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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天刑纪txt下载     天刑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三章 找寻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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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晨曦照亮天地,千慧谷从沉睡中醒来。

    随之醒来的还有数百弟子,其中便有昨晚刚到的百余位年轻人。原先的弟子们,或是扛着锄头走向山谷,或是独坐在草棚、山洞内吐纳调息,虽也忙忙碌碌却又秩序井然。唯有初来乍到的一群人,拥挤在山坡上,不是东张西望,便是四处乱逛而无所事事。

    须臾,一位中年的壮汉带着两个年轻弟子来到了山谷中。

    中年人留着络腮胡子,隆鼻凹目,披着长发,束着布条形状的头箍,身着紧身的玄色长衫,步履之间很是沉稳有力。随后的两个弟子并不陌生,乃是昨晚见过的阿普与汤甲,皆身着浅色长衫,却一个头箍束发,另外一个则是头顶发髻。

    “此乃千慧谷的阿胜长老,管辖大小事宜,兼任诸位的传功师父,且尊称前辈,或师父,不得失礼!”

    “诸位听着,我师父训话——”

    三人走到山坡上站定,阿普与汤甲先后扬声示意。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无咎在山洞内躺了半宿,毫无睡意,于是套上衣衫,并收拾妥当,然后独自盘膝而坐。他始终在尝试着吐纳调息,奈何体内依然没有动静。于是他看着残夜离去,又看着红日磅礴而出。

    所在的山洞,地方不大,应该是难以开凿而荒弃于此,最终便宜了他这个后来者。

    居高而望,远近一目了然。正当六月时节,景色秀丽,旭日朝晖下的田园风情,更加的令人心旷神怡。

    而大清早的,有长老驾临?

    此地仙门的规矩,或与神洲相仿,所谓的长老,也就是千慧谷的执事。既然初来乍到,且入乡随俗!

    无咎翻身出了山洞,又顺一条窄窄的石径走下山崖。不消片刻,他已来到了山坡之上。

    “我元天门,救危难于水火,赐雨露于干涸,咳咳……”

    叫作阿胜的长老,应该是想来几句开场白,却不善于言辞,刚刚开口便又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

    百多个年轻人,静静聆听训话,却依然衣衫破烂、满身肮脏,且一个个散发着难闻的臭味。看来昨晚只顾着吃喝睡觉,没有几人想起来洗漱干净。而阿易、阿三与松犬、山狼则是挤在人群中,彼此之间很是亲密的样子。

    阿胜长老伸手抚须,神态威严:“尔等小辈,当感恩戴德,悉心修炼,牢记教诲,谨守门规……”而他话到此处,禁不住回头看向左右:“这群新纳的弟子皆恶臭不堪,何不先行洗漱?”

    长辈训话,理当有个庄严肃穆的场面。而面对一群又脏又臭的年轻人,难免使得训话变得不伦不类。

    阿普与汤甲也是委屈,随声抱怨:“师父,我二人早已吩咐过了,奈何草莽之辈,不听管束啊!”

    “谁敢不听管束,即刻逐出千慧谷!”

    阿胜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却又抬手一指:“嗯,那位弟子很是不差,当为典范!”

    典范,就是值得效仿推崇的好人好事。而此处的弟子,皆来自于黑泽湖,彼此相差无几,谁是典范?

    在场的众人尚自忐忑,又好奇不已。只见肮脏污秽的人群背后,远远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其衣衫整洁,黑发披肩,肤色白皙,很是卓然不群。谁让他洗得干净呢,那么的与众不同。

    无咎正在打量着阿胜的言谈举止,并暗暗琢磨那位长老的修为以及性情。谁料突然之间,已然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微微错愕,随即面带谦逊的笑容而拱手致意。

    有道是宝珠蒙尘,不掩其芒啊!一不小心,便如此的出类拔萃!

    恰于此时,一道人影从山谷中跑来:“谁敢毁我山泉……”

    阿胜正要趁机说教几句,却被打断,顿时不悦,叱道:“何事惊慌?”

    跑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匆匆忙忙停下脚步,又拱手施礼,却依然怒气冲冲:“长老,我的黄参已收获在即,故而开凿池塘,引山泉浇灌,谁料今早发现,却是满塘黑水,使得灵参尽遭损毁,我三年的心血啊……”又气又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阿胜的脸上已罩了层阴霾,冷冷出声:“尔等来自黑泽湖,遍体污秽,故而吩咐前往飞瀑洗漱,以免玷污水源或是戕害灵药。昨晚是谁肆意妄为……”

    在场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旋即又纷纷看向一人。

    松犬与山狼更是幸灾乐祸,异口同声道:“禀报长老,一定是他……”

    无咎站在原地,面对一个个又羡又妒忌眼光,兀自神态从容而不卑不亢,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架势。谁料转眼之间,再次成为了关注的所在。只是前后状况不同,两番境遇迥异。他不由得悄悄转过身去,似乎远处的风光更加迷人。

    于是乎,山坡上的情景也多了几分异样。

    有人坐着抹泪,还有百余人齐齐扭头看去。当然,众所瞩目,只有一道超然出尘的背影。

    而阿胜长老脸上的阴霾,似乎又浓重几分。事已至此,他渐渐没了耐心,叱道:“人族的小子,切莫躲躲藏藏,给我报上名来,昨晚你在何处洗漱?”

