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手段百出
感谢:失业专干、姑苏石、书友2599126的捧场与双倍月票的支持!
…………………
月仙子并非粗鄙之辈,而是踏上仙道巅峰已久的高人。她不仅修为高强,她的心胸、境界,以及她眼中的天地,与常人亦是大不相同。哪怕是连番遭到辱骂,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不会与一个弱者,计较得失。只要人死了,所有的怨恨都成了过眼云烟。谁料如今遇到一个无咎,尽其羞辱之能。还骂她狗屁不通,真是无法无天啊!
月仙子似乎怒了。
而她没有咆哮,亦未变色作态,只是秀眉微蹙,随即双手翻转而玉指连弹。
稍稍黯淡的银色圆月,突然光芒大盛,继而碎裂,化作万千细小的弦月,猛地卷起一阵狂烈的风暴。
“轰、轰、轰”
攻势对撞,轰鸣阵阵,俨如万千霹雳炸响,绽放出漫天的法力光芒。又像是点点星雨惊起片片的涟漪,随之花开如梦,却又杀气无限,生死刹那……
月仙子未作迟疑,挥舞长袖,身影凌空,直奔前方。纷乱的杀机,随其倒卷逆袭而去。
而无咎施展出他的“星雨落花”之后,也是不退反进,抬手祭出一道黑光,并咬牙切齿道:“捆仙索,给我捆住那个臭女人……”
既然放手一搏,且拼了。生擒了月仙子,或能转败为胜呢?
转瞬之间,双方迎面相遇。
相隔不过数丈,四目相对。却一个神色冷幽,泰然自若,玉掌轻挥,逼得袭来的黑光骤然停顿;一个诧然不已,急忙便要收回他的捆仙索,奈何法力神识不听使唤,眼看着就要丢掉宝物而遭到反制。
唉,生擒天仙高人,真是异想天开。
无咎来不及后悔,又不甘心丢了捆仙索,抬手召回九星神剑,趁势又是两道黑光呼啸而去,随之“轰轰”两声炸响……
月仙子正要收取某人的宝物,被迫收手。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法宝,却没见过凡俗的铁铸箭矢。而正是两支铁箭,威力颇为惊人。
无咎趁机抬手一招,僵在半空的捆仙索倏然回转。他不敢迟疑,抽身暴退。
月仙子岂肯罢休,随后紧追。
漫天的光芒,犹在闪烁不休。纷乱的杀机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神识可见,韦尚带着十二银甲卫,以及三十六妖人、七十二鬼巫,已逃得无影无踪;万圣子与鬼丘,与那两个老者,则是边打边退,也渐渐远去。
夫道子等四位玉神殿的祭司,倒是尾随不舍……
无咎狂奔十余里,正要继续跑路,忽见银光闪烁,四片弦月环绕在数十丈外,已然将他团团围住。他暗暗叫苦,调转方向。而弦月随其旋转移动,并形成一圈银色的旋风,带着骇人的杀机,呼啸着碾压逼迫而来。
另有一道白衣人影,窈窕动人依然,清脆的话语声如旧
“你倒是逃啊……”
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均被封死退路,怎么逃啊?
无咎稍稍错愕,旋转的银光已到了数丈之外。下一刻,他便将陷入绝境而再难逃脱。他顾不得多想,魔剑在手,猛然挥动,怒道:“欺人太甚……”
魔剑挥动刹那,一道道黑影奔涌而出,霎时被旋转的银光斩碎,随即又阴风汇聚而再作疯狂。紧接着一头又一头兽魂,冲向半空,冲向月仙子,狰狞咆哮着势不可挡。弦月银光,威力顿消……
月仙子微微讶异。
“无咎,难怪你嚣张至今,手段百出啊……”
“哼,我就是嚣张了,你奈我何,说出灵儿的下落,否则我要你遭受万魂噬体之苦……”
无咎祭出兽魂,也是破釜沉舟,却不想孤注一掷,倒是收效甚佳,旋即让他斗志昂扬。他一边驱使兽魂反扑,一边趁机冲出重围而咬牙切齿道:“臭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月仙子遭遇反攻,果然措手不及,连连后退。众多的上古异兽之魂,杀不死,也拦不住,极为的凶猛。而她只是微微诧异,便稳住身形,旋即挥动长袖,双手掐诀,举起右掌往前一拍。
只见她的掌心突然有光芒闪烁,竟飞出一片小小的银色弦月。
便在弦月闪现的瞬间,几近崩溃的四片弦月,倏然回转,彼此合为一体。接近着一轮满盈的月光,霍然而成,并暴涨至数十丈之巨,随即爆发出清冷的光芒,猛然凌空碾压而去。晴朗的天穹,明艳的旭日,随之尽皆消失,只有刺目银光闪烁夺魂……
尚在肆虐的兽魂,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顿时身影黯淡,举止迟缓。尤为甚者,无咎也被月光笼罩,顿然天地颠倒,心神茫茫,斗志不再。只想着就此消融在那梦幻般的月光中,去寻找今生的永恒。不过,他隐隐知道,永恒的终点,意味生死轮回。也就是说,他要死了。而他很是不甘,疑惑道
“臭女人,这才是你银月法宝的威力所在啊,却不知有何名堂呢……”
月仙子虚托着一轮硕大的明月,翩然往前。看着那数百头渐趋僵滞的兽魂,与神色茫然的某人,她不禁嘴角含笑,似乎要表明她不仅修为通玄,她的才情心智也卓然不凡。只听她清脆出声
“万载浊世出玉莲,一轮银月艳无双!”
“玉莲……银月,什么呀,狗屁不通……”
无咎盯着那愈来愈近的银月,以及月仙子的手掌,恍惚之间他的心头猛然一机灵,急忙举起右手,一巴掌回敬过去。
便在他挥掌瞬间,他的掌心突然爆发出一片白色的光芒。与银月光芒碾压禁锢的威势不同,白色光芒闪现之际,便呈现出暴虐灭绝的杀机,瞬即将银色光芒吞噬……
“咦”
月仙子终于脸色微变,惊讶一声。
而吞噬的白光,虽然诡异,仅仅扩散数丈方圆,便已威力殆尽。
无咎早有所料,趁着四周的危情稍缓,急忙祭出了手中的魔剑。尚在空中飘荡的兽魂,瞬即消失无踪。手忙脚乱间,他转身疾遁。黑色剑光紧随其后,继续收纳兽魂……
此消彼长,银月的光芒再次爆发。
月仙子抬手一指,急声道:“无咎,你方才施展的是何神通?”
“关你屁事……”
无咎是头也不回,拼命狂奔。而魔剑尚未收归体内,银月炸开,化作五片淡淡的光芒,盘旋着急袭而至。他被逼无奈,再次一巴掌扇了过去,吼叫道
“看我翻云手……”
月仙子似乎很关切无咎的神通,听说名称,微微一怔,失声道:“翻云手……”
只见某人挥舞巴掌,只不过他所祭出的并非方才的神通,而是一片妖异的黑光,却根本抵挡不住银月攻势。他更显慌乱,语无伦次道:“哎呀,错了,此乃覆雨手……”
“哼,不管你是翻云,还是覆雨,休走”
月仙子抬手一指。
五片弦月凌空盘旋,绕过黑色光芒,以电光石火之快,狠狠冲向那道狂奔中的人影。
此时此刻,她已没了捉弄的心思。一句翻云覆雨手,忽而让她杀心大起。
而无咎的神通,尚未娴熟,勉强为之,结果忙中出差。他堪堪收回魔剑,五片银色的月光,已从上下左右狂袭而至。他身形闪烁,正要躲避,“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已被凌厉的杀气撕成粉碎。
“嗯,倒是便宜了他!”
月仙子随后放缓去势,长袖轻舞。杀了那人,她的心头忽而生出一丝怅然。而不过闪念之间,她神色一凝
“无咎,你好胆……”
半空之中,烟尘飘散,却不见血肉,只有黑色木屑随风翻卷。而百丈之外,匆匆忙忙现出一道人影,回头啐了一口淤血,转而化作一道龙影疾遁远去。
这究竟是谁在捉弄谁?
眼皮子底下,竟被他的假身给骗了!
月仙子的腮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而她的眸中却闪烁着怒意与寒意。她叱呵一声,踏空往前,婀娜的身姿,竟在风中拖曳出一串幻影。而幻影消失之际,她已出现在百里之外,恰见一道人影就在前方,五片弦月翻飞着呼啸而去……
无咎以假身躲过一劫,险之又险,差点弄巧成拙,所幸被他趁机逃脱。随即化作龙影,便是接连飞遁。去势之快,远远超出他的闪遁术。他正要缓口气,以便施展冥行术逃向远方。
唉,女人一旦强大,比男人可怕,既然打不过,只能跑路了!
而不过是稍稍停顿,一连串呼啸的风声到了身后。那森然的杀机,比起之前更胜一筹!
无咎回头一瞥,五片银色的月光已近在咫尺。他又急又怒,却又来不及躲避,只得再次抓出他的撼天神弓,“嘣”的弓弦炸响,一道烈焰箭矢激射而出。
臭女人,抓了我的灵儿不说,还死缠不放,真是岂有此理!
“砰、砰、砰、砰”
烈焰箭矢,去若闪电。轰鸣大作,四片弦月接连崩溃。而第五片弦月,逆势盘旋,竟是避开箭矢之威,化作一道银色的弧光,带着呜咽的风声轰然而至。
无咎还想着射出他今日的第七箭,为时已晚,迫不得已,收起大弓,双手疾点
“我夺、我翻云覆雨……”
夺字诀祭出的瞬间,只是稍稍阻碍银月之势,瞬即崩溃殆尽;随之一片白光闪现,总算没错,正是他的翻云手,而法力虽然禁锢四方,威力却是突然迥异。那盘旋的银月,竟然从白光中缓缓穿过,像是交汇相融,又彼此分明,旋即冲过封堵,冲着目瞪口呆的无咎强袭而来。
“咦,怎会这个样子……”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我等着你
感谢:林彦喜、jiasujueqi的捧场与双倍月票支持!
………………
翻云覆雨手,竟然没有用了?
可不是呢,一片银色的弦月,盘旋着、翻飞着,穿过白色的光芒,眨眼之间到了面前。那银色的圆弧,闪烁的寒光,煞是惊艳,却又杀机森然,令人根本无从逃脱。
无咎的心头大跳,急忙抬手一挥。便在他披上星月银甲的瞬间,“咣当”巨响,火星四溅,异乎寻常的凶猛之力轰然袭来。他惨哼一声,凌空倒飞了出去。
与之同时,白色光芒崩溃。
月仙子飘然而至,长袖挥舞。银色的弦月,盘旋而回。她却凝神张望,眸子中闪过一丝愕然。
某人虽然落败,似乎并无大碍。他身上的银甲……
无咎没有大碍,却也狼狈不堪。直至百丈外,稍稍稳住身形,再也支撑不住,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遮住了银盔面罩;胸口的银甲,也绽开一道三寸长的裂口。
坚不可摧的星月银甲,竟然破损了?
“臭女人……”
无咎抬手一挥,银甲消失,低头一瞥,疼惜难耐,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他胸口的衣衫碎裂,血痕隐现。且胸骨阵痛,气息紊乱。
真是吓人啊,若非银甲阻挡,纵使钢筋铁骨,他无先生也死定了!
唉,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无咎,你方才的银甲,颇为不凡,是否与那十二银甲卫有关?”
月仙子踏空往前,白衣长发飘飘,容颜娇美无双,再有一片银月盘旋伴舞左右,更添几分高深莫测的绝世仙韵。不过她并未继续发难,反倒是出声询问。
她早已听说过十二银甲卫,从未放在心上。而如今亲眼所见某人的银甲,让她顿生几分好奇。
“嘿……”
无咎惨笑一声,嘴角溢出血迹,却并未答话,而是缓缓后退。
“缘何发笑?”
“臭女人,我与你没交情,何必套近乎……”
“我乃神殿使,月仙子……”
“关我屁事……”
“即便你不在乎我的神职与道号,也该称呼我一声前辈……”
“交出灵儿,唤你一声老婆婆都成……”
“我很老么……”
“……”
“问你话呢……”
半空之中,两人一个往前,一个后退,相距二三十丈,隔空对话,全然不像是生死拼杀的对手。而一个仍然轻松自若,一个却衣衫破烂,闭上嘴巴,再不吭声,很是困窘的样子。
“以肉身历世论短长,那是凡俗的规矩。你我仙道中人的苍老,或年轻,在乎心境。显乎于道行。便如你无咎,轮回至今,亦无数万年之久,如今不过是借了皮囊的便宜,岂能装嫩卖乖呢?”
月仙子的说法,颇有独到之处。而某人依然不吭声,她似乎并不介意,抬手轻拂腮边的发梢,耐心又道:“遑论如何,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妨就此顺从,由我带你前往卢洲原界,与你的冰灵儿重逢……”
与之瞬间,盘旋在她身边的弦月,倏然消失,而下一刻,闪闪的银光已出现在某人的头顶之上,毫不留情的猛劈下去。
“砰”
一声闷响,无咎的身影粉碎。
而月仙子似乎早有所料,不作迟疑,飞身往前,抬手又是一指。
果不其然,百丈之外,再次冒出一道人影,披头散发,慌慌张张,正是无咎。回头张望之际,一片银色的弦月呼啸而至。他啐了一口,恨恨道:“我呸,臭女人,你才装嫩卖乖……”随身形晃动,忽然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无咎,一左一右疾遁远去。
“咦?”
月仙子始料不及。
有人扬声道
“无咎擅长分身之术,莫要被他骗了……”
是夫道子,与道崖、季栾、娄宫追了过来。
而逃遁中的人影,再次一分为二,变成了四个无咎,而不过眨眼的工夫,四个又一次变成六个。一时之间,半空之中,尽是逃遁的人影,却真真假假而难以辨别。
不过,其中一个黑脸的无咎,很是醒目,挥舞着金刀,一边狂奔、一边叫喊
“来追我啊!”
月仙子并未莽撞,继续凝神观望。
以她的猜测,逃遁的六人中,必有一个真人。却不知谁是分身,谁是本尊……
夫道子急道:“莫管真假,追赶便是”
道崖等三位祭司会意,跟着他分头追去。
月仙子忽而心头一动,提醒道:“头顶玉冠者,方为无咎本尊”
不愧为玉神殿的神殿使,天仙高人,见识独到,一语道破了无咎的障眼法。而她话音未落,又微微一怔。
那逃走的六道人影,皆披头散发?头顶玉冠的本尊,踪迹全无……
却也正如夫道子所说,六个无咎,已渐渐远去,稍稍迟疑,只怕一个追不上。
月仙子不得不踏空往前,直奔那个黑脸的无咎追去。她断定那是分身之躯,且出手斩杀,足以重创无咎的本尊。
夫道子也是紧盯一人,全力追赶。虽然他知道某位先生已是今非昔比,而他还是奋不顾身。要知道他的先后两次部洲之行,皆毁在那人的手里。此番他要协助三位好友,协助月仙子,擒杀主凶,而痛雪前耻。
转瞬之间,疾驰数十里。
而前方的人影,突然身形溃散……
夫道子并未在意,缓缓收住去势,挥袖拂去飘飞的木屑,转而看向远方。
不用多想,他所追赶的只是一具假身,耗尽法力,显出了原形。而他虽然徒劳无功,却也帮着月仙子有所辨别。果不其然,远方又是三具假身崩溃。娄宫与季栾落空,道崖犹在追赶……
夫道子正要赶过去,心神一凛。只见飘飞的木屑中,突然飞出一道黑光,随即现出一道人影,竟是头顶玉冠而嘴角含笑
“老相好,真是有缘呐!”
“啊,他在此处……”
夫道子大惊失色,抽身暴退。而近在咫尺的偷袭,岂容躲避,霎时黑光缠体,旋即一道紫色的剑光呼啸而下。他挣扎不得,绝望喊道
“无咎,尔敢……”
“砰”
夫道子的喊叫声尚未出口,肉身崩溃。他急忙化作一道金光,便要逃遁,谁料又一道黑色的剑光倏然而至,旋即诡异的阴煞之气当头罩下。霎时景物变幻,有人惊呼道:“咦,尾介子呢,怎会换你来了……”
远方尚在追赶的四人,有所察觉,纷纷回头观望,顿时恍然大悟,禁不住慢慢停了下来。
也难怪见不到某人的本尊,因为他施展了隐身术,并借助假身的遮掩,故而难以辨别、发现。当假身崩溃,本尊便也露出破绽,只可惜夫道子的运气欠佳……
与此同时,尚在逃遁的两道人影,突然化作两道光芒,一头扎向茫茫的山林而瞬间消失无踪。
那是无咎的分身,借助元神之体逃脱,一旦遁入地下,便极难找寻。而此番倒是确凿无疑,他的本尊就在数百里外……
月仙子微微皱眉,飞遁而去。
季栾、道崖与娄宫,也分别奔向那道头顶玉冠的人影……
半空之中,无咎摇晃而立,嘴角挂着血迹,胸口衣衫破碎,透着说不出的狼狈。而毁了夫道子的肉身,报了当年之仇,还是让他快意不已,旋即收起魔剑,挺起胸膛,扬声喝道
“臭女人,又奈我何……”
话虽如此,却是不敢耽搁,转身施展冥行术,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遁向远方。
月仙子紧追不舍,随声道:“无咎,你不要你的灵儿了……”
“哼,倘若灵儿有个闪失,我拿你是问……”
“好啊,我等着你……”
须臾,半空之中,疾驰的光芒稍稍一顿,再次分出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一左一右奔着下方的山谷遁去。虽为故技重施,却同样难以追赶……
月仙子收住去势,凝神俯瞰。少顷,她的腮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多少年来,头一回被人当面辱骂,当面欺骗,又当面逃遁无踪。倒也有趣,不过,更为有趣的,当然还是那个无咎,以及他的神通……
季栾、道崖与娄宫,由远而近。
“尊使,无咎逃了……?”
“唉,当年在飞卢海,那小子便极为狡诈……”
“幸亏诸位相助,否则我的阚鸾谷难逃此劫,谁想他竟然勾结鬼、妖二族……”
“嗯!”
月仙子回应一声,转过身来。三位祭司到了十数丈外,拱手行礼。她微微颔首,感慨道:“若非玉真人擅作主张,又怎会给他可乘之机。不过,他的狡诈百变,倒是名不虚传!”
