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木黎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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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身所在,乃是一片开阔地,却黑压压的站着三百多人,其中不仅有丰亨子与成家、易家的两位家主,还有各家的弟子。
三百多双眼睛齐齐看来,那莫名的神色,凌乱的杀机,凝重的威势,令人窒息而又无所适从。
而身后的峡谷,已雾气笼罩而退路断绝。头顶之上的天穹,依然五色光芒变化。浅而易见,虽然逃出了聚魂滩,却依然没有走出上原谷。
不过,缘何这多人围在此处?
无咎愣在原地,念头急转。而正当他不安之际,话语声响起
“聚魂滩内,落下几人?”
“哦……”
无咎似乎没听清楚,有些茫然,旋即心头一跳,忙道:“三十多位道友,未能逃出聚魂滩,或已循着来路返回……”
“一旦困入聚魂滩,凶多吉少!”
“那帮小辈,或已尽数罹难……”
出声问话者,正是丰亨子。他站在三十丈外,冲着无咎上下打量。他身旁的两位老者,便是成家与易家的家主,应该知晓聚魂滩的凶险,各自摇头叹息。
“嗯……”
无咎拱了拱手,便想低头躲开。而他尚未挪步,话语声再次响起
“你……公孙先生?”
无咎刚刚松弛的心弦,猛然揪紧。
这个丰亨子,怎会知晓本先生的大名?只当他牵挂聚魂滩落难者的情形,故而守在此处。而此时看来,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无咎硬着头皮道:“在下南阳卫家……”
丰亨子尚未应声,有人道:“姑丈,就是他欺我齐家……”
无咎急忙抬头看去,顿时明白过来。
人群中的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子,面带冷笑,伸手叱呵,不是齐桓又是谁?
姑丈?修仙家族,竟也扯亲带故?
也难怪那个家伙,与他族中的弟子,皆飞扬跋扈,原来齐家的背后,倚着丰亨子这株大树呢。
却见丰亨子挥手打断齐桓,神情莫测道:“公孙,我记得你。是你率先冲入聚魂滩,随后妖人消失不见……”
“前辈所言何意?”
无咎的脸色一僵。
便于此时,人群中挤出一位老者,举手道:“丰前辈,公孙先生是我卫家的弟子,我与他并肩携手,杀向聚魂滩,随后他又留下断后,救人无数……”
是卫令,话音未落,附和声纷纷响起
“原来是卫家的公孙先生……”
“没错,是他临危出手……”
“公孙道友,多谢搭救……”
“他也救了我鲁家……”
在场的修士,来自南阳各家,小半之数,亲眼目睹了某人的断后义举,趁机表达谢意。
丰亨子又摆了摆手,四周顿时一静。他对于卫令,颇为熟悉,不予理会,只管打量着无咎,饶有兴趣道:“上古兽魂,极为凶残,没了法术神通,便是飞仙也难以应对。你却浑然不惧,莫非有所依恃?”
“哦,本人懂得驱魂之术!”
事到如此,无咎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坦然道:“此乃卫家的传承,虽为小法门,而面对兽魂,颇有奇效。卫兄,是否如此?”
卫令也弄不清他家的公孙先生所遇到的麻烦,没作多想,点头道:“嗯,卫家虽为小门小户,传承至今,底蕴非凡,啊……驱魂之术……”
“且罢!”
丰亨子沉吟片刻,似乎无暇计较,转过身去,扬声道:“前往上原谷西麓”
各家修士,即刻散去。
无咎扑打衣袖,整理衣着,又抚了抚头顶的玉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人迎来,是卫令与韦尚、广山等兄弟。他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走啦……”
广山与兄弟们会意,转而往前。
卫令却暗中传音道:“老弟,我卫家何时有过驱魂之术?”
话音未落,他手中多了一枚玉简……
而便在各家弟子离去之时,丰亨子与成家、易家的两位家主,依然留在原地。
“丰兄,此事古怪啊!”
“成兄所言,也是易某的困惑所在!”
成家与易家的家主,道号分别为成元子与易木天。两人的年岁、修为,相差无几,同为老者的模样,且与丰亨子相处多年,彼此颇为熟悉。
“谁说不是呢,二十余位妖人,困入上原谷多日,却说没便没了……”
丰亨子伸手拈须,沉吟道:“妖人失踪,固然蹊跷,而究其缘由,不外有二!”
成元子与易木天,各自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然后静待下文。
“一是妖人,擅长逃匿的法门。趁着你我不备,逃出了上原谷。再一个……”
话到此处,丰亨子稍稍一顿,不禁看向远去的人群,尤其是一位刚刚离开的年轻人。
“丰兄是说,有人里应外合,协助妖人逃脱?”
成元子与易木天恍然大悟,却又面面相觑
“此番参与围剿的均为我原界家族子弟,怎会勾结妖人呢?”
丰亨子点了点头,困惑道:“按理说,卫家最为可疑。那伙妖人,据说来自微澜湖。于是我派出人手暗中查探,并无发现。反倒是卫家的公孙,不畏凶险救下数十条人命。故而,我也有些糊涂……”
“那个欺负你侄儿的年轻人?”
“他不像是骄横之辈……”
“什么侄儿,不过是两家的祖上曾有渊源罢了……”
面对成元子与易木天的质疑,丰亨子不愿多说,拱了拱手,道:“事已至此,别无良策。且与海元子碰头之后,你我再行计较!”
……
须臾,又一道峡谷出现在前方。
当众人穿过了峡谷,抬头张望。
晦暗的天光,已然消失无踪。但见红日斜落,晚霞漫天,和风习习,景色怡人。
而数百丈外,另有一群修士聚集,显然已等候多时,应该是参与围剿贼人的另外一批原界家族的弟子。
“呵呵,总算是走出了上原谷!”
卫令面带微笑,长舒了口气。
而在场的各家弟子,却神色沮丧。此番不但围剿贼人落空,而且伤亡惨重,各自心头的郁闷可想而知。
无咎站在人群中,背着双手,原地踱步,眼光闪烁。
虽然已走出了上原谷,而何去何从,还要等待吩咐……
果不其然,数百丈外的人群中,走出一位清瘦的老者,看上去其貌不扬,却神色冷峻,威势不凡,显然是位天仙高人。
海元子?
便于此时,丰亨子、成元子与易木天,相继现身。
四位高人,就此相聚。
“海兄……”
“丰兄、成老弟、易老弟……”
“有无状况……”
“我带着二十家弟子,也曾踏入上原谷,奈何聚魂滩难以穿越,只得原路返回而就此守候。接连多日,并无异常……”
“哦……”
四位高人寒暄了几句,又窃窃私语。片刻之后,彼此达成一致。只听丰亨子扬声道:“海元子所率领的弟子,并无损伤,即日启程,务必要将那帮鬼修的贼人困在千荒泽。余下的各家,随我前往木黎城休整!”
转瞬之间,在场的数百原界修士,或祭出飞行法器,或踏空而起,纷纷离去。
卫令还是祭出他的青鹏大鸟,招呼众人动身。
随即风云呼啸,大鸟腾空而去。
无咎与兄弟们坐在鸟背上,他不忘回头一瞥。羌家的火红大鸟也追了过来,却仅剩下了八人。鲁家的鲁仲子与鲁仲先,则与一群修士结伴同行。暮色笼罩的上原谷,愈来愈远……
依照图简所示,木黎城,乃是一个集镇的名称,距上原谷,仅有三万里的路程。
第三日的黎明时分,成群的大鸟、人影从天而降。
朦胧的晨色中,可见城廓、房舍依山而建,俨然便是一座山城。随即光芒明灭,竟有阵法开启。旋即一道道人影落在空寂的街道上,紧接着灯火闪烁,屋门大开,有人相迎,有人召唤
“城西客栈,可接纳四十人……城东别院,接纳三十人……木黎客栈,接纳五十人……”
“公孙老弟,你我与羌家、鲁家,居住城东别院,这边来”
无咎与兄弟们,来不及看清小城的全貌,便跟着卫令,走进城东别院。
所谓的别院,就是客栈,一处位于城东的院落。玉石堆砌的院门,很是气派;门前挂着水晶灯笼,还有看门兽盘踞两侧。进了院门,一条小径横穿竹林而去。途中小径分开,通往不同的地方。
而卫家的住所,乃是依着山壁开凿的三小一大的五间洞府。三位飞仙高人,各住一间;广山与兄弟们,居住另外两间。洞府虽然相连,却各有禁制,并由禁牌开启,彼此互不妨碍。
无咎从卫令手中接过禁牌,打开洞门,左右张望,与韦尚、广山等兄弟们点了点头,便径自踏入洞府而“砰”的封住了门户。
洞府仅有两丈大小,一边铺设木榻,一半摆放着木几、木箱等物,并有明珠照亮,很是整洁清爽。
无咎却无暇他顾,扔了禁牌,“扑通”趴在木榻上,然后疲惫的闭上双眼。
自从前往上原谷,直至离开,他虽然脸上轻松,而心头却没有片刻的安闲。如何救出妖族,如何应付卫令,如何对付羌家,如何摆布那个齐桓,又如何顺利脱身,他不得不细细斟酌,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计较。哪怕是出手解救原界的修士,也另有深意。因为他知道,稍有不慎,他与他的兄弟们,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所幸没出差错,堪堪渡过难关。
而一切并未终结,还要前往千荒泽围剿鬼族……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你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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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榻上,无咎依然趴着,脑袋歪着,两眼闭着,像是在酣睡。而他的嘴里,又在嘟囔着不停。
“累啊……”
他是真的累了。
而自从踏上仙道之后,又何曾寻获真正的逍遥?从有熊都城,到神洲九国;从贺洲仙门,再至部洲、卢洲本土,乃至于眼下的卢洲原界,不断的奔波、不断的拼杀、不断的阴谋算计、不断的尔虞我诈。而即使心神交瘁、精疲力竭,又能怎样,独自叫喊一声,仅此而已。
这是一条不归路。
也看不到尽头。
怎能不叫人心生惶恐,并为之茫然无措。却又不敢停歇,因为还要寻找灵儿,与玉神殿算账,还要返回神洲呢……
“呼”
趴着的无咎,疲惫的翻过身来,长长吐了一口闷气,慢慢的睁开双眼。
紫木打造的木榻,很是精美;蒲草编织的席子,平坦舒适。淡淡的古木清香与蒲草的味道,令人烦乱的心绪渐渐趋于宁静。
无咎摊开右手,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剑。
这是他的魔剑。
他有些迟疑,似乎不愿看到魔剑内的混乱,而片刻之后,还是凝聚心神……
与之瞬间,魔剑天地中,阴风阵阵,无数的黑影,在咆哮、追逐、撕咬。
那是兽魂,足有一千数百之众。缘何如此之多?还不是来自聚魂滩。借口解救原界家族的修士,以魔剑趁机劫持、收纳了一千多头兽魂。而魔剑之中,原有两三百头兽魂,岂肯容忍外来者,旋即发生了一场你死我夺的拼杀。唯有强者,方能生存;弱者的下场,便是遭到吞噬灭亡。如今两三日过去,杀戮未绝……
阴暗的角落里,躲着几道人影。分别是鬼赤、龙鹊、夫道子、钟玄子与钟尺,应该是早有所料,各自布设禁制防御,以免遭致池鱼之殃。
此外,一片空旷的所在,多了一座占地百丈的阵法。神识可见,其中人影晃动……
便于此时,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半空中飘然落下。
话语声随之响起
“哎呦,你小子总算现身了,怎会招来如此多的兽魂,叫人昼夜不宁……”
“无咎,阵法已成,堪堪可用……”
“无咎,我鬼族的下落如何……”
“你竟然将妖族,囚禁于此……”
无咎的元神之体,缓缓落地。顿时有数十道黑影,从远处扑了过来。他视若未见,轻轻抬起右手,旋即一道黑白光芒透出掌心,莫名的威势瞬间笼罩四方。与之刹那,疯狂而至的黑影倒卷而回。尚在十里方圆内追逐、厮杀的兽魂,也纷纷逃向远处。便好像他掌心的光芒,蕴含着天地法则,掌控着生死存亡,令上古兽魂也为之惊惧恐慌。
而诡异的光芒,倏然消失。
无咎背起双手,左右张望。尚在躲藏的几道人影,趁机从角落里现身。他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钟家两位前辈,与鬼赤巫老的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无咎……无先生,我与夫道子亦没闲着。于此阴煞之地布设阵法,不仅要沟通外界,还要能够容纳肉身之躯,相当的不易呢,若非我兄弟出谋划策,未必如此顺利……”
鬼赤、钟玄子、钟尺、龙鹊与夫道子,走到近前,纷纷出声寒暄。
“无咎,你是如何找到万圣子?”
“是啊,他岂肯任你摆布?”
“此地虽然与外界隔绝,却也不难想象。你且分说一二,以飨诸位的好奇之心!”
“嗯,也让我祖孙俩长长见识!”
无咎点了点头,含笑道:“还要从上原谷说起”
此番能够救出妖族的二十多人,除了得益于钟玄子、钟尺的相助,余下的三位老冤家,也算是功不可没。而事到如今,他也无意隐瞒。于是便将前因后果,简短的叙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
“着实凶险、且又曲折!”
“竟然从数百地仙,几大天仙高人的眼皮子底下救出妖族。讲句真话,我龙鹊有点敬佩你了!”
“而妖族已躲过一劫,又该如何……”
众人获悉了原委之后,感慨不已。即便是龙鹊,也不情愿的表达了敬佩之情。而妖族虽然获救,却困在阵法之中,又将怎样处置,各自依然心存疑惑。
无咎转过身去。
不远之外的空旷之间,聚集弥漫着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占地足有百丈方圆,且又禁制连接天穹。那便是由钟家祖孙,联手鬼赤、龙鹊、夫道子所打造的阵法,其中人影朦胧,却内外隔绝,可见阵法的坚固不凡。
无咎抬手一挥。
笼罩阵法的雾气,顿时消淡了几分,曾经模糊不清的人影,随即一个个呈现出来。不消片刻,内外清晰相见。紧接着一位驼背的老者,在怒声叫喊
“何来的仙境,分明就是牢笼,无咎你骗我,你坏透了……”
无咎咧着嘴角,伸手挠着耳朵,扭头看向远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数十里外,成群的兽魂,犹在相互撕咬吞噬,一时片刻难以消停……
“啊……鬼赤巫老,你果然在此,缘何避而不见,快快撤去阵法!”
阵法叫嚷的老者,正是万圣子。聚魂滩中,他走投无路,被迫与某人达成约定,然后任由对方收入魔剑。当时说得好听啊,什么风景如画,堪比仙境,分明就是牢笼,骗他自投罗网。
“万兄……咳咳……”
龙鹊、夫道子,与万圣子没有交往。钟玄子、钟尺,则对于那位妖族的祖师极为陌生。唯有鬼赤,与其相熟,却同样身陷牢笼,故而出声打着招呼,却不免有些尴尬。奈何某人装聋作哑,他只得安慰道:“事出有因,稍安勿躁……”
“鬼赤,你也是一族至尊,缘何帮那小子说话?”
万圣子,很是暴躁。
“并非如此……”
鬼赤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拈须,稍稍斟酌,继续说道:“此处乃是阴煞之地,肉身难以存活。故而,我与几位道友设下阵法……”
“鬼赤,是你害我?”
“并非如你想象,而是我帮着无咎救你。否则你与你的族人弟子,如何逃出上原谷?”
“这般与囚禁何异?”
“总好过命丧荒滩!”
“不成,我要出去。我乃妖族的祖师,竟被后生晚辈封在一把剑中,颜面何在,无咎……”
鬼赤劝说无效,转身退后。
无咎回过头来,依然不言不语。阵法之中,一道道人影清晰可见。连同万圣子在内,妖族的幸存者共有二十五人。也就是说,有十二位妖族的高手死于原界家族的追杀围剿。
“无咎,你骗也骗了,我不怪你,放我出去……”
万圣子的怒火渐消。
无咎还是不加理会。
万圣子沉默片刻,摇头道:“且罢,承蒙搭救,我记下这个人情……”
无咎突然咧开嘴角,笑道:“嘿,算你这个老妖物识趣!”
“哼,我又非魂体,岂能囚禁于此,放我出去……”
万圣子终于逼得没了脾气,却固执依旧。
“老妖物,不妨与你明说。如今我已离开了上原谷,而抵达木黎城。此处不仅有大阵笼罩,丰亨子与各家的高手亦在城中。既然你要出去……”
无咎抬手一指,十余丈外的阵法顿时光芒闪烁。
“慢着……”
万圣子微微一怔,急忙出声制止。
木黎城、大阵,还有数百原界修士?此时出去,只能送死。是非利害,他分得清楚。
无咎却脸色一沉,冷冷道:“老妖物,为了救你,我费尽心思,不惜与南阳界家族为敌。而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却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屡次触犯约法三章,滥杀无辜,四处生乱,并企图害我。你早已罪该万死,我今日便成全了你!”
“不不……”
万圣子连忙摆手,窘迫道:“这又何苦呢,你救我不假,而我也没有泄露你的来历,不然你又如何成为原界修士?哎呀,我不与你计较。高乾、古原,快快谢过无先生的不杀之恩!”
他身后的一群人影,异口同声
“多谢先生不杀之恩!”
分明是救命之恩,却成了不杀之恩。两字之差,意义迥然。老妖物的滑头,由此可见一斑。
“我这个人啊,吃软不吃硬!”
无咎收起法诀,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诸位暂且留下,来日是否出去,酌情而定。不过……”
言下之意,如今囚禁妖族,只是权宜之计,他早晚还要将众人放出去。
万圣子的心头一缓,谁料又听道
“不过,布设阵法,耗费甚巨,诸位总不能白占便宜,住客栈也要五色石呢,每人承惠一万块略表心意。千万不要与我叫穷哦,遭到灭门的家族颇为富庶……”
“无咎,你……你敲诈勒索?”