    不待有人回应,松犬与山狼抢着出声。正当落井下石的时候,两个家伙绝不会手下留情。

    “禀报长老,他叫无咎!”

    “他已背了几条人命,可谓臭名昭著,且逐出千慧谷,以免玷污仙门……”

    无咎讶然转身,仿佛事不关己。他冲着阿胜举手致意,恭恭敬敬道:“昨夜飞瀑涛涛,洗尽万千烦恼。至于灵参缘何被毁,请恕在下无从知晓!”

    这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总之没有人证物证,打死也不承认。何况百多人都是满身污垢,凭什么我听从吩咐洗得干净,反而遭到指责,很不公平呀!

    无咎的话音刚落,已是满脸怒容:“禀报长老,在下与诸位师兄师弟,均来自黑泽湖,其中难免良莠不齐,居心叵测者大有人在啊!”他说到此处,剑眉斜挑,神色凛然,抬手指向人群中的松犬与山狼骂道:“你二人乃是元山门的鹰犬爪牙,再敢暗中作祟,我不妨再背两条人命,也要为元天门除害……”

    其俨然一个正义之士,且刚直不阿!

    松犬与山狼正在幸灾乐祸,顿时心虚起来,嚷嚷道:“陷害诽谤,恶毒中伤,还请长老主持公道……”

    “闭嘴!”

    阿胜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几分耐心,咆哮道:“都给我饿上三日,再行处置!”

    他拂袖一甩,竟扬长而去。

    阿普与汤甲则是伸手指点众人,怒道:“谁敢惹是生非,莫怪我师兄弟翻脸无情!”他二人不予多说,随后也是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众人愣在当场,一个个不知所措。

    初入仙门,便遭重惩。饿上三日,只怕滋味不好受。

    “嘿!”

    无咎却是松了口气,嘴角浮起笑容。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稍稍斟酌,随即穿过人群,又慢慢蹲下身子:“这位兄弟,莫再悲伤,不妨带我前去查看你的药园子,我帮你重整池塘再引山泉啊!”

    被毁了灵参的弟子,肤色黝黑,相貌质朴,黑发黑眸,应该来自于人族。他前来告状,却无果而终,正坐在地上而满脸的哀伤,却不想竟然有人安慰。

    “你……”

    “唤我无咎便可!”

    “嗯,这位师弟倒是个好人。我叫阿野……”

    “阿野师兄,还望以后多多指教!”

    无咎伸手搀扶,又换来阿野感激的神色。他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很是轻松自然地报以微笑。忽有察觉,他回首一瞥。

    不远处的人群中,站着松犬、山狼,阿易、阿三,以及另外两个年轻的壮汉。竟是纠结成伙的架势,一个个神色不善。只是其中的阿易与阿三在低头躲闪,显然有所迟疑。

    无咎满不在乎地哼了声,拉着阿野奔着山谷走去。

    “师弟,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

    阿野的心境好转,而话语中还是透着几分低落。

    “何出此言?”

    无咎踏着草地,放眼山谷,倒是情绪不错,趁机说笑起来。

    “你当为人族无疑,却并无姓氏。而我人族,最为注重香火的传承。所谓,守衣冠,传礼仪,奉祖灵,正神明。故而,不论流落何地,皆不失薪火承继。奈何穷苦人家,过活不易,又恐异族欺凌,渐渐放弃了祖宗姓氏……”

    “哦,原来人族才有姓氏,却不知你我的祖上,又来自何方……”

    “据说很是遥远,只因天地阻隔而断绝往来……”

    “异族多多,数不胜数啊……”

    “仙门之中,以修为轮尊卑。而人族擅长修炼,倒是与各族相处无碍……”

    “听说还有鬼族、妖族……”

    “人、鬼、妖、神,乃是泛称。各自又以宗族不同,而无从概述。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阿野,你种植灵参有何用处?”

    “唉,在千慧谷修炼三年,不得炼气者,将被逐出仙门。而若是种植灵药有功,便可酌情延期。如今我眼看收成,却毁于一旦。瞧瞧啊……”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池塘前。

    阿野抬手一指,绝望叹道:“谁敢如此的卑鄙歹毒,试问天理何在?”

    无咎看着乌黑发臭的池塘,以及岸边枯萎的花花草草,禁不住昂起头来,带着古怪的神情发出一声感慨:“我也在找寻天理,它又在何方呢……”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仙道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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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日,无咎都在帮着阿野忙碌。开沟引渠,再聚泉水。乌黑的池塘,终于渐渐变得清澈起来。怎奈灵参遭到污水的戕害,一时半刻难以恢复如初,只能慢慢加以培植,期待着最终有所收获。

    紧挨着池塘的,便是阿野的参园。

    晨色中,一圈篱笆尚在,而四周的花草则是枯萎倒伏。当间的数十株的参苗,已有数尺高,同样的青翠不再,显得萎靡不振的样子。

    阿野看着自己的参园,叹了口气:“唉,尚不知来日如何……”

    无咎丢下手中的锄头,一屁股坐在池塘岸边:“明日再说明日事,今朝何必多烦恼呢!”