事关另一位神殿使,季栾三人不便多言,各自换了个眼色,担忧道
“任由无咎作乱,祸害无穷啊!”
“是否召集人手,加以应对呢?”
“不妨就此追杀,将他逐出卢洲本土!”
“亲眼所见啊,他生擒了夫道子的元神,如何是好?”
“据说龙鹊祭司,亦未能辛免!”
“唉,那人已是飞仙六层的修为,修出两具分身,还有神弓、神剑,更修炼了诡异的神通。若是单打独斗,你我难以讨巧!”
“稍安勿躁!”
月仙子叱呵一声,幽幽说道:“我不怕无咎作乱,却怕躲起来不露头啊!”她转而远眺,沉吟又道:“且多加留意鬼妖二族的去向,或能借此找到无咎的下落。此外,放出风声,就说冰灵儿囚禁在蛮灵之地,并告知玉真人前来相助。我不信两位神殿使联手,还杀不了那个坏小子……”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蛮灵之地
感谢:林彦喜、三佳三三、社保yuangong、湖北雷哥1的捧场与双倍月票的支持!
………………
有关蛮灵之地,冰灵儿并不陌生。
她的妹子,仙儿,曾经遇到一位情投意合的男子,夜无晴,便是来自蛮灵之地。
而冰灵儿不愿回想伤心的往事,也从未去过那个地方,哪怕如今她已人在其中,依然弄不清楚置身所在。因为来时的途中,她不仅被封住修为,也被禁制屏蔽视听。
而眼前的山谷,没有人烟,亦不见日月,只有朦胧的天穹下,一片茫茫的雪原……
冰灵儿看向来路。
厚厚的积雪中,留下一个个雪坑。那是她的足迹,却足有齐腰深,歪歪斜斜延续了数百丈,可见一路挣扎的艰难。却不见了来时的洞口,她已被封禁在这诡异的天地中。要么得到释放,要么等人来救,要么……一个人忍受囚禁之苦。
月仙子,既然将她冰灵儿囚禁于此,绝不会轻易开恩;倘若有人来救,只能是无咎。而即便他发现留下的字迹,也不知道灵儿的下落啊。何况他找到月仙子,必将有一场灾难在等着他。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一个用她冰灵儿当作诱饵的陷阱。唉,当时便不该给他留下暗示。但愿他能够识破月仙子的诡计……
冰灵儿缓了口气,微微打了个寒战。
她娇小的身躯,站在齐腰深的雪中,单薄的衣衫,早已变成冰甲。便是束挽肩后的秀发,也披了一层雪花。而她精致的小脸,更是罩着一层寒霜。使得整个人如同冰雕玉砌,却又孤单无助。所幸尚有一息法力护住气海,否则她早已支撑不住寒冷的侵袭。
唉,一旦无咎找不见自己,他是否担惊受怕,又是否思念牵挂?
冰灵儿有些患得患失,再次回头张望。
虽有一息法力堪堪护体,却修为被封,神通无用,她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更不知道又将遭遇怎样的凶险。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片片雪花。而原本轻柔冰洁的雪花,如同砂砾般抽打在脸上、身上,形同刀割,令人刺疼难耐。
冰灵儿伸手遮面,继续艰难往前。而愈是往前,风雪愈加猛烈。渐渐的她消失在雪雾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风雪停歇。
茫茫雪原如旧,万古荒寂依然。而一片起伏的雪丘间,突然塌陷出一个洞口,片刻过后,从中冒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却满身的冰雪,俨然一个雪人儿。
伸手扑打,喘着热气,冰雪簌落,露出一张小脸。
天色依然朦胧,寒意彻骨难耐。
冰灵儿爬出雪堆,挣扎往前,不过数丈远,再次陷入积雪之中。她索性翻转躺着,神色中透着一丝无奈。
施展不出神通修为,她就是一个凡俗间的弱女子,难以抗拒酷寒,也难以生存啊。
月仙子,她想要冰灵儿的性命?
一个死去的冰灵儿,对于玉神殿毫无用处。因为她抓住自己,只为对付无咎,既然被她挟做人质,理当继续囚禁下去。
而这般活着,与死了没有分别,快要冻僵了呢!
风雪酷寒倒也罢了,却不知何处容身,更不知此时的月仙子,她是否在盯着自己的动向而另有所图……
冰灵儿又禁不住打起寒战。
茫茫的雪原,看不到尽头。即使想要挖掘雪窟,也没有力气。便是神识,也不听使唤……
冰灵儿正要尝试驱使神识,禁不住翻身看去。
只见数百丈外,另有一片雪堆,却不知何时冒出两道身影,足有四五尺高,七八尺长,遍体雪白,拖着粗尾巴,还有一双萤火般的黄色眸子,正在冲着这边张望……
天呐,那是什么怪物?
莫非是传说中的雪狼,一种上古的异兽?
最为担心的还是来了。
哪怕是冻僵了,也不愿遇见异兽啊……
冰灵儿尚自惊诧,又禁不住暗暗叫苦。
两头雪狼,已然发现猎物,奔着这边来了,并奔跑跳跃,如同雪原上掀起两股旋风。
而冰灵儿似乎嗅到了血腥的杀气,慌张起来,竭力跃起,便要躲避。而尚未抬脚,又陷入雪中,她只能手脚并用,奋力挣扎爬行。
却听风声渐急,血腥的杀气愈来愈近。
冰灵儿自知逃脱无望,惊恐转身。
两头硕大的雪狼,已到了七八丈外,那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无不令人胆战心惊。更是近了,突然高高蹿起,带着喷吐的杀气,迸溅的飞雪,双双划过半空,飞扑而下……
冰灵儿的两眼圆睁,满脸骇然,禁不住伸手抓向袖口,却又咬着嘴唇而神色迟疑。
恰于此时,封禁的气海,忽然开启,一股充沛的法力,瞬即涌向全身。
冰灵儿暗暗松了口气,急忙催动遁法而飞身跃起。谁料经脉冻僵,气息滞涩,一时神通难以自如,禁不住又往下坠去。
两头雪狼,恰好飞扑而至,双双落空,嚎叫着、翻滚着蹿起撕咬……
冰灵儿的人往下落,忙而不乱,一脚踏向雪狼的头颅,借势横掠而去。她索性舍弃遁法,改用轻身术,在雪原之上,疾驰如飞。
雪狼岂肯作罢,随后紧追不舍。
但见茫茫的雪原之上,一道娇小的身影在前,去若惊鸿;两头硕大的雪狼在后,卷起两股白色的风暴……
须臾,雪原起伏,雪堆渐多,还有冰山突兀错落其间。
而一场追逐,犹在继续。
冰灵儿的轻身术,很是不俗,而奔跑了许久,依然没有摆脱追赶的窘境。
雪狼的个头硕大,起落便是十余丈,俨如雪地的王者,很是凶悍异常。
便于此时,有嚎叫声响起,继而得到响应,旋即又是几头雪狼现身,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冰灵儿冲到一座数十高的冰山背后,突然不再往前,而是停了下来,秀眸中神色闪烁。
恰逢危急关头,体内的禁制消失,突然有了修为法力。
巧合?
绝非巧合,而是正如猜测,月仙子一直在暗中窥视,她不愿看着自己死去。如今已过去一个时辰,并抵达雪原的深处,想必她已作罢,既然如此……
冰灵儿尚在权衡利弊,一阵强劲的风雪夹杂着血腥杀气扑面而来。两头雪狼,已到了十余丈外。另有七、八头雪狼,也愈来愈近。她不再迟疑,伸手抓向袖口而就势一抛,并娇声喝道:“卷毛,赶走那群畜生”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激射而出,迎头撞向两头雪狼,“砰砰”闷响,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骸倒飞出去。旋即一头顶着独角的怪兽,踏雪盘旋,摇头晃脑,并抖动着浑身的黑色卷毛,昂首大叫一声:“嗷……”
正是独角神獬,卷毛。两头粗壮高大的雪狼,被它直接撞成两堆烂肉。
数十丈外的七八头雪狼,顿时吓得停住,嚎叫声响起刹那,一个个急忙掉头逃窜……
冰灵儿松了口气,腮边浮现出一抹微笑。
卷毛神獬,乃是她最后的依仗,却怕月仙子知晓,故而始终隐忍不发。如今接连施展轻身术,使得经脉畅通,修为回复了五六成,再有卷毛神獬的陪伴,也使得眼前的困境多了几分指望。
“砰”
随着法力运转,冰灵儿的身上炸开一层雪雾。衣衫秀发恢复如初,娇美的模样一如往昔。她抬手一招,唤道:“卷毛,过来……”
劲风扑面,一头庞然大物到了近前,旋即低着脑袋,神态中透着亲昵。
“将那雪狼赶走了便也是了,何故撞死了?”
冰灵儿捧起白雪,一边清洗着卷毛头顶金角上的血污,一边柔声又道:“只怪那畜生野蛮,卷毛神勇无双……”
卷毛神獬被无咎与冰灵儿祭炼之后,与两人心神相通,听得懂埋怨,也听得懂夸奖,得意哼哼着,并尽情享受着冰雪清爽的快意。
“如此寒冷的所在,竟有罕见的异兽出没,或为上古秘境,绝非善地啊!”
冰灵儿怕打着卷毛神獬的大脑袋,然后倚在身旁,转而远眺,自言自语道:“月仙子的计策,不难猜测,她试图以灵儿的安危,胁迫无咎屈服。如此想来,只要我被她囚禁一日,无咎便也多了一分凶险,而若是能够逃出此地……”
随着修为的恢复,她的神识也渐渐自如。而散开神识看去,茫茫的雪原依然无边无际。
或许便如猜测,此乃上古秘境所在,却凶险莫测,又该如何脱困呢……
冰灵儿眺望许久,无奈摇头。而卷毛神獬难得置身于冰天雪地间,早已兴奋难耐,伸头将她挑起落在后背上,随即四蹄腾空撒欢而去。
只见万年荒寂的雪原之上,一人一兽纵情驰骋,时而飞越冰山,时而在雪堆上卷起一阵风暴,时而又冲天而起……
“砰”
既为上古秘境,便有禁制结界。
卷毛神獬一时兴起,飞得太高,也飞得太猛,不容提醒,便一头撞在天穹之上,旋即翻身载落而直坠千丈。
“扑通”
一人一兽,砸入厚厚的积雪中,瞬间失去身影,而不消片刻,又双双跃起。其中的卷毛神獬,摇晃脑袋,抖动满身的雪花,似乎不服不忿,便要继续奔着天上飞去。而灵儿却嘻嘻笑着,伸手拍打劝阻
“傻傻的卷毛,敢与天地争高低呢!有此力气,何不寻找脱困的路径?”
卷毛神獬回头张望,一双黑白眼珠子透着疑惑。
冰灵儿盘膝坐着,耐心分说道:“譬如灵脉、法力所在,或为禁制门户所在……”
而她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
“卷毛,这是去往何处……”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是否脱困
感谢:社保yuangong、幻世先生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冰山环绕的山谷中,一人一兽从天而降。
卷毛神獬,四蹄腾空,离地数尺,摇摇晃晃往前,颇为得意的神态。
冰灵儿坐在卷毛的后背上,抬眼观望,意外道:“那是……”
所在的山谷,仅有十余里方圆,除了环绕的冰山,便是洁白的冰川。却见冰川的低洼处,避风的地方,有片火红,极为的醒目。到了近前,看得清楚。竟是数百株雪莲花,在酷寒中幽幽绽放。
冰灵儿飞身而起,翩然落在雪莲之间。看着火红的花朵,她欣喜非常,左右流连,禁不住便要伸手采撷,又摇头作罢而嘻嘻笑道
“多美的花儿,凌风傲骨,玉洁无双,不便肆意亵玩,且由她尽情绽放才好呀!”
而她欢乐之际,忽然神色一黯。
恍惚之前,又回到了当年神洲的玉山。同样是冰天雪地,同样有雪莲绽放,却少了一位慈祥长者的陪伴,而他的话语声犹在耳畔
“我的灵儿,便是那冰清玉洁的雪莲花,娇艳无双……”
冰灵儿睹物思情,想念起她的爹爹冰蝉子。而正当她伤怀之时,又禁不住唤道:“哎呀、莫要暴殄天物啊”
却见卷毛神獬,冲入花丛,横冲直撞,大口猛嚼,一朵又一朵雪莲花被它吞进肚子。听到呼唤,回头张望,黑白眼珠转动,旋即又继续奔跑、践踏、吞噬。
冰灵儿阻拦不及,轻声叹息
“唉,卷毛的眼里只有天材地宝,嘴馋贪吃的家伙……”
不消片刻,数百株雪莲花已所剩无几;火红艳丽的所在,变成了一片狼藉。而卷毛仍不尽兴,继续奔跑跳跃而纵情撒欢。
冰灵儿终于忍耐不住,叱呵道:“卷毛,我让你寻找灵脉,你却只顾吃喝,要被你气死啦”
卷毛听不懂“暴殄天物”,却懂得喜怒哀乐,转身冲了过来,围绕冰灵儿盘旋两圈,继而低下大脑袋,神态中透着一丝委屈。
冰灵儿的眼光一闪,歉然道:“嗯,你以天材地宝为生,却多日不曾给你灵石充饥,是否怪我粗心大意?”
她摸出一把灵石,卷毛张开大嘴尽数吞了。她转而拂袖一卷,将残存的十余株雪莲收入戒子,旋即伸手拍着卷毛的脑袋,耐心道:“吃饱喝足了,莫要偷懒,此番能否脱困,全凭卷毛的本事哦!”
卷毛吞噬了雪莲,又吞了灵石,顿时精神抖擞,伸着脑袋将冰灵儿驮在背上,踏风而起……
三日过去。
一人一兽,始终在半空中飞行。
依着卷毛神獬的脚力,怕不跑出去十万里。
而在冰灵儿看来,茫茫的雪原,似乎没有变化,也辨不清方向。卷毛带着她虽然疾驰不停,却好像在天穹下兜着圈子。不过她相信卷毛的天赋异禀,也庆幸带着这么一头神兽同行,否则困在此间,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飞越了一段连绵的冰山,前方出现一个山谷。
卷毛俯冲而下。
冰灵儿正要凝神张望,却见山谷中飞起片片白色的身影,竟是一头头大鸟,皆白羽白毫,形体硕大,很是狰狞凶狠的架势。她微微惊愕,飞剑在手。而不过眨眼之间,像是受到惊吓,那成群的白色大鸟,竟然调转方向而纷纷远去。
“嘻嘻,倒是忘了,卷毛乃是震慑万兽的存在,鸟儿躲避也在常理之中!”
一人一兽,尚在半空。
山谷中又是一阵混乱,竟是无数的猛兽,无不披着白色的毛发,与白色冰雪融为一体,却又惊慌四散而去,随即卷起阵阵风暴,蔚为壮观而又奇特的场面……
一人一兽,落入山谷。
旋风卷着飞雪,犹在弥漫。群兽奔跑的动静,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绝。
卷毛似乎弄不清状况,也被吓了一跳。
冰灵儿伸手怕打卷毛的脖颈,安抚道:“你乃神兽啊,乍一现身,自然使得群兽震惊,你却不该害怕啊……”安抚之际,她又好奇道:“嗯,此地灵气充裕,莫非有灵脉存在……”
之所以寻找灵脉,自有道理。
但凡秘境所在,均为上古遗迹,得益于灵气的支撑,这才延续下来。而其中的灵脉,至关重要,找到根本所在,或许便能找到脱困之法。
卷毛摇晃脑袋,算是回应,然后奔跑起来,直奔前方的冰山冲去。
冰灵儿急忙催动法力护体。
随着光芒闪烁,景物变化,一人一兽,已遁入冰山之中。
而卷毛并未作罢,往下遁去,瞬息千丈,浓郁的灵气汹涌而来。它这才放缓去势,并昂起脑袋示意。
冰灵儿睁大双眼,微微愕然。
神识可见,地下的千丈深处,依然是寒冰遍布,却冰晶闪烁而光芒隐约。便在那朦胧之中,层层的禁制之间,矗立着一座灵石堆砌的石塔,足有四五丈方圆,十余丈高,四方四正,下粗上细,造型古朴森严,并散发着浓烈的灵气。而十余丈之外,另有相同的八座石塔,仅有丈余大小,却遥相呼应,有勾动气机而牵连八方之势……
“咦,不出所料呢,既为上古秘境,果然有上古阵法维系至今!”
冰灵儿愕然之余,亟待趋近查看,旋即伸手拍打,催促道:“卷毛,何故不前……”
卷毛站着不动,似有怯意。
“哦,莫非惧怕禁制?”
一层清晰可见的阵法禁制,将九塔笼罩其中。虽然年代久远,阵法禁制破损,却威力尚存,使得胆小的卷毛不敢靠近。
冰灵儿明白过来,抬手一指。
一道白色的玉光,直奔阵法的破损处飞去。“轰”的一声闷响,阵法禁制如旧。而破损之处,已被撕裂一个数丈大小的豁口。
玉光回转,化作一把精巧的玉剑。
冰灵儿收起玉剑,径自飞遁往前。
而她刚刚穿过阵法禁制的豁口,卷毛神獬不甘示弱,闪身而过,竟直奔石塔扑去。
“哎、卷毛”
冰灵儿的喊声未落,十余丈高的石塔已被拦腰撞出一个洞口。而卷毛神獬仍未作罢,竟疯狂吞噬灵石,瞬间扎入洞口,不见了身影……
“哼,馋嘴的卷毛……”
卷毛神獬,喜欢灵石,如今遇见灵石堆砌的石塔,它的兴奋之情可想而知。不过,既为阵法防御的石塔,绝非寻常的所在,它是否过于莽撞了?
冰灵儿到了近前,稍稍迟疑,唯恐卷毛遭遇不测,随后遁入石塔。却见石塔之中,洞口往下。低头打量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道突如其来。她猝不及防,猛然坠落,随之风声响起,光芒闪烁。她暗暗心惊,急忙催动法力护体。须臾,“砰”的一声……
到了洞口的尽头?
