了摇头。
两具元神分身的修为,虽然已踏入飞仙七层的境界,而他的五色石,却已所剩无几。
也是无奈,遭到囚禁的夫道子、龙鹊,皆离不开元气,否则状况堪忧。而钟尺的伤势未愈,亟待闭关修炼。纵有再多的五色石,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
嗯,切莫嘲笑龙鹊,或万圣子的贪财,本先生也要寻找财路了。
再一个,元神分身忙着提升修为,本尊又岂能闲着……
无咎的手上,多了一枚玉简。
玉简内,拓印一篇法门。有云:以精铸本,以气铸锋,以神铸坚,以魂铸势,以血铸诚,以五行之石铸就变化,则人剑合一而神器大成……
这是他从齐桓手中抢来的上古铸剑术,如今也参悟了一段时日。而法门不难修炼,却难在五行之石。
何为五行?
金、木、水、火、土。
何为五行之石?
金精、银精、玉精、火精、土精,分别寓意五行,以元神之火淬炼,加以精血锻造,方能铸就神器。而最终又能否炼成九星神剑之八剑、九剑,尚不得而知。想要凑齐五行之石,只怕也不容易呢!
无咎放下玉简,翻手拿出三个玉匣。
三个玉匣内,分别封着一块赤色的金石,一块白色的石头,与一块形状似水的玉石。而无论彼此,仅有巴掌大小。如此不显眼的东西,便是金精与银精与玉精,却并非搜寻所得,而是来自他的夔骨神戒,也不知存放了多久,被他无意翻找出来而如获至宝。不过,火精与土精,没有丝毫下落。即使在沐天城内询问了多家铺子,也一无所获。
而铸造九星神剑,非同小可,一时急切不得……
转瞬之间,又是一日。
无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悠悠吐了一口浊气。两具元神分身,犹在修炼。他站起身来,打出法诀,推门走了出去,又顺手封住了屋子。却见万圣子站在走廊中,透着花窗凝神张望。
“老万,早啊!”
“你昨日吩咐,今早分头行事,老万岂敢怠慢!”
无咎打了声招呼,便要转身,却听万圣子又道:“那聚仙斋倒也不差,你我何不前去领略一番……”
“啊……?”
心不在焉的无咎,竟然没听明白。
万圣子的神色有些异样,迟迟疑疑道:“领略风月啊,便如磬云斋,一双仙子,风月无边……”
“哦,老东西,我以为龙鹊贪财好色,而你更胜一筹啊!”
无咎恍然大悟,禁不住呲牙乐道:“此间的聚仙斋,仅是一家客栈而已,没有风月,也没有仙子!”
万圣子大失所望,尴尬道:“此斋非彼斋啊……”
穿过楼梯,便是一楼。
鬼赤早到了一步,正蹲在地上摆放着六根阵法石柱。见无咎与万圣子走到近前,他示意道:“阵法初成,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以你鬼族至尊的手段,布设一座传送阵,何况仅仅传送千里,还不是轻而易举!”
无咎并未在意地上的阵法,打出一道法诀,笑着又道:“两位,我先行一步!”话音未落,他已闪身走到门外。
而万圣子却隔着门扇,凝神留意着街道上的动静。
不消片刻,他恼怒道:“那小子去了聚仙斋,却谎称客栈,分明要撇下老万,独享风月之趣……”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近墨者黑
进了聚仙斋的大门,便是厅堂。顶 点 X 23 U S
厅堂很是宽敞,当间是条过道,通往后院;左侧是个柜台,里面坐着一位人仙修为的老者;柜台的旁边,摆放着花架、玉石、古玩等物,还有一道楼梯通往楼上;右侧摆放着一圈木榻、木几,坐着几个相貌修为各异的修士,或是闭目冥思,或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无咎收住脚步,左右张望。
一个筑基修为的年轻男子迎了过来,应该是聚仙斋的伙计,躬身道:“前辈,有何吩咐?聚仙斋乃是千年老店,客房清净雅致……”
无咎摆了摆手,打断道:“既为千年老店,有无美酒啊?”
伙计赔着笑脸,分说道:“前辈,聚仙斋并非酒坊……”而他又伸手一指,示意道:“前辈或是拜访友人而来,请这边歇息。我聚仙斋,自有酒水奉上!”
无咎回头一瞥。
只见柜台内的老者冲着他拱了拱手,出声道:“来者是客!请”
来者是客!
不愧为千年的老店,这家聚仙斋颇为擅长经营之道。
无咎跟着伙计走到一方空置的木榻前,撩起衣摆盘膝而坐。旁边的木几上,适时多了一个酒壶与一个酒杯。伙计颇为识趣,也不??拢??砝肴ァ6??崭兆?ǎ?辉洞Φ募肝恍奘烤偈种乱狻?/p>
“道友,幸会!”
“原来的沐家的前辈,失敬、失敬!”
“啊……幸会!”
无咎举手还礼,敷衍一句,却又背过身去,显然不愿与人打交道。几个修士见他倨傲怠慢,也无心攀交,于是各自作罢,继续说笑不停。他则是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不忘散开神识,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聚仙斋的酒水,味道尚可,虽然不比酒坊的陈酿,却也能够解馋。
而本先生怎会成了沐家的前辈?
哦,万圣子与鬼赤所杀的修士,来自沐家。于是本先生的装扮,也成了沐家弟子的模样。两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成心添乱啊。一旦遇到真正的沐家弟子,难免露出破绽……
“掌柜的”
便于此时,门外走进一位老者,佝偻的腰背变直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几分,匆匆忙忙道:“来几坛老酒,再来十余位仙子,多多益善……”而当他的眼光掠过四周,顿时愕然不语。他并非莽撞之辈,无非是痴迷风月罢了。谁料聚仙斋内的情形,竟然出乎他的想象。他慌忙摆了摆手,尴尬道:“没有呢,走错了……”
伙计不明究竟,拱手相迎
“前辈,莫非是拜访道友而来。却不知哪位高人,在下帮您禀报一声。”
“啊……”
老者的眼光直转,伸手道:“他……”厅堂内坐着五六位修士,他伸手指了过去,却又往上戳了戳,示意道:“他在客房闭关呢,不用打扰了!”
“既然如此,请这边等候!”