“祖师,他最为擅长此道……”
“是啊,我兄弟被他搜刮了数回,便是来到原界,也未能躲过……”
“无咎,你岂能趁人之危呢,交情何在?”
“万祖师,你该知晓,唯有五色石,能够衡量你我的交情。至于深浅几何,拭目以待!”
“你……你放我出去罢了,我宁愿找死……”
“出去不难,将各自的五色石与法宝,留在阵法之中,权当买路钱!”
“无咎……”
不管进出,也无论死活,都要拿出五色石,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啊!
万圣子忍不住怒声叱呵,而眨眼之间,雾气弥漫,禁制阻隔。他再也看不见阵外某人的嘴脸,顿时瘫倒在地而仰天长叹……
无咎封住了阵法,悠悠然转过身去。
却见鬼赤、龙鹊与夫道子,皆神色莫名,低头不语。万圣子的下场,使得三人感同身受。
而无咎刚刚勒索了妖族,却又颇为大方的拿出一个戒子示意道:“诸位布设阵法辛苦,理当有所补偿。改日再叙,失陪”
钟玄子接过戒子。
鬼赤突然出声
“无咎,你将如何对待鬼族?”
“不知道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心安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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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对待鬼族,无咎真的不知道。
而鬼赤的心思,却不难猜测。
那位鬼族的巫老,是想让他无咎再次出手,便如上原谷一般,救下鬼族的弟子。而有关千荒泽的虚实,以及鬼丘等人的现状,皆一无所知,又叫他如何应答呢。
洞府中,木榻上,无咎依旧仰躺着,手里抓着他的魔剑,一个人默默出神。
墙壁悬挂着银质的灯盏,很是别致。其中嵌着几颗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幽静而又舒适的所在,便如当年某位公子的住所,却少了一扇窗,听不到鸟儿鸣唱,也没了风过荷池的声响。而那遥远的一切,犹在眼前;恍惚之间,秋千摇晃……
无咎的两眼一眨,朦胧的幻觉倏然远去。
而随之远去的,还有一袭白衣,与动人心魄的回眸一瞥。那娇美的容颜,带着悲伤,与不舍的委婉……忽又嫣然一笑,淘气顽皮的模样令人心头一暖……
无咎摇了摇头,收了魔剑,慢慢盘膝坐起,然后他的手上多了几个纳物戒子。
聚魂滩突围的时候,有原界修士罹难,他趁着解围的时机,悄悄捡了点便宜。
“啪、啪、啪”
戒子的禁制,被他相继抹去。
而稍稍凝神查看,无咎抓着戒子不断挥动。木榻之上,“哗啦”多了一大堆的物品。其中不仅有上万块的五色石,与为数众多的灵石,还有十余枚玉简,数十块玉符,以及法宝、丹药、阵旗、玉佩、禁牌、衣物,等等。
“啧啧,此前还暗暗惋惜,只当浑水摸鱼,收获泛泛可陈,谁料几个地仙弟子的身家也如此不菲!”
无咎顿时有了精神,两眼闪亮。
他将晶石与各种物品,分门别类收入夔骨神戒,不忘细细查看各自的用途,然后仅留下一堆玉简。
十余枚玉简中,有功法,有修炼札记与典籍。原界的修仙功法,与卢洲,或神洲,应为一脉相承。闲暇时分,多加参悟,应当有所借鉴。
另有两枚图简,拓印着原界的地理地貌。其中南阳界、西华界、北岳界、蓬莱界的描绘,颇为详细;而玉神界所属的地域,依旧是简略概之而情形不明。
无咎抓着图简,久久陷入沉思……
转瞬之间,三日过去。
又一个午后时分,城东别院多了三位修士。为首的男子,三十出头,相貌俊朗,器宇不凡,尤其他飞仙八层的修为,足以傲视左右。随行的一位老者与一位中年人,虽然修为稍逊一筹,同为飞仙境界的高人。
午后的院落,见不到几个人影。竹林掩映下,处处透着幽静别致。
三人循着小径,来到庭院之中,彼此换了眼色,然后出声道
“卫家、羌家、鲁家与毋家弟子听令,十日后,先行随我齐家赶往千荒泽,不得有误!”
话语声在院落中回荡,却迟迟不见有人回应。
“哼!”
男子略感不快,提高嗓门
“此乃丰亨子前辈的吩咐,谁敢抗命不从?”
还是丰亨子的名头响亮,他话音未落,相继有人现身,与他打着招呼,并出声质疑
“齐家主,提前两日动身也就罢了,缘何由你传达指令,并与齐家同行?”
“是啊,我四家听你调遣?”
“也该丰家弟子前来传话……”
“老弟……”
四通八达的小径中,冒出羌夷、鲁仲尼、卫令,以及另外一位老者的身影。不过,卫令却在回头招呼。如今但有动向,他都要喊上他的公孙老弟。
而前来传话的男子,并非丰家弟子,而是齐家的家主,齐桓。他淡淡矜持一笑,拱手道:“羌道友,鲁道友,毋道友,还有……”他见卫令犹在回头张望,索性忽略不提,继续分说:“众所周知,我齐家与丰家有姑侄之亲,如今南阳生乱,我自当与姑丈分忧。而上原谷一战,各家死伤惨重,为免重蹈覆辙,亟待加以约束管教。故而,丰前辈命我统辖羌、鲁、毋、卫四家。之所以提前动身,只怕贼人逃出千荒泽。诸位,是否听清楚了?”
这人的口才不错,三言两语道明的原委,也没忘表明了他与丰家的渊源。
“既然如此,也罢……”
“齐家主,多多关照!”
羌夷与鲁仲尼,以及毋家的老者,获悉缘由,只得点头应从。
同为原界家族,也分高低贵贱。若是没有强大的传承与前辈的提携,难以出人一头。
而齐桓却收起笑容。
三家已表达顺从,还有一个卫家尚未回应。
“卫道友……”
齐恒忍不住出声提醒。
而卫令依然站在十余丈外,催促道:“公孙老弟……”
“卫兄,何事唤我?”
有人应声,竹林小径的深处的洞府中冒出一道身影,正是某位先生。他顺手封住洞门之际,可见洞府内的木榻上,铺着厚厚一层的五色石,并坐着一金、一黑两个小人儿。
“老弟,齐家主召唤!”
“哦……”
无咎穿过小径,现出身来。许是歇息了三日,如今他神采奕奕。
卫令则是转身往前,示意道:“羌、鲁两家道友与你相熟,不必多说。古毋家的毋良子道友,且认识一二!毋道友,此乃我家的公孙先生……”
“原来是扬名于上原谷的公孙道友,幸会、幸会!”
毋良子,半百光景,个头敦实,面带皱纹,神色随和。
“不敢当,幸会!”
无咎跟着卫令来到庭院之中,举手寒暄,却又好奇止步,道:“齐家主,有何指教?”
“哼!”
齐恒的鼻子里冷哼一声,抬起下巴道:“卫令,本人方才所说,你听见没有,等着你回话呢!”
“说什么呀?”
无咎随声发问。
而齐恒依然不予理睬,两眼看着半空。
卫令笑了笑,分说道:“从即日起,你我四家的三十位同道,听从齐家主的吩咐,于十日后赶往千荒泽。”言罢,他又叮嘱道:“老弟啊,切莫误了行程……”
“听他的吩咐,凭什么呀?”
无咎更加好奇,嚷嚷起来。
“你住口!”
齐桓猛然收起倨傲的神态,冷声叱道:“凭我天仙八层的修为,与丰前辈的亲自认定,难道还不够吗,莫非请丰前辈与你卫家当面下令?”
“齐家主息怒!”
卫令慌忙拱手致歉,应承道:“但有吩咐,必当效命!”
“如此便好!”
齐桓冲着某人瞪了一眼,拂袖一甩,昂首挺胸,带着族中的两位高人扬长而去。
“嘿,只怕凭的趋炎附势的本事!”
无咎看着齐桓离去的背影,禁不住调侃一句。
“嘘!慎言!”
卫令连连摇头,并暗中使着眼色。
“我没瞎说,他称呼丰前辈为姑丈。而修仙者讲究超脱世俗,他这位大侄子却庸俗不堪啊!”
他当众评说一位家主的品行,没有丝毫的顾忌。
而羌夷与鲁仲尼、毋良子,唯恐招惹是非,各自拱手告辞。
无咎却兴致盎然,转身奔着院外走去
“天色正好,逛逛去啊!”
来到木黎城,已整整三日,尚不知小城的模样,如今他亟待领略一番异域的人情风貌。
卫令稍作迟疑,随后而行。
“为兄陪你!”
“嘿,你是怕我遭遇不测?各家聚集于此,齐桓他又奈我何!”
“呵呵,我也是烦闷,且外出散心!”
“卫兄,请”
两人循着小径,走出了院落。而到了城东别院的门外,又不明去处,各自左右张望,一时踌躇不定。
便于此时,一道中年男子匆匆而至。
“咦,虞山?”
“虞道友……”
来人正是羌家的虞山,却神色躲闪,拱了拱手,也不答话,径自踏入院门而去。
“这家伙不在洞府歇息,何事出门?”
无咎看向卫令,神色狐疑。
“莫管闲事!”
卫令却摆了摆手,示意道:“城中的酒坊与器坊颇具特色,老弟有无兴趣?”
“有啊!”
无咎顿时将虞山抛在脑后,兴致勃勃道:“酒坊,自然是酿造美酒的地方啊。而器坊,又作何解?”
“老弟常年奔走在外,竟然没有来过此地?”
“本人虽也走南闯北,却甚少踏足南阳界呢!”
两人离开城东别院,也就是居住的客栈,循着街道往西走去。整座小城,依山而建。也使得街道与盘山石径相仿,却要平坦宽敞许多。其一侧为房舍、山林与峭壁;一侧有石栏防护,便于闲走远眺,或低头俯瞰,四方尽收眼底。恰逢日头偏斜,远近葱郁,景色明媚,天地如画。
无咎踱步而行,神态悠闲。而卫令虽也脚步轻松,却在悄悄打量他的神态。
“你果然不是南阳界人氏,而故乡又在何方呢?”
“啊……”
无咎的脚下一顿,脱口道:“故乡远在天边……”似觉不妥,他回头一瞥,伸手指向胸口,笑容中多了些许沧桑的意味道:“家园寄予此间!”
他的家,早没了。而他的后花园,一池残荷,与摇晃的秋千,永远被他藏于心间。只待有日春风乍起,或将心田怒放而满园芬芳……
“呵呵,心安处,即为故土家园,老弟的境界不俗!”
“心安不惧,亦然!”
“不过……”
卫令还想询问,又觉得某人的话语高深,且透着玄机。他尚自揣摩、斟酌之际,对方突然加快脚步
“卫兄,有没有嗅到酒香?”
“呵呵,酒坊距此不远……”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物之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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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坊,与酒肆不同,乃是酿酒的作坊,与卖酒的铺子连为一体,并有个好听的名称,仟岁坊。
无咎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手里举着一个酒坛子,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观看着街景。
他身后的石屋与院落,便是仟岁酒坊。一坛五斤装的仟岁老酒,卖价二十块灵石。搁在往日,难以置信。而如今他也算是入乡随俗,伸手扔出两千灵石。一掷千金的豪气,亦不外如此。谁料酒坊有规矩,城中的修士太多,而藏酒有限,一人限购十坛。他岂肯罢休,亟待讨要说法。而卫令丢下一个眼色,与掌柜的去了后院。于是他站在门外等候,不忘打开一坛酒而就地品尝起来。
嗯,仟岁老酒,着实回味无穷。便如千百的岁月陈酿,汇于一坛琼浆,不仅劲道迅猛,且又甘冽芬芳。即便是一口接着一口,也品尝不透那醇厚的味道与牵绕心魂的绵柔啊。
好酒!
驻足于酒坊门前,不经意间散开神识。所在的山城,一览无余。
木黎城,位于一座石山之上。其占地十余里,为石墙与阵法环绕;前后两条街道,横穿小城东西;数百房舍、院落,位于其间。所居住的男女老幼,足有上千之数,却十之**,为修仙之士。
原界的修士,如此众多?
“公孙老弟……”
卫令在酒坊掌柜的恭送下,走到门外,伸手递过来两个戒子,笑道:“掌柜为人厚道,卖你五十坛美酒!”
一个戒子,装着两千块灵石。另外一个戒子,装着五十个酒坛子。
无咎接过戒子,很是意外。
浅而易见,卫令不仅破例买了酒,还没让他拿出一块灵石。
“卫兄,怕不是掌柜的厚道吧?”
“呵呵,掌柜的也是同道中人,我送他两瓶丹药,又加价一千灵石,故而如此……”
“岂能让卫兄破费呢?”
“此番围剿贼人,你劳苦功高,理当赏赐,你又何必见外。且去器坊”
“嘿……”
心安理得的收下美酒,扔了空酒坛子,无咎与卫令并肩而行。
离开酒坊,街道上的店铺与行人多了起来。
所谓的店铺,与凡俗间的柴米油盐无关,多为买卖古玩玉器的所在,却也不乏成衣、草药铺子,还有的摆放着古文典籍,或木竹雕刻、兽皮卷册,或玉简,使人不由得驻足观看。而街上的行人,遑论凡俗,衣着打扮与神洲相仿,而言行举止中,又透着淡淡的古风。
倘若没有天灾**,没有生死竞逐,这宁静的木黎城,与仙境有何两样呢。换句话说来,有熊的都城,远离尘嚣的红尘谷,又何尝不是仙境……
须臾,城西。
循着街道看去,城西另有一道城门,虽有修士把守,却也进出无碍。
“木黎城,为木家、黎家共同所有,适逢贼人作乱,故而加强了戒备!这边的器坊,也是由两家管辖而专门接待各方的同道!”
卫令抬手示意,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某人落后十余丈,手中捧着一卷兽皮,犹自看得入神。
“老弟……”
卫令召唤一声,摇头道:“几家铺子的古文卷册,几近被你席卷一空。而其中并无珍本,多为寻常的典籍,却令你如此痴迷,哪里像是传承久远的家族高人!”
“来啦……”
无咎收起兽皮,紧走了几步。
店铺的古文卷册,在原界修士看来,或也寻常,他却是头回遇见,尽管买来收入囊中。
“老弟啊,你赠我的驱灵炼魂之术,不像是原界的功法呢……”
等候之际,卫令似乎想起了什么。
“嘿,卫兄亲眼目睹,本人有收藏典籍的嗜好,至于那篇功法来自何处,一时片刻又如何说得清楚!”
无咎走到近前,神态坦然。
有关功法的来历,并非说不清楚,而是不能说。此前的上原谷,他借助魔剑收纳兽魂,惹来各方关注,为了摆脱猜疑,便将其归功于卫家的功法。之后为了安抚卫令,他索性将神洲万灵山的驱灵炼魂之术拱手相送。却不料对方乃是修仙高人,博古至今,一眼看出功法的不同,故而一直心存疑问。
“哦……”
卫令不再追究,示意道:“这边请”
“聚仙阁,便是器坊?”
无咎抬脚往前,抬眼张望。
卫令随后而行,禁不住悄悄打量着某人的背影,旋即又暗暗摇头,分说道:“此地的器坊,便是聚仙阁。”
城西的山坡上,另有一片院落,门楣上挂着匾额,刻着“聚仙阁”三个古体大字。却不见有人把守,倒是各家子弟进进出出。
说话的工夫,到了门前。
而便在踏上石阶的瞬间,一层无形的法力倏然扫过。
无咎的脚下一顿。
“老弟,此乃门禁,以免有人作祟而已,难道你没有见过?”
“嘿,怎么会呢!”
穿过院门,迎面一座青石垒砌的大屋。
而进了大屋,竟然云雾弥漫。许是禁制阻挡,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景。
无咎的神色一凝,佯作淡定。穿过云雾,继续往前。忽见两个蒲团,凌空飘来。他顾不得多想,闪身躲避。
“老弟,稍候片刻!”
卫令摆了摆手。
一旁走过两人,应为原界家族的弟子,踏空而起,径自坐在蒲团之上。紧接着蒲团横移,两人相继消失在云雾之中。
无咎暗自尴尬,愣在原地。
他愈是怕露出破绽,愈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如此也是无奈,他虽然来到原界有段日子,而对于原界的认知,却极为有限。
转眼之间,又是两个蒲团飘来。
卫令伸手示意,腾空而起。无咎有了前车之签,也飞身落在蒲团之上。随即蒲团移动,顿然景物变化
曾经的大屋,不见了。眼前呈现一片朦胧的夜空,且四周空旷,上下没有尽头。而便在这奇异的所在,却漂浮着数十个悬空而坐的人影,皆看着眼熟,应该是各个家族的弟子,环绕成了一个近乎百丈的圆圈。除此之外,另有数十个闪闪发光的玉盘,在众人的面前缓缓的旋转。
“啧啧,如此阵法,着实稀罕,要干什么呀?”
无咎惊讶之余,暗自疑惑不已。
卫令与他相隔数丈,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出声,含笑抬手一指。
无咎凝神看去,恰好一团光芒飘到面前。一片禁制笼罩的白玉盘,三尺见方,上面摆放着一把精巧的短剑,并有字符闪现:万年破风剑,五百。
一把古剑,品相中等,竟然价值三百块灵石?
玉盘缓缓飘过,随即又是一片玉盘到了面前。上面摆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符,所闪现的字符:雷玉符,丰家至宝,威力无穷,两千……
哦,明白了,各家修士,聚在一起,交换各自的宝物。物之有形,谓之器。器坊之名,由此而来。
果不其然,有人出声道:“丰家的雷玉符,由天仙高人炼制,威力强大,作价两千五色石。喜欢的道友,切莫错过……”
无咎刚刚明白器坊的由来,又暗暗咋舌。
玉盘上闪现的数字,并非灵石,而是五色石。一枚符?,价值两千块五色石?换成灵石,又该几何?而一把古剑,竟也价值三百块五色石。本人随身携带数百把古剑呢,倘若卖了,岂不是狠赚一笔……
无咎有些兴奋,两眼微微闪亮。
“老弟,你若有喜欢的宝物,不妨淘换一二。当然你若有闲置的宝物,也可以换取晶石。”
卫令倒是善解人意,适时提醒。
“嗯嗯!”