灵儿摔在坚硬的石壁上,尚未起身站稳,强劲的风势裹着她,身不由己往前奔去。她错愕不已,本想强行止步,却见一个光芒笼罩的甬道,就此通往莫名之处。并隐约可见卷毛神獬的身影,在不断的跳跃……
“卷毛,给我回来”
灵儿传音呼唤,只想卷毛回转,而神识离体,瞬即消失在光芒与劲风之中。
她急切无奈,抬脚往前,而稍稍挪步,人已离地飞起。
霎时光芒闪烁,风声呼啸……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冰灵儿依然在光芒环绕的甬道间疾驰。眼看着卷毛就在前方,偏偏又追赶不及。她只得听天由命,并抱怨不已。
淘气的卷毛,此番被它害苦了!
而抱怨非但无用,反而渐渐透不过气来。狭长的甬道,似乎愈发狭窄;莫名的力道倾轧而来,使人难以忍受,好像随时都要肉身崩溃、魂飞魄散。
冰灵儿强敛心神,苦苦支撑……
不知过去多久,闪烁的光芒,与呼啸的风声,突然消散一空。随即有重物坠地与石块碎裂的动静传来,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
“啊”
冰灵儿收势不住,显然是砸在地上。支撑多时的护体法力,顿时崩溃。她禁不住翻滚着呻吟一声,旋即又张嘴吐出一口淤血。
只觉得胸骨都要碎了,四肢百骸也是一阵酸痛。
冰灵儿挣扎起身,满目愕然。
置身所在,没有寒冰,也没了灵石,竟是一个洞穴,虽然有着二十多丈大小,却极为潮湿,也极为的黑暗。
而卷毛神獬,似乎被摔得傻了,四肢叉开,背靠石壁坐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俨然一个惊魂未定的窘态。
洞穴当间的空地上,刻有古老的符文,尚存几根石柱。而更多的阵法石柱,已被卷毛撞得粉碎,留下满地的石屑。之前的光芒甬道,早已无影无踪……
冰灵儿看清了洞穴的情景,犹自错愕难耐,当她察觉修为无碍,这才松了口气,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旋即又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地上的石柱与符文,分明是座传送阵的存在。
难道之前的玉塔中,藏着一座传送阵,被卷毛与自己误入其中,从而触动阵法而引来一次传送?
又该传送多远啊,竟然让她这个地仙八层的高手也难以承受?
岂非是说,已然脱困了呢?
而不管是否脱困,先要清楚置身所在……
便于此时,一道黑影滚了过来。
是卷毛神獬,终于四肢落地,竟爬着凑到近前,依旧是余悸未消、而渴求安抚的样子。
冰灵儿坐稳身子,轻声细语道:“卷毛啊,此番若是脱困,你居功至伟呢,而此处又是什么地方,你可知晓呀?”
卷毛神獬抬起大脑袋,黑白眼珠欢快转动……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赴汤蹈火
感谢:林彦喜、秋荻的捧场与双倍月票的支持!!!
………………
幽暗的洞穴中。
两位老者与一个年轻男子,相对而坐。
老者,分别是万圣子与鬼丘,一个脸色疲倦,微微叹息;一个神情淡漠,沉吟不语。
年轻男子,则是无咎。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伸手掩着衣衫的破洞,犹自昂着脑袋,仿佛在闭目养神,又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掩饰不住的狼狈模样。
置身的洞穴,虽然狭小,却远离阚鸾谷,极为的隐秘,乃是约定碰头的地方。
这也是三人相商之后,定下的计策。倘若此去顺风顺水,便攻取阚鸾谷;倘若遭遇不测,各自设法脱身,之后再行碰头;倘若形势危急,则有更坏的打算。依着某位先生所说,未料胜、先料败,未料进、也料败,此乃兵法之道也。
果不其然,在阚鸾谷遭遇伏击,面对月仙子,最终大败而归。庆幸的是,虽然受挫,十二银甲卫、三十六妖人与七十二鬼巫,尽皆逃脱,便是在此相聚的三人,也没有大碍。却前途莫测……
“唉,眼下如何是好?”
万圣子叹息着,忍不住自言自语:“月仙子获悉你我三家合流,岂肯罢休啊。依我之见,她必然召集高手。若是再加上玉真人,泸州本土再无立足之地……”
无咎依旧是闭着双眼,没有吭声,却摸出他的白玉酒壶,默默灌了一口酒。
“所言极是!”
鬼丘点了点头,沉吟道:“此番月仙子只为对付无先生一人,便摆出如此阵势,倘若玉神殿高手齐出,又该是怎样的一个惊人场面……”
“罢了,我还是带着弟子返回万圣岛。鬼丘老弟,你回你的极地雪域……”
“呵呵,我鬼族的何去何从,全凭无先生定夺!”
“无咎,你不是玉神殿的对手,何必拉着众人送死呢,且放了鬼赤巫老,以免鬼丘老弟为难……”
万圣子的话语中透着沮丧,劝说某位先生就此作罢,许是余悸未消,继而又伸手拈须叹道:“哎呀,真是凶险,拼尽全力,方才摆脱那两位老者的纠缠。仅仅是月仙子的随从啊,玉神殿之强大可见一斑!”
鬼丘则是抬眼一瞥,脸色发苦。他很想恳求某人放了鬼赤巫老,却也知道心愿渺茫。
“呸”
无咎终于睁开双眼,却扭头啐了一口。灌入口中的酒水,并未吞咽,被他含着淤血啐了出来,地上黑红一片。继而又猛灌了一大口酒,呛得他禁不住咳嗽起来。片刻之后,他擦拭着嘴角,斜眼看向两位同伴,不容置疑道:“我要找到灵儿!”
“你……哎呀……”
万圣子微微一怔,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旋即猛睁双眼,质问道:“人在卢洲原界,你如何找寻?”
鬼丘点了点头,附和道:“月仙子声称,冰灵儿已被她带往卢洲原界。而原界非同寻常,外人难以抵达。再者说了……”他缓了缓,又道:“月仙子的企图,便是以冰灵儿当作诱饵,一旦你找人,必然逃不脱她的算计啊!”
“我前往卢洲原界……”
无咎却是不以为然,而他话音未落,再次遭到质疑
“如何前往原界?”
“原界的高手如云,即便你能前往,与送死无异,何谈找人救人?”
“哼,原界固然神秘莫测,却也未必不能进出吧?”
“咦……你让韦尚带着我妖族的子弟去了何处,难不成你……”
“说的也是,依照约定,我鬼族的子弟,也该就地躲藏,而万里之内毫无踪影……”
万圣子与鬼丘,禁不住面面相觑。
依照约定,摆脱玉神殿一方的追杀之后,鬼妖二族与十二银甲卫,皆就地躲藏,之后再行计较。而倘若形势危急,便离开卢洲本土,避开强敌的锋芒。不过也正如万圣子与鬼丘的后知后觉,鬼妖二族与韦尚带领的高手,似乎并未停歇,而是直奔远方逃去,显然是收到某人的指令而更改了应对之策。
“嗯!”
无咎点了点头,脸上透着悻悻之色,道:“月仙子的企图,我再也清楚不过,而我明知是个火坑,也要往里跳啊。我不能丢下灵儿……”
见万圣子与鬼丘又要出声,他摆了摆手
“既然月仙子说了,只有前往卢洲原界,方能见到灵儿,我便走一趟原界又有何妨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荒谬……”
“赴汤蹈火,虽也豪迈,而修道之人,岂能以情用事……”
万圣子与鬼丘,忍不住又出声劝阻。
“两位,能否让我说话?”
无咎的脸色一沉,提高嗓门。三番两次被打断,让他急躁起来。
万圣子与鬼丘换了个眼色,双双摇头不语。
“哼!”
无咎哼了声,背倚着石壁,吐出一口闷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月仙子不会罢休,必然要设置陷阱,并召集高手害我,而我岂能让她如愿?既然她以为我去不了原界,我便走一趟给她瞧瞧。不仅于此,我还要将原界闹得天翻地覆。要让月仙子那个臭女人,给我乖乖交出灵儿!”
话到此处,无咎的脸上透着恨意。
“至于如何前往原界,两位也不必担心。我有位兄弟,正是来自原界。只要找到他,一切并非难事……”
“哦,你认得原界中人,何不早说呢?”
“那人是谁,如今又在何方?”
万圣子与鬼丘大为意外。
无咎如实说道:“他叫吴昊,此前依照我的吩咐,带着李远,前往海外的月隐岛养伤……”
事已至此,他无意隐瞒。
万圣子愕然片刻,道:“无咎啊,你是怕我阻拦,故而让韦尚,带着妖族弟子,直奔海外而去。你年纪轻轻的,缘何如此狡诈呢?”
鬼丘摇了摇头,深有感触道:“他以人质胁迫你我,月仙子又如此待他,恩怨轮回,不外如是……”
两人的话语中,有鄙夷,有无奈,有委屈,也有一丝愤慨。
浅而易见,无咎遭到月仙子算计的同时,也在算计鬼、妖二族。如今三十六妖人与七十二鬼巫,已奔向海外,最终或将前往卢洲原界,帮着某人兴风作乱。而事已至此,埋怨也是无用。最终又如何,尚不得而知。
“我说两位,以己度人,要不得啊!”
无咎禁不住翻起双眼,驳斥道:“鬼妖二族,人多势众,留在卢洲本土,势必招来玉神殿高手的围攻。如今前往海外,又何尝不是出于安危着想?再者说了,前往卢洲,救人不假,而破解天书与天劫之谜,难道不是鬼妖二族的初衷所在?两位的念头却如此龌龊,哼”
万圣子默然片刻,叹道:“也罢,只要你顾惜我妖族弟子的性命,我这把老骨头随你折腾便是!”
鬼丘也是无言以对,妥协道:“倘若天书与天劫有关,走一趟原界便也是了。不过,原界凶险,稍有不慎,无异于自投罗网……”
“出师未捷呢,两位便已斗志全无?”
无咎嘲讽一句,摆手道:“歇息三日,再行赶路,我是真的累了,失陪……”
话音未落,他闪身没入地下。
万圣子则是看向鬼丘,欲言又止,起身走开几步,这才回头说道:“老弟,你意下如何?”
问话简单,却一语双关,有前途的担忧,也有对于某人的猜疑。
鬼丘没有吭声,摇了摇头,抬手打出禁制,将洞穴一分两半。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又狂奔了两日,他也早已疲倦不堪,随即缓缓闭上双眼,自言自语道:“巫老在他手上呢,鬼族还敢怎样……”
便在两人歇息之际,无咎也到了地下的数十丈深处。
打出禁制封住四周,然后低头查看伤势。
破碎的衣衫下,胸口之上,一道五寸长的裂口,依然渗着血丝。所幸没有伤及筋骨,却也触目惊心。尤其当时的凶险,依然让他余悸难消。
唉,若非星月银甲护体,只怕早已死在月仙子的手里。
无咎抽搐嘴角,暗暗啐了一口。
臭女人,你抓了灵儿不说,还差点要了本先生的性命。且等着……
无咎找了一把丹药扔进嘴里,然后摸出几块五色石,而尚未来得及吐纳疗伤,手上又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剑。他微微喘着粗气,一时念头纷乱。
阚鸾谷之行,虽然逼迫月仙子现身,却也遭致大败,所幸安然脱身。只可惜未能找到灵儿的下落,未免令他耿耿于怀。奈何月仙子过于强大,不宜与她硬拼下去。否则重蹈覆辙,后果难以想象。既然如此,且反其道而行之。便如之前所说,前往卢洲原界,逼迫月仙子交出灵儿,破解天书与天劫之谜。当然,还要找到神洲结界的由来……
不过,又该如何前往卢洲原界?
那位吴昊兄弟,是否记得返回的路径?
且问问龙鹊,不知那个家伙是否愿意帮忙。此外,也该问候、问候新来的老冤家……
无咎收敛心神。
随着光芒闪烁,眼前景物变化。
魔剑天地,朦胧如旧。
数百头兽魂,聚集在远处阴暗的角落里歇息;钟家祖孙,犹在闭关修炼;鬼赤守在一旁,也是双目微阖,吐纳调息的架势。
便是如此寂静的所在,另有两道金色的人影……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另寻他途
感谢木叶清茶的月票支持!
……………………………
龙鹊,坐在地上。
这位贪财好色的玉神殿祭司,似乎看破了世道炎凉,竟哭丧着脸,独自低着头而默默发愣。
另一人,依然还是书生的装扮,却不见了头顶的铁簪,而是披头散发的模样。正是失去肉身的夫道子,兀自背着双手,原地踱步,心事重重般的四下张望。恰见又一道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他停下脚步,愕然失声
“无咎……”
龙鹊循声看去,禁不住便要叫嚷,旋即又神色迟疑,暗暗哼了一声。
某人竟然杀了尾介子,让他很是愤怒。玉神殿祭司,一位飞仙高人,只因说了几句谎话,便给杀了?多么残暴,多么的无情啊。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遭遇了月仙子的围攻,某人非但安然无恙,还将夫道子的元神给掳了进来。
接下来又要杀谁,夫道子,还是他龙鹊……
无咎的元神之体,飘然落地,眼光掠过四方,含笑道:“嘿,老相好、老冤家,幸会啊!”
而他口中的老相好、老冤家,却接连后退几步,戒备道:“你待如何……”
无咎站稳身形,将夫道子的神态看在眼里,又笑了笑,不无感慨道:“唉,当年的夫道子,以一己之力,搅得贺洲仙门动荡不安,便是观海子与苦云子也是对你敬畏有加啊。熟料想多年之后,竟然落到这步田地,啧啧……”
“哼,世事轮回,天道使然,你如此标榜自我,徒显轻薄罢了!”
夫道子一言道破某人的用意,质问道:“说吧,是要杀了我,还是要将我抽魂炼魄而消你心头之恨?”
“非也!”
无咎摆了摆手,道:“夫道子,我毁了你的肉身,囚禁了你的元神,足以化解当年的恩怨。如今你我,何妨重新相处呢。你是个明白人,只要你有诚心,我便有诚意,你也脱困不难,重返广阔天地指日可待!当然……”
他话语一转,又道:“尾介子无视我的善意,最终神魂俱灭,可惜了啊,愿闻者足戒!”
夫道子的脸色变幻,沉默不语。
什么叫闻者足戒?
尾介子的惨状,他是亲眼目睹。
那高高在上的口吻,掌控生死的随意,恩威并重的手段,俨如一位老奸巨猾的高人在玩弄着掌中的猎物。而他的相貌神态,与当年的那个诚惶诚恐的炼气晚辈没有两样。是自己看错了人,还是世道变化快?
“道友,本人要前往卢洲原界,能否指教一二呢?”
而无咎说完了开场白,直接道明来意。
“你……”
夫道子始料不及,反问道:“你为何要前往原界?”
“不必多问!”
夫道子低头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管辖卢洲本土的祭司,共有八位,而无论是谁前往玉神殿,都要禀报两位神殿使,并由专门炼制的禁牌,方能打开结界而抵达原界……”
“你手上有无禁牌,又从何处打开结界?”
“只有月仙子与玉真人,持有禁牌;而若要打开结界,唯有前往通灵山……”
“通灵山?”
“位于泸州本土西北的蛮灵之地,那万丈冰山之巅,有结界门户的存在……”
“蛮灵之地……”
蛮灵之地,对于无咎来说并不陌生。他曾抵近蛮灵之地,于一座冰山之中,亲眼所见、亲耳聆听过一段凄美的情感传说。
“夫道子,你远比我想象的更为精明,也更为识趣!”
无咎伸出背后的左手,掌心托着一个铁簪与一个纳物戒子。旋即他抬手一抛,两样东西飞了出去。
夫道子急忙伸手抓过戒子与他的铁簪法宝,难以置信道:“无咎,你也让我出乎所料……”
“嘿!”
无咎咧嘴一笑,继续问道:“部洲金吒峰的大阵,与天禁岛的大阵,有何用处?”
“这个……”
夫道子稍作迟疑,答道:“大阵,取名**,有沟通天机,夯实地脉之用……”
而他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龙鹊突然跳起身来,嚷嚷道:“我知道……”
无咎的眼光一闪,点头示意
“请说”
“玉神殿设置大阵的初衷,在于禁锢地脉,以抗天灾,乃造福万灵的壮举……”
“既然如此,为何要封禁神洲?”
“原界不也遭到了封禁?”
“又为何故,总不会是一个缘由吧?”
夫道子不再说话,默默退后。
而龙鹊上前几步,不假思索道:“还能有何缘由,当然只为抵挡天灾,你不妨回头想想,你所在的神洲是否如此?”有关**通天大阵的用处,他从来不肯吐露半句,此时却急着分解,而说法倒也稀罕。
无咎似有不解,疑惑道:“神洲固然风调雨顺,奈何天机断绝,灵气稀薄,不宜修行。即使有侥幸者,修至地仙境界,即刻遭到封杀,难道这也是造福万灵之举?”
“啊……”
龙鹊伸手挠着脑袋,辩解道:“或是尊者的用心良苦,岂能以常理度之。依我之见,你该当面问问他老人家!”
尊者,便是玉神尊者,道号,玉虚子。这家伙的精明,丝毫不输于夫道子,将所有的疑问,尽管推向那位神秘的高人。
“嗯,多谢指教!”
无咎不再多说,踱步走开。
而龙鹊竟然尾随不舍,伸手道:“你既然奉还了鬼赤与夫道子的随身宝物,也该对我有所表示啊,我的刀呢……”
无咎却回头一瞥,淡淡道:“你方才所言,有几句真话?”
龙鹊停下脚步,心虚不语。
无咎径自往前。
数十之外,鬼赤从静坐中站起身来。
无咎拱了拱手,却转而远眺,心绪所致,幽幽叹息一声。
魔剑中的这方芥子乾坤,因为吸纳了太多的精血煞气,又有了兽魂的存在,而变成了鬼灵之地。躲在此间,倒也安逸,却少了四时变化,远离了春山秋水,再也没了风和日丽,从此陷入混沌而自我沉沦……
鬼赤的元神之体,与真人相仿。他抬手拈着长须,冲着无咎上下打量,出声道:“你要前往卢洲原界?”
“嗯,带着你的门人弟子……”
“你是要葬送我的鬼族啊……”
“若我死了,鬼族作恶多端,也该遭到报应,纵然陪葬亦无不可……”
“你不也是恶名远扬?”
“我问心无愧!”
“有人修生,有人修死。我鬼族所修炼的是轮回之道,断绝的是生死之欲,执着的永恒境界,又何错之有呢?”