“嗯嗯……”
老者被伙计领到了一方木榻前,也得到了一壶酒。他很是意外,欣然坐下。尚在说话的几个修士,纷纷与他打着招呼
“道友,幸会!”
“前辈莫非来自西华茅家,失敬……”
老者却瞪起双眼,疑惑道:“哼!诸位认得本人?又不认得,何必??拢 ?/p>
几个西华界的修士,连连摇头。
老者端起酒杯,品尝起来,咂巴着嘴,自言自语道:“有酒无色,何来风月之趣……”他突然有些心虚,不禁扭头一瞥。只见相邻的木榻上,某人背对着他,深埋着脑袋,恨恨传音道
“该死的老万,我有言在先,这只是一家客栈,你却不肯相信,竟然尾随而来,并讨要十余位仙子陪酒,不怕累死你啊……”
老万,也就是万圣子,见无咎进了聚仙斋,他忍不住跟了过来。谁料想巧成拙,只得谎称拜访道友。
“哎呀,莫要嚷嚷,此事你知我知……”
万圣子自知理亏,出声求饶。
而无咎岂肯作罢,继续传音叱道:“典籍有云,白猿性淫。果然不假啊,老东西,你如今食髓知味,却也不能色迷心窍。本先生就此正告,不得玷污良家女,不得见色起意,否则我砍了你的命**根子!”
“你……”
万圣子很是不忿,辩解道:“老万不过是领略风月、感悟境界罢了,并非如你所说的不堪。不过……”他有些恼怒,带着无辜的口吻道:“凡俗有句话,近墨者黑,若非你无先生的言传身受,老万如何结识两位仙子。而两位弱小的仙子,竟然让老万招架不住……”
“闭嘴!”
无咎依然背对坐着,抱着酒壶,皱着眉头,苦涩道:“老万,你且给我记着。我无咎从不轻诺,也从不食言!”他举起酒壶灌了口酒,犹自满脸的无奈。
红尘乱世,便是一个大大的烈焰鼎炉。它能够将凡人锻造成仙,也能将仙人炼出原形。而一位妖族的祖师又将变成什么模样,谁也说不清楚。
“哼!”
搁在往日,气急败坏的万圣子早已发作,而此时的他,竟然只是暗哼了声。他饮着酒,示弱道:“我老万乃是高人,不劳你担心。而你独自来此,又是为何呢……”尚未得到回应,他禁不住扭头看去。
便于此时,柜台边的楼梯走下三人。其中的老者,有着飞仙**层的修为。随后的两个中年男子,也均为地仙高手。三人现身后,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厅堂中,相互交谈
“贼人流窜到了西华界……”
“临近西梁古城的几个家族,均遭到侵扰……”
“据说是群鬼修的贼人……”
“鬼巫……”
“正是鬼族的鬼巫,如今西华界已召集各地的高人前去围剿……”
“师父,你我也该助上一臂之力……”
“嗯,岂容贼**乱原界……”
师徒三人交谈片刻,摸出一把五色石扔在柜台上,然后结伴走向门外,很是正气凛然的架势。
厅堂中的几位西华界的修士,已是惊讶不已
“鬼族已来到了西华界?”
“高人所言,岂能有假?”
“快快告知族中的长辈……”
“是啊,你我外出多日,速速返回……”
几位修士纷纷起身。
柜台内的老者微微摇头,见多识广道:“昨日晚间,此事已传遍全城,咦……”眼看着众人往外走去,他并未在意,而其中的年轻男子与老者,竟然匆匆忙忙夺门而出。
转瞬之间,无咎与万圣子已冲到门外。
“公西子?”
“嗯!”
“我认得那人,他曾是卫家弟子,听说他害过你,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是玉神殿弟子!”
“哦,原来你在等他,何不早说呢,成心看老万的笑话……”
“昨日巧遇,今日寻来。不出所料,他并未认出你我……”
“说吧,如何行事?”
“公西子来到沐天城,必有企图。我去追他,你喊上鬼赤……”
两人在聚仙斋的门前稍稍停顿,转身离去。
万圣子返回居住的小楼。
无咎则是循着街道,疾步往前。
神识可见,百丈之外,晃动着三道熟悉的人影,正是公西子与他的两个徒弟。
无咎松了口气,又狐疑不已。
自从蓬莱境一战之后,便不见了公西子。谁料遥远之外的沐天城中,竟然再次遇到那个家伙。他是玉神殿的弟子,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西华界。且不管他来意如何,今日都不能放过他。
此外,他所说的鬼族下落,是真是假,还有西梁古城,又在什么地方,缘何图简之中没有标明……
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两旁的铺子,依然古色古香而别有景观。
无咎却心无旁骛,只顾紧紧盯着前方的三道人影。
一路之上,那三人并未停顿,径直穿过街道,奔向城门方向而去。
公西子要出城?
无咎有些振奋,悄悄加快脚步。
在沐天城中,他不敢轻举妄动。而一旦出了城,他便无所顾忌。
与此同时,传音声响起
“无咎,我正要找你。据说西梁古城,有鬼族出没……”
无咎回头一瞥。
只见数百丈外,冒出两位老者的身影,正是鬼赤与万圣子,已双双追赶过来。
“嗯,此事蹊跷……”
无咎脚下不停,传音回应。
“遑论真假,都不能错过……”
“不知西梁古城位于何处……”
“我已打听,西梁古城位于此地东北的十万里外,乃是一处荒弃的古迹,人迹罕至。如今原界各地的高人尚未齐至,你我趁机赶去……”
“此事稍后再议,公西子即将出城。切莫让他师徒走脱,死活勿论……”
传音对话之际,城门就在前方。
而公西子师徒三人,果然消失在城门中。
无咎唯恐意外,猛然加快去势,并拿出禁牌划动,直接疾冲而过。而他刚刚出了城门,尚未踏空而起,又满脸愕然,顿时愣在原地。
只见城门外,三道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
一位老者,两个中年男子,不是公西子与他的徒弟,又是谁?
三个家伙既然出城,缘何返回?
便在无咎愣怔之时,公西子师徒已走到近前。其中的公西子竟然冲着他微微一笑,旋即擦肩而过。
与之瞬间,鬼赤与万圣子出现在城门中。而突然迎面撞见公西子,两人也是不知所措,稍稍迟疑,对方已走过身旁。
无咎来不及多想,忙道:“拦住他”
而公西子已走到城门的禁制前,突然转过身来,神情得意,面带冷笑
“呵呵……”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不为人知
城门前,已无人进出。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而门内、门外,却站着六人,如同对峙,情形诡异。还有几个沐天城的弟子,守在十余丈远处,一个个神色戒备。
笑声未落,话语声响起
“两位,不,还有一位帮手,从聚仙斋,横穿沐天城,尾随本人至此,要干什么?”