无咎连连点头。
玉盘,一个接着一个飘过。其上不仅有飞剑,还有功法玉简、符?、丹药,以及各式各样的法宝。他看的眼花缭乱,禁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便于此时,讨价还价声响起
“雷玉符,一千八百块五色石?”
“两千块,不二价……”
“成交……”
有人举起一个戒子,扔向他面前的玉盘。漂浮旋转的玉盘,就此停下,笼罩的禁制,随即消失。他伸手虚抓,上面的玉符到手。玉盘接着旋转,直接飞向另外一人。由其取了戒子,玉盘回归原位……
无咎看得清楚,忍不住传音道:“卫兄,帮我卖了这把剑!”
他手上多出一把短剑,顺势抛了出去。
卫令挥袖卷起短剑,诧异不解道:“你买卖法宝,岂能由我代劳,也不知作价几何……”
“三百块五色石,不二价!”
“当真……”
“本人从不妄言!”
“也罢……”
只见卫令抬手一招,一片空置的玉盘飞到面前。他将短剑置于其上,轻轻叩打,顿时笼罩了一层禁制,旋即又手指虚点,有字符闪现:“十万年追风,天地间至宝。作价三百。”
“嘿,追风剑的名头,够响亮!”
无咎让卫令代劳,也是情非得已。谁让他不懂得玉盘的用处呢,唯恐出错而惹来麻烦。而卫令倒是擅长交易,与古剑起了个好名字。不管能否卖出,至少赚个彩头。正当他庆幸之际,叫嚷声四起
“十万年的追风剑?虽有夸大之嫌,却也相去不远……”
“是啊,仅仅作价三百,如此便宜……”
“我要了……”
“我要了……”
各家弟子,竟然在争抢那把追风剑?
而无咎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暗暗后悔。古剑的行情,远远出乎他的想象。而熟悉的传音声,也不失时机响起
“老弟啊,我本想替你作价五百……”
“何不早说呢,快快加价……”
“言出法随,岂容儿戏……”
“哎呀,亏大了……”
便在无咎后悔抱怨,各家弟子争抢之际,夜空中突然多了几道人影,并有人伸手抓向玉盘而诧异道
“卢洲原界,何来十万年的古剑……”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不如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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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循声看去。
无咎则是心头一跳。
突如其来的四人,并不陌生,分别是成家的家主,成元子,以及齐桓,与他族中的两位飞仙弟子。
而出声者,乃是成元子,他坐在悬空的蒲团之上,继续端详着玉盘摆放的古剑,又道:“十万年追风、天地间至宝?好大口气。这把追风剑的主人何在?”
无咎不明究竟,暗暗叫苦。
以原界之大,不信没有上古遗留下来的古剑。而别人买卖,安然无事,缘何轮到本人,便横生枝节呢?
无咎迟疑不答,有人帮他说话。
只见卫令拱了拱手,道:“成前辈,此乃我家公孙先生之物,我代他叫卖,或有夸大之词,请勿介意!”
“哦,南阳卫家的卫令!”
成元子应该认得卫令,点了点头道:“这把古剑的品质不俗,看年份,至少数万年之久,虽不罕有,却也不多见。公孙先生,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上原谷……”
一把古剑徒惹风波,身为古剑的主人又如何置身度外。
无咎的念头急转,脱口道:“此物来自上原谷,为本人无意偶得,前辈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哼!”
成元子似乎有些恼怒,冷哼一声,叱道:“此乃器坊,公平交易,你岂能公然贿赂长辈,而蓄意坏了此地的规矩呢?”话音未落,他手掌一松,玉盘飞回原处。
与之同时,有人附和
“前辈,此人媚上欺下,品行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是齐桓,趁机落井下石。
成元子倒是摆出长辈的架势,挥手道:“闲来无事,成某也凑个热闹。且看看有何稀罕物,诸位自便!”
风波来的突然,消失的也莫名。
无咎先是遭受训斥,接着又遭嘲讽,搁在往日,他定要反唇相讥。而此时此刻,他只能忍气吞声。在场的各家弟子,飞仙也就罢了,成元子乃是天仙高人,他着实得罪不起。
与之瞬间,古剑被人买走。随即玉盘飞到面前,上面摆放着一个戒子。
卫令提醒道:“老弟,是否清点一二?”
无咎收起纳物戒子,根本不在意其中的五色石的数目。
因为购买古剑之人,竟是那个齐桓。也不知他是真的喜欢古物,还是另有用意。只见他把玩着短剑,冲着这边冷冷一笑。
而卫令却是热心不减,继续传音
“老弟,若有稀罕的古物,不妨加价卖出!”
有呢,随身携带的古剑,足有五、六百,却再不敢叫卖。本想着狠赚一笔的念头,也就此打消。否则的话,便等于告知众人,他来自卢洲本土,与那帮贼人是一伙的。
无咎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而器坊的交易,仍在继续。
“此乃炼符之术,虽不比丰家,却也不俗,作价一千……”
“本族炼丹法门,交换上古丹方……”
“家传剑诀一篇,作价一千五……”
“上古铸剑秘术,作价一百……”
有买的、有卖的,随着玉盘的旋转,讨教还价声此起彼伏。
卫令也拿出一件古物,参与叫卖。
而无咎面对各式宝物,眼馋不已,却心存顾虑,只能默默观望。又一个玉盘,到了眼前,上面摆放着一枚破损的玉简,并有字符闪现:“上古铸剑术,失传法门,残缺不全,一百…”
上古铸剑术,即使残缺,难以修炼,也来之不易。而本人正不知如何铸就第八把神剑,或能有所借鉴呢!何况仅仅作价一百块五色石,便宜啊!
而不过稍稍迟疑,玉盘已旋转而去。
无咎再也忍耐不住,翻手摸出一个戒子。而不等他应价叫买,有人抢先一步掷出戒子,旋即隔空抓过玉盘而取了玉简,笑道:“此物没有大用,且留着赏赐晚辈……”
你没有大用,我有啊!
无咎瞪着双眼,很想加价买回那枚功法玉简。却见二、三十丈,有人收起玉简,还不忘挑衅般的得意一笑。他只得佯作无事般的扭过头去,又忍不住暗暗吐了一口闷气。
抢了玉简的并非别人,又是齐桓。那家伙始终在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成心使坏呢!
须臾,交易终结。盘旋的玉盘消失,悬空的蒲团纷纷落地。紧接着朦胧的夜空,也荡然无存,只有一间宽敞明亮的石厅,与纷纷举手寒暄的各家修士。
无咎看清门户所在,抬脚往外走去。而尚未走出石屋,有器坊的弟子拦路。
“留下买卖一成的五色石,当作佣金……”
“哦……”
无咎丢下三十块五色石,匆匆出了屋子,又穿过庭院,到了门外的山坡上。回头一瞥,未见齐桓,倒是卫令紧紧跟随,出声询问道
“老弟,去往何处?”
“回去啊!”
天已黄昏,晚霞西落。淡淡的霞光笼罩四方,也使得木黎城多了几分宁静与悠然。
而无咎没有心思欣赏小城的美景,径自往回走去。之所谓败兴而归,不外如是。能不郁闷吗,本想着赚取五色石,结果虚惊一场,吓得再也不敢拿出古剑叫卖;而好不易遇到上古的铸剑法门,又遭齐桓的故意抢夺。
唉,不如意事,十常**。所幸还有片刻的风光,与偶尔的运气,使得寂寥的胸怀略感宽慰,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嗯,还有酒……
“卫兄,同饮!”
卫令见某人低头疾走,也不便多问,默默跟随,却不料一个酒坛子飞了过来。他急忙伸手接住,便听笑道
“嘿,仟岁酿作酒,仙途醉不归,莫道乡梓远,笑啖酒一杯。”
“呵呵,老弟出口成章,文采不凡!”
“随口乱诌,贻笑大方!”
“老弟过谦了,同饮”
卫令见某人恢复常态,颇感欣慰。
无咎又抓出一坛酒,含笑示意,两人边走边饮,倒也一路的挥洒自在。
片刻之后,城东别院就在眼前。
而两坛仟岁老酒,也见了底。
无咎的酒兴未尽,便要再拿出两坛酒分享,而尚未扔了空酒坛子,他不由得放慢脚步而微微一怔。
此时,夜色降临。而灯火闪烁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三人。两个男子与一个女子,转瞬抵达城东别院,随即去势一转,拐进了客栈的大门。而其中的女人,似乎有些慌乱,不住的神色躲闪,却依然可见她姣好的面容与婀娜的身姿……
“啊?”
卫令到了无咎的身旁,也不禁惊讶一声。随即两人面面相觑,依旧是难以置信。
“淼儿,怎会是她?”
“我也纳闷呢……”
“是否看错了……”
“与她同行的两人,乃是羌家弟子……”
“而她分明跟随吴昊离去,如今却独自返回,吴昊又在何处,缘何彼此分开……”
“询问淼儿,方知真相……”
“老弟啊,万万不可!倘若此事另有隐情,你我岂非授人以柄?而一旦羌家知晓卫家参与吴昊带走淼儿一事,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是好……”
“静观其变……”
“吴昊呢……”
“哎呀,城内城外,未见踪影,但愿他远走高飞……”
无咎与卫令窃窃私语片刻,这才走向客栈。穿过院门,院内幽静如旧。再又穿过竹林间的小径,四周依然没有异常。两人换了个眼色,各自返回洞府。
“砰”
无咎进了洞府,顺手封住了门户。
淡淡烛光下,浓郁的气机充斥着整个洞府。铺满晶石碎屑的木榻上,一金、一黑两个小人儿,犹自吐纳调息,忙着行功修炼。
如今无暇修炼,也只能让两具元神分身代劳。而诸多的烦忧,以及突如其来的变数,唯有他本人亲自面对。
无咎挥袖轻拂,就地坐下,回想着方才的遭遇,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之前在客栈门前遇到的女子,正是淼儿。记得清楚,那个女子,被吴昊带走了,之后双双下落不明。而事过多日,她却独自出现在木黎城。
吴昊对她甚为痴迷,怎会弃之不顾?
而她却躲躲闪闪,分明另有隐瞒啊。
哦,之前出门的时候,恰见虞山的神色鬼祟,当时感到困惑,如今已不难猜测。那个家伙,显然已找到了淼儿。
而淼儿清楚知道吴昊的底细,若是与虞山禀明实情,古羌、古卫两家,必将势同水火。再有假设,吴昊泄露口风,而就此宣扬出去,他无咎的大名,以及鬼妖二族的来历,均将大白于天下。随即各家围剿,玉神殿高人降临……
无咎想到此处,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好像已看到他与兄弟们,惨遭追杀的场景。而即便是万圣子,都被原界修士逼得走投无路。他与兄弟们的下场,仿佛已劫数注定。
吴昊啊、吴昊,此番被你害苦了!你将那女子带走也就罢了,怎会又出乱子呢……
而两人缘何分开,吴昊他人在何处,淼儿是否高密,等等,皆无从知晓。至于接下来又将怎样,难道唯有听天由命?
不,本先生遇到麻烦,从不会心存侥幸,也不会茫然等待!
无咎坐在地上,两眼闪烁。少顷,他翻手拿出魔剑。而他斟酌之际,又心神一动。与之瞬间,一个纳物戒子落在面前。继而神识职中,传来熟悉的怒吼声
“小子,此乃十万块五色石,乃是妖族的买命钱,快快放我出去……”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卿卿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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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府内。
木榻上的晶石碎屑,又厚了一层。两个小人儿,依然笼罩在浓郁的气机中而苦修不辍。金色的元神分身,便是无二,已修至飞仙四层的境界;黑色的无三,则呈现出飞仙五层的修为。
无咎没有打扰两具元神分身的修炼,兀自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枚玉简,默默的苦思冥想。
比起无二、无三,他倒是进境缓慢。而比起常人,却也不慢。数十年间,他的修为大起大落,直至如今的飞仙八层,即便称之为逆天也不为过。亦正因如此,由五色石的强行堆积的修为,难免使得根基不稳。境界感悟,也稍稍滞后。故而,有意无意间,他似乎变得多愁善感,或许只为更多的感悟天地、自我。
而即便是分身有术,也常常觉得时辰不够用。
他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远离纷扰,静静的回顾过往,然后沉下心来,研读、参悟功法,然后去芜存菁,或能寻求仙道真谛,而抵达更高的一个境界。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然置身于洪流之中,根本不容后退、也不容躲避,唯有在滔滔的浪潮中拼命挣扎……
无咎从静坐中睁开了双眼,看向手中的玉简。
玉简之中,拓印着一篇功法,或一套阵法,名曰:乾坤万里搬运术。他嫌着拗口,称之为搬运术。
这套阵法,源自于卫家的传承,初次见识之后,便让他眼馋不已。于是他连蒙带骗,终于如愿。当然,也得益于卫令的为人厚道。而阵法到手之后,他便日夜琢磨。多日之后,总算有所收获。
所谓的搬运术,乃是卫家的不传之秘。其独到之处,着实非同寻常。
仅仅使用数块、或十数块灵石,布设法阵,便可将人传送至任意一处。倘若以五色石布阵,最远传送至十万里之外。其威力效用,堪比传送阵。却又不用阵石,无需阵法接应。如此搬运术,远比传送阵法更加神奇。
不过,想要搬运传送自如,务必要将各地的地理地貌谙熟于胸。而谙熟,并非简单的熟记,而是将地理地貌,加以经纬标注,并由天干地支,区分各地的不同。由此衍化变数,何止万千。倘若没有强大的神识,与缜密的计算,想要随心所欲的施展法门,根本无从提起。
无咎忖思片刻,手上的功法玉简,换成了一枚图简,随即又摇了摇头。
卢洲原界的地域之广袤,远远超出卢洲本土。若是将其加注经纬划分,并尽数记下,谈何容易。却不妨就近尝试,从小的地方着手。譬如,木黎城……
“砰、砰”
“老弟,今日动身!”
无咎尚自查看图简,有人叩门呼唤。
今日动身,前往千荒泽?
不知不觉,已过了十日。
无咎收了玉简,站起身来,拂袖一卷,清风盘旋。尚在榻上修炼的两个小人儿,瞬间没了踪影。厚厚的晶石碎屑,也随之卷落在地。然后又是抬手一挥,洞门开启。他抬脚走向门外,竟是客栈的伙计在躬身相迎。他顿作恍然,递出手中的禁牌。伙计接了禁牌,转身跑开。他则是迈开脚步,循着竹林小径往前走去。
随其脚步摇晃,一袭青衫洒脱随风。或是寓意云霄之外,原界的修士多半喜欢青色。他的这身长衫,也是如此,却来自卫家,算是家族弟子的服饰。尤其是袖口上的水纹标记,很是精美。再加上他相貌清秀,头顶玉冠,个头挺拔,更添几分出尘的气度。
恰是拂晓时分,晨曦初现。淡淡的雾霭中,竹林微微摇曳。
无咎吹着晨风,踱步缓慢。他似乎颇为贪恋这短暂的清净,与难得的片刻悠闲。
“公孙老弟……”
“公孙道友……”
“先生……”
晨色朦胧的庭院中,早已站满了人。其中不仅有卫令、韦尚,与广山等兄弟们,也有鲁家的鲁仲尼、鲁仲子;毋良子与毋家的四位地仙弟子,以及羌家的一群人影。
当然,还有另外一人,齐桓,却背着双手、昂着脑袋,好像冲着天空说话,淡淡出声道
“人数齐了?”
“齐兄,四家弟子,共计三十一位,已悉数集结!”
“四家尽在此处,一个不少……”
“还请齐家主吩咐……”
“还请齐道友关照……”
回话的是羌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卫令与鲁仲尼、毋良子,则是随声附和。事已至此,谁也不愿得罪齐桓。彼此和睦相处,有益无害。何况对方的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丰家呢。
“嗯!”
齐桓依旧是昂着头,神态矜持,鼻子里回应一声,淡漠道:“既然丰前辈命我管辖诸位,有话不得不说。此去千荒泽,凶险莫测。各家务必听从调遣,如若不然,逃走了贼人,只怕没谁担当得起!”言罢,不待回应,他径自转身往外走去,又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启程!”
“呸,这人怎会如此德行!”
人群中,韦尚禁不住暗啐一口。
“嘿,人家是丰前辈的大侄子,就问你怕不怕……”
无咎笑了笑,跟着调侃了一句。
“慎言,动身吧!”
卫令连忙摆了摆手,使个眼色,带头往外走去。韦尚与广山等兄弟们,紧随其后。无咎则是留在原地,并伸手摘取一片竹叶而流连不舍的模样。鲁家、毋家,相继动身。紧接着又是羌家,亦循着小径奔向院外。
不过,如今的羌家,不再是曾经的八人,而是多了一位女子。
转瞬之间,羌夷、阜全、姜趼子擦肩而过。随即一位女子,到了他的身后。
无咎突然转身,欣喜道:“淼儿姑娘,多日不见……”
而他话刚出口,有人抢先一步挡在面前
“公孙,你干什么?”
虞山,似乎早有防备,一边挺身阻拦,一边出声叱呵。而淼儿则是低头躲闪,匆匆而去。
“没干什么呀!”
无咎看着淼儿的背影,无奈道:“多日不见淼儿,甚为挂念,本想摘花相送,奈何只有竹叶一片……”
“住口!”
虞山看着某人手中的竹叶,忍无可忍,低声叱道:“淼儿乃是本人道侣,不容轻薄!”
“嗯嗯,她迟迟未归,去了何处……”
“与你无关!”