“说的也是,人这辈子,无非一场生死的修行。而即便勘破生死,永恒何在呀……?”
光芒闪烁,无咎的身影缓缓消失。
鬼赤犹自愣在原地,神色枯寂。片刻之后,他慢慢坐下,抬头看着昏暗的天地,不禁自言自语道:“没了生死,便也没了轮回与永恒;断绝了欲念,一切终将回归虚无……”
这位鬼巫的巫老,在忖思感悟;数十丈外,两人争吵起来。
“龙鹊,你全然不念交情……”
“交情?你竭力巴结那个小子,将我置于何地?”
“此话怎讲?”
“我被那小子囚禁数年,也欺辱数年,依然不失气节,谁料你却有问必答,泄露我玉神殿的隐秘……”
“呵呵,我且问你,你身为祭司,知晓玉神殿多少隐秘?”
“所知不多……”
“是了,我方才所言,多为推测,却并无恶意。你却信口雌黄,恰是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反倒惹他猜忌,陷你我于不利境地……”
“我才不怕他呢……”
“唉,莫说是你,便是两位神殿使,也小瞧了无咎。却忘了他杀出神洲,蛰伏数十年的坚韧所在。如今他大势已成,更加难以阻挡。尾介子,何尝不是你我的前车之鉴……”
“……”
争吵声停了下来,两人相对而坐。
龙鹊皱着眉头,忧色重重,片刻之后,满不在乎道:“那小子吃软不吃硬,且顺着他便是。他还想着前往原界,那是自讨苦吃。不过依我看来,他也去不了原界啊……”
夫道子,默然不语。
玉神殿,没人比他更加熟悉无咎。他是看着那个年轻人,由一个炼气弟子,一步步走向筑基、人仙、地仙,最终成就飞仙。数十年间,彼此打过无数次的交道。从最初的猜疑,至正面较量。虽然对方总是逃亡,他没有占过真正的便宜,直至此消彼长,结果他被毁了肉身而遭致囚禁元神的下场。
遇上一位战胜不了的对手,注定一场宿命中的厄运……
地下深处。
禁制笼罩之中,无咎静坐如初。
他的元神,已然回归躯壳,也就是与他的肉身融为了一体。而他的气海之中,依然只有两个小人儿。那是他的两具分神,一个遍体金黄、一个浑身乌黑,犹在参悟功法,借助元力养精蓄锐。
七彩剑虹之间,一缕无形的气机愈发清晰。
那一缕诡异的气机,若是神剑问世之兆。试问,又该如何将它铸造完满呢?
闲暇时分,应当查阅神洲的剑诀,或能找到铸剑之法,眼下歇息疗伤要紧……
无咎睁开双眼,伸手抚摸着胸口的剑伤,又禁不住咬牙切齿,而暗暗啐了一口。
一个貌美的女人,若是歹毒,远比男人更坏,分明就是欠揍呢。而月仙子,说的就是你,我即将前往卢洲原界,且等着,若是灵儿少了半根头发,我定要让你悔恨终身!
而夫道子所说的蛮灵之地,有通往原界的结界门户?且不管真假,蛮灵之地根本去不得。倘若彼处存在唯一的路径,月仙子她岂能没有防备?何况也没有禁牌,无从穿越结界。为今之计,还是找到吴昊、李远,另寻他途……
第一千一百章 两位老伯
感谢:书友2297290、seyingwujia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荒凉的山谷中,冒出三道人影。
无咎,与万圣子、与鬼丘。
本想着歇息三日,却要料理伤势,找补体力,不知不觉耽搁了半个月。
恰是清晨时分,天色昏沉,寒风呜咽,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
“该是戊午的正月吧……”
“嗯,又是一年……”
“下雪了……”
三人抬头看天,相互换了个眼色,然后掠地飞行,横穿山谷而去。在头前带路的无咎,手中拿着一枚图简。万圣子与鬼丘,则是默默跟随。
穿过了山谷,飞越山林,再又穿过峡谷、荒原……
正午时分,四方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山川河谷。偌大的天地,俨如银装素裹一般,却风雪更急,三道人影匆忙……
黄昏时分,又一个山谷出现在眼前。
无咎举起图简,稍加辨别,然后抬手一挥,带着万圣子、鬼丘,直奔一座石山遁去。
转瞬之间,置身于洞穴之内。阴暗的所在,布设着一座传送阵法。
“咦,这荒山野岭,何来的阵法……”
“是啊……”
万圣子与鬼丘,很是意外。
无咎见阵法无误,转身就地坐下,分说道:“当年鬼族、妖族作乱,逼得本先生走投无路啊,便于各地布设了众多的传送阵,如今却是用来躲避玉神殿的追杀。而两位也因此受益,想来倒是有趣!”
“难怪当年你神出鬼没,行事如此老辣……”
“一饮一啄,莫不如是……”
万圣子与鬼丘,获悉传送阵的由来,尴尬、感慨之后,各自坐地歇息。
而无咎也没有说实话,此地的阵法与他无关,乃是出自韦春花之手。那位老姐姐,当年带着广山等兄弟闯荡卢洲,很是艰难,不得不于沿途布设传送阵而用来隐匿行踪。之后结识了林彦喜,由林家子弟布设了更多的传送阵,彼此相互连通,编织成了一条纵贯卢洲的地下捷径。如今韦春花与林彦喜,不再跟着冒险,而他无先生,依然风雪兼程。
无咎的伤势,已痊愈了**成,又换了一身灰旧的长衫,相貌神态洒脱如旧。他左手拿出五色石,吐纳调息,右手则是拿出一枚残破的玉简,凝神查看。
此前,从龙鹊的地下藏宝阁中,不仅得到十多万的五色石,还得到三样宝物,分别是玄天经纬图,昆仑令,与上古遁法口诀。
其中的经纬图与昆仑令,有何用处,无从知晓。因为龙鹊那个家伙,不肯吐露半句口风。于是当林彦喜开创仙门于上昆山之际,无咎为他留下的“昆仑”二字,虽为临时起意,却也不无玄机。至于玄机所在,只能由后人解读。
而上古遁法,则简单明了,口诀而已,不过其中的金遁术、木遁术,以及天地遁术,与《九星诀》的遁法互补,值得耐心揣摩修炼……
几个时辰之后,在万圣子的催促下,三人踏入阵法,开启传送。随即从一个阵法,至另外一个阵法;再由一个隐秘的山谷,悄悄抵达又一个山谷之中。
如此这般,又是五、六日过去……
当三人舍弃阵法,走出山洞,只见天光明媚,和风习习,山清水秀,一派春日的景象。
“呵呵,不过短短的数日,已跨越四季变换。”
“由卢洲地北,至卢洲西南,怕不有数十万里之遥,南北冷暖自有不同……”
就近飞上山顶,居高远望。那满目的春色,使得万圣子与鬼丘的心境大好。
无咎站在山顶之上,也是感同身受。尤其那郁郁的青山,潺潺的溪水,高远的天穹,慵懒的白云,顿时令人心神松弛。他不禁长长舒了口气,轻声道:“昨夜风雪浓,今日春光美,谁人云霄舞,何妨一同醉呢……”
万圣子与鬼丘没有回应,却投来古怪的眼神。对于两位高人来说,吟风弄月,乃凡俗酸儒所为,根本不值一哂。
无咎的兴头所致,忍不住左右张望,很想有人附和,便如当年他与祁散人相处的情景。谁料竟然落个没趣,他自言自语道:“一声雷霆动,惊落星如雨,谁又独飘零,看酒残梦醒,哼哼,走啦”
他的心事没人懂,也无需人懂。唯飘零如昨,且看梦醒那时。
“据图简所示,此地距玉卢海,尚有数万里之遥,你我不妨直奔海外!”
“无先生,你所说的月隐岛,位于何方……”
万圣子与鬼丘,跟着无咎踏空而起,却不明去向,随后出声询问。
“归元所在的月隐岛,位于地卢海与玉卢海的交界处。依照常理,你我是否应该前往地卢海?”
“多了十多万里的路程,何必舍近求远呢?”
“万兄所言极是,你我离开了卢洲本土,便也远离了凶险,月仙子断然不会追来……”
“嗯,便依两位!”
无咎的想法,是先行抵达地卢海,再转道前往月隐岛,顺便也能看望青山岛的好友。而万圣子与鬼丘,则是惦记族中的弟子,提出直接横穿玉卢海,倒也省去了不少的路程。
须臾,前方的山水之间,有房舍错落,街道纵横,俨然是一处山野村镇所在。
“且就此盘桓一二,如何?”
无咎放缓去势。
连日的奔波,难得遇见人烟,他有意逗留片刻,也顺道打探风声。若是能够找到传送阵,也使得路程更加轻松。
而万圣子与鬼丘,并未答话,只管低头俯瞰,各自的神情莫测。
“咦,我说两位……”
无咎索性停了下来,伸手阻拦
“是否见到凡俗中人,便起了杀心、歹念,如此不成啊!”
万圣子与鬼丘换了个眼色,摇头不语。
对于两人来说,遇到凡俗集镇,不是远远避开,便是杀戮而去。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落脚歇息,与凡人打交道,着实不可思议。
无咎告诫了一句,这才继续往前。
片刻之后,三人落在一块土坡上。
老树婆娑,石阶延伸,不远处便是街道,老旧的石屋爬满了青藤,壮实的汉子挑着担子摇晃而去,还有淡淡的炊烟在风中弥漫。
“此地并无修仙者……”
“百余户凡俗人家……”
“嗯,且领略一番山野小镇的风俗风貌!不过,两位能够收起修为而当一回凡人呢?”
无咎笑了笑,背起双手,循着石阶,奔着集镇走去。
万圣子无奈摇头,只得与鬼丘隐去修为。
临近午时,街道冷清,见不到几个行人。倒是有两条土狗,似乎受到惊吓,“汪汪”狂吠几声,随即又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一行三人,穿街而过。
万圣子驼着背,低着头;鬼丘抄着双手,两眼看天。唯有无咎,摇摇晃晃,左右张望,兴趣盎然的样子。
镇子虽小,也有铺子开张。
恰见前方的铺子,支着凉棚,摆着桌凳、酒坛,还有淡淡的酒香伴随着说笑声传来。
无咎是闻香识路,示意道:“嘿,便是它了”
那是一家酒肆,门里门外摆着四张桌子。主人是对壮年夫妇,应该是一个掌柜,一个厨娘,与两个饮酒的男子正在说笑。铺子的门前,有个五、六岁的娃娃,兀自蹲在地上,一个人玩耍。
无咎走到近前。
壮年男子急忙举手相迎,招呼道:“这位小哥,莫非是远道来的客人……”
他身旁的妇人,也是衣着简朴,三十出头的年纪,跟着欠身施礼。
“嗯,不止我一位呢”
无咎抬手一指,顺势坐在门外的木桌旁,笑道:“掌柜大哥,有美酒尽管上来!”
邻桌的两位男子,应为山里汉子,身后倚门堆放着挑担等物,犹自抓着酒碗,就着简陋的菜肴,一边大口吃喝,一边冲着无咎点头致意。
“竟是两位老伯,这边请坐,孩儿她娘,上碗热汤……”
壮年男子,也就是酒肆的掌柜,大步抢到门外,冲着万圣子与鬼丘躬身一礼,旋即又趋近几步,便要伸手搀扶。与其看来,两位老者过于年迈。敬老爱幼,也是人之常情。
“哼!”
万圣子虽然驼着背,满脸皱纹,十足一个山野老翁的模样,却不容凡人与他动手动脚,顿时两眼一瞪而神情骇人。鬼丘更是脸色阴冷,生人勿近的架势。
掌柜的颇为壮实,却突然两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而他又不明所以,被迫踉跄后退。
“哎呀!”
无咎伸手敲击着木桌,埋怨道:“两位老伯快快过来坐下,莫要吓着孩子……”
“哇”
无咎的话音未落,门边的孩子果然是浑身颤抖,瘫倒在地,失魂落魄般的啼哭起来。
“啪”
妇人,也就是孩子的娘亲,端着热汤,正要走出铺子,一时心惊失手,汤碗坠地摔得粉碎。而她又怕得罪客人,又担心孩子,急得面红耳赤,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啪”
又是一声响,无咎的手掌拍在桌子上,他似乎有些怒了,皱着眉头道:“孩子没有过错啊,我说两位老伯,是否年老体衰,忘了约法三章……”
某位先生与鬼妖二族,皆立下了规矩,不得伤害凡俗,便是规矩之一。
万圣子与鬼赤,面面相觑,自觉理亏,双双伸手。奈何两位高人,擅长杀戮,举动之间,自有气机牵动。
尚在哭泣的孩子,忽而离地飞起……
掌柜夫妇早已是目瞪口呆,失声道:“哎呀、我的儿”
万圣子知道动用了法力,慌忙收手。
鬼赤却怕某位先生动怒,挥袖一卷,已将孩子抱在怀中。而他数千年来,何曾与凡人如此亲近,何况还是一个啼哭不停的娃娃,顿时手忙脚乱道:“呵呵,莫要哭闹……”不笑也罢,笑起来他苍白的脸色更加吓人。尤其他的笑声,透着森然的寒意。
可怜的孩子岂能承受如此的折腾,突然两眼一翻而昏死过去。
两个尚在吃喝的山里汉子,察觉不妙,双双色变,竟丢下挑担货物,转身撒腿便跑,并不忘尖声叫道:“鬼啊”
无咎则是敲击着木桌,无奈道:“唉,我只想请两位老伯,饮个小酒而已……”
便于此时,有叱呵声从远处传来
“何来妖魔鬼怪……”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请你三思
感谢:林彦喜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两个山里汉子,跑了。
许是那一声喊叫,过于惊悚,沿街的铺子、院落、房舍,纷纷关门闭户,使得正午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
不过,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却在酒肆门前的木桌旁坐了下来。
鬼丘怀抱的小娃娃,已被妇人抢了过去。当娘的为了孩子,也是拼了性命,却转身冲进内屋,“砰”的关闭屋门,再也不敢现身。
酒肆的掌柜则是哆哆嗦嗦,搬来几坛烧酒与腌制的鱼虾,然后蹲在灶台旁,手中抓着一把砍刀,依旧是惶惶不安。
也不怪他恐惧,两位老伯过于古怪。尤其那位脸色苍白、形容枯槁、银须银发的伯伯,周身散发着寒气,俨如死人一般。而能够行走的死人,可不就是鬼嘛。
倒是那个年轻人,相貌清秀,而如今看来,也不像是良善之辈……
“饮酒啊”
无咎只为饮酒而来,不愿扫了兴致。他抓起酒碗,稍加品尝,一饮而尽,然后吐着酒气道:“倒也饮得,两位请”
万圣子举起酒碗呷了一口,算是奉陪。
鬼丘摇了摇头,谢绝道:“本人滴酒不沾!”
万圣子会意道:“此间的酒水,为蒸煮酿造而成,阳气沉浊,老弟不饮也罢……”
鬼族的修炼之法,吸纳阴气,远离阳气,故而有此一说。
一碗酒尚未饮罢,忽而劲风突来,随即剑光闪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竟是两个中年汉子,人仙七、八层的修为,落地的刹那,已是飞剑在手,睥睨左右,凛然喝道:“三位何人,妖魔鬼怪何在”
掌柜的急忙站起,唤了声“仙长救命”,却砍刀坠地,吓得他猛一哆嗦,又忙蹲在灶台前而神色慌张。
万圣子只管饮酒,目不斜视;鬼丘则是伸着指头,用他长长的指甲,拨弄着盘中的鱼虾,看着稀奇的模样。
而无咎则是放下酒碗,拱了拱手。之前听到传音叱呵,他还感到好奇。山野小镇,竟然遇到修士。且等待片刻,果然等来两位仙道高手。他微微一笑
“本人与两位老伯投奔远亲,于此歇脚,并未见到妖魔鬼怪呢。却不知两位仙长如何称呼,又从何而来呀?”
“我乃郭水……”
“我乃祝根子……”
“我师兄弟,为玉卢海修士,外出游历,察觉此间动静,故而从两百里外赶来……”
“三位,是否同道中人……”
“缘何欺凌凡俗,残害无辜?”
郭水,祝根子,依旧是神情戒备,厉声叱问。
无咎抓起酒坛,与碗中斟酒,看着清冽的酒水,甚是赏心悦目。他摇头笑道:“我与两位伯伯,岂敢与仙长成为同道中人呢。怎奈两位伯伯的年岁大了,昏聩痴呆,人老犯倔,故而惊吓了掌柜……”
万圣子的脸色一沉。
鬼丘也是翻起双眼。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与日月同寿,谁会嫌弃自己活得长久呢,如今却被某位先生当面嫌弃,什么“昏聩痴呆”、“人老犯倔”,与羞辱有何两样?尤其是一口一声“伯伯”,简直是不堪入耳。
“哼,油嘴滑舌,你骗不了我兄弟!”
“是真是假,容我一试便知!”
以郭水与祝根子的修为境界,又如何看得出无咎与万圣子、鬼丘的深浅。而在两人的眼里,无咎倒也罢了,年纪轻轻。不值一提;万圣子与鬼丘的相貌,则是过于怪异,也过于苍老,显然与常人迥异。
“小子,带着两位伯伯,去往何处探亲呀……”
“还有这位老儿,缘何浑身发冷,全无生机,且让我瞧瞧”
两位玉卢海的修士,虽然只有人仙的修为,却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今遇见三位古怪的食客,又岂肯轻易罢休。旋即手持飞剑,左右散开,慢慢抵近万圣子、鬼丘,试图出手试探。
“仙长”
无咎放下酒坛,摆手道:“我三人歇息片刻,便将离去,还请两位仙长网开一面……”
他只想饮杯水酒,讨个闲趣,不愿生事,故而好心提醒,以免惹来更多的误会。
郭水与祝根子,只当无咎求饶,气势更盛,突然挥动飞剑往前扑去。而动手之际,两人还不忘厉声叱呵
“哼,不管是凡俗老儿,还是妖魔鬼怪,本人飞剑所致,定叫他现出原形!”