公西子的身后,便是城门内的禁制。他的左右,则是两个中年男子,也就是他的徒弟,伯丘与牟道。他一边质问,一边又得意道:“聚仙斋内,本人便已察觉异常。哦,这位倒是面善,口音耳熟……”
万圣子与鬼赤,距公西子仅有三丈,却置身于城门之中,皆不敢轻举妄动。
而无咎站在城门之外,同样迟疑不决。
此前见到公西子,让他很是意外,也来不及多想,一路跟了过来。谁料对方的突然返回,让他措手不及。他以为那个老家伙,早已识破他的身份,于是设下圈套,只等他自投罗网。他惊诧之余,岂肯作罢,故而留在原地,借机弄清虚实。吃亏上当不要紧,却不能糊涂啊。所幸转瞬之间,他已弄清了其中的原委。
公西子生性狡诈,极为警觉。也就是说,他此番佯作出城,只为试探,尚未惊动沐天城的高人……
无咎稍稍缓了口气,恰见公西子看来。他再不敢迟疑,突然闪身往前,并抬手一指,急声喝道
“夺……”
万圣子与鬼赤,微微一怔。此地乃是沐天城的城门口啊,稍有动静,便将招来大批的家族高手,后果不堪设想。也不知某位先生与公西子有何深仇大恨,竟然如此心切、如此的肆无忌惮。而两人虽然始料不及,却应变极快,一个挥拳,一个祭出阴风剑气,双双奔着公西子师徒扑去。
而公西子早有防备,急忙往后退去。他难以置信的惊诧声,尖叫响起
“无咎……你是公孙无咎……”
眨眼之间,他与两个弟子已躲入雾气之中。
无往而不利的“夺字诀”,顿然落空。紧接着又是“砰、砰”闷响,阴风剑气与拳影击中城门禁制也同样徒劳无功。
万圣子与鬼赤换了个眼色,无奈摇头。
而于此刹那,一道人影闪电而去,直接扎入禁制,霎时失去了踪影。
万圣子与鬼赤面面相觑。
“他疯了不成……”
“或许是吧……”
已然暴露身份,却还是闯入沐天城。不用多想,等着他的将是无数家族弟子的围攻。而明知如此,依然义无反顾,若非他疯了,着实叫人难以想象。
“轰”
便于此时,光芒爆闪,法力轰鸣震耳欲聋,继而剑光纷飞而杀气狂乱。
万圣子与鬼赤蓦然一惊,慌忙冲出城门。
一群沐天城的修士迎面阻挡,喊声四起
“敌袭……”
“贼人在此……”
“砰、砰”
血肉横飞,人影纷乱。
万圣子挥拳砸死两个叫喊的修士,飞身蹿上半空。鬼赤紧随其后,不忘回头一瞥。
只见偌大的沐天城,已笼罩在云雾之中。还有更多的修士,从远处扑来。
两人唯恐不测,闪身而去。
“那小子闯的祸,与你我无关……”
“他今日一反常态,很是古怪……”
“是啊,那小子最为擅长隐忍、欺诈,便是你我也被骗了多回。哦,想必那个公西子绝不一般……”
“玉神殿的祭司……”
“并非如此,他或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万兄,陪我走一趟西梁古城……”
“寻找鬼丘?只怕是个陷阱啊……”
“倘若万兄是我,又该怎样呢……”
“也罢,等那小子逃出沐天城……”
“他如何逃脱重围……”
“有传送阵啊,为鬼兄亲手布设……”
“万兄,你与他一同寻欢作乐,情义匪浅……”
“哎呀,绝无此事……”
两人走远了。
而沐天城内,已是风急雨骤。
城门前,一道人影离地三尺,僵在半空,拼命挣扎。另有一道人影,随后而至。
挣扎之人,正是公西子,他以为躲到城内,便能够安然无恙,谁料对方竟然追进城来,霎时打出一道禁制而让他动弹不得。
而无咎既然强闯沐天城,不容失手。他祭出“夺字诀”,禁锢了公西子,旋即再次抬手一指,捆仙索倏然而去。
“喀”
拼命挣扎之下,禁制终于崩裂,而公西子尚未来得及脱身,四肢已被黑光缠绕,旋即气息迟滞、法力难为。他大惊失色,忙道:“救我……”
他的两个弟子,也就是伯丘与牟道,便在十余丈外,又岂敢上前半步,只管扬声大喊
“贼人在此……”
“公孙无咎在此……”
与之瞬间,整个沐天城已是乌云笼罩,无数人影蹿上半空,凌厉的杀气卷起阵阵狂风。
而无咎的捆仙索出手之后,去势不停,双手一合,一道五色剑光轰然劈下。
公西子被束缚了四肢,躲避不得,他知道大祸临头,索性暗暗咬牙而两眼一闭。
“轰”
九星神剑所致,威力势不可挡。
而公西子随着剑光劈落,狠狠砸在地上,虽也狼狈不堪,却毫发无伤。
“咦……”
无咎暗暗惊咦,无暇多想,伸手一抄,已将公西子抓在手中。
而公西子依然被捆着四肢,挣扎不停
“你逃不掉……放开我……”
“哼,闭嘴……”
无咎正要出声训斥,又忙闪身疾遁。
一道道剑光呼啸而过,上百个人仙、地仙的修士扑了过来,攻势落空的瞬间,趁机封住了城门。
而街道上、庭院中,沐天城的各个角落里,不断冒出剑光、人影。
与此同时,又是数十道人影逼近。
为首的是位老者,青色长袍,银须飘飘,神态威严,修为莫测;随后的五、六人,相貌不同,服饰迥异,却无不散发着飞仙的威势。二三十位地仙修士则是左右散开,一个个杀气腾腾。
“无咎?”
五、六十丈,老者踏空而立。
而四周聚集的修士,愈来愈多,足有四、五百位修士,在街道上方环绕成一个森严的阵势。再加上头顶百丈的阵法笼罩,沐天城已然成了一方重重围困的绝地。
无咎的左手抓着公西子,右手收起剑光,就势挥袖一甩,顿时头顶玉冠而回归真容。他昂首睥睨,淡淡一笑
“嘿,正是本先生!”