虞山挥袖一甩,转身离开。
无咎耸耸肩头,跟着往前,随手丢了竹叶,自言自语道:“竹叶四季青,且求一世情,卿卿何所弃,卿卿何独行……”
竹叶随风飘摇,默默跌落草丛。
转瞬之间,出了院子。而街道之上,另外等候着一群修士。浅而易见,那是齐家的弟子。双方聚到一处,循着街道往东。不消片刻,关闭的城门“嘎吱吱”开启。就此抵达城外,四头大鸟腾空而起。
此番提前赶往千荒泽的共有五家弟子,四十六人,分别驾乘着飞行法器。齐家、羌家、卫家,各自成行;而鲁家与毋家,则同乘一头大鸟。恰逢一轮旭日东升,璀璨的霞光照耀万里……
日升日落,暮色降临。
斗转星移,长夜过去。
四头大鸟,依然高高的飞在云端之上。
青鹏,乃是卫家的飞行法器,由卫令本人驱使。而他打出一道法诀之后,忍不住转过身来。
“老弟,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千荒泽,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的老弟,就坐在他的面前,而自从启程之后,便闭着双眼一声不吭。倒是韦尚与广山等十二位汉子,各自抱着个空酒坛子不撒手,犹在说着闲话,回味着仟岁老酒的不同。
“吴昊下落不明,淼儿又举止异常。我怕……”
“卫兄……”
卫令的话音未落,无咎睁开双眼。他正要接着说话,却吵嚷声四起
“先生,再来一坛仟岁酒……”
“这酒不差啊,尚可饮得……”
“尚未品出滋味……”
“嗯嗯……”
“没了,闭嘴!”
卫令瞠目无语。
公孙家的子弟,如此率性不羁。而公孙先生的回绝,也同样的随意。
“卫兄,你怕什么?”
无咎看向卫令。
“哦,事出反常,必有妖异。我担心吴昊兄弟的安危……”
卫令面带忧色。
“你是说淼儿害了吴昊?”
“吴昊对那女子,情深意长,数十年初心不改啊,又怎会放她独自返回。而那女子,或已情断义绝,为了摆脱纠缠,即便是孤注一掷也未可知。尤其我从你口中得知,吴昊的修为大跌。他毫无防备之下,只怕是暗箭难防啊!”
卫令乃是过来人,深谙男女之情。故而,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不会吧……”
无咎虽也有所猜疑,却依然心存侥幸。那个淼儿,固然水性杨花,尚不至于心肠歹毒,而加害待她真诚的吴昊。试问,怎么下得去手呢?
“唉!”
卫令摇头叹息一声,道:“人心叵测啊,纵使女子,她也是人,老弟莫要为她美貌迷惑!”
“我……”
无咎尴尬咧嘴,又无从辩解。
论起美貌,他的灵儿才是人间仙子,天地间精灵。那个淼儿,差远了。
“而依照常理,淼儿失踪之后,再次参与此行,必然要禀明实情。如今不管是羌夷,还是虞山,皆佯作无事,更加表明了已获悉真相。之所以竭力隐瞒,或对我不利……”
自从见到淼儿现身,卫令便心绪不定。若被羌夷知晓他卫家私藏了吴昊,并再次拐走了羌家弟子,两家的仇恨再难消解,后果真的不堪想象。而羌家却隐忍不发,更加让他焦虑。何况还有一个齐桓,似乎也偏向羌家。此前住在木黎城,倒也不怕意外。如今赶往千荒泽,则吉凶未卜。他所能指望的,唯有他的公孙老弟。
“依卫兄所言,吴昊已然遭难?”
“嗯……”
“哼,卫兄,请你杀了那个女子,替吴昊报仇!”
“我岂能出手……”
“总不能让吴昊冤死吧?”
“哎呀、老弟,报仇一事,来日再说。防备羌家,才是关键……”
“无妨!”
“你有对策?”
“没有……”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忘了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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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有大鸟从天而降。
片刻之后,一片山丘上,多了四十多道人影,正是来自木黎城的家族修士。不外乎羌、卫、毋、鲁家的子弟,以齐家的十五人。
无咎与兄弟们,抬眼张望。
据悉,此地已临近千荒泽。
但见远处的暮色之中,水泊成片,雾气笼罩,一时看不到尽头;大大小小的山丘、荒岭,或岛屿,如同一头头怪兽盘踞各处,显得有些诡异且又神秘。
“嗯,又是荒山野岭,又是水泊沼泽。所谓的千荒泽,倒也名如其实啊!”
无咎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出声问道:“卫兄,眼下是何光景?”
“己未的六月初……”
卫令站在人群中,拈着胡须,神态凝重,随声敷衍。而他突然有些好奇,或是关切
“老弟,缘何有此一问?”
“我这人记性差,唯恐忘了年月,忘了回家……”
在卫令的眼里,这位公孙先生虽然境界不俗,而说起话来总是神神叨叨,令人难以捉摸。
“已多久不曾回家?”
“数十年了吧……”
无咎看向远方,话语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沧桑。
“你外出游历,竟然如此之久?”
“天涯之短,也不过回首一瞬!”
“老弟,你话语中尽是玄机,便是我这把年纪,亦难以参悟!”
“嘿,闲聊而已……”
无咎转过身来,嘴角含笑的模样一如往常。
卫令则是摇了摇头,稍感失望道:“老弟,你当真没有对策……”
便于两人闲聊之际,有人扬声道:“各家就地候命,待我拜见了海元子与谷百玄两位前辈之后,再行计较!”
是齐桓,带着他族中的两位弟子,离开了山丘,奔着远处飞去。许是雾气遮挡的缘故,三人渐渐失去了踪影。
此时,暮色渐沉。
所在的山丘,虽然乱石遍布,却有数里方圆,各家就此歇息,倒也互不妨碍。
无咎与卫令、韦尚,以及广山等兄弟们,也找了石头坐下。然后他摸出一枚图简,趁机查看相关的讯息。
据图简所示,千荒泽,与上原谷相仿,同为上古遗迹。其万里方圆之内,禁制遍布,凶险重重,幻境无数。而四周又与湖泊相连,看似无遮无拦,一旦陷入困境,则天地迥异而极难脱身。至于其中的虚实,则不甚了了。有关鬼族的情形,更是无从得知……
无咎收起图简,摸出他的白玉酒壶。
而兄弟们嗅到了酒香,顿时直勾勾看来,一个个两眼热望,使人有些无所适从。
“哼!”
无咎却哼了一声,起身便走,还不忘摇晃着酒壶,得意道:“为免诸位眼馋,本先生暂且躲开了!”
卫令暗暗摇头。
那位公孙老弟,性情古怪,散漫随意,全无高人的觉悟。而他族中的弟子,与他颇为亲近、且敬畏有加。不过,他又借口去往何处……
夜色降临,繁星闪烁。
无咎在乱石间闲逛,并不时的举起酒壶小呷一口。而山丘的四周,不是沼泽,便是荒岭,何况黑暗笼罩,根本无处可去。他走走停停,身影消失在乱石堆中。继而又冒出来,奔着山丘顶上走去。
山坡上的平坦处,鲁仲尼、鲁仲子,以及毋良子,各自静坐歇息。
“两位鲁兄……”
“公孙道友……”
“毋兄……”
“呵呵……”
无咎与三人相熟,也不见外,打着招呼,径自走开。转瞬之间,到了山丘顶上。人在高处,就此远望。却见黑暗茫茫,神识阻碍。随即一阵风儿吹来,竟透着隐约的血腥。他微微皱眉,挥了挥袖子,低头一瞥,就势往下走去。
山丘的这一侧,另有两家修士,彼此相隔十余丈,各自围坐一起。
无咎从两家之间,慢慢穿过,左右张望,面带微笑。
突然一位老者跳起,带着惯有的蛮横,与火爆的脾气,出声叱问道:“公孙前辈,有何贵干?”
是齐家的地仙弟子,曾与上原谷的云水涧打过交道,却也因而结怨。当时不知称谓,后来方知,他叫齐香子,很香艳的一个道号。
无咎撇了撇嘴角,答道:“本人闲逛罢了!”
“既然如此,请去别处闲逛。齐家弟子歇息之地,不容外人相扰!”
齐香子依然话语生硬,神色戒备。
无咎翻着双眼,后退几步躲开。恰见羌家的一群人影就在面前,他举起酒壶示意
“羌兄……”
羌夷与他族中的八位修士,聚在一处,却并未闭目养神,而是留意着某人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对方终于不怀好意的凑了过来。
“嗯!”
羌夷点头敷衍,神情冷漠。
无咎饮了口酒,眼光闪烁。
淼儿,便坐在羌家的人群中,低垂着头,可见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而她旁边的虞山,则阴沉出声道:“公孙,请勿纠缠淼儿!”
“咦,何出此言?”
无咎反问一句,趁机道:“虞山,你与之前判若两人啊,那位淼儿姑娘,究竟出了何事,能否分说一二?”
“哼!”
虞山冷脸相对,根本不予理会。
无咎落个无趣,只得作罢。而他尚未离去,三道人影穿过夜色而来。
竟是齐桓与两个齐家的弟子,去而复返。转瞬之间,三人落地。紧接着傲慢的话语声,在黑暗中响起
“齐某已拜见了两位前辈,据悉,三十余家的近五百多位仙道同仁,已围困千荒泽多日,奈何虚实不明,至今未敢轻举妄动。故而,在齐某的提议之下,两位前辈答应,由我寻觅敌踪,以便各家随后接应。诸位,随我即刻启程……”
齐桓,或许是立功心切,竟然要深入千荒泽,只为寻觅贼人的下落。
齐家与羌家的弟子并无异议,纷纷起身。
鲁家与毋家的众人,跟着聚集而来,却颇感费解,出声质疑
“齐家主,只怕不妥……”
“你我仅有四十多人,岂敢孤军深入……”
卫令也从歇息的地方走了过来,附和道:“是啊,还望齐家主,三思而后行……”
而齐桓却不容置喙道:“此去看似凶险,实则不然。一旦发现敌踪,及时躲开,传递消息,便是大功一件。届时不用你我动手,自有各家围剿贼人!”见卫令、鲁仲尼与毋良子没有吭声,他又道:“上原谷缘何死伤惨重?混乱所致。倘若不能单独行事,难免池鱼之殃!”
这家伙虽然骄横跋扈,而口才不错,如其所说,计策倒也高明。
而话到此处,他抬手一挥
“趁着天色,即刻动身。谁敢不从,后果自负!”
谁敢不从呢,齐桓本人倒也罢了,他背后的姑丈,着实得罪不起。
卫令与鲁仲尼、毋良子,皆不愿多事,举手应道:“便依齐家主所言!”
无咎依然站在原地,自始至终没有吭声。见各家达成一致,他转身往回走去。他要与兄弟们汇合,再一起前往千荒泽。而刚刚挪步,一道女子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带着恐惧的神情而尖声叫道
“你杀我师弟……”
异变突起。
山丘上的所有人,皆齐齐看向无咎。而无咎更是僵立当场,目瞪口呆。
淼儿。这个动辄含羞,相貌秀丽,水一样的女子。即便屡次试探,她也不肯多说一句话,而此时此刻,竟然一反常态,疯了一般大叫
“公孙先生,你缘何杀了我的两位师弟……”
羌夷、虞山、阜全、姜趼子,以及四位羌家弟子,似乎早已等待多时,随声蹿起而“呼啦”散开,已然将某人困在当间。
而淼儿,依然在尖叫不停
“诸位前辈、诸位道友,正是此人,指使他族中弟子吴管事,胁迫于我而欲行不轨,恰被我两位师弟撞见,他便杀人灭口……”
许是过于悲怆,或是惊惧,那女子双眸噙泪,连连后退,摇摇欲坠。虞山趁机将其搀扶一旁,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转而飞剑在手,怒道:“公孙,你死有余辜……”
与此同时,尚在远处观望的韦尚,与广山等兄弟们,见势不妙,急忙飞身扑了过来
“谁敢动我家先生,找死……”
羌夷早有戒备,急声道:“齐家主,卫家的公孙先生杀我弟子,请你主持公道。鲁道友、毋道友,此事关乎家族存亡,关乎你我生死,两位切莫袖手旁观……”他话音未落,便听齐桓哼道:“哼,谁敢放肆!”
齐家的十多位仙道高手,随声离地蹿起。
与之瞬间,韦尚带着兄弟们扑到近前。双方迎头相遇,一场混战即将爆发。
便在这危急关头,却听有人淡淡出声
“韦尚,住手!”
韦尚带着兄弟们,强行收住去势。十三位壮汉,横成一排,或杵在地上,或站在石头上,犹自高举铁棒、铁斧、长刀、飞剑。彪悍的杀气,所向无畏。
两、三丈外,齐家的两位飞仙与十多位地仙迎面对峙。再去丈余远,便是羌家的九人,与陷入重围的无咎。除此之外,鲁仲尼、鲁仲子,与毋家的无人,竟也参与对峙。唯独齐桓与卫令,置身事外,却一个面带冷笑,一个神色焦急而又不知所措。
“齐家主,羌兄,诸位道友,有话好说,莫伤和气……”
“卫令,此事或许与你无关呢!”
“怎会无关,公孙是我卫家弟子……”
“他若刻意隐瞒,你岂不也深受其害?”
“这个……”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老吴现身
夜色中。
山丘上。
一群曾经的伙伴,突然变成了敌我双方,并相互对峙,剑拔弩张。
无咎,依然身陷重围。
卫令本想制止,而没说两句,又愣在一旁,沉默不语。
齐桓,则是抬脚跳上一块石头,居高临下,冷笑出声
“呵呵,公孙,我早知你品性恶劣,如何?快快将你杀害羌家弟子,诱骗欺凌淼儿姑娘的无耻行径给我如实道来,以便我公正发落!”话到此处,他睥睨四方,凛然又道:“即将前往千荒泽,非同小可啊。我绝不容忍,居心叵测之徒从中作祟,更不容忍,祸乱南阳界的小人存在。哪怕他是飞仙,我南阳各家,亦将同仇敌忾,共同杀之、灭之!”
他俨然成了正义的化身,一位嫉恶如仇的高人。
与其看来,齐家、羌家、鲁家、毋家,共有十位飞仙,近二十位地仙,如此强大的阵势,足以慑服任何一家修仙家族。也果不其然,卫令被迫退却。那个公孙先生,孤掌难鸣,仅有一群莽汉相助,他还敢反抗不成?
“嘿!”
无咎没有反抗,也不会反抗。否则他不会站在原地,而任由羌家的围困。他见韦尚与兄弟们没有莽撞,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不紧不慢道:“说我杀人,总该有真凭实据吧。如若不然,便是恶意挑起家族纷争。恰逢围剿贼人之际,诸位蓄意作乱,居心何在呢……”
而他话没说完,便被强行打断
“住口!”
只见虞山面带怒容,叱道:“你杀害羌家弟子,为淼儿亲眼所见。你家的吴管事,也同时下落不明。如此真凭实据,岂容狡辩……”
“哦,依你说来,起因在于吴管事了?”
“那是当然,除非吴管事他人在此处……”
“吴管事失踪了啊,你让我如何找他……”
“哼,既然如此,淼儿便是唯一的人证。你认罪吧,废了修为,接受惩处,以告慰我羌家蒙难的弟子!否则齐家主在此,由他主持公道,我南阳界,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嗯,维护南阳安定,本人责无旁贷!”
齐桓颔首回应,话语中透着果断坚决。混乱的场面,已被他把控。某人的生死,也攥在他的手中。由此可见,他威望与名声,智谋与手段,已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难道不是吗?
无咎似乎无言以对,环顾四周。
羌夷、阜全、姜趼子等羌家弟子,依旧是严阵以待。淼儿站在虞山的身旁,不再低头躲闪,而那张俏丽的脸,却显得颇为陌生;虞山则是满脸的怨恨,而怨恨之中又透着杀意;鲁仲尼、鲁仲子与毋良子,也没了曾经的友好,在关键时刻,与羌家站在一起;而齐家弟子,在两个飞仙前辈的带领下,迎面挡住了韦尚等兄弟们,与其说是主持公道,不如说是借机报复。
唯有卫令,独自站在十余丈外,似乎置身事外,却又神色迟疑、挣扎……
众人的神情举止,一一落在无咎的眼里。
无咎抽搐嘴角,耸耸肩头,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他的模样,像是举手认输。而他的话语声,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老吴,出来吧!”
与之瞬间,山丘的边缘地带,一片乱石堆中,冒出一道人影。是位老者,须发灰白,满脸皱纹,相貌敦厚,地仙九层的修为,还穿着卫家弟子的服饰。他现出身形,不作耽搁,转瞬到了三十丈外,并拱起双手而恭恭敬敬道:“先生,唤我何事?”
卫令看得清楚,失声道:“吴……吴管事……”
而不仅是他意外,在场的所有人皆错愕不已。尤其是人群中的淼儿,难以置信道:“他……他……”
齐桓犹自居高临下,只等看着某人遭殃。谁敢与齐家为敌,便要自找晦气。如何?不用他本人出手,便已让对方遭到了沉痛的打击。不过,掌控的态势,似乎有变。他冲着突如其来的老者凝神打量,厉声叱道
“你是何人?”
老者尚未答话,有人抢着答道:“吴管事,他是公孙门下的吴管事,也算是我卫家弟子,而他……”
是卫令,以他的谨慎,绝不会惹是生非,也不会得罪任何一个家族。哪怕是淼儿现身,他还心存侥幸,只想着息事宁人。谁料那个女人,突然跳出来指证公孙老弟,顿时让他心头冰凉而暗暗绝望。证据确凿啊,老弟已是在劫难逃。至于卫家,亦将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之中。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羌家故意将他抛开,只对公孙下手。难道羌家也不愿彻底撕破脸皮,或其中另有隐情?