“年轻小子,莫要妄动,如若不然,让你后悔莫及”
“且慢……”
无咎坐着没动,身上却是衣衫飘飘,隐匿的威势缓缓溢出。他是要显示修为,逼迫两位玉卢海的修士罢手。
而他话音未落,他的两位“伯伯”突然怒了。
只见万圣子挥袖一甩,法力吞吐。叫作郭水的修士,根本来不及躲避,“砰”的一声,整个人已被法力击中而肉身崩溃。
鬼丘则是伸手往后一抓,刚刚扑到近前的朱根子,顿时僵在原地,双目怒凸,旋即筋骨碎响,肌肤瞬即萎缩干裂,犹自口张着嘴巴,神情狰狞骇然。而他这才转过身去,瘦骨嶙峋的手掌下,多了一具干瘪的尸骸,随即又头颅崩碎……
酒肆灶台前的掌柜,犹在偷窥。而那凶残的场面,远远出乎他的想象,随即身子一歪,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而无咎也是始料不及,失声道:“两位,岂能杀人呢?”
万圣子又是拂袖一甩,血肉飘洒。青石板的街道,顿然一片狼藉。而他却看也不看,就势端起酒碗,轻轻吹动胡须,气哼哼道:“老夫被人这般欺辱,你无先生也难辞其咎!”
他的言外之意,若不是某人的突发奇想,饮个小酒,又让隐匿修为,并搬出老伯伯的称谓,便也没有方才的遭遇,更不会有死人的状况发生。
“老夫就是杀人了,你看着办吧!”
言罢,万圣子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位妖族的祖师,难得憋屈一回,却也出了一口恶气,话语中竟然透着莫名的快意。
“咦……”
无咎正要说话,又是“砰”的一声。
一具干瘪的尸骸落在地上,便听鬼丘说道:“据我搜魂获悉,这两人来自玉卢海的墨玉岛,乃是玉卢山庄的外事弟子……”
万圣子放下酒碗,抚须道:“玉卢山庄,我记得是崇文子的道场所在。”
“是啊!”
鬼丘拍了拍手,道:“所杀的两人,正是崇文子门下的弟子。不过……”他欲言又止,竟伸出两根指甲,拈起盘中的一尾咸鱼,放入口中品尝起来。嗅着地上的血腥,品尝的咸鱼的味道,似乎很是享受,而他的神色中又好像有所掩饰。
“怎么了?”
无咎微微皱眉,不耐烦道:“老伯,有话直说啊”
对于杀人之事,他闭口不提。何况两个玉卢海的修士,不知好歹,咎由自取,也是该死。再者说了,万圣子与鬼丘,虽为恶人,也是高人,逼迫过甚,只怕会适得其反。
“啐”
鬼丘吐了口中的咸鱼,疑惑道:“凡人赖以为生之食物,如此的污秽……”
“哼,好像你不是凡人爹娘生养的一般!”
无咎随声回敬一句,催促道:“莫要隐瞒,快快说来”
鬼丘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漠然道:“两位玉卢山庄的弟子,借口外出游历,实则通传消息。据说,冰灵儿,如今囚禁在蛮灵之地的通灵谷,月仙子放出风声,要你带着龙鹊、夫道子两位祭司,前去通灵谷交换人质……”眼光一瞥,他幽幽又道:“无先生,你若重返泸州地北,能否放过我鬼族子弟?”
“啊……”
无咎微微一怔,拂袖起身,伸手虚抓,两个纳物戒子飞到手中。而凝神查看,并未找到有用之物。他将戒子扔在桌上,猛然回头道:“所言何意”
鬼丘默然不语。
万圣子倒是不客气,收起戒子,跟着说道:“无咎,放了我妖族弟子……”
“你……”
无咎瞪眼便要发作,转而又环顾四周。
正午的日光,洒在简陋的街道上,使得干瘪的尸骸、破碎的血肉,更加的惨不忍睹;酒肆的掌柜,依然昏死在灶台边;内屋响起妇人的哭泣声,令人听着心碎;又是几声狗吠,从山野传来……
无咎抬脚进了铺子,摸出几块金锭放在掌柜的身旁,然后走出门外,踏空而起。
万圣子与鬼丘换了个眼色,急忙随后追去……
须臾,数百里外。
一座小山顶上,站着三道人影。
无咎并未远行,而是就此停下,负手而立,独自冲着远方出神。
鬼丘与万圣子,站在他的身后,却也无意山野景色,各自一脸的忧色重重。而片刻之后,两人还是忍不住出声
“月仙子的计策,不难猜测。她追杀你我无望,便于蛮灵之地设下陷阱,之后放出风声,只为骗你再次上当。你若执意前往,必然中计啊!”
“所言甚是!有了前车之鉴,月仙子必将召集更多的高手。所谓的通灵谷,便是你无咎的葬身之地!”
“既然如此,恕我再难奉陪,哪怕你不肯放了巫老,我也不能拿我七十二鬼巫的性命当儿戏……”
“也请你放过妖族,倘若你能够活着回来,我与你赔罪不迟……”
“总而言之,我愿意陪你前往原界,却不会前往通灵谷送死……”
“哼,儿女之情,很无趣也。无咎,分道扬镳吧,即使翻脸,老夫也不怕你……”
“无先生,请你三思……”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斗法来了
感谢:liyou曝光、goatherd、林彦喜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这日的清晨时分。
雪原之上,有人影出没。
远远看去,就是一小小的黑点,微不起眼。倘若近观,是个年轻男子,在东张西望,举止古怪。
正北方向,雪山延绵,冰峰耸立。
依据图简所示,那正是他要前往的蛮灵之地……
两个时辰后,人影消失。
当年轻的男子,再次出现在雪原上,他的手中抓着一个壮汉,或者说,一位人仙修士。他抬手一扔,壮汉摔在积雪中,虽然安然无恙,却不敢逃脱,出声恳求道:“前辈饶命……”
“嗯,可知通灵谷?”
年轻男子如此问道。
壮汉不明所以,点头应声:“我阚鸾谷与蛮灵之地,素有来往,故而知晓……”
“嘿,如此便好!”
年轻男子咧嘴一笑,吩咐道:“且去通灵谷,转告月仙子,就说无咎来了,请她带着冰灵儿,前来交换龙鹊与夫道子两位祭司!”
“啊,你是……”
壮汉大惊失色。
“正是本人!”
无咎坦然道出自家的名讳与来历,笑着又说:“本先生万里迢迢,孤身赴约,足见诚意,却也不能任由摆布。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此时的通灵谷,布满陷阱,那个臭女人又如何骗得了我。且如实转告,想要救人,前来此地相见,我等着她呢!”
“这个……”
壮汉不知所措。
“哼,你若是不能将本先生的口信送往通灵谷,便等着给你的弟子收尸吧!”
无咎撩起衣摆,盘膝坐下。
“遵命……”
壮汉不敢迟疑,急忙点头,转身踏起剑光,奔着雪山冰峰的方向飞去。
两日前,这位阚鸾谷的人仙修士,与弟子外出公干,突然遭遇恶人的偷袭,结果师徒俩双双遭擒。随即恶人将他的弟子,扔在地下的洞穴中,然后带着他来到此地,只为送一趟口信?无论怎样,他都不能推辞。更何况那位恶人,还是阚鸾谷的仇敌……
无咎坐在积雪之上,全无大战来临的恐慌,反而面带微笑,悠然自得的模样。
万里迢迢,只为送死?
怎么会呢。
本先生,与那个月仙子斗法来了。
那个臭女人,以为囚禁了冰灵儿,便可以肆意妄为,却忘了本先生的手上,也囚禁着两位玉神殿的祭司。何况泸州本土,另有五位祭司呢,一旦逼急了,都将成为本先生的人质!
前往通灵谷换人?
休想!
此地距蛮灵之地,不过千里,且四方开阔,也没有埋伏,正是交换人质的理想所在。
月仙子,本先生等着你呢!
抬眼远望,千里方圆,一览无余。
无咎轻拂衣袖,抓出他的魔剑,收敛心神,传音道
“有关通灵谷,谁能指教一二?”
“我知道啊……”
“龙鹊,你说”
“通灵谷,位于蛮灵之地西北,通灵山的山脚之下。”
“没了?”
“冰雪峡谷,仅此而已。”
“夫道子,你能否教我?”
“通灵谷……乃是蛮灵部落的上古封地,外人所知不多。”
“哦,月仙子却将冰灵儿,囚禁在通灵谷,是何道理呢?”
“据说月仙子与蛮灵之地,交往甚密,而其中的详情,依然不甚了了!”
“无咎,你不如将我二人放出来,帮你求情,救回冰灵儿不难……”
“哼!”
无咎哼了一声,不再多问,收起魔剑,抬眼看向远方。
日光的照耀下,远处的冰雪闪烁着点点晶光。恰是一阵寒风,裹着雪雾吹来,恰如层层的云烟,掠过宽阔的雪原。乍一见,虽也壮观,却也寒意无边、肃杀万里。
而远近四周,依然没有异常。
那个臭女人,竟然姗姗来迟?
无咎翻手拿出一个小巧的酒壶,尚未凑到嘴边,又低头端详,眼光中闪过一丝追忆、愧疚的神色。
与灵儿,因酒结缘,这个白玉酒壶,亦曾是两人联络的信物。如今他无咎,倒是安然无恙,灵儿却受他牵累,身陷囹圄。
唉,也正是因为当年结缘,彼此情趣相投,那个同样遭遇不幸的女子,从此陪伴左右、不离不弃。而他无咎不是忙着逃亡,便是闭关修炼,未曾给她片刻的慰藉与呵护。
灵儿,无咎对不住你啊!
无咎举起酒壶,灌了口酒。火辣的酒水,少了几分滋味。他咂巴着嘴,神色中透着一丝苦涩。
对于通灵谷,一无所知。询问了龙鹊与夫道子,也是收获甚微。
不过,从那两个家伙的口风中,倒是能够猜测一二。
月仙子,与蛮灵之地的关系非同一般;通灵山,乃是通往卢洲原界的门户所在;而通灵谷,位于通灵山下,应为上古遗迹,又是否与原界相连呢?
此外,灵儿是在通灵谷,还是已被月仙子送往原界……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
无咎收敛心绪,神色一凝。
只见正北方向的雪山冰峰之上,突然划过几道流光,像是流星飞坠,却掠过天穹,直奔这边而来。与之瞬间,又是六七道光芒闪现……
无咎放下酒壶,站起身来,不忘拂打着身上的积雪,然后背起双手而抬眼观望。
四道流光愈来愈近,随即倏然一顿,相继现出四道人影,于百余丈外悬空而立。为首的两人,一个白衣女子,容颜绝世,正是月仙子;一个青髯飘飘,气度不凡,也不陌生,竟是玉真人。另外两位老者,银须银发,应该与鬼丘的修为相仿,俨然一对飞仙七八层的高人。
而不消片刻,又是七位飞仙高人赶到近前,左右散开,摆出一个方圆数百丈围困阵势。季栾、道崖、娄宫,倒也熟悉,另外四人,却是头一回遇见。
“无咎……”
“呵呵,那小子应为本尊……”
月仙子离地十余丈,踏空而立,白衣黑发随风飘动,更添几分冷艳的韵致。她看着那雪原上的人影,似乎有些意外,正要出声,却被笑声打断。她不禁微微蹙眉,又听道:“那小子擅长分身之术,且极为狡诈,故而提醒仙子,绝无僭越之意,呵呵!”
玉真人果然后退几步,很是宽宏大度的模样。
月仙子转而看向前方,继续出声
“无咎,你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前往通灵谷呢,反而挟持阚鸾谷弟子报信,如此胆怯卑鄙之举,绝非君子所为……”
“呸!”
无咎打量着月仙子与玉真人,又左右张望。两位天仙高人,与九位飞仙,散落在百丈、乃至数百丈外,已然将他重重围困起来。此时再想突围,难如登天。他却面无惧色,啐道:“欺负灵儿一个弱女子,并拿她当作人质逼我就范,若是论及卑鄙无耻,你月仙子更甚三分!”
言罢,他摆了摆手,道:“不必饶舌,本先生获悉风声,便如约赶来,倘若你这个臭女人没说假话,请交出冰灵儿!”
“小子,你竟敢辱没仙子,找死……”
月仙子尚未答话,玉真人已是勃然大怒。
无咎凌然不惧,叱道:“哼,本先生既然来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龙鹊与夫道子,都将为我陪葬!”
“呵呵,小子……”
“玉兄……”
玉真人就要发作,却被一声“玉兄”阻拦。他只得含笑作罢,两眼中却杀机炽盛。
而月仙子对于某人的口无遮拦,早有领教,她并未动怒,答应道:“无咎,只要你交出龙鹊与夫道子,我便还你的冰灵儿,如何?”
“嘿!”
无咎面带讥笑,道:“龙鹊与夫道子,被我囚禁了元神,封在魔剑之中,放出他二人不难!”他举起一把黑色的短剑稍加示意,旋即又道:“而我的灵儿何在,请让她现身相见!”
“冰灵儿尚在通灵谷!”
月仙子的话语声,很是悦耳动听。
“你且放了龙鹊与夫道子,我便带你前往通灵谷,让你二人相见……”
“荒谬!”
无咎收起魔剑,嘲讽道:“我万里迢迢赶到此地,只为交换人质,却见不到真人,敢问你的诚意何在?”
“我也没有见到龙鹊与夫道子,哪怕是元神之体,你也该让他二人现身,以示诚意所在啊!!”
月仙子依旧是不急不躁,轻声抱怨道:“此番未能带着冰灵儿同行,实属匆忙所致,而若非你擅作主张,又怎会让我措手不及呢?”她淡淡一笑,继续反问道:“事已至此,如何是好呢?”
“臭女人……”
无咎似乎早有所料,翻着双眼暗啐一口。
月仙子虽然被他骂作臭女人,却绝非善与之辈,三言两语,便将过错推到他的头上。非但如此,又听道:“你不让龙鹊与夫道子现身,我也不会让你见到冰灵儿……”
“月仙子,你见过独角神獬?”
无咎没有继续争执,而是冷不防的问了一句。
“哦……见过啊!”
月仙子始料不及,却应变极快,眼光闪烁道:“贺洲星海宗的圣殿神兽,天赋神通,擅长遁法、隐匿……”而话到此处,她似有猜测,恍然道:“莫非那头独角神兽,与冰灵儿有关……”
“哈哈!”
无咎突然仰天大笑,如释重负道:“臭女人,你或曾抓到过灵儿,而此时她绝不在你的手上……”
“你岂能如此断定?”
月仙子轻声询问,话语幽怨,伸手撩起发梢,一双动人的眸子竟然多了几分凄美之色。而不过刹那,她玉指轻转,银光突现,一片弦月倏然而去。
与此瞬间,玉真人,以及在场的所有高人,早已等待多时,齐齐出手……
无咎犹自站在雪原之上,身影孤单。疯狂的杀机,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转眼之间,他便将湮没在冰雪风暴之中。而他依然没有慌乱,昂头啐了一口,闪身没入积雪之中。
“轰”
杀机所致,俨如平地炸开一声惊雷。积雪覆盖的雪原,从中炸开一个十数丈的大坑。却见寒冰深处,有石柱碎裂,显然是座毁坏的传送阵,却再也不见了某人的踪影。
“哼,仙子,你还是被那小子骗了……”
“返回通灵谷,以免被他趁虚而入……”
……
ps:戒酒二十多年了,昨日遇到好酒,还是忍耐不住,一时癫狂,结果醉了,直至今早,才醒酒呢,却耽误了更新,唉,罪过,酒,还得戒!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吹个海风
感谢:轰炸机20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上个月,走的时候,记得清楚啊,海边还是碧浪白沙,景色宜人,如今却尸骸遍地,血腥狼藉,成了杀戮战场?
无咎愕然片刻,缓缓往前飞去。
却见山崖一侧的礁石上,坐着两位老者,一个苍老驼背,一个阴森像鬼,不是万圣子与鬼丘,又是谁人?
无咎落在沙滩上。
血腥扑面,令人作呕。
足有十几具尸骸,有的应该死了一段时日,发出阵阵恶臭;有的刚死不久,血水染红了沙滩。
“这是……”
无咎依然是疑惑不解。
而礁石上的两位老者,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并未意外,反而有些失落,各自点头道
“嗯,回来啦……”
“杀了几个修士而已……”
“再有三、五日,便到了约定的期限,我与鬼丘老弟正等着离去呢,谁想你竟回来了。很不应该啊,难道你没有前往蛮灵之地,否则你难以脱身……”
万圣子与鬼丘端坐如旧,丝毫不为呛鼻的血腥所动,好像十几条人命与己无关,只等着某人爽约,从此摆脱束缚而远走高飞。
“慢着!”
无咎摆手打断二人,质问道:“此地极为偏僻,缘何死了这多人?难道两位趁我不在,又祸害四方?”
“哼!”
万圣子的脸色一沉,怒道:“岂有此理!我二人在此等你,这才招来修士围攻,不得已出手杀人,你却肆意指责,真当老夫怕你……”
“息怒!”
鬼丘劝阻道:“既然无先生返回,且听我说……”
片刻之后,无咎烧了沙滩的死尸,短暂分别的三人,再次坐在一起。
从鬼丘口中得知,他与万圣子,守在海边,并未招惹是非。谁料此前所杀的两个墨玉岛的弟子,有同伴寻来,途经西卢镇,意外发现了海边的二人。以鬼丘与万圣子的乖戾脾气,岂肯接受质询,旋即出手驱赶。对方恼羞成怒,不断的召集高手报仇。而鬼丘与万圣子,也是不胜其烦,杀人之后,暴尸海滩,说是要吓退那帮不知死活的修士。直至某位先生赶来,当场加以训斥,尚自失落的两人,心头的怨气可想而知。
而无咎获悉了原委,嘿嘿一乐,表达歉意,随即也道出了通灵谷之行的遭遇。鬼丘与万圣子,听说他面对月仙子与玉真人两大高人,竟然再次逃出重围,虽然心绪莫名,却也不得不表示敬佩。
“玉真人也出手了,看来玉神殿不会罢休啊!”