    比起阿野的忧愁,他倒是浑身的轻松。干了坏事,总算得以弥补。心中没了愧疚,山谷中的景色也变得明媚起来。

    “嗯,也只得如此了!多谢阿胜长老开恩,不然我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只因事出意外,阿野依然能够在千慧谷多留三年,再加上无咎的竭力相助,与不停的说笑劝慰,他也渐渐摆脱了沮丧。他回过头来,就地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的果子,示意道:“此乃千慧谷特有的晶果,且尝尝……”

    无咎也不见外,伸手接了晶果。拳头大小的果子,清香扑鼻。咬了一口,更是汁甜味美。他咧嘴微笑,赞道:“身为千慧谷弟子,倒也安逸……”

    千慧谷风景秀美,物产丰富,且远离尘嚣,还能享受田园风情。对于颠沛流离的他来说,着实称得上是一个安逸的所在。

    阿野摇了摇头:“师弟所言差矣!”

    无咎吃着果子,嘴里含混不清:“哦……?”

    阿野与无咎相处三日,只当对方是个忠厚老实的师弟,便也有问必答,却又喜欢以师兄自居:“记得我与你说过,即便你成为千慧谷弟子,亦并非真正的仙门中人,唯有修至羽士境界,方能拜入元天门的山门。而山门尚在百济峰,距此数十里呢。倘若贪图安逸,只怕从此错过仙缘……”

    无咎笑了笑,继续享受着果子的香甜。

    三日来,他借口讨教,从阿野的口中,听说了不少有关仙门的传闻轶事。怎奈阿野身份低微,所熟悉的只有千慧谷。对于元天门,所知甚少。他想知道的却是整个贺洲仙门的情形,以及神秘莫测玉神殿。他还想找到恢复修为的途经,再次成为强者。而如今看来,倒也着急不得。

    便于此时,有六道人影由远而近。为首的正是松犬、山狼,随后的则是阿易、阿三与另外两个不知名的年轻男子。六人应该是洗漱归来,一个个精神抖擞。而尚未靠近池塘,其中的松犬便兴奋大叫:“长老有令,禁食三日,你却公然抗命,偷吃东西……”

    无咎扔了果核,拍了拍手,施施然起身,嘴角挂着一抹冷峭的笑意。

    阿野跟着起身,分说道:“今晨已是禁令的第四日,几位师弟莫要无故陷害……”他是怕无咎吃亏,有心维护几句。

    而松犬晃着膀子走到近前,扭头冲着左右笑道:“呵呵,我只认阿普与汤甲为师兄。而一个三年修炼不成的凡人,岂敢妄自称大?”

    随后而至的几个家伙竟也点头附和,一个个有恃无恐。

    阿野的脸色一僵,面带羞怒,而想要反驳,却又哑口无言。追根究底,他只是一个种植灵参的弟子,面对蔑视与挑衅,他着实无力应对。

    无咎却已是剑眉斜挑,上前一步:“狗东西,讨打……”

    他知道阿野是受到了自己的牵累,只是没想到几个家伙竟然变得如此嚣张。

    阿野急忙伸手阻拦:“师弟,切勿因小失大!”

    而松犬则是背着双手,昂着脑袋:“呵呵,你打啊、你打啊,你有种倒是打我一下试试……”

    阿野依然劝说不停:“新晋弟子,唯有颁下令牌,载入卷册,并传下功法,方能成为千慧谷弟子。在此之前,随时都将驱除出门……”

    无咎的两眼中寒光闪动,显然已是怒不可遏。一张丑毛茸茸的丑脸,已凑到了鼻尖。而他正要发作,却又突然伸手在那张丑脸上拍了拍:“惹我一次,打断双腿,惹我两次,打断四肢。你却接二连三,是否急着投胎……”

    松犬的丑脸被拍得“啪啪”响,便是脑袋也跟着左右摇摆,兀自硬撑不退,显然是豁出去的架势。

    而无咎并未再下重手,反倒是转身捡起锄头,招呼道:“阿野师兄说的也是,莫与恶犬相争,你我走吧!”

    阿野松了口气,急忙随其离开池塘。

    松犬愣在原地,随即摆出恶狠狠的嘴脸:“如何?他不敢将我怎样!”他应该是有备而来,虽然挨了几巴掌,却脸皮够厚,只当诡计得逞。

    山狼也是深以为然,老谋深算道:“此乃仙门,容不得他放肆!”他回头一瞥,问道:“据说那人随身携带利刃,究竟何物?”

    阿易与阿三讪讪凑上前来:“两位大哥,那是‘结巴’家传的宝物,据说来自仙人之手,倘若献给阿胜长老,必获赏赐……”

    松犬猛一挥手:“再行计较,来日叫他好看!”

    ……

    千慧谷正北,另有一片向阳的山坡。

    山坡的高处,竖着一块石牌。石碑前站着阿胜长老,与阿普汤甲。四周则是百多位年轻人,被召集至此听候发落。

    “颁下令牌、服饰,逐一录入卷册!”