故而,他话刚出口,欲言又止。
不过,那个老者,个头像貌,神态举止,以及修为,均与失踪的吴管事没有分别啊!
齐桓却不管不顾,继续叱问
“吴管事?他不是失踪了吗,你确定便是此人,又缘何躲在暗处,所欲何为?”
老者,或吴管事,并不理会齐桓,而是看向人群中的无咎,沉默寡言的模样一如从前。
“嘿,韦尚、广山,大声点,那人是谁?”
无咎突然吆喝了一声,瞬即得到响应
“吴管事!”
韦尚与广山,嗓门洪亮,异口同声,“吴管事”三个字响彻当场。
无咎微微一笑,继续喊道:“羌兄,虞山,两位应该认得我家的管事吧?”
羌夷与虞山,面面相觑。
一位修仙家族的管事弟子,谁会留意呢,此时两者看着倒也一样,却无从分辨真假。
而无咎依然没有作罢,扬声又道:“至于吴管事为何躲在暗处,另有缘故……”他话语一顿,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羌夷忙道:“站住!”
十余丈外的石头上,齐桓则紧逼不放
“是何缘故,速速讲来!”
无咎缓缓站定,一边打量着虞山身旁的淼儿,一边清冷出声道:“便是这位淼儿,因吴管事与她接近,她便嫁祸于吴管事,说他企图非礼。吴管事生性胆小,又不近女色,只得忍气吞声,远远躲开。而本以为他擅长隐身术,又有族中弟子遮掩,便可远离是非,怎奈淼儿姑娘依然不依不饶啊!”
淼儿犹自盯着那个自称吴管事的老者,脸色变幻不停。
无咎哼了声,抬手一指
“淼儿姑娘,我且问你。既然吴管事窥觑美色、胁迫于你,你又岂能轻易脱身,并寻至木黎城呢?而你此前声称,他已畏罪远逃。如今他便在此处,敢否与他对质?”
“他……”
淼儿张口结舌,欲辩无言,急道:“他不是……”
“哦,他当然不是你眼中的好色之徒!”
“我……”
淼儿脸色潮红,胸口起伏。
而无咎既然反击,便不容对方争辩,他挥袖一甩,咄咄逼人道:“你一个女子,自恃美色,却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冤屈了吴管事也就罢了,却又污蔑本先生杀人。如此蓄意挑起家族纷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虞山忍耐不住,出声道:“淼儿她并非如此……”
“淼儿或许并非如此,难道是你虞山在背后指使?”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我也没有杀害羌家弟子呢,你与你的淼儿,缘何嫁祸于我,当本先生与卫家好欺不成?”
“这个……”
“够了!”
无咎摆了摆手,昂起下巴,面罩寒意,冷冷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也不能与一个女子,一个小辈计较。不过,还请齐家主,羌兄,还我一个公道,还卫家一个公道!”
他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卫令,突然高举双手,愤然出声
“没错,一定要还我卫家公道,如若不然,我便找到几位前辈讨要说法。正当围剿贼人的关头,诸位害我卫家,挑起内斗,居心何在?”
毋良子与鲁仲尼、鲁仲子换个眼色,彼此之间倒也默契,转身往后退去,显然不再参与纷争。
羌家的弟子,也就是淼儿说谎了。她先是声称吴管事胁迫于她,接着指证公孙先生杀人灭口。倘若吴管事死无对证,倒也罢了。谁料吴管事出现之际,她竟然慌乱无措。由此不难猜测,羌家与齐家,与公孙有仇,故而联手设计。而公孙先生,也早有防备。于是双方尔虞我诈,倒也悬念迭起。却不该牵连他人啊,如此很没道理。
“羌夷……”
齐桓站在石头上,左右张望,已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而是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怎会这样……?”
羌夷看向淼儿,又看向虞山。
而淼儿与虞山,虽然神色各异,却同样的窘迫不安,也一时无言相对。
不用多想,连续的状况,已远远出乎设想,也使得各方措手不及。
羌夷摇了摇头,无奈道:“族中晚辈遭遇惊吓,言语失当,来日惩处不晚,齐家主……”
齐桓却连连摆手,道:“此事与我无关!”
与韦尚、广山对峙的齐家弟子们心领神会,纷纷退后。
羌夷闷哼一声,转而面向无咎,黑着脸躬身一礼,又冲着人群外的卫令举手致歉
“公孙,卫老弟,弄清是非便好,莫与小辈一般见识!”
无咎甩起下巴,嘴角一撇
“说得轻巧,差点乱刃分尸,若我死了,找谁说理去……”
羌夷稍作沉默,摸出一个戒子扔了出去。
“两万五色石,权当赔礼!”
远处的卫令悄悄松了口气,趁机道:“老弟,都是南阳的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无咎接过戒子,稍作掂量,不情不愿道:“我听卫兄的,暂且罢了。不过……”他瞪起双眼,凶狠道:“再有下回,我真要杀人灭口了!”
淼儿的心思纷乱,犹自惶恐不安,恰见某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她脚下一软而差点摔倒。
虞山又急又气,不敢多言。
齐桓早已是满脸的不耐烦,踏空飞起
“前往千荒泽……”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为之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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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一行数十人踏空而行。
离开山丘,往南飞了百余里。有几道修士现身,应该看守千荒泽的家族弟子。双方打着招呼,道明了原委。然后一方散去,一方继续往前。
又去了百余里。
渐渐的雾气浓重,水泊遍地,神识受阻,方向不明。
齐桓虽然自命不凡,生性多疑,却修为高强,且不失谨慎。他不敢莽撞,挥手示意。一道道人影,就此往下落去。
置身所在,乃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土丘。四周则是草甸与沼泽、水泊,飘荡的雾气中散发着腐烂的血腥气味。
“诸位”
齐桓站在土丘的高处,以法力催动话语声说道:“此处,已是千荒泽。奈何虚实不明,方向不清。且野草、水泊,以及雾气,均含有侵蚀法力的剧毒!而除此之外,据说还有禁制幻境与上古猛兽!”
众人东张西望,各自神色凝重。
鲁仲尼、鲁仲子与毋良子,则是四处查看,又窃窃私语,然后出声提议道
“齐家主……”
“行到此处,神识已然受阻,而修为神通,也不及往日的自如……”
“不便莽撞冒进,待天明行事……”
三家的高人,也是头一回来到千荒泽,见四方黑暗而情形莫测,不免多了几分小心。
“两日后,丰亨子与各家高人,便将赶至此处,你我耽搁不起啊!”
齐桓似乎不再那么专横,分说一句,又以诚恳的口吻,大度道:“而既然三位道友说了,且稍事歇息。由我先行探路,回头再行计较!”话音未落,他带着族中的两位弟子踏空而去。
钟家的老兄弟俩与毋良子,只得作罢。
所在的草甸,长满了野草,高低不平。各家弟子,或挥剑劈砍,或四下寻觅,各找地方歇息。
韦尚与广山,抢先占据了一块平坦的草地。
无咎跟着兄弟们走了过去,而没走几步,他回头一瞥,抬手召唤
“老吴……吴管事……”
吴管事,犹自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着,竟然没有察觉。
“咦,我说老吴,喊你呢,聋了不成?”
无咎再次出声,更像是一种训斥。
“嗯……”
吴管事像是突然惊醒,抬脚走了过来,而他深邃的眼光中,似乎透着隐隐的怒意。
无咎的嘴角一撇,改为传音
“老妖物,你如今是我门下的管事弟子,而非妖族的祖师,快快扔了你的高人派头。如若不然,你我都得倒霉!”
吴管事顿时低下脑袋,变成忠厚老实的模样,而传音回应中,怨气不减
“哼,依你便是……”
柔软的草地,六、七丈的方圆,稍稍拥挤,却也容得下十多人的歇息。
无咎就地坐下,抬起头来。
繁星漫天,夜色无边。而便是如此静谧的夜色之下,却遍地荒凉,雾气弥漫,腥臭难闻,平添几分诡异莫测。
“吴管事,这边请……”
卫令坐在无咎的身旁,没忘留意吴管事的一举一动。而无论是寒暄,或主动示好,对方均不理会,便好像从来不认识他。果不其然,那位老者躲在丈余远外,独守一处,依旧是沉默寡言。
卫令终于忍耐不住,传音道:“公孙老弟,他不是吴昊……”
“嗯!”
“他……他是何人?”
“吴管事啊!”
“哎呀,老弟,我知道你怪我袖手旁观,而彼时彼刻,为兄也是无奈。你惹事之后,大可一走了之,我微澜湖却搬不走,我要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卫兄,我并未怪你!”
“那你为何瞒我,他分明不是吴昊!”
“我也没说他是吴昊……”
“他是……”
“吴管事,当然喽,背地里,你也可以称呼他为万管事!”
“老弟呀,莫卖关子……”
无咎回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卫令。见对方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他微微笑道
“吴昊为了返回微澜湖,便乔装易容,成了吴管事。而真正的管事,只能躲在暗处。也幸亏我留此后手,如若不然……”
“哦……而你也该早说,我差点急死……”
“机事不密,则害成。不容我说,卫兄也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当然明白……”
卫令的脸上露出笑容,连连庆幸不已。
此前,淼儿突然指证公孙杀人,他便已慌乱无措。他知道恩怨的起因,也知道最终的后果。而正当他绝望之际,最为关键的人物,也就是吴管事,竟然现身了,顿时逆转形势,也使得一场劫难消弭无形。而他并非三岁小儿,虚惊一场过后,便满腹的疑惑。此时得到解答,终于让他恍然释怀。
原来公孙老弟将他的管事弟子藏在暗处,如此不仅便于吴昊的冒名顶替,也便于传递消息、或应付不测。此举着实高明啊,不过,那位吴昊兄弟,他去了哪里?
“老弟,你说吴昊兄弟……”
二、三十丈外的一堆人群,便是羌家子弟所在。可见虞山与淼儿,坐在一起。而两人后背相对,似乎少了几分亲近。
无咎沉默不语,神色中若有所思。
而卫令只管手扶长须,说道:“依我之见,淼儿趁着吴昊没有防备,将其杀害之后,独自逃回木黎城。为免羌家的猜疑,她将所有过错,推到吴管事的身上。而羌夷与虞山,获悉弟子被杀真相,虽然隐忍不发,却暗中告知齐桓,企图借他之手报仇雪恨。于是羌家、齐家,联手设下陷阱。谁料被你抓到破绽,后发制人……”
凶险,往往来的突然,去的莫名,令人措手不及、也无暇多想。而事后方知,一切早有预兆。其间的盘根错节,又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所言甚是!”
无咎点了点头,随声道:“淼儿咬定吴管事的胁迫,由此指证我杀人,却闭口不提吴昊,便是她的破绽所在。使得齐桓、与羌夷的圈套,亦因此多了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否则的话,即使吴管事现身,只怕羌、卫两家,也要纠缠不休!”
“那个女子,缘何不提吴昊呢?莫非旧情未了……”
“若真如此,她怎会如你所说,杀了吴昊?”
“哦,或是怕虞山因情嫉恨,故而刻意隐瞒,反而弄巧成拙……”
“是非究竟,唯有她本人知晓!”
“老弟,你还要找那个女子……”
“不然如何弄清真相?但愿吴昊安然无恙,否则我让她偿命!”
“老弟,不敢莽撞……”
“放心便是,我自有计较。若是替吴昊报仇,亦当由你出手!”
“缘何由我出手……”
“我不杀女人啊……”
夜色,愈发黑暗。天上的繁星,已消失不见。唯有弥漫的雾气,渐渐笼罩四方。
卫令不再出声,趁机歇息。韦尚与广山等兄弟们,也在忙着养精蓄锐。
而无咎依旧是面向夜色,眼光淡远。
对付淼儿的同时,还要对付羌家、鲁家与毋家,并要获取卫令的信任,且不能有丝毫差错。在别人看来,极为不易。而他对来说,倒也不难。反而是齐家的齐桓,让他多了几分戒备。那个家伙,愈发显得古怪……
无咎独自忖思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悄悄盯着他。
吴管事,或万圣子,盘膝而坐,耷拉着眼角,沉默木讷的样子。而眼光之中,怨气依然。
能不怨恨吗?
在他凑出了十万块五色石,并三番两次的请求之下,某人终于答应放他出来,却要他信守两个承诺。
其一,学会几句方言,成为一名原界修士;再乔装易容,变成公孙家的管事弟子。至于方言与易容的模样,由某位先生亲自指导传授。据说来自神洲的易容术,相当的高明。
其二,服从某位先生的管教,听从指令,惟命是从,有甘居晚辈的觉悟。
什么承诺啊,分明要他万圣子,妖族的祖师,心甘情愿成为奴仆的随从。
屈辱!
不过,某人也说了,此举纯属权宜之计,若非出现意外,即使他万圣子跪地恳求,也走不出魔剑,成不了吴管事,更休谈什么晚辈弟子。
此外,某人又安慰,只要离开原界,便还他万圣子与二十四位弟子的自由身。
唉,自由啊,让多少人为之彷徨、为之苟且。
于是乎,深谙取舍之道的万成子,咬牙答应了两个承诺。随即得到一个纳物戒子,与相关的物品。而他的化妖术,便是天下最为高明的易容术,乔装成吴管事的模样,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无非伸直腰背,隐去修为罢了。相信天仙高人,也看不出他的破绽。当他准备周全,静静等待召唤。谁料现身之地,如此荒凉。还有十多位飞仙与成群的地仙,更是让他始料不及……
万圣子悄悄吐出一口闷气,眼光中多几分戒备之色。
那小子也不简单,竟然带着他的一帮兄弟,与原界修士厮混相处,并耍横使诈而丝毫不落下风。而置身此间,要干什么……
万圣子尚自暗暗猜疑,某人似乎知晓他的心思,忽然回头一瞥,传音声响起
“围剿鬼族!”
“啊……”
便于此时,三道人影从远处飞来,尚未临近,便似乎法力受阻而歪歪斜斜落下。与之瞬间,其中的齐桓喊道
“不宜久留,离开此地……”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千荒之泽
一群人影,在黑暗中飞行。
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往何处去,唯有齐桓在头前带路,并不时的出声召唤
“诸位,莫要落下……”
“临近午夜,禁制阻隔,贼人无从防备,正当趁虚而入……”
“越过这片沼泽,便是坦途……”
雾气笼罩之下,根本见不到沼泽,众人只能循着指示的方向,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而弥漫的雾气,愈发浓重;曾经顺畅的法力,亦随之渐渐迟缓而难以自如。
无咎摆了摆手,与卫令、韦尚,广山等兄弟们,以及吴管事,渐渐落在后头。
“公孙老弟,何故迟疑……”
“此地与上原谷的情形相仿,欲速则不达……”
“羌家、鲁家、毋家已然走远,是否追赶……”
“不用!吴管事,跟着我……”
无咎与卫令对话之际,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已然迟滞的法力,顿然失去凭借。他察觉不妙,便要后退。而广山等十二个兄弟,已直直往下坠去。与之瞬间,他也同样身不由己。只觉得风声呼啸,雾气崩乱,水声作响,浪花翻卷……
“扑通、扑通”
落水了。
无咎急忙尝试水行术,神通无用。又驱使法力护体,堪堪可行。强行散开神识,数百丈内倒也看得清楚。他翻手抓出金刀,传音道
“莫要慌乱,相互照应……”
而他已自顾不暇,整个人陷入淤泥之中。他正要试图摆脱,两脚触底,稍稍心安,却发觉淤泥淹没脖颈,只剩下一个脑袋浮在飞扬的泥沙之中。而四周不远处,一截截身子尚在扭动。那是韦尚与广山等兄弟们,皆安然无恙。至于卫令与吴管事,与他一样的狼狈。再远之外,另有一道道人影挣扎。各家的弟子,也未能逃脱此劫。
“齐桓那个家伙,是怎么带的路?”
无咎顾不得猜疑,尝试着挪动脚步。奈何淤泥阻挡,行动艰难。他正要继续挣扎,四周飞扬的泥沙猛然加剧,并有几道诡异的黑影,在淤泥中翻滚着逼近。
他忙传音示意:“韦尚、广山,结阵……”
与之瞬间,四五头黑影蹿出泥沙,直奔这边扑来,竟一个个足有七八丈之长,犹如蛟龙一般的迅猛凶悍。
韦尚与兄弟们应变极快,也得益于身高臂长,且相互间隔不远,随即飞剑、长刀、铁棒、利斧在手而严阵以待。
“古蚺兽,快快躲开……”
卫令挣扎着浮出半截身子,出声示警。而人在水底,深陷淤泥,行动不易,如何躲避。他抓出飞剑,又道:“吴管事,小心……”
所谓的吴管事,似乎不合群,即便此时此刻,依然独自落在十余丈外。
翻卷的泥沙便如乌云奔涌,几道长长的黑影从中飞蹿而出。其中的一头怪物避开人群,直奔某位先生扑来。
而对于无咎来说,古蚺兽,并不陌生,在贺洲、部洲,均有遭遇。而藏在水中的古蚺兽,还是头一回遇见。
无咎的脚尖用力,蹿出淤泥,两手持刀,催动法力。小巧的金刀,霍然爆发出两、三丈的刀芒。黑影恰好扑到近前,他趁势挥刀横斩而去。
“扑、扑”
七八丈长的黑影,顿时变成数截。腥臭的污血伴随着泥沙,瞬即弥漫四周。
又是“砰、砰”闷响,再又几头巨蚺被韦尚与兄弟们击杀。
危情稍稍缓解,四周却好似乌云笼罩而情形不明。
“此地不宜久留……”
卫令趁机传音,又微微一怔
“吴管事……”
吴管事,或万管事,总之是公孙家的弟子,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者,犹自站在十余丈外,不见他有何动作,突然往上蹿起。神识中隐约可见,一头铁甲怪物,从淤泥中冒了出来,数对钢铁般的利爪,紧紧抓着吴管事,显然想要他的性命。而吴管事依然不慌不忙,“砰、砰”几拳砸下,再双脚连踢,凶狠狰狞的怪物竟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他却安然无恙,趁势往前蹿去。
“那是甲螯啊,水下极难对付,竟被他轻易格杀……”
卫令暗暗惊讶,却听公孙老弟在传音
“离开此地……”
卫令急忙手脚并用,随后追赶。
无咎招呼一声,继续挥刀横扫,稍稍借力,蹿出去五、六丈远。却见韦尚、广山等兄弟们,挥舞刀棒利斧,在淤泥中大步往前,横冲直闯的去势一点不慢。
这便是个儿高的好处啊!