老者似乎疑惑未消,自顾又道:“横扫卢洲本土,祸害原界家族,带着鬼妖二族滥杀无辜的贼人,公孙无咎?”
“哼,拐弯抹角,无非为我冠以贼人的称号!”
无咎的嘴角一撇,扬声叱问:“老儿,你是何人?”
老者倒是不动声色,漠然道:“沐家家主,道号天元!”
“沐天元,打开城门则罢。如若不然,莫怪我大开杀戒!”
“呵呵!且不说你是祸害原界的贼人,单凭你杀我弟子,闯我沐天城,今日便不能饶你!”
叫作沐天元的老者面带冷笑,而看着某人手中的公西子,又狐疑道:“你所擒之人是谁……”
“沐家主,我乃……”
“砰、砰”
公西子正想着趁机呼救,却被狠踢几脚,遂束缚勒紧、禁制加持,逼得他再也出不了声。
“哼!”
沐天元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竟然有人在沐天城中,如此肆意妄为,以他的身份之尊,再也不能容忍片刻。
而无咎收拾了公西子,还想着拖延片刻,六道人影扑了过来,随即六道凌厉的剑光呼啸而至。
那是六位飞仙高人,或许阵法所致,难以施展大神通,而联手之威依然惊人。
无咎不敢大意,踏空旋转,大袖急甩,片片玄冰凭空闪现。与之瞬间,他翻身往下落去。
“轰、轰”
一道道剑光击中玄冰,顿时冰屑纷飞。而半空之中,不见了人影。
“哼,隐身术而已,拦住他”
沐天元抬手一指,一缕剑气激射而出。
“砰”
只见百丈外的街道上,有人影显现,恰被剑气击中,顿时炸得粉碎。街头巷尾挤满了凡人与修士,喜见贼人粉身碎骨,禁不住发出欢呼声。
而与之瞬间,半空中有人惨叫
“啊……”
循声看去,尚在踏空盘旋的修士接二连三坠落,并从破碎的尸骸中冒出一个年轻人,犹自不断挥刀砍杀而横冲直撞……
“岂有此理!”
沐天元的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尔等尽数闪开,飞仙弟子随我擒杀贼人!”
这位沐家的家主,要全力出手了。
他抬脚轻踏,猛然闪身而去,旋即双手齐挥,一缕缕剑气破风嘶鸣。
而那年轻人仍在趁乱砍杀,四周的修士突然纷纷后退。他正要趁势追赶,疾风骤雨般的剑气已狂袭而至。与其同时,六位飞仙修士也从四周包抄而来。他似乎胆怯,身形忽而变小,转瞬化作一道金光,倏然逃脱重围而去。
“分身……”
沐天元察觉上当,怒道:“不管你是分身,还是本尊,休想逃出沐天城”随其抬手示意,满城的修士直奔聚仙斋的方向扑去。
便于此刻,与聚仙斋相距不远的小楼中,无咎匆匆现出身形,手里依然抓着公西子。紧接着金光闪烁,分身回归体内。他急忙打出一道法诀,他脚下的阵法顿时光芒闪烁。他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小的沐天城,岂能困住本先生……”话音未落,景物变化。而不过瞬间,他又错愕失声
“咦,不对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破碎虚空
黑暗的山洞内,有人原地徘徊。www.uu234.net
佝偻着背,揪着胡须,身形微微摇晃,分明就是万圣子的模样。而他却面带忧色,并不时的低头查看。
在他面前的空地上,有座传送阵。六根石柱阵脚,早已敷设灵石,加持了开启的法诀,而阵法却迟迟不见动静。
“不对啊……”
万圣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山洞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人。其枯瘦的身子缠绕着阴气,好像与黑暗融为一体,如同死人一般,见不到丝毫生机。不过他深邃而幽冷的眸子,犹在默默闪烁。
“此地的阵法,距沐天城仅有三千里。按理说,无咎应该抢先一步赶来。而如今已过去了小半时辰,缘何不见他人呢?”
万圣子疑问之际,又道:“鬼兄,莫非阵法有误?”
坐着的老者,便是鬼赤。
他默然片刻,终于嘶哑出声
“万兄,你怀疑我暗中动了手脚?而此地的传送阵,虽然为我布设,却由无咎查看无误……”
“不、不!”
万圣子摇了摇头,道:“我岂敢责怪鬼兄呢,只不过……”他揪着胡须,担忧道:“倘若阵法无误,无咎他……”
沐天城乃是家族所在,修仙高手云集。此前动身之际,为免不测,由无咎提议,于三千里外预设阵法。这也是无咎敢于强闯沐天城的缘由,只要借助阵法,便可逃脱重围,然后与两位同伴碰头。而万圣子与鬼赤如约赶来,却迟迟不见人影。彼此心思各异,难免争执了几句。
“或许无咎遭到围攻,来不及开启传送阵呢?”
“鬼兄,你是说……”
鬼赤稍作沉吟,道:“公西子的修为,比起无咎只强不弱。何况那人来自玉神殿,必有过人的手段。无咎想要杀他,又谈何容易。而沐天城中,修仙高人众多。强攻之下,无咎他根本应付不来。一旦他无暇开启传送阵,后果可想而知!”
“哎呀……”
万圣子微微一怔,急道:“那小子倒霉,我的弟子岂不是跟着遭殃?”
“事已至此,唯有听天由命!”
“他命大呢,死不了。否则的话,你我岂能屡屡败在他的手上!”
“若真如此,他缘何没有及时赶来?”
“这个……”
“砰”
阴风所致,地上的阵法石柱尽数炸碎。
万圣子诧异道:“鬼兄……”
阵法竟然被鬼赤毁了,只见他拂袖一卷,缓缓站起身来,继续反问道:“难不成留着阵法,让沐天城的高人追来?”
万圣子点了点头,道:“所言有理,却又该如何是好呢……”
“前往西梁城。”
鬼赤的话语中,也透着无奈
“无咎是死是活,暂且不论。而鬼妖二族,仅剩你我,唯有相互扶持,方能共度时艰。万兄啊,还请陪我走一趟西梁城。”
“也罢!”