    随着阿胜长老的吩咐,阿普拿出玉牌、服饰,发放给在场的众人。汤甲则是记下每名弟子的名讳,并以神识拓入手中的玉简,算是登记造册。

    无咎站在人群中,也得到一块令牌与一套服饰。白玉牌子,圆形,寸余大小,一面刻着千慧谷,一面刻着他无咎的名讳。而服饰则是一套粗布短衫,外加一双兽皮的软靴。

    “此乃元天门的入门功法,天心诀。只须依照口诀专心修炼,必有所获。或有不解之处,由阿普与汤甲予以解惑。倘若三年无果,当逐出千慧谷另觅机缘。修为卓越者,则送入百济峰,晋级为元天门弟子,并得以传授高深功法神通。此间不得出谷,不得触犯门规,自行种植……”

    阿胜长老分说之后,又申明门规戒令,随即丢下一群新晋的弟子,独自踏起剑光腾空而去。

    阿普与汤甲也是懒得啰嗦,转身跑个没影。

    终于成为了千慧谷的弟子,使得众人兴奋不已,或是涌向石碑,或是就地换起了衣衫。山坡之上,纷纷乱乱很是热闹。

    无咎随着人群凑到石碑前,稍加端详,然后抱着怀里的衣物,一个默默离开。石碑上刻着一篇功法,名为《天心诀》,数百字而已,倒也简俗易懂。他过目不忘,眼光一扫,便已记下了《天心诀》。只是那功法,似乎过于简单。

    石碑距所住的地方,相隔两三里。沿着山脚走去,也不过半柱香的路程。

    无咎穿过一排草棚子,途经一个山洞前,忽听有人呼唤:“无咎师弟,来我洞府小憩片刻……”

    山洞只有半人多高,五六尺的深浅,门前倒是整洁,还摆放着几件铁器。而阿野则是盘膝坐在洞内,显然在吐纳调息,恰见无咎路过,不由得出声邀请。

    如此洞府,着实寒酸。

    无咎的脚下一顿,摇头道:“不扰清修,改日再叙……”他正要离去,又伸手抓起一把铁镐:“借我一用,失陪!”

    “尽管拿去,莫忘归还。”

    阿野倒也大方,却又叮嘱道:“切忌招惹是非,修行要紧。若有懵懂之处,师兄我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无咎含笑答应一声,继续往前。

    顺着山径,爬上峭壁,山崖之上,便是自家的住处,却更加的简陋寒酸。所幸僻静,且四周的风景也不错。

    无咎放下衣物,左右打量,随即挽起袖子,拎着铁镐便甩开膀子。铁镐看似凡物,却为仙门锻造,开凿山石,颇为锋利。他先是将山洞拓宽加深,又将峭壁上的石径凿出石阶。“叮叮当当”,一通忙碌。直至午后时分,终于大功告成。

    而交还铁镐的时候,却遭阿野埋怨。

    据说铁镐为铁精打造,可用百年而不坏。谁料半日的工夫,完好的铁镐已变得又钝又秃。这该多大的力气呀,竟然将仙门之物折腾得如此之惨!

    无咎坐在自家门前,神情得意。

    离地十余丈的山崖之上,歪斜着一株过人高的老松。老松的笼罩之下,一方数丈的青石光滑平坦。紧挨着山壁的则是一个丈余高的洞口,洞内宽敞明亮,还有一个离地三尺的石塌很是清清爽爽。

    嗯,这便是本人的洞府。

    千慧谷弟子生涯,开始了。

    而能否恢复修为,尚且不得而知。接下来又如何修炼,更是叫人两眼茫然啊!

    尤其是身为千慧谷弟子,竟然自给自足,且不得擅自出谷,这与圈禁起来有何两样?难不成只凭着一篇粗劣的功法,便要就此踏上贺洲的仙道征程……

    ……

    ps:前两卷太赶,接下来容我慢慢写。继而连三遇到丧事,又逢战友父亲去世,这两天要帮忙。唉!

第四百三十五章 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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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出,金光万缕。

    日落,红霞漫天。

    夜深,空谷寂静。

    白昼时分,千慧谷又是一片景色欣然。

    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是风来,还是雨去,千慧谷以北的山崖上,始终有人在洞府内静坐如旧。

    阿野依然每日前去谷中,照看他的参园。他很想拜访他的无咎师弟,又恐打扰对方的清修,于是每日早晚都会遥遥打量着那个古松掩映的洞府,并暗暗送上一个真诚的祝福。记得他初入千惠谷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勤勉用功,怎奈仙缘莫测,渐渐的叫人进退彷徨而又不知所措。

    几里外的山坡上,聚集着大群的新晋弟子。众人围坐在石碑前,一个个踌躇满志,不是潜心揣摩,便是相互交流修炼的心得。

    而随着日久天长,石碑前的人影愈发稀少。

    相对于常人来说,《天心诀》太过于艰深晦涩。想要弄懂功法的要诀,并从静坐吐纳中感悟天机,除了持之以恒的苦修之外,还要几分运气,也就是所谓的机缘。而机缘总是姗姗来迟,饥饿的痛苦却是立竿见影。更多的弟子忍耐不住,纷纷找到阿普、汤甲两位师兄,借来锄头、铁镐,相继在山谷中开荒种植。且不管修炼如何,先行填饱肚子要紧。