“何去何从,无先生吩咐……”
“依我之见,不如这般……”
“你我只有三人……”
“不敢大意……”
两老一少,曾经的冤家死敌,如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倒也臭味相投。至于又将制定怎样的阴谋,掀起怎样的波澜,尚待分晓。
眼看着黄昏降临,三人站起身来。
便于此时,几道人影,掠过海面,由远而近。
转瞬之间,三位人仙修士,与一位地仙高手,于数十丈外稳住身形。其中的一位中年男子,人仙**层的修为,面带怒色,伸手示意
“吕前辈,我两位师兄途经桑麻镇,被人杀害,据酒肆掌柜所说,获悉凶手的模样。数日前恰好被我寻至此处,撞见那两位老儿,正要问个明白,却灾祸突降。本人逃脱之后,召集好手前来讨还公道,熟料想折损十数人。迫于无奈,只得请出前辈主持公道,日后我墨玉岛,必有重谢……”
被称作吕前辈的老者,须发灰白,头顶道髻,相貌清癯,有着地仙五六层的修为,倒也神态威严而颇具几分高人的派头。他居高临下,冲着海滩上的三人凝神打量,沉声道:“两位道友,也应该修为不俗,何故与墨玉岛为敌呢,这是要惹祸上身啊!”
“诸位!”
无咎懒得多事,拱手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揭过……”
“小辈,给老夫闭嘴!”
吕姓老者,虽然看不出万圣子与鬼丘的深浅,而两人的年岁、相貌,过于古怪,他也不敢莽撞,故而谨慎对待。至于另外的年轻人,或许隐匿了修为,却举止轻佻、不知礼数,显然是个后生晚辈,根本没有放在他的眼里。谁料对方竟敢插嘴说话,他顿感不快,教训一句,耐着性子又道:“两位道友,应为外乡人吧,如何称呼啊,是否听说过西卢镇的吕某,又是否知晓玉卢海的墨玉岛呢?”
“嘿!”
无咎讨个没趣,呲牙一乐。吕姓老者,仅是狂傲,倒也罢了,却不该搬出墨玉岛吓人。他转身退到一旁,回头笑道:“两位老伯看着办吧,我不管了!”
万圣子驼着背,慢慢往前,老态龙钟的样子,却不忘嘀咕道:“你也亲眼所见,你的规矩行不通,你的约法三章,更是迂腐不堪……”
鬼丘则是不愿??拢??晃实溃骸拔髀?颍?形薮?驼螅俊?/p>
“不急!”
万圣子摆了摆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此地侵扰不断,且尸臭难闻,你我辛苦多日,也该有所补偿。何况那镇子颇为富庶,既然无先生发话,呵呵……”
“所言何意?”
吕姓老者叱道:“莫要不识抬举……”
他身后的三位人仙修士,已是法宝在手,严阵以待。而之前的中年男子,却悄悄后退,提醒道:“前辈小心……”
“呵呵!”
万圣子依旧是慢腾腾挪步,浑如一个凡俗的老翁,而他的笑声中,却透着狡诈、贪婪,还有一丝喜悦。
“吕姓小儿,拿出万块五色石,我留你一具全尸,如何……”
说话之间,他突然闪身而起,全无年迈的神态,而是双手挥舞,凌厉的杀气瞬间笼罩四方。
吕姓老者脸色大变,便要躲避,却已被杀气笼罩而动弹不得,旋即一只坚硬的手掌穿过他的肩胛。他吃禁不住,惨哼一声,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砰砰”炸响,两个人仙修士尚未来得及逃窜,已被阴风剑气洞穿气海而双双毙命。
之前的那个中年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抽身暴退,并抓出两枚玉符捏碎。随即一道光芒冲天而去,一团光芒裹着他便要遁向远方。而阴风剑气之快,根本不容侥幸。“砰”的一声闷响,血光迸溅,肉身崩溃……
“哼,有意放他离去,他倒也听话,三番两次送死!”
鬼丘站在原地,漠然如旧。言外之意,此前他放走那个墨玉岛的弟子,只为蒙骗对方报仇,以便猎杀更多的修士。
而万圣子踏空而立,手里拎着昏死过去的吕姓老者,催促道:“我已打探清楚,这小儿有座庄院,乃富贵人家……”地仙高手,上千岁的人物,在他眼里与小儿无异。当然,他更为在意的还是庄院、宝物。话音未落,他匆匆远去。
“无先生……”
鬼丘也腾空而起。
无咎没有忙着动身,而是看向海滩上的血肉狼藉。他也干过杀人劫掠的勾当,却远远比不上那两个老家伙。尤其是万圣子,妖族的祖师啊,而贪婪的天性与狠辣的手段,亦同样的高人一筹。
祭出火光,烧了尸骸。
无咎这才踏空而起,奔着西卢镇的方向飞去。
夜色降临时分,一片火光闪烁、喧闹叫喊的所在,出现在海边的山谷中。却见一道道剑虹,冲出山谷,逃向远方。而山野丛林之间,也都是奔逃的人影……
片刻之后,无咎的双脚落地。
置身所在,便是西卢镇。平坦的街道两旁,店铺房舍鳞次栉比。点点灯火明亮,正是繁华喧嚣的时辰。而如今却见不到几个人影,只有满地的杂物、洞开的门户,还有无人照看的铁釜,在灶火中冒着热气……
有鬼怪入侵,杀了吕家的仙道高人,谁不害怕啊,男女老幼闻风而逃!
两个老家伙,闹出好大的动静。
无咎背着双手,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见有酒肆、酒坊,抬手一招,酒坛飞来。稍加品尝,滋味尚可,收入囊中;味道欠佳,则被他随手扔了。酒坛摔碎的脆响,在街道回荡。他忍不住前后张望,暗暗摇头。
如此饮酒,如此的肆意,倒也痛快,却与真正的贼人有何分别。
近墨者黑。
跟着两个老家伙,学坏喽……
无咎加快脚步,横穿街道而过。十余里外,抵达山谷的尽头。
一片山坳之上,古木环绕之间,有座庄院,同样是大门洞开,寂静异常。倒是门旁的星灯,在夜色中明亮如旧……
无咎没有寻幽探奇的兴致,直接踏空而起。
越过高墙、庭院,一个占地千丈的后花园出现在脚下。花园的当间,有个高大的石亭,还有两位老者,在出声召唤
“老夫没杀一个凡人,也没殃及无辜,胆小逃命者,与老夫无关啊。至于找死的修士,那是咎由自取!”
“无先生,此处有座传送阵,可前往玉卢海的赤玉岛,省却不少路程……”
万圣子虽说不怕某位先生的约法三章,却担心对方??拢?谑瞧睬甯上担?秩映鲆桓瞿晌锝渥樱?Φ溃骸按朔?杂惺栈瘢?庇蟹秩螅 ?/p>
分赃呢!
而戒子中并无宝物,仅有两百多个酒坛子。
无咎收起戒子,却又左右张望,疑惑道:“吕家的家主呢?”
“他已交出宝物,留着何用?”
万圣子不愿多说,走向石亭,示意道:“此处血腥太重,再难忍受,且借助传送阵,前往玉卢海”
鬼丘附和道:“嗯,且去吹吹海风,清爽一二……”
无咎撇着嘴角,自言自语
“两位雅兴不浅,还要吹个海风……”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扫荡而去
感谢:无仙粉丝的捧场与月票支持!
…………………
随着光芒消失,一座石亭中现出三道人影。
万圣子、鬼丘,还有无咎。
吕家的传送阵法,并无差错。只见置身所在,虽也夜色深沉,却海风阵阵,远近空旷,显然位于海岛之上。不过,石亭的四周,竟然站着数十道人影,一个个剑光闪烁而严阵以待。
“那三人杀了吕家主与墨玉岛弟子,又毁了西卢镇,如今竟敢流窜到赤玉岛,诸位道友……”
叫喊之人,应为吕家的弟子,先行逃到此地,召集众多高手,只等着返回西卢镇报仇。谁料集结之际,强敌突然现身。他慌忙出声示意,顿时剑光纷飞、杀气沸腾。
无咎站着没动,他身旁的万圣子与鬼丘已冲出了石亭。
一个抬手祭出虎影,凶猛的威势横扫八方;一个挥动袍袖,阴风剑气呼啸嘶鸣。不过瞬间,血肉飞溅,尸横遍地,刚刚还同仇敌忾的众修士已死伤大半,幸存者匆忙逃窜……
唉,妖族的祖师,鬼族的大巫,不管哪一位,都是令人恐惧的存在,如今联手兴风作浪,这片海域难免遭殃啊!
无咎走到亭外。
石亭与传送阵,位于一座方圆里许的小岛之上,四周建有围墙、院落,而除了满地的死尸,已见不到活人。而十数里之外,另有一片岛屿,灯火点点,剑光闪烁,喊叫声此起彼伏。
那应该便是赤玉岛的主岛,万圣子与鬼丘,根本不用吩咐,已双双追杀过去。
无咎弹出火光,烧了地上的尸骸,捡起一把戒子与飞剑,也懒得查看,尽数收归囊中,然后穿过院落,一个人来到海边。
找块石头坐下,霎时浪涛阵阵,海风扑面,使人精神一振。
无咎抬手抓出一个酒坛子,捏碎封口,稍稍品尝,随即便是一阵猛灌。十斤烈酒,一饮而尽。“啪”的摔了酒坛,抹了把脸上的酒水,长长吐着酒气,他这才抬眼看向远方。
浩瀚的天穹下,繁星点点。
那无边的夜色,令人遐想无限。而海面上却是波涛起伏,剑光纷乱,轰鸣炸响,给这广袤的天地,平添了几多动荡不安。
谁让月仙子抓了灵儿呢,既然欺负到了头上,也管不了许多,且就此一路扫荡而去。而如此这般,莫非已与鬼妖二族沆瀣一气……
无咎的心头,有困惑、也有无奈。
他从不愿与任何一位修仙者为敌,也绝不会滥杀无辜,他只想弄清楚封禁神洲的原委,为神洲的同道讨个说话,却不断的遭到陷害,无数次的死里逃生,而末了他所背负的骂名,竟然与鬼妖二族没有两样。
这人世间,难道真的没有是非之分?
却不该连累灵儿,欺人太甚啊!
或许正如万圣子所说,他的规矩行不通。
若真如此,那就来吧。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且将玉神殿的祭司,一个个收拾了,然后再对付月仙子、玉真人,最终砸了玉神殿……
无咎禁不住又抓出一坛酒,“咕嘟、咕嘟”猛灌。
万圣子虽然奸滑,却也善解人意。他所赠送的美酒,着实不差。不过,他与鬼丘的一举一动,本先生盯着呢。
无咎扔了空酒坛子,就势躺在礁石上,头枕双臂,仰望着漫天的星辰。恍惚之间,他已去了云霄天外,却又一片茫然……
不知过去多久,有话语声响起
“呵呵,没有徒子徒孙跟着,倒也快意……”
“万兄斩获颇丰啊……”
“你不喜灵石、五色石,也无意法宝……”
“世上的鬼魂,岂有贪恋财物之理呢……”
“只能分得几套功法……”
“足矣!无先生竟然睡了……”
“哼,数千里内的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无咎……”
随着呼唤声,无咎慢慢睁开双眼。
已是天色大亮。
万圣子与鬼丘,坐在不远处,虽然忙碌一宿,却都是精气圆满的样子。
无咎舒展腰身,缓缓坐起。
一个戒子扔了过来,只听万圣子说道:“几瓶疗伤的丹药,倒也珍贵……”
无咎也不推辞,收起戒子。
又听鬼丘道:“赤玉岛,方圆百里,仙凡也不过数百之众,杀了十多人之后,余下的修士逃散一空,而岛上的传送阵,完好无损,能够直达黄娲岛、百澜屿,之后便可抵达墨玉岛。依无先生之见……”
无咎抬手一挥,云淡风轻道:“一路扫荡而去”
“嗯!”
万圣子点了点,赞许道:“从前你的胆量有余,过于蛮横,奈何气魄不足,难成大事啊,如今总算有所改观……”
“从前的本先生,不也照样收拾你妖族?”
“你……”
“嘿!”
无咎站起身来,咧嘴笑道:“而如今的本先生,已修身养性,只管跟着两位打打下手,干些善后的勾当。恰逢天色晴好,却不知又将去往哪里呢?”
“黄娲岛……”
“带路!”
无咎背起双手,踏空而起。
万圣子接连洗劫了西卢镇与赤玉岛,收获丰厚,兴致不错,也找到了几分当年称霸万圣岛的雄风。谁料他本想倚老卖老,却被某人呛得无言以对。他只得与鬼丘摇了摇头,往前飞去。
片刻之后,抵达赤玉岛的主岛。山林房舍之间,依然有凡人出没。可见昨晚的杀戮,并未殃及凡俗无辜。
前方的山坡上,有座庄院。
转瞬之间,三人落在庄院的草地上。而花草簇拥的所在,尸骸遍地;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哎呀,又要本先生善后!”
无咎埋怨一句,抬手弹出几团火光。
万圣子倒是不以为然,分说道:“妖族有个习俗,猎物来之不易,即便不能果腹充饥,亦能震慑强敌……”
“哦,妖族的习俗?”
无咎挥袖拂去呛人的烟雾,示意道:“老妖物,尚有一条人腿呢,且拿去充饥,别糟蹋了啊!”
万圣子瞪起双眼,叱道:“我再不济也是妖族的长辈,岂容你胡言乱语!”
“你一日不改妖族的习性,只能是个老妖物!”
无咎说话,不留情面,眼光一瞥,又道:“想要成为人啊,本先生当为表率!”旋即下巴一甩,催促道:“走啦”
万圣子暗哼一声,满脸郁闷。
他也闹不清缘由,无论是心智、修为,他都要远胜于某人,而双方的较量,总是以他落败告终。为什么呢……
草地尽头,有座石亭笼罩的阵法。
不消片刻,光芒闪烁……
当光芒消失,石亭变成了山洞,还有几人拦住去路,并大声叱呵
“此乃黄娲岛,报上名讳、来历,以便勘验,否则……”
“砰、砰、砰”
拦路者应是看守阵法的修士,倒也尽心尽责,谁料话音未落,接二连三飞了出去。
两道人影趁势冲出山洞,随即话语声在洞外响起。
“我妖族前往墨玉岛,谁敢阻拦”
“鬼族在此,拦路者死”
山洞中,只剩下无咎与四个趴在地上呻吟的修士。
无咎耸耸肩头,往外走去。
以妖族的祖师与鬼族的大巫,来冲锋陷阵,不仅好用,也够威风!
山洞位于海岛的百丈石山之上,山下便是庄院与集镇。随着妖族与鬼族的名头叫响,偌大的海岛顿时剑光纷飞、人影乱窜。
洞外有石桌、石凳,无咎就势坐在桌旁,然后架起一只脚,打量着黄娲岛上混乱的景象。
“前辈,饶命……”
一个壮年汉子挣扎着走出山洞,又吓得瘫倒在地。
“嗯,逃命去吧”
无咎摆了摆手,抓出一坛酒。
“多谢……”
汉子艰难爬起,踉跄便走。
无咎不满道:“带着你的师兄弟啊……”
汉子猛一哆嗦,哭丧着脸道:“都死了……”
无咎回头一瞥,这才发觉洞内没有了呻吟声,三个修士已然气绝身亡。他摆手道:“去吧、去吧!”
汉子如蒙大赦,慌忙离去。
无咎打开酒坛,灌了口酒,自言自语道:“捡条性命,也是不易,老妖物毫无慈悲之心,下手多重啊……”
居高远望,把酒临风。
一轮红日当空,海天景色壮美。
而海岛之上,杀戮不断,犹如浩劫降临,谁说又不是一场**呢。
记得当年的部洲,有段对话
“天道无情,刑罚慈悲。适者成仙,适者成鬼!”
“吉凶为命数,生死亦自然。而今日造下**,来日若无天劫报应,便是天道的不公!”
阿胜所说,乃是修仙者的境界感悟。而他无咎的反驳,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愤慨。没有谁对谁错,且看那场天劫是否降临……
午后时分,海岛上终于安静下来。
两道人影由远而近。
“呵呵,此地仙凡众多,虽然不比万圣岛,却也不差……”
“我还是喜欢极地雪域……”
“又睡了?你我打打杀杀,他却如此清闲,岂有此理……”
“无先生……”
万圣子与鬼丘飘然落地,却见山洞门前扔了十余个空酒坛子,某人倚着石桌,伸手托腮,两眼微阖,嘴角含笑,分明在打着瞌睡。
而随着一声呼唤,无咎睁开双眼,竟是两眼朦胧,含混不清道:“昨夜风寒,吹冷一池残荷,今朝酒醒,撞见两个恶魔。一曰妖、一曰鬼,一为情、一为欲……”
“哼,借酒疯癫!”
“不,话有玄机……”
无咎却站起身来,伸手道:“且分润、分润”
万圣子丢出一个戒子,不耐烦道:“两套阵法送你!”
无咎接过戒子,趋前两步,神色一清,上下打量道:“咦,老妖物,每回杀人夺宝之后,你都是倍显精神啊!”
“有么?”
万圣子瞪起双眼。
无咎咧嘴一笑,随声问道:“又将去往何处呢?”
“百澜屿!”
“带路”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无咎在此
玉卢海,方圆百万里,东侧连接卢洲本土,南端连接地卢海,北端连接古冥海,西端则是海波连天。
如此广袤的所在,大小海岛无数。赤玉岛、黄娲岛、百澜屿,只是众多岛屿之一。而其中的墨玉岛,非比寻常。因为岛上住着一位飞仙高人,玉神殿的祭司,崇文子。
而由东往西,前往墨玉岛,百澜屿,乃是必经之地。
不过,抵达百澜屿之后,发现前往墨玉岛的传送阵已被损坏。没有法子,只得飞过去。而数万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又是夜色降临。
三道人影,寻觅而来。恰见波涛间有小岛浮现,三人落下身形。
百丈方圆的所在,海沙环绕,三五块礁石,几株小树,稍显荒凉,而用来落脚歇息,足矣。
“此地,距墨玉岛,仅有三千里,且养精蓄锐,明早接着赶路……”
“便依万兄所言,却不知崇文子,是否在墨玉岛……”
“呵呵,一路之上,你我放出风声,他岂敢大意……”
“无先生……”
“莫理他……”
两位老者,相对而坐,歇息之余,说着闲话。
万圣子的手中,抓着酒坛,饮着美酒,吹着海风,很是惬意。虽然他不喜欢某位先生,而自从双方联手以来,不仅纵横四方游刃有余,得到的好处也极为可观。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理会那个年轻人。因为对方时而骄横癫狂,难以把握,时而又过于老成,且言辞辛辣,让他这个妖族的祖师也尴尬不已。
不过,鬼丘对于无先生,依然有着足够的敬畏。鬼赤巫老身陷囹圄,不容他疏忽大意。
而此时的无咎,更喜欢一个人清静。
他环绕小岛,踱着步子,任凭海风卷起衣摆,默默看那一轮弯月爬上天边。片刻之后,他走向一块礁石,盘膝而坐,犹自昂首眺望。
不知为何,看着天边的弦月,便想起了月仙子的神通。那个臭女人虽然可恶,而她的修为,着实强大。尤其是她的法宝,形同一片弦月,却又变幻莫测,一旦五片弦月合一,所爆发出的威力更是惊人。
无咎不禁举起右手,掌心的月印微微闪现。
此外,蛮灵之地的凡俗汉子,与手持玉杖的老者,也令人好奇……
“无先生,你我攻打墨玉岛,并如此招摇,是否会引来月仙子等玉神殿的高人?”