万圣子挥了挥手,有些消沉。
“从前恨不得杀了那个小子,而如今却怕他遭遇不测。但愿他福大命大,否则牵连我妖族的二十多位弟子,唉”
两人在约定的地方,没有等来无咎,只能毁去阵法,然后结伴离去。却不知此时此刻,有人正在阵法之中挣扎……
阵法的光芒,犹在闪烁,随即景物变化,有山林、大漠、河流飞快掠过。而转瞬之间,所有的一切骤然消失,而传送似乎并未终结,也未见到阵法的出现。反倒是黑暗无际,并有阵阵寒冷袭来。
“不对啊,这是……”
黑暗之中,尚在疾驰的两道人影突然失去方向。便好似漂浮半空,却又不明所在。
无咎急忙催动法力护体,所幸并无大碍。而突如其来的变化,还是让他惊愕不已。
与此同时,传音声响起
“此乃虚空……”
“啊……”
无咎恍然大悟。
他经历过无数次的阵法传送,也研修过相关的法门。譬如布阵之法,或搬运之术。更是在幻境之中、或对敌较量之际,有过相仿的见识与遭遇。所谓的传送阵,便是穿越虚空之术。
而此时的置身所在,岂非就是虚空?
却没了阵法的庇护,如此这般漂浮在虚空之中,实乃平生头一遭,着实难以置信啊!
要知道唯有天仙高人,方能破碎虚空。而他无咎仅有飞仙修为,怎会离开阵法,跌入虚空呢?
无咎错愕之余,禁不住低头一瞥。
他的手上依然死死抓着一位老者,正是公西子。只见他身上不仅束缚着捆仙索,还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他好像也颇为错愕,已然忘却挣扎,只管催动法力护体,并恨恨道
“你我纵有过节,也不必同归于尽吧?”
“与你同归于尽?”
“以飞仙之躯陷入虚空,焉能逃脱?一旦耗尽修为,必死无疑!”
“纯属意外!”
“意外?哦,你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呵呵……”
公西子虽然动弹不得,却也猜到无咎没有心思对付他。当他弄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竟幸灾乐祸般的笑起来
“竟是你的阵法出错,误入虚空,害人害己,咎由自取,哎呦……”
无咎的手上用力,捆仙索顿时勒紧几分。公西子惊慌难耐,忍不住惨叫一声。他稍稍出口恶气,满不在乎道:“阵法出错而已,稍后返回原界便是!”
他也没说大话,此前在部洲的时候,曾被瑞祥陷害,致使阵法出错,结果他落在海面上,遇见星云宗的苦云子,反倒是有了一番意外的收获。
不过,当时只是传送失误,有惊无险。今日却有不同,而是陷入虚空之中。
“返回原界?”
公西子察觉他并无性命之忧,又出声嘲讽道:“你不妨修至天仙,便能破碎虚空而如愿以偿,呵呵……”
虚空之中,天地断绝,无从吐纳调息,又如何修至天仙?而即便如此,也不知耽搁几时,想要返回原界,根本无从谈起。
“哼!”
无咎懒得??拢??袼耐??/p>
黑暗之中,没有生机,没有声响,也没有风,更没有方向。竭力散开的神识,也瞬息消失无踪。便如置身于深潭之中,被吞噬了所有;恍惚之间,好像整个人已不存在。唯虚无茫茫,死寂永恒……
“你已无暇自保,与其这般双双死去,为何不放了我呢,轮回路上也好作伴!”
公西子抬头一瞥,看出无咎的担忧。世故圆滑的他,适时劝说起来。双方肢体相连,传音交谈倒也无碍。
此时,两人漂浮在虚空之中。便如所说,只待耗尽了修为,便将双双回归死寂,化为永恒的虚无……
“嘿!”
无咎抬起手臂,公西子被他轻轻抓到面前。他冲着对方微微一笑,传音道:“据我所知,虚空之中难以轮回。既然要死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说吧,你来到沐天城要干什么?”
两人面面相对,彼此一清二楚。
公西子的胡须飘起来,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他狡狯的神色,只见他眨巴双眼,佯作无奈道:“当然是巡察各地,然后禀报于四位祭司。此乃职责所在,也不敢懈怠啊……”
“哼,你已投靠了玉真人,莫非他另有授意?”
“呵呵,此言缪也!祭司也好,神殿使也罢,难道不是玉神殿的弟子?不管本人听从谁的吩咐,只为效忠玉神殿罢了!”
“玉真人是否来到原界?”
“卢洲本土大乱,两位神殿使难辞其咎。故而,玉真人与月仙子,已双双抵达原界,只怕要空手而归了。因为你公孙无咎已被困入虚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呵呵……”
“你也莫要得意,我死之前,先杀了你!”
“公孙先生,你我曾为卫家弟子,也算是同门之谊,何必生死相逼呢?不让放了我,齐心协力,或能脱困,也未可知……”
“哦,如何脱困?”
“你先放了我啊!”
“只要你交出那篇上古功法,放了你也未尝不可!”
“什么功法?”
“哼!”
“哦,你指的是蓬莱境神龛上的功法口诀?我已将其交给了玉真人,恕我爱莫能助!”
“交给了玉真人?”
“是啊,以我的修为身份,岂能知晓蓬莱境的隐秘。而玉真人不便前往蓬莱境,便暗中授意,由我找到神殿,拓印了功法,转而呈送给他……”
无咎看着公西子,他的眼光同样在微微闪烁。他嘴角一咧,继续传音问道
“我想以你的精明,不会不知道那篇功法的用处吧?”
公西子倒是神色坦然,不假思索道
“玉真人曾有提起,那是一篇上古功法。据说能够修炼出道祖之体,成为强大无敌的存在……”
“还能强过玉神尊者?”
“以玉真人的修为,若是功法大成,足以比肩尊者……”
“这也是玉真人所说?”
“嗯!”
“你是否记得功法口诀?”
“不记得!”
“你当真不记得?”
“将死之人,骗你作甚!”
“嗯,只怕你生不如死!”
“所言何意?哎……”
无咎突然微微一笑,抬手一松。
公西子飘了出去,却被捆仙索束缚,旋即凌空翻转,而身不由己。他不明究竟,惊慌道
“你干什么?”
“破碎虚空!”