    于是乎,千慧谷再次回归到往日的宁静之中。弟子们或是吐纳静修,或是耕作种植。悠闲中不乏淡然,而淡然中又透着几分枯燥与寂寞。

    如此日复一日,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三个月。

    而当深秋来临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喜的喊叫撕破了山谷的寂静。接下来的几日,又是惊喜声不断。据说有人从静坐中吸纳到了灵气,并开启玄关,龙虎交汇,再又伐毛洗髓,终于脱胎换骨而修至羽士一层的境界。

    沉寂已久的千慧谷,变得喧闹起来。

    便是极少现身的阿胜长老,也踏着飞剑在山谷中盘旋了几圈。

    而阿普与汤甲,更是召集众人,分享自家的修炼感悟,并给予释疑解惑。看来千慧谷的弟子修炼有成,全赖于他二人的悉心教导。两位师兄兴奋之余,泄露了一个口风,说是要从千惠谷选出十位弟子,参与百济峰的入门大典。其中的佼佼者,或许还将得到意想不到的赏赐,等等。

    阿野扛着锄头,默默走向住所。

    不远处的山坡上,依然聚集着数十位弟子。几个新晋的羽士高手,则如众星拱月一般,不时炫耀着修炼的艰苦与非凡的成就,又心安理得面对众人的恭维与奉承。热闹的场面,着实令人羡妒!

    阿野丢下锄头,抬眼仰望。山崖上的那株老松,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他踏入山洞,就地躺卧,无力闭上双眼,轻轻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有人走出洞府,随着阵阵秋风吹来,也是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三个月了,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一直在洞中吐纳调息。并先行修炼《天心诀》,接着又是灵霞山、岳华山、黄元山、紫定山等神洲各门的功法。要知道他虽然没有修为,而曾经看过的功法典籍却记得清清楚楚。谁料逐一尝试,全无收获。即使偶尔察觉到了微弱的灵气,依然难以吸纳入体。整个人的经脉与气海,犹如封死禁锢而无从开启。

    唉,唯有亲身修炼,方知修炼之苦。在神洲的时候,太过于轻松,如今终于有了报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失去的修为再也找不回来,抑或是修炼有误而不得其法?

    而后背的剑伤业已痊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无咎站在洞府门前,可谓郁郁满怀。而低头俯瞰之际,他又添几分感慨。

    山坡的草地上,数十弟子簇拥着几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其中的一个家伙很熟悉,竟是又黑又瘦的阿三。而素来胆怯懦弱的他,竟居中而坐,并接受四方的吹捧,显然是今非昔比的一个人物。松犬、山狼与阿易,则是守护左右,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还时不时唤以大哥而倍显恭敬。

    大哥的头衔,竟然如此的不值钱。

    不过,阿三成了羽士高手?

    虽然在洞中苦修至今,而洞外的情形还是有所知晓。百多位新晋弟子,有九人炼气有成。而阿三,应该就是其中一位。

    那个见利忘义、且胆小猥琐的家伙,竟然成了真正的修士。且不说出乎所料,简直叫人难以接受啊!

    嘿,仙缘就是这般弄人!

    不服?忍着!

    或者是说,天道之下,万物混同,又何来君子与小人的分别呢?既然如此,何妨本色如我,任凭万物沉沦,独守一方天地朗然!哼哼!

    无咎胡思乱想了片刻,狠狠吐了口闷气,心头舒服了许多,随即又嘴角微翘而神色自嘲。人要懂得自我安慰,不然没谁可怜自己。恰逢秋色正好,且去山谷中徜徉一番。他想好了去处,顺着台阶走下山崖。

    来到了山坡上,喧闹的人群就在眼前。

    无咎则是视若未见,转身奔着山谷走去。而他刚刚越过一排草棚,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无咎兄弟,留步——”

    是阿三,黑瘦的脸颊上透着异样的神采,并背着双手,抬着下巴,与从前判若两人。昂首阔步之间,他又不容置疑地摆了摆手。随后紧跟的松犬、山狼与阿易等人急忙止步,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无咎回头一瞥,两眼一翻继续往前。

    竟敢唤我兄弟?什么东西!

    阿三却是紧追不舍,话语中带着诱惑:“哎,无咎兄弟,你想不想成为我一样的羽士?”

    我日日想,夜夜想呢!

    只要成为羽士,便能渐渐恢复修为!

    而我已苦思冥想了三个月,还不是一筹莫展。

    不过,这家伙话里有话。

    无咎的脚下一缓,满不在乎道:“想啊!那又怎样?”

    阿三趁机追上来,不由得收起高傲的神态,脸上露出贼贼一笑,随即又伸手捂嘴窃窃私语:“要想成为羽士,少不了灵石、丹药的相助。念及往日情分,今夜子时,谷中再叙……”

    无咎停下脚步,诧然转身。

    阿三的话没说完,人已悄然离去,显得颇为鬼祟,似乎他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

    与他还有往日的情分,为何我不知道?

    无咎正自觉着古怪,心头忽而灵光一闪,猛然抬手拍了下脑门,禁不住又是自责又是庆幸。

    哎呀,此前为何没有想到呢?