而不消片刻,翻腾的泥沙中再次蹿出一头头披着铁甲的怪物。
无咎越过兄弟们,挥刀左右劈砍。而水中的刀芒虽然威力不减,却远远不比往常的迅疾,稍稍闪出空隙,便被几头怪物扑到身边。他正要收起刀芒,就近防御。而凶猛的甲螯,已变成碎片。韦尚带着兄弟们随后而至,铁棒、刀斧齐挥。他趁机开路,继续往前……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哗啦啦”的水响声不绝。
无咎破水而出,踉跄着站稳身形。
置身所在,乃是湖水岸边。雾气凌乱的水面上,相继冒出一道又一道人影,其中不仅有韦尚、广山等兄弟们,也有各家弟子,皆是四下张望而一脸的茫然。
一度黑沉的天光,似乎有所缓转。借助朦胧的夜色看去,可见十余里宽的湖水岸边,乃是大片的沼泽地。数十里外,有山峰峭立。一道幽深的峡谷,从中横穿而过……
“上岸”
卫令急声催促,带头奔向岸边。
无咎拎着金刀,越过齐膝深的泥水,跟着往前走去,却眉头浅锁而神色疑惑。
“哗啦啦”又是一阵水响,十多个汉子也跳上湖岸,而立足未稳,又一个个东倒西歪。
“诸位,此乃沼泽,看似平地,却颇为松软,护体法力不可松懈……”
不用卫令提醒,韦尚已示意兄弟们运转法力。随着团团水雾炸开,众人驱除了身上的水迹,身子变得轻盈,脚下也稳稳当当。而卫令依然惊奇不已,出声道:“吴管事……”
化身为吴管事的万圣子,也到了岸边,而他的大腿上,却夹着一只折断的粗壮螯足,并微微摇晃,还悬挂着粘稠的青色血液。他随意伸手拍打,坚硬的螯足“砰”的稀碎而飞入湖水。而他似乎没有察觉,依然沉默不语。
“公孙老弟……”
卫令暗暗咋舌,禁不住呼唤一声。
公孙老弟的家族,着实古怪。且不说那十二个堪比地仙的猛汉,便是一位家族的管事,竟也这般的粗暴凶狠。
无咎却昂起下巴,示意道:“卫兄,且看”
百余丈外,另有十余道人影抵达岸边。羌家、鲁家、毋家的弟子均在其中,唯独不见齐桓与齐家的弟子。
“咦,齐桓呢,他……他不会丢下你我……”
卫令尚自惊讶,又脸色微变。只见脚下的沼泽,突然上下翻动,显然有异兽藏于地下,或是受到惊扰,而即将现身。他急忙踏空往上,大声喊道:“快走”而尚未离地数丈,又斜斜往下落去。御空难以自如,他只得全力施展轻身术。
韦尚与某人换了个眼色,带着兄弟们紧随其后。
远处的羌家、鲁家、毋家的十多位修士,也纷纷离开岸边,越过沼泽而去。
无咎则是回头一瞥,腾空蹿起。
沉默寡言的吴管事随后跟来,暗中传音
“小子,你被那个齐桓骗了!”
“又该怎样?”
“且去那峡谷看看……”
“嗯……”
便于此时,沼泽的泥浆“砰”的炸开,从中蹿出一头四、五丈长的黑色怪物,竟挥舞四肢而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两人狠狠的咬了过来。
“此乃土甲龙,上古异兽,尚未开化,颇为凶猛……”
“畜生而已,我杀……”
无咎的人在半空,趁着下落之势,双手高举金刀,猛地劈出一记金色的刀芒。却“锵”的震响,土家龙并未如他想象般的劈成两半,唯黑色的鳞甲绽开一道带血的火星,然后翻身坠向沼泽。而那怪物并无大碍,带着满身的泥浆再次反扑。
“咦,这东西皮坚肉厚啊!”
与之瞬间,“砰砰”响声不断,一头又一头土甲龙蹿起,扑向半空中的每一道人影。但见黑影纷乱,泥浆迸溅。偌大的沼泽地,浑如鼎沸一般。
无咎的去势受阻,继续下落。反扑的土甲龙近在咫尺,他不管不顾,暗暗催动法力,再次狠狠一刀劈去。“扑”的一声闷响,怪物的脑袋少了半边。血光闪现之中,他脚尖轻点,稍稍借力,趁势凌空往前飞去,并不忘大喊
“韦尚、广山,不可恋战……”
韦尚与兄弟们,已相继遭遇土甲龙阻挡,被迫坠落沼泽,随即卷入血战之中。随着一声令下,彼此凑到一处,摆开阵势往前,以铁棒刀斧开路,顿时加快了去势。
远处的三家弟子,亦陷入混战,各自奋力拼杀,却不时有人惨叫……
无咎再次往下落去,恰见一头土甲龙蹿起。他高举金刀,便要劈砍。忽见某个管事擦肩而过,抬脚便踢。“砰”的闷响,怪物翻身躲避,竟不敢反抗,其趁势往前而去势如飞。
“啧啧,不愧为妖族的祖师!”
无咎也擅长借力打力的法门,而面对凶猛的土甲龙,以及那利齿獠牙,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谁料万圣子却轻松击败了凶兽,且不显山不露水,让他这位老对手,亦不禁为之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有韦尚与兄弟们的开路,有老妖物的相助,再有无咎的断后,一行十余人渐渐越过了生死沼泽。前方是片荒原,开阔的尽头便是那道峡谷。却见抢先一步抵达的卫令,并未继续往前,而是连连后退,惊慌失措的样子……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起于微末
“卫兄,何事惊慌?”
无咎与兄弟们收住去势,出声询问。
卫令犹在后退,见到众人,便要分说,却又转身张望,神色茫然道
“咦,没了……”
与此同时,羌家、鲁家、毋家的弟子,也相继越过沼泽,摆脱了土甲龙的纠缠,奔着这边聚集而来。而三家原有十六人,如今仅剩十四位。毋家的两位地仙弟子,已葬身于沼泽之中。
“没了?什么没了……”
无咎诧异不解,回头看向来路。
三家的弟子,赶到了近处,各自喘着粗气,显得颇为狼狈。其中唯一的女子,倒是安然无恙。
而那片生死沼泽,已恢复平静。无数凶猛的土甲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浓重的血腥,在夜色之中弥漫。
“奇怪啊,方才……”
卫令犹自困惑不已,抬手指向远处的峡谷。而他话说一半,又凝神不语。
与之瞬间,一阵“嗡嗡”声突如其来。好似骤雨疾落,又似风沙贯耳。密集的响声,竟然让人心神战栗而惶恐莫名。
“哎呀,又来了……”
卫令叫喊一声,惊慌道:“典籍有述,上古金翅毒蠓,吞噬精血法力,但凡出动,便如风沙过境而寸草不生……”
“金翅毒蠓?”
无咎有些糊涂。
也许他翻阅的典籍有限,并未见过相关的记载。他倒是知道蠓虫,一种伸出指头便可捏碎的小虫子。而但凡冠以“上古”两字,似乎都不简单。否则,也不能让卫令如此的恐慌。
无咎循声看去,微微一怔。
只见远处的峡谷之中,忽然飘出一片金色的雾气,在朦胧的夜色之下,显得颇为的诡异。而“嗡嗡”的声响,正是由其而来。
“快走……”
卫令急声示意,转身便走。
不远处三家的弟子,均为原界修士,似乎知道金翅毒蠓的厉害,已然乱成一团。
无咎虽然不明究竟,却也不敢大意,他与韦尚、广山使个眼色,又冲着吴管事摆了摆手,跟着卫令奔向来路。
而众人尚未接近来时的沼泽地,“嗡嗡”声愈来愈响。随之一阵狂风卷着浓重的血腥,便已逼近到了身后。
“哎呀,来不及了……”
卫令失声大喊,抓出一块玉符拍在身上。
无咎回头一瞥,也不禁骇然色变。
只见那诡异的金色雾气,来势极快,转瞬之间,已到了数十丈外。不,并非雾气,而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飞虫,震荡着金色的羽翅,怕不有千万亿兆之数,带着令人作恶的血腥与疯狂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
跑不掉了!
倘若那金翅毒虫,吞噬精血法力,他无咎与韦尚、万圣子,或有保命的法门。而广山与兄弟们虽然堪比地仙高手,却并不擅长各种法术,突然面对如此绝境,又该如何逃脱?一旦护体银甲无用,必然酿成大祸……
无咎的念头急转,不敢迟疑,抬手一挥,强催法力。一块足有七八丈之巨的玉盾霍然而出,直奔袭来的雾气砸去。与之刹那,他趁势跟进,一手抓着玉盾离地蹿起,一手抓出一把火红的剑光而烈焰横卷,并急声断喝
“广山跟随,韦尚、老吴防护两翼,卫兄断后,冲过去!”
“老弟,你岂敢莽撞……”
卫令只想远远逃出此地,又急急停下而顿足大喊。
只见某位先生,高举一块巨大的盾牌冲向前方;广山等十二个汉子紧随其后,韦尚与吴管事则是左右防御。十五人浑然一体,分明就是有进无退的阵势。恰于此时,又见极少出声的吴管事,突然抬手一指,而生硬吐出两字
“齐桓……”
卫令尚自迟疑,神色一凝。
远处的峡谷之中,似有人群晃动,又被扑到眼前的雾气阻挡,旋即再也看不清楚……
卫令恍然大悟,扬声怒道:“齐桓丢下你我,居心叵测……”
眨眼之间,狂风卷着雾气扑面而来。
卫令顾不得揭穿齐桓的阴谋,急忙催动法力,身上顿时笼罩了一层青色的烈焰,转而奔着他的公孙老弟追去。
与此同时,尚自忙乱的羌夷、毋良子也醒悟过来,各自召集族中的弟子,与鲁仲尼、鲁仲子联手自保,并结成阵势冲向前方。
无咎犹自高举玉盾,全力飞奔。
而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白色的玉盾之上,已蒙了一层金色,并发出“嗤嗤”的响声。那是金翅毒蠓,在吞噬玉盾的法力。非但如此,他的左右两侧,也被金色的雾气所环绕,胜不胜数的毒虫,疾风骤雨般狂涌而至。
无咎一边催动法力加持玉盾,一边借助火剑的烈焰灭杀着侵袭的金翅毒蠓。左侧的吴管事,挥拳如风,逼得雾气翻卷,毒虫一时难以靠近;右侧的韦尚,不断祭出符?形成防御;广山与兄弟们,则是结成一个小小的战阵而紧紧跟随。卫令及时赶了过来,双掌祭出真火而全力断后……
而不消片刻,足有丈余厚,七八丈之巨的玉盾,已小了一圈。那白色的光芒,眼看着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在毒蠓的吞噬下,渐渐变薄、变小。
无咎心惊肉跳,只管加持法力。而加持的法力愈多,流逝的法力愈快。他也是无奈,唯有拼命支撑,火剑左劈右砍,脚不沾地而一去十余丈。
又是片刻过去,玉盾只剩下四、五尺厚,三、四丈的方圆。其白色的法力光芒,则被密密麻麻的毒蠓掩盖。而那胜不胜数的小虫子漫过玉盾之后,又如同潮水般的涌向无咎的手掌。或许喘息之间,致命的杀机便将循着手掌,吞没他的手臂,直至他的整个人。
无咎却不敢撒手,兀自抓着玉盾,而他的手臂乃至手掌,已多了一层火光。那是他的真火,元神之火。炽烈的威势,顿时逼得毒蠓往后退缩。而所抓着的玉盾也难以把持,他急声示意
“广山听我号令,随时披甲!”
直至此时,他依然没有让兄弟们披上银甲。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敢孤注一掷。
神识所见,峡谷就在前方。
而即便如此的狂奔急冲,成团的金色雾气依然盘旋环绕不去。韦尚与吴管事、卫令,早已疲于应付。一行十六人被汹涌的毒蠓逼成了一个小圈子,或许下一刻便将拥挤的难以迈开脚步。玉盾更是仅剩下尺余厚、丈余方圆,崩溃在即……
无咎再不敢迟疑,掌心吐力,即将崩溃的玉盾,“呼”的往前砸去。
他趁势高高跃起,沉声喝道
“披甲、战阵!”
随着一声令下,十二个月族的兄弟们,皆身披银甲,左右散开,瞬间将韦尚、吴管事、卫令环绕在战阵之中,然后齐齐挥动铁棒刀斧而全力疾驰。
无咎本人,更是一往无前。
“轰、轰”的符?炸响声中,暴涨数丈的烈焰剑芒横扫四方。与之刹那,雾气破碎,杀机崩乱,十数道人影一头冲入峡谷之中。
不知是运气所致,或禁制使然。冲入峡谷之后,再又狂奔百丈。一度驱之不散的雾气与千万亿兆的毒蠓,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依然不敢大意,继续往前。
又去百余丈远,前后再无异常。
无咎带头落下身形,挥手褪去银甲,收起手中的剑光,轻轻缓了口气。
韦尚、吴管事、卫令,也纷纷止步。
广山与兄弟们,依然披着银甲,却丢了铁棒刀斧,伸手乱拍乱打。而那挥之不去、且沾满全身的毒蠓,已荡然无存。至于星月银甲,所幸并未损伤。
“那小虫子与飞蠹相仿,单个弱小,而千万聚集起来,竟也如此的吓人!”
无咎似乎余悸未消,又自言自语道:“强大者,未必恒久;微末者,也未必消亡……”
“倒也无妨,此地或有禁制,使得毒蠓,难以穿越!”
卫令附和一句,却看向那十二个高大的汉子,以及银光闪闪的盔甲,禁不住赞叹
“公孙老弟,你家的银甲,着实不差,愿否交换?”
“卫兄,我损失的法宝,价值十万块,是否补偿一二?”
“这个……”
广山与兄弟们尚自查看银甲,慌忙褪去收起,然后一个个捡起铁棒刀斧,旋即杀气横溢而神色戒备。
所在的峡谷,百余丈宽,两侧峭壁千仞,使得置身所在,显得颇为幽深狭长,一时竟然看不见尽头。
而便于此时,来时的方向,弥漫的雾气之中,相继冒出一道道人影。
是羌家、鲁家、毋家的弟子,终于摆脱了金翅毒蠓的围困。不过,三家的情形似乎不妙。随即有人 “扑通”倒地,有人“哎呀”呻吟。
无咎与韦尚、吴管事递了个眼色,示意兄弟们就地等候。然后他与卫令,转身迎了过去。
羌夷、阜全、鲁仲尼、毋良子,虽然脚步踉跄,气喘吁吁,却并无大碍。而姜趼子、鲁仲子,则是摔倒在地,满身鲜血,极为凄惨狼狈。
而六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现身……
卫令走到近前,愕然道:“怎会这样?”
无咎则是看向那雾气封锁的来路,微微皱起了眉头。
恰于此时,又有两道人影冲入峡谷。一个男子,抓着一个女子……
无咎顿时舒展眉梢,深表关切道
“是啊,怎会这个样子呢?”
“齐恒,是齐桓害我四家……”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今朝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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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离开木黎城的时候,羌家、鲁家、毋家,共有十六人。而进入千荒泽之后,转眼间剩下八位。其中的姜趼子与鲁仲子,双双遭致重创。地仙弟子,仅有淼儿一人幸存。
围剿贼人来了,而贼人尚未露面,三家已折损过半,怎会这个样子呢?
却根本不用别人提醒,羌夷、鲁仲尼、阜全、毋良子已愤然出声
“齐桓……”
“是他逼迫你我提前踏入千荒泽,又是他执意于夜间赶路……’
“至于他的用意,不用多想。无非欺骗你我,诱引金翅毒蠓,打开这条峡谷的封禁,以便他趁机离去……”
“他如此居心险恶,害得你我死伤惨重,此事不能罢休……”
“而这峡谷,又通向何方……”
“啊……”
“快为两位道友料理伤势……”
“还有淼儿,亦遭轻创……”
卫令拿出两瓶丹药,帮着姜趼子与鲁仲子查看伤势。对方一个衣衫破碎,半条裸露的右腿布满了手指头粗细的血坑,依然流淌着污血,并散发出呛人的腥臭;一个前胸后背,血迹淋淋,凄惨的伤势,更甚三分。可见毒虫撕破了两人的护体法力,并吞噬肌体经脉,若非及时逃脱,只怕性命堪忧。
无咎跟着查看,表达关切。不过,他却奔着另外两人走去
“淼儿姑娘,伤势如何?”
淼儿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秀发凌乱,一只手臂还挂着血迹。察觉某人走近,她不由得身子颤抖。虞山守在一旁,正为她裹扎伤口,急忙站起而挥手叱道:“不关你事,走开”
“嗯嗯,走开便是!”
无咎自讨没趣,转身后退,而离去之时,他不忘丢下深深一瞥。淼儿还了他一个惊慌的眼神,旋即又低头躲闪。见羌夷、卫令等人犹在忙碌,他摇摇晃晃奔着兄弟们走去。
韦尚、广山等兄弟们,依然就地戒备。
吴管事,或万圣子,则是垂着双手,默然站着,神情呆滞,俨如一位真正的管事弟子。不过他的眼光中,却透着一丝不耐烦。
“腰杆挺直了也不错哈,何必驼背唬人呢……”
无咎到了近前,传音调侃。
“哼!”