只见无咎腾出双手,已是神弓高举,弓弦颤动,遂即一道烈焰箭矢闪现。却没有声响,唯有那黑暗的虚空随之裂开一道缝隙。与之刹那,他猛然拽动捆仙索而疾驰往前……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公西老儿
两道人影,破空而出。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但见碧波起伏,四方空旷无际。还有一片沙滩,愈来愈近……
“砰、砰”
两人收势不住,直接摔在沙滩之上。
其中的年轻男子,翻身坐起,抬眼张望;
另外一位老者,则是趁机逃窜,而刚刚离地,又“扑通”摔倒。奈何他四肢捆缚,法力难继,虽拼命挣扎,依然徒劳无功。
“来吧”
随着一声叱呵,捆仙索抖动,老者腾空飞起,直奔年轻男子砸来。而年轻男子端坐如旧,却“砰”的一掌,将老者拍在地上,不容对方挣扎,又趁势踢出一脚。老者原本是头上脚下,而脑袋挨了一脚,猛然翻转过来,“扑通”坐在沙滩上。
飞仙**层的高人啊,堪比玉神殿祭司的存在,何曾这般被人肆意玩弄。
老者是又羞又怒,摇晃身躯。他满头满脸的海沙四处飞溅,拼命般的瞪眼吼叫
“千刀万剐的公孙,罪该万死的无咎……”
无咎挥袖拂去飞溅的海沙,不满道:“公西老儿,你不妨连名带姓,给我来个痛快。否则的话,还以为你骂的是两个人呢!”
“你……”
挨了骂,非但不动怒,还出声调侃,这般厚的脸皮倒是罕见。
公西子喘着粗气,瞪着双眼,又忍不住昂起头来,难以置信道:“倒是忘了,你的神弓能够破碎虚空……”
“据我所知,丰家的雷玉符也足以破开虚空。想必你公西子的身上,便藏着如此宝物。只要我放了你,你同样能够逃回原界,是也不是?”
“我没有……”
公西子连连摇头,又低头打量。他身上捆着的黑色绳索,不过手指粗细,却极为坚韧,还透着隐隐的洪荒气息,似乎在吞噬着他体内的法力。他吃惊道:“上古神器……”
而话音未落,他猛一趔趄。
只见无咎已站起身来,扯着黑色的绳索,奔着岛上走去,并自言自语道:“竟然来到海上……”
公西子难以坐稳,“扑通”再次摔倒,而他尚未来得及挣扎,已被绳索扯着在沙滩上滑行。他忍不住叫道
“放开我……”
无咎不予理睬,踏空而起。
公西子跟着飞上半空,却荡来荡去。他身不由己,继续大叫
“公孙无咎在此,各方高人快来抓他……”
无咎踏空盘旋片刻,往下落去。
所在的小岛,仅有里许方圆,当间有座十余丈高的小山,却寸草不生而极为荒凉。四周则是大海茫茫,一时看不到尽头。
“砰”
公西子率先落地,砸在坚硬的石头上。他“哎呦”一声,狼狈不堪。
无咎随后落在山顶上,哼道:“哼,万里方圆不见人影。你便是喊破了嗓门,也没人救你!”
公西子更加气急败坏,怒道:“无咎,你这个小人……”
无咎却置若罔闻,兀自昂首远望。
此前传送出错,而陷入虚空之中,他虽然很是意外,却并未惊慌。也果不其然,凭借撼天神弓的烈焰箭矢,他最终还是破开一道虚空裂缝而侥幸逃出了绝境。不过,他清楚记得,沐天城的方圆数十万里之内没有大海。如今所在的海岛,究竟位于何方呢?此外,阵法怎会出错?再一个,万圣子与鬼赤,没有等到本先生,两个老家伙,又将如何……
“……身为同道中人,岂能如此相辱,我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公西子趴在岩石上,继续痛骂不停。
无咎皱了皱眉头,慢慢挽起袖子,然后走了过去,手中多了一道紫色的剑光。
公西子的眼光一瞥,便想着躲避,而脑袋上已踏了一只脚,他惊恐道:“你待作甚……”
“老东西,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无咎举起狼剑,猛然往下劈去。
“砰”
一声闷响,狼剑竟然弹起。却见公西子的身上闪过一层光芒,而他的本人却安然无恙。
无咎双手举剑,再次劈落。
“砰、砰、砰”
一口气劈出十余剑,光芒闪烁不断。而任由他劈砍的公西子,依然毫发无损。
“咦?”
无咎察觉异常,抬脚便踢。
公西子被他踢得翻转过来,却不再叫骂,而是闭着双眼,显然在暗中催动法力。
“护体宝物?”
无咎蹲了下来,透过捆仙索,伸手摸向公西子的身子。
而从上至下、从里之外,并无发现。
公西子突然翻开双眼,恼怒道:“我又不是女人,你瞎摸什么?”
无咎只得作罢,摇头道:“你这个又臭又硬的老东西……”他话音未落,猛然伸手又抓
“你的护体宝物何在?”
“我……”
公西子还想叫嚷,胡子已被抓起,旋即力道猛顿,使得他的脑袋撞在岩石上“嘣、嘣”作响。
而无咎依然不肯停手,大声叱道
“还有你的乾坤戒,又藏在哪里?”
公西子躲避不能、也挣扎不得,更不肯回应半个字,他唯有紧闭双眼而暗暗恨道
“千刀万剐的公孙,罪该万死的无咎……”
随着不断的撞击,坚硬的岩石“喀嚓”碎裂。
“哼”
无咎猛然站起,双手一合,五色剑光闪烁,然后他用力往下劈去。
“砰、砰……”
“老东西,我让你猖狂!”
“砰、砰……”
“想必有护体法宝藏在体内,看你能够撑多久!”
“砰、砰……”
“你坑我害我,可曾想过今日……”
“砰、砰……”
茫茫的大海之间,孤独的小岛上,有人在一边叫嚷,一边挥剑劈砍。而数十、上百剑之后,被他劈砍的人还是安然无恙。他渐渐觉得无趣,悻悻后退几步,随即收起剑光,就地盘膝而坐。而歇息之余,他又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难得施展五剑合一,要知道凭借他的修为,与九星神剑的威力,换了寻常的飞仙高人,早已被他捅得遍体的窟窿。谁料接连劈砍了一百多剑,竟然破不了公西子的护体法力?