    一味埋头苦修,试图吸纳天地灵气。而天地灵气,又是何其微弱。且经脉闭锁,无异于缘木求鱼啊!倘若持有灵石,或是丹药,借助强大的灵气,或能冲破封闭已久的经脉……

    无咎想到此处,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仿佛苦闷已久的心结,于刹那间消失殆尽。他顿时将阿三抛在脑后,一阵快步疾行,绕过来时的山坡,直奔千慧谷的谷口而去。

    谷口的拱门两侧,另有阁楼与洞府,乃是看守弟子,以及千慧谷修士的住处。

    无咎尚未抵达谷口,恰见两人迎面走来。他忙拱手施礼,并口称“师兄”。

    “哦,一位三月前入门的弟子,你有何事?”

    “不安心修炼,缘何四处闲走?”

    来的两人,正是阿普与汤甲。汤甲尚算温和,阿普却是神情严厉。

    无咎如实说道:“本人勤于修炼,不敢懈怠,奈何进境缓慢,想要求取灵石、或是丹药相助……”

    与其想来,神洲的仙门弟子,无论修为高低,或多或少都能享用灵石、丹药的好处。贺洲仙门,更为强大,为弟子提供修炼的便利,也应该属于情理之中。

    阿普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顿时两眼圆睁:“这位师弟不思进取也罢,竟敢讨要灵石、丹药?”他上下打量着无咎,随即拂袖一甩:“再敢偷奸耍滑,逐出千慧谷!”

    无咎后退两步,愕然无语。

    乘兴而来,却遭训斥,又无从辩解,着实叫他尴尬不已。

    而阿普懒得多说,已大摇大摆离去。

    落后几步的汤甲却是面带笑容,说道:“我师兄弟忙碌一年,也得不到几块灵石与几粒丹药。而千慧谷的弟子,多为凡人,传授功法,已属恩赐。倘若揠苗助长,岂非有违仙道!”他走过无咎的身旁,又道:“不过,你若是成为百济峰弟子,又何愁灵石、丹药……”

    只有成为真正的仙门弟子,才能获得灵石?

    无咎已经打消了来时的念头,忽又心思一动,趁机追上前去,问道:“如何成为百济峰弟子?”

    汤甲随声答道:“唯有羽士,方能有缘成为百济峰弟子!”

    这人年纪不大,看似性情随和,却在消遣我呢。倘若有了羽士的修为,我又何必想方设法混入仙门!

    无咎停下脚步,闷闷不乐。

    而汤甲似乎成心捉弄,忽又回首笑道:“除非你能强过那九位新晋的羽士弟子,呵呵……”

    无咎耸着双肩,面带苦涩。

    白跑一趟不说,还遭到训斥与戏谑。奈何没有修为,便是与阿三相比也是不如啊!

    嗯,好像阿三说过:今夜子时,谷中再叙……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我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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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深时分。

    洞口的老松下,月光斑驳。

    无咎盘膝坐在自家的门前,披肩的长发随风凌乱。

    已是寒秋,风凉袭人。而此时此节,却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正如几个月来的不吃不喝,同样的安然无虞。也就是说,自己寒暑不侵,远离饥渴,与修士仿佛,却偏偏没有修为与神识。

    无咎慢慢睁开双眼,悠悠长舒了一口气。少顷,他爬起身来,走到洞府之中。在冲门的石塌的角落里,有个窄窄的缝隙。他从中摸出那把带鞘的小刀,便要插入靴子,而稍加迟疑,又放回原处,转身走出洞门。

    恰是月上中天,夜色静谧。偌大的山谷,则是一片晦暗朦胧而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无咎顺着台阶,悄悄走下山崖。左右的草棚与山洞中,有鼾声,有梦呓,还有悠悠的喘息在黑暗中若有若无。他脚下不停,奔着山谷深处走去。

    人在谷中,又是一番景象。

    但见山风徐来,野草摇曳;四方山影浓重,天上一轮皎月独明。

    无咎爬上一个土坡,看了看头顶的明月,又看了看前后左右,远近并无任何的动静。他等候片刻,跳下土坡,顺着田园小径,继续往前而行。

    须臾,穿过谷地。

    又绕过了一道山岗,便是千慧谷的尽头。

    行到此处,水声阵阵。

    但见数百丈的峭壁之上,一道飞瀑呼啸湍急,又作万千水花迸溅,并在月光下闪烁无数的银茫。便仿佛天河倒挂,星辰点点。飞瀑之下,则是一方深潭,更是翻涌如涛,犹如蛟龙出渊而气象非凡。

    即使站在飞瀑的百丈之外,犹然觉着湿润的寒雾迎面袭来,再有滔滔水声充斥双耳,顿如笼罩在莫名的威势中而浑然忘我。并心生一种渺小的恍惚,便仿如面对天地浩荡而令人无所适从。

    一道飞瀑而已,见得多了,缘何此时看起来多了些许不同呢,是陷入窘境的无奈、感慨,抑或是天地认知的迥异……

    无咎打量着飞瀑,尚自失神,忽而有所察觉,慢慢转过身来。

    十余丈外的峭壁下,堆积着大小的石头。

    便于此时,那堆乱石背后,冒出一道黑瘦的人影,犹自探头探脑而鬼鬼祟祟。

    无咎的两眼一凝,喝道:“狗日的阿三,缘何躲躲藏藏?”