鬼丘生性谨慎,不顾万圣子的阻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会呢!”
无咎放下右手,随声道:“连番扫荡,都是两位老伯大显身手,如今的玉卢海,是闻鬼色变、闻妖色变,却没人知道本先生的存在。故而,月仙子绝不会来到海外,以免再次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话到此处,他回头咧嘴一笑。
十余丈外,鬼丘与万圣子相视无语。以他二人的修为、岁数,堪称前辈人物,而“老伯”却是凡俗的称谓,怎么听着怎么别扭,偏偏又计较不得。
无咎转身坐定,闭上双眼。
前往墨玉岛,他也要养精蓄锐……
长夜过去,红日出海。
小岛之上,只剩下了万圣子与鬼丘。两人不再耽搁,双双腾空飞起,而赶路之余,又忍不住提起某位先生。
“那小子的狡诈,名不虚传啊!”
“不仅于此,他既通阴谋算计,又懂驭下之术。他时不时的敲打你我二人,便可见一斑……”
“若非活了数千年之久,他也不该这般……”
“或许驻颜有术吧,据传他二十多岁,便已修至地仙,如今也不过甲子之寿……”
“唉,人为万灵之首,一点不假。想我修炼万年,却看不懂一个人族小子,境界有所欠缺啊……”
两个时辰后,大海似乎到了尽头,成片的岛屿、山林,横亘在海面之上。
万圣子拿出一枚图简,稍加辨认,然后与鬼丘换了个眼色,猛然加快了去势。
据图简所示,前方便是墨玉岛。岛上的玉卢山庄,便是玉神殿祭司崇文子的府邸所在。
渐渐的抵近海岸,只见山崖之上、丛林环绕之间,房舍错落、街道纵横,却人影稀疏,全无该有的繁华与喧嚣。
两人去势不停,飞越集镇而去。
转瞬之间,一个数里方圆的山坳,出现在群峰环抱的山谷之中。而尚未看清山坳上的情景,突然光芒闪烁、云雾笼罩。随即有十余道人影,冲出云雾。为首的两位老者,一个须发灰白,神态威严;一个金须金发,高大瘦弱。遑论彼此,均有着飞仙五六层的修为。随后的**人,则是地仙高手。
“鬼妖二族,焉敢犯我玉卢海?”
“竟是鬼族的鬼丘,与妖族的祖师,万圣子……”
两位老者,当空而立。随后的地仙高手,则是左右散开而严阵以待。
万圣子与鬼丘,于百丈外收住去势,似乎始料不及,面面相觑道
“怎会有两位玉神殿祭司?”
“嗯,一个是崇文子,一个是昌尹……”
“这如何是好……”
“只怕不妙……”
阵法笼罩的山庄,则是玉卢山庄。为首的两位老者,分别是崇文子与昌尹。而两大玉神殿祭司同时现身,着实叫人意外。
而便在万圣子与鬼丘迟疑之际,须发灰白的老者,也就是崇文子,凛然出声道:“两位入侵玉卢海,已罪大恶极,如今又进犯我的墨玉岛,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所幸昌尹祭司前来相助,便让彼此一决高下!”
崇文子获悉鬼妖二族祸乱玉卢海,本欲出手驱赶,却又获悉对方要攻打墨玉岛,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招来了他的好友,监管北邙海与天卢海的昌尹祭司,只等强敌来临而联手应对。果不其然,鬼族的大巫,与妖族的祖师,结伴现身了。
“哼!”
万圣子迟疑片刻,叱道:“老夫纵横泸州多年,即使玉真人也徒呼奈何,你的墨玉岛又岂敢拦路,速速跪地求饶,如若不然……”
话到此处,他目露凶光,驼背也伸直了,猛然双手齐出。一道龙影与一道虎影,凭空闪现。
而鬼丘也不甘示弱,抬手祭出一道阴风剑气。
崇文子与昌尹蓄势以待,双双出手。
一块玉符凌空飞起,霎时化作一面十余丈大小的盾牌,迎头拦住了龙、虎的攻势,顿时轰鸣大作。
而盾牌倒是安然无恙,龙、虎的幻影,相继崩溃……
一道银色剑光,直接撞上阴风剑气。
随着一声“砰”的巨响,对攻的双方,势均力敌……
万圣子的神通落败,正要应变,忽见那面硕大的盾牌,带着闪烁的光芒与逼人的气势碾压而来。他稍显惊慌,失声道:“哎呀,此间棘手,不如离去”
“也罢……”
鬼丘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万圣子更是匆忙,闪身逃向远方。
“休走”
昌尹祭司大喝一声,随后追赶。
“鬼妖二族,素来人多势众,如今敌情不明,万万不可大意。”
崇文子倒是谨慎,不忘吩咐道:“山庄弟子,退守阵法……”
两大祭司,并肩联手,气势正盛,直奔万圣子与鬼丘追去。
余下的八、九个地仙高手,应为山庄弟子。见强敌远去,且四方没有异常,有人挥动禁牌,笼罩山庄的雾气瞬间闪开一道缝隙。众人纷纷退守阵法……
百余里外的海面上,崇文子与昌尹追赶正急。
而万圣子与鬼丘,竟然慢慢停了下来。
崇文子不敢怠慢,左手祭出玉符,右手的剑光在后,正当他要全力强攻,一股莫名的法力突如其来。
与此同时,有古怪的话语声响起
“我夺……”
崇文子顿时僵在半空,已是动弹不得,紧接着面前冒出一个黑脸的年轻人,随即一道阴风剑气撕裂了他的护体法力。
他微微一怔,肉身“轰”的炸开,霎时一道金色的人影挣脱束缚,便要趁机遁去,却不料阴风剑气再次呼啸而至。
他正要绝望呼救,元神之体“砰”的崩溃……
便在崇文子身陨道消之际,他的同伴也未能逃脱厄运。
昌尹察觉有人在此设伏,已是大惊失色,而尚未来得及躲避,便被一道黑光缠住四肢。继而一道紫色剑光当空劈下,不待肉身崩溃,他被迫元神出窍,谁想又一道火红的剑光带着凶猛的烈焰轰然而至。自知劫数注定,他发出一声无力的呼喊
“无咎在此……”
半空之中,呈现出一位年轻人的身影,正是无咎的本尊。他收起狼剑、火剑,又顺势抓取一柄短剑与一个纳物戒子。此前的黑脸年轻人,则是消失无踪。而他的手上,再次多了一块玉符与一个戒子。
万圣子与鬼丘,从远处飞了过来。
“无咎,你又杀了两位祭司,如此心狠手辣,老夫也自叹弗如。不过,玉神殿岂肯饶你……”
万圣子到了近前,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神色。
鬼丘也是眼光闪烁,佯作轻松道:“方才差点儿功亏一篑啊,所幸无先生的手段高强……”
“玉神殿何时饶过我?”
无咎将缴获的玉符、戒子收入囊中,回敬了万圣子一句,然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本想算计崇文子,却多了一个昌尹,若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后果难料呢!”
“而玉卢山庄的阵法尚在……”
“事不宜迟……”
“嘿……”
三人无暇多说,再次奔向墨玉岛。
百余里的路程,转瞬即至。
却见山谷之中,曾经笼罩山庄的云雾已渐渐消散。而山庄之上,人影纷乱。而其中的一人,煞是醒目。只见他肩抗金刀,睥睨四方……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惺惺相惜
一个老妖,一个老鬼,一个先生,如此三人联手算计墨玉岛,哪怕是有昌尹祭司的相助,崇文子还是厄运难逃。
而崇文子与昌尹的丧命,使得老妖与老鬼颇为意外。
某位先生,三令五申,不得滥杀无辜,即便是酒肆的掌柜他也不容伤害;之后扫荡海岛,他更是袖手旁观而摆出悲天悯人的模样。而正是这样的一位先生,出手便杀了两位玉神殿的祭司,元神都不肯留下,太狠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杀了两位祭司,当某人的分身混入阵法,玉卢山庄不战而溃,众多的修士一哄而散……
山庄的后院,有个木头搭建的凉亭,四周池水荡漾,花香淡淡,老树遮阴。如今人去庄空,僻静的所在更添几分清幽之意。
无咎独坐于凉亭中,身下铺着草席,后背倚着木栏,身旁垫着蒲团,并伸手托腮而两眼半睁半闭。若是万圣子与鬼丘在此,又该说他打瞌睡。而他不过是佯作假寐,一个人想想心事罢了。
与鬼妖二族联手,祸害了玉卢海,杀了两个祭司,定然让玉神殿大怒。
那又怎样呢?
若非玉神殿封禁神洲,残害同道,当年的本先生,也不会与叔亨拼得同归于尽,最终借助天劫,与七把神剑,流落到贺洲。而之后又遭追杀,四处逃亡,迫不得已之下,联手鬼妖二族。谁料月仙子那个臭女子,竟然暗害灵儿。本先生真的走投无路啊,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玉神殿存在一日,这天下便不得安宁。于是乎,为了灵儿、为了神洲,为了天下的同道,他决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而杀了尾介子、崇文子、昌尹,仅是开端。一旦能够前往卢洲原界,也就是玉神殿所在之地,定要搅他个天翻地覆……
无咎想到此处,剑眉微微耸动。少顷,他手中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剑。
与此同时,魔剑之中。
两道金色的人影,相对而坐。那是夫道子与龙鹊的元神之体,却没有了患难重逢的惊讶与感慨,而是各自闭目养神。
数十丈外,钟家祖孙,依然在闭关修炼。鬼赤守在一旁,像块朽木般的无声无息
数十里外,则是成群的兽魂,如同一团团的乌云汇集,却散发着浓重的阴煞之气。
偌大的魔剑天地,倘若没人说话,便是这般阴森寂静,且日复一日。
恰于此时,有东西从天而降。
是块白色的玉佩,两寸大小,一面刻着纹饰与符文,一面刻着“龙鹊”的字样。
夫道子与龙鹊,同时睁眼。
“咦,我的玉佩?”
龙鹊抬手一招,玉佩落入手中。确认无误,正是他的祭司玉佩,由玉神殿颁发,乃是地位、身份与权威的象征。他急忙抬头,期待道:“无咎,既然还了我的玉佩,何不将我的金刀与宝物一并归还……”
不见人影,四方空寂如旧。
“哼!”
龙鹊有些失落,嘀咕道:“也不知那小子在干什么,多日未曾现身,却丢下一块玉佩,居心叵测啊……”
而话音未落,又是一块玉佩从天而降。
龙鹊伸手一抄,同样的玉佩,刻着不一样的字符,尾介子。他不明所以,疑惑道:“这是……”
坐在他对面的夫道子,眼光一瞥,道:“那是尾介子的玉佩!”
“我知道啊,我是说那小子的险恶用意……”
夫道子沉吟不语。
而不过瞬间,又是两块玉佩,相继落在地上。
龙鹊坐不住了,惊讶道:“崇文子、昌尹……”
夫道子则是叹息一声,道:“尾介子身陨道消,为我亲眼目睹。而如今见到崇文子与昌尹的祭司玉佩,却不见其人,想必两位好友,已步入轮回!”
“崇文子与昌尹,被那小子杀了?岂非是说,他已来到玉卢海?”
龙鹊很是难以置信,继续抬头张望。再没有玉佩落下,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解道:“无咎丢下四块玉佩,企图何在?”
“尾介子、崇文子、昌尹,都死了啊!”
“我还活着……”
“嗯!”
“啊,莫非是说,我命不久矣?”
龙鹊虽然惧怕兽魂的噬体之苦,却并不以为某人的元神之体能够杀了他。他相信周旋下去,终有脱困的那一日。谁料突然之间,他恐慌起来。尾介子、崇文子、昌尹,已惨遭屠戮,陷入囚禁的他,岂有幸免之理。而玉佩更像是催命符,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不……”
龙鹊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佯作镇定道:“呵呵,那小子休想吓我!”
“但愿如你所料!不过……”
夫道子摇了摇头,苦涩道:“卢洲本土的八位祭司,被他杀了三个,囚禁两个,折损过半啊。想必月仙子与玉真人已联袂出手,逼他逃向海外。而他若是恼羞成怒,你我处境堪忧!”
“这个……这个……”
龙鹊脸色僵硬,语无伦次。虽说他总是摆出悍然无畏的架势,而一旦死亡真的降临,莫名的恐惧,还是让他不知所措。他昂起脑袋,满怀真诚道:“无咎,我并未骗你啊,有话尽管询问,何况彼此惺惺相惜,都喜欢女人、宝物啊……”
没人回应,也没人现身,只有慌乱的话语声,在空寂的天地间断续响起。
玉卢山庄,后院。
凉亭中,无咎依然半倚半坐着,手里握着魔剑,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神识所及,龙鹊的言谈举止一清二楚。
用尽了手段,亦未能奏效。而尾介子与崇文子、昌尹的死,还是让那个家伙怕了。却不必理会,且让他慢慢的醒悟。若是他与夫道子能够归顺投诚,也不枉此前的一番苦心。因为他要前往卢洲原界,却一无所知,亟待有人指点……
无咎收起魔剑,继续查看手中的几枚纳物戒子。
万圣子与鬼丘,在忙着洗劫墨玉岛,而他从不参与,以免与两个老家伙真的同流合污。却先后杀了三位玉神殿的祭司,倒也收获不浅。飞仙高人的随身所藏,非比寻常。除了上万的五色石、数千的灵石之外,各种符?、丹药、法宝,不计其数。而本先生的身家,也是相当丰厚,寻常的宝物,难入法眼。不过……
无咎将戒子中的各种宝物,分门别类归置,然后收起戒子,面前仅剩下三样东西。一块玉符,一枚图简,与一枚玉简。
玉符,巴掌大小,刻满了符文,并嵌有两句祭炼的口诀。
这是崇文子的宝物,能够化作一面十丈大小的盾牌,形状与军营的木遁相仿,却能够随意变化,坚不可摧,堪称一件防身的利器。
无咎举起玉符端详,记下炼制口诀,又琢磨一番,将其收为己有。
图简,来自尾介子,其中拓印着地理舆图,山川河谷、丛林荒原,甚为详细,却看着陌生。字符标注的地方,仅有两三处,分别是明城,骊山,玉海,依然令人不明究竟。
难道是卢洲原界?
留待日后分晓。
无咎收起图简,拿起最后一枚玉简。
玉简来自昌尹,其中拓印着数百字符,名曰《五行要旨》,所阐述的乃是五行之源,五行之变,以及五行的修炼与应用之理。
这并非功法口诀,而是类似经文,一篇有关修炼原旨的典籍,或者说,乃是诸般修为神通的根基所在,于修行之道大有裨益。
唉,好东西,奈何无暇揣摩啊!
而本先生,不仅要参悟神通,提升修为,修炼功法,还要与人勾心斗角,并担忧灵儿的安危……
黄昏日暮,黑夜降临。
当晨风吹过后院,凉亭下多了两位老者。
“收获如何呀?”
无咎懒懒坐起。
等候了一宿,万圣子与鬼丘终于回来了。而如此年迈的一对高人,搜刮宝物的劲头,丝毫不输于晚辈弟子。即使鬼丘的死人脸,也多了些许神采。可见贪婪的天性,不分鬼妖,也不分老幼。
“呵呵!”
万圣子的笑声爽朗,满脸的皱纹都变得舒展了,他手中拿着一个翠玉炼制的酒壶,呷了一口酒,感慨道:“想我妖族,久居荒山野岭,餐风露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人族却坐拥大好河山,美酒美食相伴,天道不公啊……”
“哎呦,还天道不公呢。你妖族的修炼之法,也来自人族,你却不知感恩,反而嫉妒抱怨,请问道理何在?”
无咎反驳一句,伸手道:“老妖物,莫要闪烁其词,酒壶拿来我看……”
万圣子早有防备,急忙藏起酒壶,顺手递过来一个玉匣,敷衍道:“送你一套旷世罕见的典籍……”
无咎接过玉匣,很是好奇。而将其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不满道:“什么旷世罕见,分明是没人要的东西!”
万圣子置若罔闻,起身走开。他一边打量着幽静的园林,一边悄悄举起翠玉酒壶而恋恋不舍道:“改日将我妖族迁徙至此,余生无憾也……”
“墨玉岛失陷,两大祭司被杀,玉卢海必起波澜,此地不宜久留!”
“且歇息一宿,明早动身启程!”
“嗯,失陪……”
鬼丘提醒了一句,也起身离去。
无咎依然盯着手中的玉匣,却不再嫌弃,而是饶有兴趣的样子。少顷,他放下玉匣,从中拿出一沓玉简,翻看之际,两眼微微一亮……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月隐之岛
感谢:迈克老狼2012、幻世先生、秋荻、goatherd、?睦病13艄?0131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祝福祖国,大家节日快乐!
………………
大海之上,依旧是三人行。
先生、老妖、老鬼是也。
却已远离了墨玉岛。
五日前,离开了墨玉岛,直奔西南方向而来。两日前,总算是穿越了玉卢海,抵达地卢海。依照图简所示,月隐岛就在这片海域之中。
“尚不知古原与高乾,是否抵达……”
“还有鬼诺、鬼夜等鬼族弟子呢……”
赶路之际,万圣子与鬼丘不忘惦记族中的子弟。因为三十六妖人,与七十二鬼巫,跟着韦尚与十二银甲卫,早已离开卢洲本土,至于是否抵达月隐岛,眼下不得而知。故而两人也没耽搁,一路之上飞驰不停。
无咎则是落后数十丈,一边往前,一边凝神远望。
他修为不弱,神通强大,而比起老妖、老鬼的遁法,还是要稍逊一筹。为此,他颇为郁闷。而他也满怀期待,期待着与兄弟们的重逢……
“慢着,偏西方向,有座岛屿,两位请看”
“一座占地数十里的小岛,犹在三四千里外,隐于碧海波涛之间,倒是难以发现!”