万圣子哼了一声,以传音回敬道:“你三番两次纠缠那个女子,便不怕惹人猜疑?”
“老吴,厉害啊!”
无咎微微一怔,道:“我与淼儿暗中对话,竟然未能瞒得过你?”
“什么对话,人家并未理你!”
万圣子嘲讽道,旋即又脸色一沉
“私下里,不许为我更改姓氏!”
无咎点了点头,改口道:“老万,你说那个齐桓,他有何企图……”
万圣子翻着双眼,索性背转身去。
无咎踱着步子,与其并肩而立,继续说道:“原界的仙道中人,对于千荒泽所知不多。而那个家伙,却颇为熟悉,竟然残害同道,只为穿过着这道峡谷……?”
两人所面对的便是峡谷的另一头,却为夜色与雾气笼罩而情形不明。
“哼,原界与本土的修士,皆怯懦卑贱,不是相互攻讦,便是彼此杀戮,老夫倒是喜闻乐见!”
万圣子瞧不起修仙者,即便走投无路,也不失他妖族祖师的气势,与诡诈多疑的天性。
“咦,我也被你骂了!”
“你与齐桓的过节,我不清楚。而他如此费尽心机,必有所图。”
“所言极是!”
“眼下猜测,找到他本人,便见分晓,不过……”
“哦?”
“你此番参与围剿,是要借机铲除仇家,还是要帮着鬼赤救出鬼族?”
“嘿,你说呢?”
“你竭力诱骗、拉拢鬼赤,分明要将鬼族据为己有。”
“没想过!”
“哼,我妖族便是鬼族的前车之鉴!”
“老万,你罔顾我一片苦心啊,来日离开原界,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小子,你坑了、骗了我多少回。我所遇到的修士千千万,你便是那最为阴险歹毒的一个……”
“老妖物,你的弟子在我手里,有本事尽管折腾……”
“我说如何?你……
两人对话之际,一群人影到了身后。
姜趼子与鲁仲子的伤势,已得到处置,又吞服了丹药,并无性命之忧。却一个走路歪斜,由阜全搀扶;一个捂着胸口而步履摇晃,由鲁仲尼随行照看。
羌夷与毋良子、阜全,以及虞山、淼儿,皆神色不安。
卫令倒是脚步轻松,出声道:“公孙老弟,此地不宜久留,你我另寻去处,再行歇息!”
无咎点头答应。
卫令又道:“老弟,能否头前带路?”
如今只有卫家的人数齐整,于凶险之地开道带路,担当防御,也算是应有之义。
无咎抬手一挥。
韦尚、广山二话不说,带着兄弟们往前奔去。
卫家难得出回风头,卫令颇感欣慰,他甩动胡须,举手示意道:“羌兄、鲁兄、毋兄,各位道友,请”
羌夷看着某位先生离去的背影,与阜全、虞山等人换了个眼色,各自揣着莫名的心绪,纷纷动身前行……
数十里过后,峡谷拐了个弯。
再去十余里,四方豁然开朗。朦胧的夜色,也随之淡去。只见白蒙蒙的天穹下,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山谷。
众人纷纷止步。
巨大的山谷,足有百里的方圆。四方环绕着高耸的山峰,却寸草不生,唯有异常荒凉的空旷之间,静静座落着无数的房舍。而无论远近,一片惨淡灰色。乍然看去,便仿佛踏入一个沉寂万年,或被光阴抛弃的所在,没有丝毫的生机……
“这是什么地方?”
“无从知晓……”
“齐桓应该知晓……”
“且看……”
众人的身后,便是来时的峡谷。面前,则是那诡异的山谷。而灰色的空旷之间,可见杂乱的脚印,还有十余道浅浅的痕迹,如同风吹一般而断断续续,直至山谷中坐落的房舍。而如此死寂的所在,何来的风?分明有人就此而去,十之**便是齐桓一行。
无咎与自家的兄弟们站在一起,远眺之际,心存疑惑,眼光一瞥。
不远处,便是羌夷、毋良子等三家的弟子,各自也是满脸的愕然。其中的鲁仲子、姜趼子,有自家伙伴的相助,赶路无碍,途中并未落下。而虞山则是抓着淼儿的手,彼此寸步不离,看他二人的神态,倒也情深意长。
“哦,我记得家传的典籍之中,有个上古传说,诸位是否知晓?”
羌夷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无咎与众人循声看去,他拈须又道:“传说我南阳界,有个上古的村落,虽然经历了无数万年,依然存在至今……”
毋良子与卫令错愕不已,出声道
“羌兄所指,莫非是明涯谷?”
“早年间,我也有所耳闻,还有句古怪的谶语:无量天涯,今朝明日……”
“没错,说是村落之中,有块明涯石,能够预知明日的吉凶祸福……”
“难道这便是明涯谷?”
羌夷摇了摇头,苦涩道:“我也不敢断定,而倘若明涯谷就在千荒泽,就在眼前,齐桓的用意不难猜测!”
众人恍然大悟
“齐桓暗害你我,只为寻找明涯石?”
“定然如此!”
“那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啊!”
“哼,残害同道的卑鄙小人,此番绝不让他得逞……”
各家吃了大亏,死伤惨重,那位齐桓、齐家主,无疑成了罪魁祸首。于是众人同仇敌忾,继续出声
“当禀报各位前辈,严惩齐桓,严惩齐家,为死难者报仇雪恨!”
“各位前辈远在天边,而齐桓或在眼前。何况他与丰前辈,姑侄相称。一旦他再次发难,你我防不胜防啊!”
“你我联手,怕他作甚!”
“卫令,你的意下如何?”
“这个……且找到齐桓,再计较不晚!”
想要联手对付齐桓,自然少不了人多势众的卫家。否则仅凭着死伤惨重的羌家、鲁家、毋家,能否报仇,尚且两说呢。而卫令只是随声敷衍,显然有所顾虑。
片刻之后,众人奔向山谷。
而空旷的谷地间,如同积雪般的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稍不留神,便深陷双足。所幸轻身术无碍,一路往前飞奔。而人影过后,一缕缕尘烟卷扬……
须臾,众人收住去势。
驻足所在,乃是一座凸起的石丘。就此张望,百余丈外,便是成片的房舍、院落,怕不有数百上千,遍布在二、三十里方圆之内,却多半掩埋在尘埃之中。那异样的景象,异样的沉寂,令人瞠目之余,又不禁疑惑重重。
而远近四方,并未见到齐桓、或齐家弟子的踪影。
“齐桓或在暗处,唯有亲临实地,方能将他找寻,卫令……”
也许是为了报仇,也许是想要寻找宝物,羌夷与鲁仲尼、毋良子达成一致,招呼卫令同行。
而卫令却摇了摇头,谨慎道:“诸位,那村舍散落四方,虚实莫测,不宜莽撞啊。何况鲁仲子与姜趼子、淼儿三位道友的身子有伤,应当就地歇息。且由本人带着韦尚、广山、吴管事留守看护,亦便于及时接应。公孙老弟,劳烦你走一趟……”
他话音未落,有人举手应声
“卫兄吩咐,敢不从命!”
无咎飞身跃下石丘,很是干脆利落。
羌夷不便争执,只得与阜全、鲁仲尼、毋良子结伴往前。虞山看着卫家的一群壮汉,稍稍迟疑,伸手抓着淼儿,随后追了过去。
而片刻之后,又有人离开了石丘。
竟是吴管事……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万年一瞬
几间石屋,半截倒塌的矮墙,俨如农家的小院,静静的矗立在一片坡地上。院内院外,同样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好像没人打扫,便这么荒弃了无数万年之久。
院子过去,便是整个村落。虽然房舍众多,且占地甚广,却没有人影,也没有丝毫的生气。
无咎收住去势,落地张望。
羌夷、阜全、鲁仲尼、毋良子,以及虞山、淼儿,随后赶了过来。
“公孙道友,何故止步?”
“莫非有所发现……”
鲁仲尼、毋良子,相继出声询问。两人与某位先生的相处,倒也融洽,言语之间颇为随意。
羌夷等人,则是多了几分顾虑。
无咎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发现,转向看向古怪的村落,提议道:“诸位,倘若齐桓躲在此地,藏匿不出,只怕难以找寻。何妨分头行事,或能避免疏漏,届时各家联手,再有卫令、卫兄的应援,必然万无一失!”
“这个……”
鲁仲子与毋良子尚自斟酌,羌夷却不作迟疑,带着阜全、虞山、淼儿率先离开。两人换了个眼色,又见远近没有异常,与某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小心”,也就此寻觅而去。
而三家修士刚刚走远,一位老者到了近前。
无咎似乎不解,传音道:“老万,你该留在原地接应。一旦生变,人多反而碍手碍脚……”
吴管事,或万圣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而深邃的两眼中却是精光一闪,哼道:“各家打着报仇的借口,只想寻找那块明涯石,否则也不会与你分头行事,难道你看不出来?”
“老万,你倒是深谙人性啊!”
“人性无非一个‘欲’字,与禽兽没有分别!”
无咎有心辩解,又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面向寂静的院落,疑惑道:“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万圣子却懒得多想,不耐烦道:“你这般?拢?沟10蠊し颍??悖 ?/p>
“咦,老万,你干什么……”
不等阻拦,老万已扬长而去。
浅而易见,那个老妖物也在惦记着宝物呢。而传说中的明涯石,真的能够预测明日之事?
无咎转身看向来处,卫令、韦尚与兄弟们,以及鲁仲子、姜趼子,依然守在百丈外的山丘上。其中的卫令冲着这边招了招手,然后离开山丘,绕过村落,奔着山谷的远处而去。他点了点头,抬脚走向小院。
卫令虽然谨小慎微,却也懂得利弊取舍。尤其是吴昊现身,又连番遇险、脱险之后,他不再暗中试探,反而体现出更多的诚意。如此一来,彼此的相处亦更为默契。不过,早晚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啊……
无咎走在院中。
右手边的屋子,应为灶房,其中摆放着水缸,以及坛坛罐罐。灶下的火坑内,还有燃烧一半便已熄灭的木柴。紧挨着灶房的便是正屋,两扇屋门虚掩。
无咎走到门前,伸手虚推。屋门轻轻开启,屋内的情形一目了然。他眼光一凝,微微愕然。
神识之中,屋内似乎空无一物。而目力所及,却见屋内摆放着木凳、木桌等物。还有一位男子,斜躺在木榻之上,怀着抱着一个孩童,皆闭着双眼,似乎沉浸在酣睡之中。
那应该是对父子。
而父子的身旁,另有一位妇人,坐着小杌子,也就是小凳子,手里抓着衣衫,像是困倦不支,伏在榻边小憩。
不管是父子,还是妇人,皆衣着整齐,神态安详,表明生前的日子颇为富足安逸。此外,墙壁上悬挂着三人的画像,与卷轴、或兽皮不同,似乎嵌着水晶,显得颇为另类古怪。两旁的侧室内,摆设也极为陌生……
无咎的眼光最终还是落在那一家三口的身上,不禁有些恍惚。
多年之前的神洲,他也有过类似的遭遇。同样是温馨与灭亡并存的场景,同样的震撼心魂……
无咎默然片刻,抬脚轻迈。
而他的一只脚刚刚踏入屋内,两旁的门扇突然腐烂成灰。他急忙后退,却见墙壁、画像、摆设,以及木榻上父子,倚在旁边的妇人,相继崩溃碎裂。紧接着整座石屋,连同灶房、院墙,尽数倒塌,却又无声无息。转瞬之间,完好的小院已不复存在,唯有成堆的厚厚尘埃,在惨白的天光下透着莫名的凄冷与死寂。
无咎犹自呆立在庭院中。
莫非方才所见,乃是错觉?偌大的村落,尽为虚幻?
那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却不容外人踏足,也不容丝毫惊扰。否则那沉睡了许久的梦境,就此灰飞烟灭。无数万年的岁月,也不过短短一瞬……
无咎悄悄吁了口气,抬眼看向四方。
虽然少了一个小院,而偌大的村落并未消失。却不见了羌夷等人的身影,也没了万圣子那个老妖物。
无咎转身离开原地,循着村间小径往前走去。许是心绪的沉重,他身后留下一串淡淡的脚印。而看着那远近错落的房舍,他再也没有踏入查看的念头。
便如光阴的隔绝,或有梦境的重叠,却相差了无数万年,彼此再无交集。哪怕是今朝明日,也只是一种延续。
今朝明日?
岂非是说,今朝的惨景,便是明日的重现……
无咎停下脚步。
置身所在,是块空地,像是街口,或是村落之中的谷场。四周则是成片的房舍,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或是像农家居所,或是像庄严的殿堂。而无论远近,依然不见人影。
且不说齐桓躲在何处,羌夷、毋良子等人去哪儿了?还有万圣子,也丢了?
抬头看天,惨白依然;回望来路,房舍重重,寂静环绕,一时见不到村外的情景。不应该啊,兄弟们就在村外的山丘上,缘何散开神识,那空旷的山谷之中什么都没有?
无咎很想原道返回,又摇头作罢。
浅而易见,无数万年前便已毁了的村落,之所以存在至今,显然存在着某种奇怪的禁制,使得村内、村外,天地迥异。
而一群大活人,总不会无故消失吧?
无咎的眼光掠过四周,抬脚往前。且将村落查看一遍,不信找不到那几个家伙。而他正要离去,又神色一凝。
右手方向的数十丈外,高低错落的房舍之间,有座高大的石屋,虽然覆盖着尘埃,却依然显得气派庄严。看上去像是宫殿,或祭祀的所在。而如此倒也罢了,有几行浅浅的足迹与其相连?
无咎调转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石屋足有三丈多高,十余丈的方圆。居中开有门户,门扇虚掩。门楣之上,有匾额字迹,却无从辨认,更像是符?的符文。而几行浅浅的足迹,直至此处,并越过石阶,于门前消失……
是谁打此经过,并进了屋子?
而石屋竟然没有坍塌,奇怪!
无咎迟疑片刻,撩起衣摆,踏上石阶,轻轻走到门前。虚掩的门扇,挡住了神识。他伸出左手,往前推去,右手依然拎着衣摆,神情举止中透着谨慎。手掌尚未触及,威势所致,半扇木门开启,依然没有丝毫响声。消失的足迹,再次呈现。循其看去,朦胧不清……
无咎回头看向身后,抬脚穿过门户。而便在他踏入屋子的瞬间,开启的门扇竟然缓缓移动。他吓了一跳,便要原路返回。却见门扇依旧虚掩,并未真正的关闭。他松了口气,转而凝神张望。
石屋内,并非厅堂,而是一个过道,足有十余丈长。过道的尽头,树木、房舍隐隐约约。
无咎的眼光闪烁,脚步谨慎。
转瞬之间,到了过道的尽头。
却见朦胧的天光下,乃是一片开阔的所在。其中树木郁郁,山石耸立,流水纵横,灵气浓郁……
咦,山谷中的上千房舍,亦并非都是不可触及,至少眼前的石屋安然无恙,而且内有天地呢。或者说,禁制屏蔽的缘故,使得此处幸存下来?
而齐桓,以及羌夷、万圣子等人,是否便在此处……
无咎走出过道,踏着林间小径,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寻觅往前。而所散开的神识,碰到山石、草木,即刻弹回,表明此地的禁制无处不在。所幸体内的修为无碍,尚有自保的手段。而分明有人来到此处,缘何还是不见踪影呢?
小径的尽头,有小桥流水。
踏上木头小桥,看着清澈的溪流,彷如徜徉在夜色中,不由使人心境悠然而一时忘却了曾经的荒凉死寂。只是溪流中少了游鱼,也少了几分生机。
无咎越过小桥,俯下身子。
草丛之中,有野花绽放。洁白的花儿,在夜色中显得那样的娇弱动人。
无咎稍稍凝视,伸手采撷。
而他拈着花儿,尚未继续端详。白色的花瓣与青色的叶片,已瞬间枯萎。他急忙合拢五指,然后又慢慢摊开手掌。掌心间空无一物,他什么都未能抓住,哪怕是一片尘埃,也悄然回归上古……
无咎拍了拍手,继续往前。
百余丈过去,山石拦路。幽暗之中,另有几条小径通往未知之处。
无咎就地徘徊,四下张望。此处再无足迹追寻,他也不知该往何处。恰见块山石间的小径颇为平坦,他径自走了过去。不消片刻,绕过了山石,尚未继续寻觅,他突然眉梢一挑而回过头来
“咦……”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你不是人
山石背后,另有碎石堆积。
一位女子,独自坐在石头上,捂着手臂,神情委顿,犹自默默歇息。察觉有人到来,她慌忙起身躲避。
“淼儿?”
无咎的两眼一亮。
正是淼儿,奈何某人的突然现身,使她无从躲避,她显得更为惊慌,便要出声呼唤。
“淼儿姑娘,我不伤你!”
无咎急忙摆手示意,并安抚道:“你伤势未愈,不宜惊吓。回我两句话,我便就此走开,如何?”
淼儿依然挪动脚步,显然不愿面对某人。
无咎的脸色一沉,话语转冷
“淼儿,你为何杀了吴昊?”
“我没有……”
“说谎!若非你杀了吴昊,缘何只有你走出了上原谷?””
“我真的没有……”
有的时候,好言好语无用,威逼恫吓,反而立竿见影。尤其对付一个满怀心事的女子,更为奏效。
无咎回头看向左右,远近并无异常,他转而盯着三丈外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恶狠狠的叱问道:“哼,若非你杀了吴昊,又怎会寻至木黎城,串通虞山,与羌家联手害我?”
“不……”
淼儿的脸色更加苍白,连连摇头,像是在乞饶,或是不愿重提往事。
“哼,为吴昊偿命吧!”
无咎像是没了耐心,话语中透着杀气。
“我……”
淼儿的脚下踉跄,吓得差点摔倒,旋即无力的摆了摆手,绝望道:“我怎会杀害吴兄,他……”
无咎则是趁机往前两步,更加的咄咄逼人
“他在何处?”