    躲在石头背后的黑瘦人影,正是阿三。阿三与他相约子夜叙话,他思前想后,又斟酌半宿,最终还是准时赴约。

    与其想来,阿三那个猥琐的家伙,既然能够成为羽士,想必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倒不如趁机弄个水落石出,或有收获也未可知。再者说了,谁让他本人已走投无路呢。权当病急乱投医,哪怕是个圈套也要走上一遭。

    “呵呵,无咎兄弟倒是个守信之人!…”

    阿三走出乱石头,昂起脑袋,背起双手,竭力摆出高人的模样。而不知是心虚所致,还是寒冷难耐,他瘦弱的身子在微微摇晃,便是笑声也带着几分颤抖。

    无咎的嘴角一撇,哼道:“你倒是小人得志,充起大哥来了,且罢……”他懒得多说,直截问道:“你从何处得到的灵石丹药,是否与仙门有旧,或是高人庇护,不然你一个猪狗样的东西,又岂能成为修士?”

    阿三站在五六丈外,再不肯往前一步,突然遭到辱骂,以及连声的叱问,不气也不恼,兀自故作矜持,得意笑道:“我与元天门,无亲也无故,只因献上一篇家传的功法,换来阿胜长老赏赐的仙丹一枚,故而凝气有成,呵呵……”

    “家传功法?”

    “我家祖上,曾为仙人的家仆,侥幸得到一篇功法……”

    “放屁!你在黑泽湖衣不蔽体,朝不保夕,如何藏得功法……”

    无咎只当阿三在信口胡扯,根本不相信。谁料他话音未落,却见阿三猛然撕开衣衫。借助朦胧的月光看去,隐约可见那干瘪的胸口上竟是有片伤疤。

    “我的功法,刺在胸口……”

    无咎瞠目不语。

    阿三的家传功法,竟然刺在胸口上。而他竟然将功法连同胸皮割下来,只为讨好阿胜长老换来丹药?想不到他一个胆怯猥琐的家伙,真是够狠啊!而能够借助丹药成为修士,也算他运气不错。

    “你约我前来,便为如此?”

    无咎问了一句,转身要走。

    “且慢……”

    阿三扯着衣衫遮上胸口,不待束扎妥当,慌忙出声挽留,又道:“来自黑泽湖的百多位师兄弟,历经三月修炼,成为羽士者寥寥无几,由此可见仙道之难。而你至今一无所成,何不像我一般献上宝物……”

    这家伙走了捷径,如今又现身说法蛊惑起了别人。若说他是好意,只怕没谁相信。

    “我何来宝物?”

    无咎很是意外,连连摇头:“我的身上,没有刺着功法,即使有,也不会割下来送人。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乃孝之始也!而你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焉知道德伦常!”

    阿三是不懂道德伦常,却没了忘了偷奸使坏,虽然已被骂的晕头转向,兀自执着相劝:“无咎兄弟,只要你交出‘结巴’留下的宝物,我便央求阿胜长老赐给你两粒丹药。若非不然……”

    原来结巴的那把小刀,便是宝物。而即使讨好阿胜长老,也轮不到你一个阿三啊!

    无咎恍然大悟:“若非不然,又将如何?”

    “你……你不识好歹!”

    阿三只当恩威并重之下,必定有人见机识趣,谁料对方软硬不吃,他顿时语无伦次,猛一挥手:“兄弟们,抢他——”

    与之瞬间,乱石堆后突然跳出来几道人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竟有六人。其中有松犬、山狼,有阿易,还有三个年轻的壮汉,皆拎着锄头、铁镐,均气势汹汹并大呼小叫。

    “无咎,我忍你已久……”

    “为岸熊报仇……”

    “为勾威报仇……”

    “杀了他……”

    “我……我说抢他,不……不得闹出人命!”

    “大哥发话,且将他打个半死……”

    人影跳动,锄头与铁镐挥舞。转眼的工夫,七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已摆出了围困的阵势,更加的有恃无恐,争相往前扑去。

    无咎站在原地,微微错愕,却没有躲闪,随即已是嘴角含笑而剑眉斜挑。

    莫名其妙地当了几日的大哥,竟然落下如此的怨恨?看来当大哥也有学问,不然随时都将倒霉。而这帮家伙,成了修士也好,前倨后恭也罢,本来不屑予以计较,如今却是得寸进尺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松犬与山狼最为凶狠,双双举着锄头而一马当先。

    余下的三个壮汉不甘示弱,手中的铁镐闪着寒光。

    阿易挥舞着扁担,同样的气势汹汹,却落后几步,喊杀喊打叫得最响。而阿三则是小心许多,只管一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左右蹦跳。

    转念之间,锄头、铁镐带着风声“呼呼”而至。

    无咎依然伫立不动,而便在几个家伙冲到了面前,他猛地一脚踢出,松犬惨叫着倒飞出去。他趁势窜出重围,旋即返身挥拳猛砸。“喀嚓、喀嚓”,接着“扑通、扑通”,继而“爹呀、娘呀”,随之又是“喀嚓、喀嚓”。山狼与三个壮汉尽数被砸断了双臂,又被一一踩断双腿,凄惨的嚎叫撕心裂肺,随即又湮没在涛涛的飞瀑声中。