“应该是了……”
无咎尚在辨认,万圣子与鬼丘突然调转方向,化作两道光芒倏然远去。转瞬之间,已将他撇开百里之远。
两个老家伙,又让本先生难堪。但有空暇,定要修炼遁法。
无咎的身形闪动,加快去势……
午后时分,海面上出现一座小岛。
五、六十里方圆的海岛,虽然不大,却也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海岛西侧的山坡上,散落着草屋农舍。临近的海湾中,泊着几条小船。海岛的东侧,三面青山,一面临海,有庄院坐落其中而另有一番景象。
无咎直奔庄院飞去。
庄院占地数百丈,位于青山环抱、古木掩映之中。前后五进的院落,倒也气派。青石砌就的院门之上,挂着一块破旧的木匾,可见“月归西山”的斑驳字样。庄院的门前,是块青石坡,两侧老树歪斜,并有草棚、石凳石桌。还有石径、海滩,与大海相连。
此时,庄院的门户大开。门内有男女老幼在探头探脑,无不战战兢兢。门外的石坡上,竟跪着一个中年人,犹自冲着两位老者拱手求饶。而两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到一步的万圣子与鬼丘。
“晚辈不知高人驾临,恕罪啊……”
“哼,老夫问你月隐岛,与妖族的下落,竟敢信口雌黄,找死……”
“此人身为修士,却狡诈异常,该杀……”
万圣子与鬼丘,应该是受到了欺骗,不禁动了杀机。
中年男子,头挽发髻,身材矮小,瘦瘦弱弱,面皮白净,胡须稀疏,两眼细长,有着人仙四层的修为,也算是仙道中的高手。此时却被杀气禁锢,挣扎不得,吓得冷汗直流,哭丧着脸恳求道:“前辈饶命,我实说便是了,后山……”而话音未落,忽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天而降。他两眼一眨,又惊又喜道:“无师弟……不,无先生、无前辈,救我啊……”
“嘿,归元,幸会!”
无咎落在石坡上,摆了摆手。
那个跪地求饶的中年人,正是他初次前往卢洲,所结识的两位修士之一,归元。另一个阿年,如今成了上昆古境季家的女婿。
“行啦,两位不要难为他了!”
既然找到归元,便也找到了月隐岛。
万圣子与鬼丘收敛气势,依然神色不悦
“老夫登门询问,他不仅满口胡言,还让我二人滚出此地……”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归元身上一轻,挣扎爬起,慌忙跑向无咎,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连连拱手道:“无先生,我朝思暮想啊……”
“不急,慢慢说来。我想知道吴昊、李远,以及韦尚、广山,以及鬼妖二族的高手,是否在此。”
“嗯……”
庄院门前的石坡上,万圣子与鬼丘,默然伫立,脸色吓人;无咎则是背着双手,悠闲踱步。
而归元,有问必答。
从他的口中得知,数年前,吴昊与李远,便已寻至月隐岛,使得当时的归元吓了一跳。所幸两位地仙高人,道明来历。竟是无先生的好友,只为闭关疗伤而来。他不敢怠慢,妥为安置,却也提心吊胆,唯恐惹来祸端。而几年过去,并无意外发生。于是他外出打探风声,获悉从前的师兄,也就是无先生,不仅名震天下,好像还成为了飞仙高人。他暗暗欣喜,也觉着与有荣焉,便是与修仙同道相处,亦多了几分矜持与自傲。
毕竟与那位高人,有过师兄弟的情谊,而无先生也没有忘了他归元,竟让两个好友投奔而来。有了地仙高人坐镇,小小的月隐岛也随之水涨船高。
于是乎,归元严禁外人踏入月隐岛。在修仙同道的眼里,他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而两个月前,再次有大群的高人寻至月隐岛,其中不仅有妖族,还是鬼巫,同样是无先生的好友。归元惊奇之下,悉数予以安置。谁料今日突然有两位古怪的老者登门问路,他只当是过路的修士,不免训斥两句,却惹了大祸……
“无先生,诸位前辈就在岛上的月隐谷。”
归元分说过后,又冲着万圣子与鬼丘施礼。
“适才多有冒昧,两位前辈如何称呼……”
万圣子与鬼丘,根本不予理睬,而是闪身而起,直奔海岛深处飞去。
“那是妖族的祖师与鬼族的大巫!”
“天呐……”
“带我去月隐谷!”
“嗯嗯……”
归元答应着,又似乎放心不下,摆了摆手,示意道:“莫要担忧,我时常提起的无先生来了……”
庄院的大门内,依然躲着几道人影,应是归元的家人,一个个神色惶恐。
无咎正要离去,循声一瞥,往前几步,拱手致意道:“有所惊扰,抱歉啊,回头再行拜访,先行告辞了!”他话语随和,招呼道:“归元兄弟,请带路!”
归元一扫之前的狼狈,精神抖擞道:“无先生,随我来”
由庄院往北,山林密布。
不过二十余里,郁郁葱葱的山林陡然下陷,形成了一个方圆千丈、深达百丈的山谷,显得极为的隐秘。即便是神识所及,也因山林遮挡而难辨端倪。
而行至近前,一目了然。
只见一群人影,从山谷四周冒了出来,有韦尚与广山、颜理等月族的兄弟,有妖族的高乾、古原等人,也有鬼诺、鬼宿等鬼族的高手。
“无先生,月隐谷,乃我归家的禁地,你的好友尽在此处!却怕走漏风声,我是煞费苦心啊,总算没出纰漏,实属侥幸!”
归元伸手示意,没忘邀功,又趁机讨好道:“一别数年,甚是想念,闯荡卢洲的情景,犹在眼前啊,无先生,请……”
两人往下落去。
万圣子与鬼丘,早到了一步,与族中子弟相聚,没人理会某位先生。倒是韦尚与广山等一帮兄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无兄弟……”
“先生……”
“嘿嘿……”
无咎打量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喜不自禁。
“韦兄的修为,已臻一层圆满,可喜可贺;广山、颜理,还有昌齐、汤木与众位兄弟的修为,也略有精进!”
“却比不上无兄弟啊,途中如何?”
“倒也顺利!”
“我师妹灵儿呢,有无下落?”
“唉,稍后再说……”
“先生请坐……”
广山与颜理,搬来两个石凳。
无咎却摆了摆手,就地坐下,然后挥袖抛出数十坛子美酒,笑道:“饮酒”
好兄弟,异地重逢,没有二话,且痛饮一番。
众人哈哈大笑,各自抓着酒坛痛饮起来。
无咎抓起一坛酒,扔给了身旁的归元,随即再举起一坛酒,与韦尚等兄弟们共饮。
月隐谷,乃是归家的禁地,而自从驻扎了百多位高人之后,便是归元再也不敢踏进半步。如今置身其间,他显得颇为拘谨,却见某位先生并未将他当成外人,他顿时松了口气而慌忙陪坐一旁。
山谷的谷底倒也宽敞,草地平坦,潭水清澈,树木遮掩,僻静而又幽深。四周的峭壁上,则是凿了成排的山洞,却又界限分明,为十二银甲卫、三十六妖人与七十二鬼巫的洞府所在。而鬼族与妖族,似乎没有白昼聚集的喜好,在万圣子与鬼丘的带领下,纷纷钻入山洞而显得鬼鬼祟祟……
无咎与兄弟们饮着酒,叙谈着所见所闻、以及各自的遭遇。
从韦尚的口中得知,他与鬼诺、鬼宿,带着众人,依照计策,借助传送阵,及时逃出了卢洲本土,然后直奔地卢海,一路之上颇为顺利。之后寻至月隐岛,见到归元,禀明身份,就地隐居,等待相会,等等。
无咎没有找到灵儿,郁闷难消,也怕韦尚担忧,故而只是简短道明来历。不过,当数十个酒坛子见了底,还是不免提到另外两人,便是吴昊与李远。
数年前,白溪潭遭遇伏击之后,逃亡的途中,多了躲避瑞祥的算计,吴昊与李远奉命前往海外的月隐岛疗伤。而如今赶到此地,并未见到两人。无咎心存疑惑,就此询问。
“已身陨道消……”
“啊……”
一句身陨道消,使得无咎脸色微变。而韦尚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忐忑不安。
“李远的伤势太重,闭关两年后,未能痊愈,身陨道消……”
“吴昊呢……”
“据说仍在闭关,详情不知!”
“据说?”
“吴昊与李远,先期抵达之后,由归家主安置,问他便是!”
“哦?”
“不劳无先生动问,随我前去一看便知!”
“快快带路”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另有深意
感谢:银河君、端条板凳来、林彦喜、欢度00国庆的月票与捧场的支持!
………………
无咎行事,看似莽撞,率性而为,却又每每另有深意。
吴昊与李远,一个来自原界,一个是娄宫祭司的弟子,想要对付玉神殿,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帮手。于是白溪潭遭遇伏击之时,又逢瑞祥算计,为免不测,他让两人远走海外。
如今,月仙子掳走灵儿,先说囚禁在原界,后说囚禁在通灵谷。且不管真假如何,通灵谷根本难以靠近。唯有前往原界,杀入玉神殿的后院,使得玉神殿自顾不暇,或许方能逼迫月仙子交人。
而兵行险着,则离不开吴昊的相助。因为他来自原界,应该通晓来往的路径。
这也是无咎最后的倚仗。
倘若吴昊出现意外,他将再次陷入绝境。他唯有正面挑战月仙子,否则休想救出灵儿。故而,听说李远死于闭关之中,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于是急忙动身,前往吴昊的闭关之地查看……
“这便是了”
归元,带着无咎与韦尚,来到月隐岛以北的一段悬崖峭壁前。
百丈高的峭壁,面向大海,临近山崖处,塌陷了一块。而如此险峻的所在,却开凿了两间洞府,相隔十余丈,分别笼罩着强弱不同的禁制。彼此之间,有一道丈余宽的崖石相连。
三人落下身形。
“东侧的洞府,为吴前辈所有,而闭关至今,始终不见他现身;西侧的洞府,为李前辈所有。我途经此处时,发现洞门大开,于是登门拜见,熟料想他躺在地上,气绝身亡多时。我不敢慢待,封了洞府……”
归元分说之际,打出一道法诀。
东侧洞府的禁制,完好如旧。西侧洞府的禁制,则从中闪开一个洞口。
无咎左右打量,抬脚走入开启的洞府。
名为洞府,不过是一个三丈大小的山洞罢了。四壁空空如也,唯有石壁上嵌着几颗明珠。微弱的烛光下,一具尸骸静静躺在地上。
看其相貌五官,正是李远本人,却干瘪异常,形同一截朽木,凄惨的情形令人不忍目睹!
无咎摇头唏嘘。
当年,栖云谷,结识了吴昊、李远、万正强、木叶清、高云庭。本想带着五人闯荡一番,而白溪潭之行,万正强与木叶清、高云庭,先后陨落。吴昊与李远,也惨遭重创。谁料李远又死了,仅剩下吴昊……
无咎抓出一坛酒,倾洒少许,然后将酒坛放在地上,又冲着地上的尸骸拜了几拜,歉然道:“李远兄弟,但愿你与木叶清、万正强、高云庭,找到另一个栖云谷!”
随其抬手一指,干瘪的尸骸与酒坛,顿时笼罩在炽烈的火光之中。
无咎转身走出了洞府。
韦尚与归元,跟着来到洞外。
无咎突然脚下一顿,回头一瞥。
“这……这是李前辈的遗物,我没敢动呢……”
归元脸色尴尬,伸手递过来一个纳物戒子。
无咎接过戒子,稍加查看,顺手还了过去,道:“李远葬身于此,他的遗物也该留在月隐岛!”
“嗯嗯……”
归元惊喜不已,慌忙将戒子收了起来。
无咎则是顺着山崖,走向东侧的洞府,稍稍迟疑,抬手叩击。相隔三尺,有禁制光芒微微闪烁。
“无咎在此,吴昊兄弟,你是否安好,且回应一声!”
片刻之后,有熟悉的话语声,从禁制笼罩的洞口内传来
“无咎、无先生?本人无恙,奈何修为欠缺,尚需闭关一段时日……”
“恕我冒昧,多问一句。倘若返回故土,你有无途径?”
“故土……这个……难啊……”
“且安心修炼,出关之日,你我兄弟,再聚不迟!”
无咎长舒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应声之人,正是吴昊,气息沉稳,表明他曾经的伤势已无大碍。而只要他安然无恙,他无咎便也放下一桩心事。
“归元,你且回去吧,我明日登门拜访!”
“嗯,失陪!”
归元颇为识趣,拱手离去。
而无咎与韦尚抬手示意,飞下山崖。百丈尽头,便是海边。礁石林立,海浪翻涌。两人在一块礁石上盘膝而坐,随手打出禁制封住了四周。震耳的涛声,顿时一隐。
“无咎兄弟,你如此看重吴昊,必有缘由啊!”
“唉,还不是为了灵儿……”
“有话尽管讲来!”
“且听我说……”
韦尚,性情沉稳。此番重逢,他早已察觉无咎藏有心事。即使灵儿的下落,无咎也是语焉不详。而只要无咎不说,他便忍着不问。他相信这位无兄弟,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果然,如今只有兄弟两人独处,无咎终于道出了他的苦衷、设想,还有下一步的打算。
“月仙子掳走了灵儿,扣为人质,不管是囚禁在通灵谷,或卢洲原界,我又能如何?以我的修为,根本不是那个臭女人的对手。我唯有将计就计,或借势而为,前往卢洲原界,专找玉神殿的弟子,或管辖的仙门下手,使得玉神殿后院失火而自顾不暇,最终逼迫月仙子交出灵儿……不过,据我所知,前往卢洲原界,唯一的途径,便是通灵山,却为月仙子、玉真人掌控,岂容你我靠近半步……而数年前无意获悉,吴昊来自原界。照此推测,本土与原界,或有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来往途径。倘若我与玉神殿的较量,是盘对弈的棋局。而吴昊,则是一枚暗子。于是我让他躲到海外,以便来日启用。恰逢今时,也算侥幸。正如他方才所说,前往原界,固然离不开一个“难”字,却也并非无路可行。且等他出关……”
“兄弟为了对付玉神殿,不惜联手鬼妖二族而自毁名声;如今为了救出灵儿,又要前往卢洲原界。我韦尚没有豪言壮语,且风里雨里陪你走上一遭!”
韦尚知道无咎的不易,答应全力相助。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担忧。
“玉神殿的强大,有目共睹。原界乃是玉神殿的巢穴所在,更是神秘莫测。而鬼妖二族,难以归心。兄弟还要多加小心……”
“嗯,我有鬼赤在手,不怕鬼族忤逆。而只要鬼族听从吩咐,便让万圣子有所顾忌。何况我囚禁了夫道子与龙鹊的元神,亦让月仙子投鼠忌器。而韦兄说的也有道理,靠人不如靠己。吴昊出关之前,你我也不能闲着,这几万五色石,与兄弟们分了。哦,还有百余坛美酒……”
“也罢,我返回月隐谷……”
“我在此守候……”
韦尚与无咎,叙谈一宿,然后离开海边,返回月隐谷。他要带着月族的兄弟们修炼,同时也有监管鬼妖二族的用意。
而无咎则是留了下来,于山崖上,吴昊闭关所在的百丈远处,另外开辟了一间洞府。他不容吴昊发生任何意外,否则所有的计策都将成为泡影。之后,留下两具分身守在洞府之中,他本尊则是循着海边往南而行。
归家的庄院,位于海岛的南端。
正当天色晴好,红日高挂。但见碧波起伏,白沙环绕。在那青山脚下,古木簇拥之间,便是一座老旧的庄院,颇有几分远离尘嚣的悠然。
此时,庄院门前的沙滩上,站着一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两个年轻的后生,以及一个怀抱幼儿的女子。众人围在一起,晒着日头,吹着和风,戏弄着幼儿,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中年人,有着人仙四层的修为,神识敏锐,说笑之余,猛然回头,失声道:“哎呦,无先生……”
十余丈外,便是大海。
却见碧波之间,一位身着灰旧长衫的年轻男子踏浪而来。
老者,也有人仙一层的修为,两位后生,乃是炼气修士。三人应该早已知晓某位先生的名头,急忙举手行礼。而怀抱幼儿的女子,则是吓得连连后退。
“归元兄弟!”
无咎踏浪而过,飘然落在沙滩上,拱起双手,含笑道:“当年结伴闯荡卢洲,承蒙兄弟关照,之后又不断相扰,很是过意不去呢。故而今日登门拜访,以示感谢!”
他并未作态,而是郑重躬身一礼。
“哎呀,我说如何,无先生虽为飞仙高人,却依然不忘旧情……”
归元感慨莫名,手舞足蹈。
“莫要惊慌,小心孩子……”
无咎却看向女子,温和示意。
“这是贱内与小儿,还有族叔与两位侄儿……”
归元慌忙引荐。
“哦,归夫人,三位道友……”
那凡俗女子,竟是归元的夫人,踉跄站稳,脸色羞红。
无咎有些意外,翻手摸出三枚纳物戒子。
“小小的见面礼,还望三位道友某要嫌弃呀!”
老者带着两个后生,趋前几步,双手接过戒子,恭恭敬敬道谢。
无咎又拿出一个戒子,递给了归元。
“这是我送给令公子的见面礼!”
“不必见外……”
归元佯作推辞,一把抓过戒子,忍不住惊讶道:“啧啧,一千块五色石、数千块灵石,想不到数年不见,你如此的阔绰大方……”
以他想来,当年的无先生,精于算计,且颇为小气。
而惊讶过后,察觉失言,讪讪一笑,他摆手道:“我要款待无先生,速速回府料理……”
老者与两位后生,以及怀抱幼儿的女子,匆匆告辞离去。
无咎却一把拉着归元的手臂,走到不远处的石桌前坐下,谢绝道:“此处甚好,杯酒足矣!”
挥袖轻拂,桌子上多了两坛美酒。
“嗯嗯,海岛荒僻,府内也是简陋,便依先生……”
“归元,你竟然娶妻生子,令人羡慕呢!”
“哎呀,一言难尽……”
“饮酒!”
“先生,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