由此可见,老东西的护体宝物极为不凡。哪怕是成了阶下囚,他依然能够自保。而收拾不了他,一切都是枉然啊。
难道他无咎不惜犯险,强闯沐天城,只为报仇雪恨,或杀人夺宝?
当然不是!
无咎摸出酒壶,灌了口酒。
先是丢了灵儿,继而万圣子与鬼赤失散,接着又置身海外,一时不明所在。如此意外迭出,令人措手不及。至于原界与玉神殿,唉!
无咎的眉头浅锁,轻轻吐了一口酒气。
不管如何,还是要设法返回西华界。而离去之前……
此时,公西子竟然睁开双眼。某人似乎无计可施,犹在饮着闷酒。他悄悄喘了口粗气,脸上闪过一丝侥幸的神色。
没错,他的本命法宝,便是一件护体宝物。自从踏上仙道的那日起,别人都在修炼杀伐之术,唯有他修炼保命之道。而曾经的师兄弟早已不在人世,唯有他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不过,也是凶险。修为神通遭到禁锢,难以施展,而体内的法力,也不及往日自如。倘若支撑太久,难免露出破绽。
“呵呵!”
公西子转动眼珠子,轻松一笑。
“无咎,你既然奈何不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还不如弄清楚置身所在,或已抵达异域也未可知。快快放了我,也好有个照应……”
“奈何不了你?已抵达异域?”
无咎稍作沉吟,竟点了点头,像是在示弱,道:“且如实回我几句话,放了你亦未尝不可!”
公西子似乎早已看破某人的伎俩,忙道:“那篇上古功法,已无可奉告。我且声明,你问了也是白问啊!”
无咎饮着酒,自顾问道:“怎样才能前往玉神界呢?”
公西子有些意外,愕然道:“莫说本人,便是四位祭司也休想随意前往玉神殿,除非有两位神殿使的带领,难道你……”
他的说法,与龙鹊如出一辙。
“你应该见过玉虚子吧,那老儿的修为如何,是否离开过玉神界,他总不会守着玉神殿不出来吧?”
“倒也有幸拜见,啊……不得无礼!尊者的修为莫测,行踪神秘,我一晚辈弟子不敢揣度,也无从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传说他老人家并非原界人氏,而是来自域外。有关详情,不得而知。”
“哦?”
“我已如实作答,快放了我……”
“玉真人,为何要四处搜寻功法呢?如你所说,修炼了那篇上古功法,他的修为便能比肩玉虚子,莫非他想取而代之?”
“我何曾说过?你栽赃嫁祸!我有言在先,不得提及功法……”
“好吧,我再问你……”
“你违背承诺,言而无信……”
“西梁古城,有鬼族出没,这是你亲口所说,不该有假吧?”
“我忘了……”
“耍赖啊!”
“你耍赖在先……”
“咦,你真的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有本事尽管动手!”
“嘿!”
无咎饮着酒,邪邪一笑,然后云淡风轻般的挥了挥手,扬声道:“莫要争抢,轮番收拾他”
与之瞬间,山顶上突然冒出一群人影。竟是三十多个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的扑向公西子。
“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道祖神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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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的山顶上。m.www.uu234.net
无咎盘膝端坐,手里拿着酒壶。他一边饮着酒,一边在饶有兴致的低头观看。
观看的并非大海的景色,而是二十多丈外的海滩。
韦尚带着广山等十二个月族的兄弟,以及高乾、古原等二十四个妖族弟子,或挥舞斧棒、或轮着妖刀,在轮番撒野而尽情宣泄。
而遑论彼此,均为凶猛的壮汉,躲在魔剑里也是憋坏了,得到召唤的刹那,争先恐后的冲了出来。
却足有三十多人呢,山顶上折腾不开,转而落在海滩上,顿时杀气沸腾而好不热闹。
“砰、砰、砰……”
“住手,该我妖族的兄弟们了,砍他”
“砰、砰、砰……”
“哈哈,诸位也不过如此,兄弟们上”
“砰、砰、砰……”
“广山,打个赌如何?谁先伤了这老儿,一万块灵石……”
“怕你怎地,一言为定!”
“古原,换几个兄弟,施展天虎剑阵……”
“高乾,你敢使诈?不能毁了先生的捆仙索,否则被他逃脱,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韦尚大哥,你管得倒宽。也罢,给老子砍他脑袋、脖子,不成捅他屁**眼……”
“砰、砰、砰……”
两群汉子,在海滩上围成一圈,你方逞强过罢,接着我方尽显凶残。而遭到双方殴打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公西子。
公西子自恃护体法宝强大,一直心存侥幸。何况他身上的黑色绳索,是束缚禁锢,也是一层防御,使得某人投鼠忌器而难以施展神通。谁料正当他暗暗得意的时候,对方突然召出数十个狠人,二话不说抓着他扔在海滩上,然后便是轮番的疯狂蹂躏。他叫苦不迭,只得紧闭双眼,催动法力,咬牙强撑。至于又能撑到何时,全凭运气。怎奈修为法力,一点一点耗去……
“砰、砰、砰”
随着持续的刀砍斧劈,以及铁棒的轰击,海滩上陷了一个大坑,公西子也被砸入坑底。而随即他又被抓起,摆放在礁石上,像是待宰的羔羊,继续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砰、砰、砰……”
天色渐晚。
一轮落日,染红海面。
无咎站起身来,衣衫随风摆动。他冲着天边的醉人晚霞举起酒壶,再次饮了口酒,仿佛在遥祭流逝的岁月,他的双眸也泛起片片血红。
便好像他一路走来,不见逍遥,只有风雨相随,还有血与火的煎熬。
而人在仙途,谁不煎熬?他无咎如此,公西子也是如此……
“喀”
“哈哈,这老儿的护体法力破了,一万块灵石拿来……”
“高乾,你敢争抢功劳……”
“哈哈,看我杀了他……”
“诸位小心……”
从午时、至黄昏,接连殴打了几个时辰,任凭公西子的护体法宝如何强大,还是渐渐耗尽了修为。当他支撑不住的瞬间,护体法力终于崩溃。数十个汉子,只想争抢头功,再也不分先后,一拥而上。而韦尚并未失去谨慎,适时出声提醒。
“砰”
便在公西子的护体法力崩溃的瞬间,已是血肉迸溅。而恰于此时,混乱之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众人只顾着挥舞刀斧棍棒而砍杀痛快,一时猝不及防。
“莫让他走脱了元神……”
韦尚早有防备,飞身蹿起,抬手祭出一道剑光,却不料金芒闪烁,强横的力道反噬而至。他抵挡不住,踉跄落地。
紧要关头,一声叱呵响起
“夺”
金光正要疾遁远去,倏然一顿,从中呈现出一个金色的小人,正是公西子的元神之体。他惊慌失色,拼命挣扎。与之瞬间,一片黑色的光芒带着阴煞之气急袭而至。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已消失无踪。半空之中,仅有一道黑色的剑光悠悠盘旋,继而有人踏空而来,挥袖收起魔剑,又趁势虚抓,裹着一堆烂肉的捆仙索落在他的手中……
“先生!”