“他死了……”
“啊,果然不出所料……”
“他并非死于我手,而是遭遇古兽侵袭,丧命于上原谷中……”
“一派胡言!”
“唉,听我道来……”
淼儿吐出了压抑已久的心事,反而渐趋镇定,她双手纠结着叹息一声,带着哀伤的神态轻声道
“吴兄待我一往情深,数十年后再次相见,我岂能忍心拒绝,便随他离去。而我已答应成为虞山的道侣,怕他惦念,故而途中迟疑,竟意外陷入猛兽的巢穴。我侥幸脱险,吴兄却因此罹难。而我独自失散,恐慌难耐,只得原路返回,方知羌家与南阳界的道友已离开了上原谷。我一个女修,若非依附家族,还能去往何处,便随后赶往木黎城。为了应付虞山的多疑,我不敢过多的隐瞒。他与羌夷亟待报仇,又怕不测,暗中找到齐桓,联手设计害你。而自始至终,羌家并不知晓吴兄的来历,也不知你来自本土,否则你绝难侥幸……”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没有辜负吴兄,也没辜负羌夷,更未刻意害你,你又何必不依不饶呢!倘若此事败露,你后悔晚矣!”
话到此处,她似乎心安理得,便是哀伤的神态中,也多了一丝委屈。
无咎则是瞠目无语。
他自命风流,遇到过无数的女子。而如同淼儿这般,他还是头一回见识。不过他相信对方的话语属实,因为那并非一个擅长欺骗的女子。而愈是如此,愈是让痴迷她的男子难以防备……
便于此时,突然传来巴掌声
“啪啪”
“啊……虞兄……”
淼儿不过是镇定片刻,又花容失色。
无咎却是微微皱眉,回首一瞥。
数十丈外的一块山石背后,冒出一道人影,竟是虞山,拍着巴掌,因愤怒而变得铁青的脸上挂着冷笑,出声道:“呵呵,想不到啊,那位吴管事便是吴昊,而这位公孙先生来自本土……”
淼儿失声道:“虞兄,我情非得已……”
“淼儿,你立下大功呢。若非将你留在此处,见到公孙先生,又如何让我获知实情?”
虞山的冷笑声透着得意,却颇为谨慎。他于三十丈外停下脚步,恨恨道:“难怪上原谷的贼人,突然消失,想必同样来自本土,应该与公孙先生有关吧,倘若各家获悉真相,呵呵……”
无咎站在原地,没有出声,满脸的淡漠,似乎无动于衷。
虞山颇为警觉,或早已领教过某人的手段,适时后退了两步,戒备道:“想要杀我灭口?呵呵,各家道友就在不远处,莫说你难以如愿,只怕你走不出此地!”他举起手中暗藏的传音符,得意又道:“淼儿,过来……”
淼儿看似虚弱,而修为尚在,突然扭动腰肢撒腿便跑,不顾一切的奔向虞山。
无咎的脸色淡漠如旧,两道剑眉却已微微竖起。
眼看着虞山就要捏碎传音符,他却相隔甚远,又不能施展神通,根本无从制止。尤其还有一个淼儿从中阻碍,即便杀人灭口也为时已晚。
谁料恰于此时,“哎呀”一声惨叫。正要召唤同伴的虞山,突然踉跄几步,护体法力崩溃,随即又是“砰”的闷响,显然遭到了重击,致使半边身子塌陷,便是抓着传音符的右臂也折断两截。紧接着一位老者的身影突然出现,就势拳打脚踢。尚自惊愕的虞山“扑通”倒地,肉身四分五裂,一个金色的小人儿,从中挣脱而出,尚未匆忙遁去,竟被早有防备的老者一把抓住,竟给“扑哧”捏得粉碎。
而淼儿刚刚奔到近前,骇然止步,尚未回过神来,一只手掌直接撕碎了她的护体法力。与之瞬间,有人大喊“手下留情”。而坚若钢铁的手掌,还是狠狠插入她柔嫩的身子,直透气海,击碎了元神,然后又将她抓起来“砰”的摔在地上。人已神魂俱灭,她犹自睁着一双秀丽、无辜,而又惊恐的眸子……
“老万,你杀女人……”
无咎失声惊叹。
躲在暗处,暴起发难的老者,除了万圣子,再无旁人。老妖物的拳打脚踢,足以开山裂石啊。一个失去护体法力的虞山,如何经得住他的蹂躏摧残。不过那家伙不得不死,否则麻烦大了。而淼儿乃是女子,竟也被他辣手摧花而落得同样下场!
“哼!”
万圣子冷哼一声,算是回敬。随即甩去满手的血迹,就势祭出火光。两具残破的尸骸,顿时化为灰烬。他又捡起传音符与纳物戒子,不满道:“即使老夫暗中盯着,你还是中了这对男女的圈套!”
“淼儿不该死啊……”
无咎依然有些惋惜。
“她活着,死的便是你我!”
万圣子的话语声透着厌恶之情,不耐烦道:“小子,并非老夫瞧不起你,你与所有的修士,一样的虚伪做作,又自命不凡。若非顾及弟子,你这辈子都不是老夫的对手。”
无咎也不辩解,感慨道:“人性,皆有短处。老万啊,你我概莫能外。”
“我与你不同……”
“嗯,你不是人,又何来的人性!”
“老夫我……”
万圣子瞪起双眼,亟待反驳,又发觉话语难以讨巧,索性转身便走。
无咎耸耸肩头,随后跟了过去。而途经焚烧尸骸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吴昊,曾经的飞仙高人,却痴迷于男女之情,而迷失了本我。即使多次劝说,他最终还是为了女人而丢了性命。
而那个水一般的女人,便是淼儿。
或许她不该死,怎奈她见异思迁,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并知晓了太多的隐秘,由此注定了她最终的厄运。
而让万圣子跟在身边,不失为明智之举。其心狠手辣,且老奸巨猾,倒是弥补了本先生的不足,方才也幸亏他及时出手,否则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老万……”
老万没有应声,径自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无咎追到近前,神色狐疑。
置身所在,分明就是上古遗迹,却禁制重重,真假难辨。便如这片林子,看似寻常,或另有玄机,有待下一步的揭晓。
不过,既然虞山、淼儿现身,表明羌夷等人已相去不远。
无咎踏入树林,寻觅往前。四周树影重重,一时难辨方向。而百余丈过后,密集的林木渐渐稀疏。再去数十丈,终于见到万圣子的身影。老妖物躲在一株老树旁,犹自悄悄张望。他慢慢趋近,就此止步。
眼前是片林木环绕的空地。
空地之间,矗立一座石亭。
亭子的四周,聚集一群修士,不仅有羌夷、阜全、鲁仲尼与毋良子,还有齐桓与齐家的弟子。而双方却在对峙,并争执不休
“齐家主,彼此无冤无仇,缘何设计陷害?”
“你声称找寻贼人是假,只为明涯谷而来……”
“即便丰前辈是你姑丈,今日也不能罢休……”
“还我弟子性命……”
“诸位,缘何不肯信我呢?”
齐家的十多位弟子,将石亭围在当间。齐桓本人,则是挡住了羌夷、阜全、鲁仲尼与毋良子的去路。面对三家的质问,他并无丝毫的慌乱,反而面带笑容,分说道:“我齐家逃脱一劫,无非应变得当罢了。而诸位运气不济,折损了几位弟子,因此言语无状,也是人之常情,却不该怨天尤人,更不该归咎于齐某啊。”
“各家听你吩咐,你难辞其咎……”
“你无事威风,有事推脱,害我三家伤亡惨遭,真是岂有此理……”
“那莫非便是明涯石,你且闪开……”
“公孙……”
三家修士与齐桓争吵激烈,僵持不下。而一方的势单力薄,难免有所忌惮;另一方则是人多势众,有恃无恐。不过,远处林间冒出的两道人影,还是引起双方的警觉。
无咎尚在观望,微微一笑,也不迟疑,抬脚走了过去。而没走两步,他回头一瞥。万圣子跟了上来,却渐渐弯曲腰背,深沉的眼光透着寒意,俨如猛兽捕食的架势。他忙暗中传音道:“老万,我收拾不了你,还收拾不了你的弟子?你若敢擅自行事,后果自负啊!”
万圣子慢慢挺直腰身……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无量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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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之中,两道人影走出林子,一前一后穿过空地,奔着聚集的人群走去。
其中的年轻人,身材挺拔,衣摆飘飘,步履从容。随后的老者,脚步缓慢,默默跟随,俨如一位真正的管事弟子。
石亭前的各家修士看着渐渐走近的两人,神态迥异。
毋良子与鲁仲尼举手招呼
“公孙道友,你来的正好,齐家蛮不讲理,且一同讨还公道!”
羌夷与阜全则是看向那两人身后的树林,各自的神色中透着一丝狐疑。
而齐桓却颇为不屑,出声告诫
“公孙,据说卫家弟子并无损伤,劝你莫要多事!”
三、五丈之外,无咎停下脚步。他冲着毋良子与鲁仲尼拱了拱手,眼光掠过在场的众人,正色道:“毋家、鲁家、羌家遭致陷害,理当讨还公道。不过,且容本人找到丢失的宝物,再与诸位评说!”他歪着脑袋看向石亭,煞有其事道:“嗯,那便是了”
他的言行举止,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即便他身后的万圣子,也不禁抬眼一瞥,却又暗暗点头,似乎颇为肯定对方的机智多变,当然还有无耻。
“你胡说八道!”
齐桓顿然大怒,挥手叱道:“这明涯石已存在数万年之久,岂能是你丢失的宝物?”
石亭之中,果然竖着一块石头,半人多高,三尺粗细,黑如玄铁,却又神识不入而难辨端倪。
“咦,果然不差,我家的宝物,正是叫作明涯石啊!”
无咎言之凿凿,诧异又道:“齐家主,你怎会知晓?”
“呵呵!”
齐桓怒极反笑,摇头道:“诸位亲眼所见,天下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羌夷、阜全、鲁仲尼与毋良子,虽也猜出某人的用意,却不便附和,索性冷眼旁观。
“我怎会知晓?”
没人响应,齐桓也不在意,抬手摸出一枚玉简,冷笑道:“此乃《南阳辑录》缺失的残篇,名为无量篇,被我意外偶得,其中有段记载:无量天涯,今朝明日,千荒万灵,归于一石。这才是明涯石的来由,而非你家的宝物!”
无咎的眼光闪烁。
羌夷等人也是神色关注,倍感好奇。
“原来那句谶语,来自妇孺皆知的《南阳辑录》,却不想还有遗落的残篇……”
“无量天涯、天涯无量,尽数归于一石……”
“千荒万灵,寓意不凡……”
“原来如此……”
而齐桓却收起玉简,得意又道:“事已至此,也不怕诸位知晓。我早已禀明了姑丈,也就是丰前辈。在他老人家的指点与授意之下,我有幸获悉了明涯谷的具体所在,便带着诸位先行一步,只为找到这块明涯石。而为免走漏风声,不得不有所隐瞒。怎奈途中遇险,非我能够左右。我想丰前辈不会忘了诸位的功劳,来日必有厚赏!”
这家伙素来居高自傲,目中无人,亦并非没有缘由。他不仅有丰亨子撑腰,而且修为高强,能言善辩,短短的几句话便推卸了所有的过错。
齐桓抬手一指,继续说道:“有关明涯石的用途,不必赘言,自然干系着南阳界的安危,与各家的万载传承。且由我带走此物,交予丰前辈发落!”言罢,他转身走向石亭。
羌夷、阜全、鲁仲尼与毋良子,似乎忘了仇恨,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弟子惨死,纯属意外?提前深入千荒泽,乃是丰前辈的授意?寻找明涯石,更是为了南阳界的千秋万代?难道各家吃了大亏,还要感谢这位齐家主不成?
“慢着!”
关键时刻,无咎再次出声。与各家修士不同,他在意的并非讨还公道,而是明涯谷的虚实,以及那块黑石头的来历。既然齐桓道出了实情,他又岂肯罢休。
“哼!”
齐桓置若罔闻,抬脚踏上石亭的台阶。
他为了找到明涯谷,可谓煞费苦心。好不易如愿以偿,几家弟子竟然随后寻来。如今又费了番口舌,总算稳住了羌夷等人。明涯石就在眼前,再不容出现任何意外。
至于某个公孙先生,竟敢窥觑宝物,并满口胡言,真是异想天开!
“齐桓,你给我站住!”
无咎见他制止无用,抬脚往前走去。而齐家的两位飞仙高人,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余下的齐家弟子,也摆出迎战的阵势。
“咦,强抢啊!”
无咎被迫后退。
有人躲在十余丈外,事不关己的样子,却传音道
“一位家族礼聘的弟子,无人将你放在眼里。没有老夫的相助,你休想染指明涯石……”
“我不信了!”
无咎回头看了眼万圣子,一边后退,一边突然高高跃起,气急败坏般的叫道:“那块石头,即便不是我家之物,也为五家共有,任何人不得窃为己有!”话音未落,他抓出一支箭矢便甩了出去。
他的上昆铁弓已送给了卫令,却留下了几支带有箭珠的铁矢,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箭矢出手,快如脱弦之势,“呜”的一声,直奔石亭袭去。在场的齐家弟子早已严阵以待,急忙挥剑阻拦……
齐桓尚自凝神端详。
乌黑的明涯石,竖在地上,近在咫尺,散发着莫名的威势。此前先到一步,曾有尝试。奈何这块古怪的石头,竟然不能收入纳物戒子。否则各家修士赶来,也不会知晓宝物的存在。不过,又该如何将其带走呢……
齐桓伸手拍向黑石,正要再次尝试,身后突然响起风声,还有族中弟子的叫喊声
“大胆……”
“住手……”
“轰”
叫嚷声未绝,一团火光炸开。
而伴随着刺目的火光,震耳的轰鸣,莫名的威力瞬即爆开,俨如平地炸开一道惊雷。
齐家弟子顿作慌乱。
那并非法宝、或符?,而凌厉的杀机,更为迅猛霸道。
齐桓同样始料不及,只觉得雷火扑面,而他却自恃修为,挥袖叱道:“公孙,你敢与我为敌,我让你悔之晚矣……”
而鲁仲尼与毋良子见到无咎出手,趁机出声
“公孙所言有理!”
“齐家主,明涯石当为五家共有……”
齐桓正要发作,尚未消散的火光中突然飞来一块玉符。他暗暗恼怒,大袖翻卷,掐动法诀,强劲的法力蓄势以待。等闲的法宝或符?,根本伤不了他这位飞仙高人。他不妨教训、教训那个公孙,顺便慑服另外三家,亦让鲁仲尼等人,打消非分之想。而不过眨眼之间,玉符“砰”的炸开。旋即一片诡异的光芒,冲着他当头罩来。他趁势双手齐挥,便欲还以颜色。谁料他顺畅自如的法力突然迟滞而不听使唤。与之瞬间,又是两支箭矢接踵而至。
“轰……”
轰鸣声中,齐家弟子纷纷躲避。
齐桓遭到禁锢,急忙挣扎,而强劲的威力横扫而至,他无从躲避,立足不稳,顿时离地飞起。
“轰”
再一声巨响,在石亭之中炸开。
“不……”
齐桓飞出石亭,禁不住惊叫了一声。连番的偷袭虽然让他有些狼狈,却也不过如此。而亭中的明涯石,万万不容有失。
谁料混乱之时,有人凌空蹿起,趁机逼近石亭,竟然直接扑向明涯石。
是公孙,他要趁乱夺宝!
而齐桓刚刚飞出石亭,便已挣脱禁锢。他不待落地,转身反扑,带着怒意,挥手劈出一道剑光。
只见闪烁的光芒之中,两道人影,分别扑向石亭,扑向亭中的那块黑石。而四周的齐家弟子,尚自忙乱一团。犹在旁观的羌夷、阜全、鲁仲尼、毋良子与万圣子,则是蠢蠢欲动。
恰于此刻,许是受到剑珠连番爆炸威力的波及,亭中的黑石突然震动摇晃,随即无声裂开,旋即片片诡异的黑光乍泄而出,并瞬即吞没了接近的两道人影,以及在场的众人,继而弥漫四周、乃至树林与偌大的天地……
无咎之所以猝然出手,并非真的想要抢夺宝物。那块黑石头就像是一块陨石,竟被传说的神乎其神,并且受到原界修士的如此关注,不能不让他感到好奇。如今竟然遇上了,又岂能就此错过呢。
石亭就在丈余远外,明涯石已触手可及。
而那块黑石头,突然碎了?
随即无边无际的黑暗倏然而至,莫名而又无上的威力霍然降临……
无咎的去势一顿,彷如有只无形的大手挡在面前,使他抗拒不得,旋即缓缓倒飞。齐桓的情形与他相仿,同样是僵在半空而身不由己。不仅于此,在场的各家弟子也在慌乱后退,又禁不住抬头张望,一个个瞪大双眼。
只见那黑暗的虚无之中,突然呈现出虚幻的画面,有高山丛林、壮美的景色,有田园阡陌、繁华的城镇,还有日子富足、而欢快安逸的人们。俨然便是南阳界的镜像倒影,似乎还能找到微澜湖、木黎城等熟悉的所在。而不消片刻,虚幻的画面渐渐扭曲,随之洪水滔滔、烈焰肆虐。随之天地崩塌,万灵尽灭。紧接着黑暗降临,四方陷入静寂。旋即一片死气沉沉的山谷,取代了曾经的喧嚣与繁华。而那湮没于尘埃中的房舍、村落,岂不就是之前的明涯谷……
转念之间,异变再起。
昏暗的天穹,突然崩碎。霎时天光凌乱,诸多幻象就此消隐。大地更是剧烈颤抖,四处尘烟飞扬。还有隆隆的雷鸣由远而近,由四面八方骤然而至……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