“广山,你家输了,一万块灵石,不许赖账……”
“高乾,分明是我兄弟们的功劳……”
“无兄弟,多亏你及时出手……”
“嘿……”
韦尚与广山、高乾等一群壮汉,抬手张望。
只见无咎冲着众人咧嘴一笑,飘然而下,却落在海边,悬空三尺而立,“啪”的一甩,将他的捆仙索抽向海水而清洗起来。而他看着抖落的血肉,忍不住摇头道:“一位飞仙高人呢,竟被诸位毁了肉身,砍碎成了渣渣,毫无慈悲之心……”
莫说是一位失去护体法力的高人,便是凶猛的古兽,或坚硬的铁石,在一群汉子的狂轰滥炸之下亦将尸骸无存。
而他尚在抱怨,海滩上已响起阵阵笑声。
“哈哈”
无论是妖族弟子,还是月族的汉子,皆在开怀大笑。即便是韦尚,也露出了笑容。
某位先生,心狠手辣,强横霸道,令人敬畏。而与他相处,却颇为的轻松。因为他的随性,他的邪狂,他的狡诈,他的包容,以及他偶然透露出来的慈悲,又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且没有丝毫的做作。
“方才没有输赢,而奖赏必不可少!”
无咎抬手一挥,海滩上多了数十个酒坛子。
众人欢呼一声,忙着争抢美酒,至于争赌的输赢,早已抛在脑后。
而无咎收起清洗干净的捆仙索,冲着韦尚点了点头,转而循着海边踱步而行。他的手中,多了一枚戒子。
韦尚跟了过去,好奇道:“兄弟,你我到了何处?”
小岛的另一端,乃是大片的礁石。
两个人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相对而坐。
“兄长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
自从离开蓬莱界的山水寨,韦尚便带着兄弟们躲入魔剑。外边的动静,他一无所知。于是无咎便将辗转各地的经过,磐石城、金沙岭、沐天城的大致情形,还有万圣子与鬼赤失散的原委,以及所探听的各方消息,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至于你我到了何处,谁又知道呢!”
“竟然传送阵法出错,当真凶险,所幸无恙,莫非是万圣子捣鬼?”
“不是他!”
“难道是……”
“此事暂且不提,我心里有数。而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置身所在,然后设法寻找灵儿……”
“兄弟,且记住了,灵儿再有闪失,我拿你是问!”
“嗯,谁让你是大舅哥呢!”
“你说什么?”
“嘿,且歇息一宿,明早依照约定,你我分头行事!”
“也罢,来坛酒……”
韦尚拎着酒坛子转身离去。
一轮明月爬上天边,夜色已然降临。淡淡的月辉下,海面的波涛不时卷起白色的浪花而又倏然消隐。
便在这波涛环绕、夜色笼罩的孤岛上,一群曾为死对头的汉子,聚在海边纵情畅饮、大声欢笑。
无咎依然坐在原地,抬手打出禁制封住四周。浪涛声、说笑声,顿时远去。而他兀自把玩着手中的戒子,默默眺望着那茫茫的夜色。
玉神界与玉神殿,神秘莫测。玉虚子,也就是玉神尊者,更是一个谜。他与他的《无量天经》,以及封禁神洲、掌控天下的缘由,至今无从知晓。还有玉真人,四大祭司,原界高人,以及公西子之流,以及错综复杂的种种,便如那海面上的波光,诡异而又令人难以捉摸……
无咎默然良久,手上微微用力。
“砰”
纳物戒子的禁制破碎,其中的物品一目了然。
“嘿!”
无咎咧嘴一笑,心头的郁闷也顿然消失。
毁掉了公西子的肉身,也终于找到了他的纳物戒子。而一位飞仙高人,又是玉神殿弟子。不用多想,必然身家不菲。果不其然,戒子中不仅有数千块五色石,上万块灵石,还有为数众多的玉简、丹药、符?等杂物。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啊。突然得到一笔意外横财,又怎能不叫人欢欣愉悦呢!
无咎凝聚神识稍稍查看,从戒子中找出一块玉佩与三枚玉简。
玉佩,乃是玉神殿的令牌,或铭牌,上面刻着公西子的大名,他玉神殿弟子的身份已确凿无疑。
一枚图简,拓印着西华界、北岳界、蓬莱界、南阳界,以及玉神界的具体方位。玉神界,依然是片空白。而其他各界,分别标注着四大祭司的府邸所在。
另外一枚玉简,很是斑驳破旧。其中拓印着古怪的图案,好像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巨人在仰天咆哮。许是年头久远的缘故,巨人的形状已然模糊不清,仅仅能够分辨出他的手掌分别举着六种法宝,彷如有着开天辟地之能,而他的三张面孔又慈悲、狂傲、邪魅而神态不同。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发现。
另外一枚玉简,极为崭新。其中拓印着一千多个字符,显然是篇功法口诀。且开篇点明:道祖神诀。
再细细查找,千字真言的末尾,果然有段熟悉的字符:神之仙鬼妖,道祖临天下,九界归一念,一念一乾坤……
“哈哈!”
意外之喜,使得无咎笑出了声。
早知道公西子没说真话,果然不出所料。他从蓬莱境抢来的上古功法,根本没有交给玉真人,而是自己藏了起来。
而本先生之所以强闯沐天城,便是为了这篇功法啊!
为何如此执着呢?
还不是为了其中的一句口诀,神之仙鬼妖。本先生的两具分身,恰好与妖修、鬼修有关。再加上本尊,岂非暗合道祖的神之境界?
哈哈,功法的名称便已惊世骇俗。
嗯,《道祖神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