    阿易应该早有提防,吓得转身便跑。谁料一脚突如其来,“砰”的踢中了他的后心。他惨哼一声,“扑通”昏死在地。

    无咎顺势落下身形,依然冲着昏死不醒的阿易狠狠踩上两脚。“喀嚓、喀嚓”,断骨的碎裂声令人胆战心寒。而他犹不作罢,走向尚在挣扎的松犬,不待喊叫求饶,再次抬脚踢去,地上顿时又多了一个昏死的人影。

    六个持械围攻之人,眨眼趴下三对,皆是四肢断折,成为了一个个死人的模样。

    而那断骨的响声,犹在耳畔;骤起骤落的人影,轻如飞燕,形同鬼魅,且又狠辣无情……

    阿三兀自愣在原地,两眼圆睁,整个人抖如筛糠,俨如失魂落魄般的惊慌恐惧。

    锄头、铁镐,再加上六个精壮的汉子,竟然一败涂地?如此倒也罢了,均被打断四肢而惨不忍睹。只知道那人残暴,没想到如此的残暴。简直就是煞神……

    飞瀑的涛声如旧,一道人影缓缓走来。

    阿三猛然打个激灵,踉踉跄跄转身便走,忽而察觉手中还攥着石头,便如火烫般急忙扔了。

    一阵寒风卷过,有人挡住了去路。

    阿三只觉得下身一热,污浊的水迹顺着裤腿淋漓而下。他两眼愣怔,恍惚道:“大……大哥,饶命啊……”

    无咎收拾了松犬六人之后,忘不了还有一个罪魁祸首。而他刚刚拦住阿三,又不禁抬手捂着鼻子:“你……”

    尿骚*味随风而起,很是难闻。

    阿三老老实实道:“我……我吓尿了……”

    无咎皱眉:“你好歹也是修士啊……”

    阿三似乎有了底气,缓缓挺起胸脯:“我……我乃仙门弟子,你不敢杀我,呵呵……”而他笑声未落,一双大手猛地来,随即“喀嚓、喀嚓”,已是双臂尽折。他“哎呀”惨呼,跳起哭喊:“吼吼,饶命啊,呜呜,死人啦……”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严苛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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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明时分,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三五成群的弟子们,相继奔着瀑布跑去。

    当众人跑到了瀑布所在的峭壁前,又远远躲在数十丈外,彼此相互拥挤着,一个个目瞪口呆。

    只见霞光辉映之下,飞瀑涛涛,落水迸珠,雾气氤氲,七彩虹光若隐若现。乍然一见,宛如人间仙境而曼妙无双。此时正是千慧谷景色一绝的完美呈现,有彩虹贯日之说。

    而景色再美,也屡见不鲜。让人诧异的并非景色,而是那个飞瀑深潭前的人影。

    其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身着一套灰白短衫,披肩的乱发随着雾气卷起飞扬,兀自盘膝而坐岿然不动,并冲着那彩虹飞瀑默默出神。而在他的不远处,则是躺着六人,皆已从昏死中醒来,却又动弹不得,一个个哼哼唧唧呻吟不断。

    浅而易见啊,狼狈凄惨的六个人,都是千慧谷弟子,且无一例外,均被打断了双手双脚。而下此毒手的更加不用多想,就是那个年轻人!

    “哎呀,无咎师弟,你竟如此莽撞,已大祸临头也……”

    人群中,阿野在顿足叹息。左右恍然,纷纷点头附和。

    不管是谁,竟然残害同门,真的惹大祸了,一旦阿胜长老知晓,定然要降下雷霆大怒啊!

    便于此时,两道人影从远处疾驰而来。不,应该说是三人。阿普与汤甲师兄的当间,还架着一人。

    围观的弟子们纷纷闪向两旁,一行三人从中横穿而过,又猛然停下,当间之人落地,惨兮兮叫唤了一声,而阿普与汤甲则是转身拱手,扬声道:“恭迎师父——”

    天上还有一道剑虹。

    弟子们随声看去,不敢怠慢,纷纷举手施礼,口称“长老”或是“前辈”。

    转眼之间,阿胜长老从天而降,尚未站定,抬手抚须怒哼一声:“无咎,你好大胆子!”

    无咎犹自盘膝而坐,仿佛置身事外。

    那飞瀑的彩虹,绚丽神奇,像是七彩的梦幻,令人遐想无限。又像是曾经的九星神剑,牵动星河万千……

    “残害同门,乃不赦之罪,轻则废去修为,重则以命偿命!”

    阿胜长老的话语声,已盖过了飞瀑的涛声:“而你虽无修为,却罪大恶极,尤其打伤井三,更加难以轻饶,当毁去灵根,逐出千慧谷,永世不得拜入仙门……”

    井三,乃是阿三的本名。

    这家伙折断了双臂之后,便哭泣求饶,终于免去了断腿的厄运,直至天明时分,总算是得以离去。而他离去之后,即刻告状。阿普与汤甲也是大吃一惊,给他接驳了伤骨,又禀报阿胜长老,然后又一同前来指证肇事元凶。只是他的伤骨尚未痊愈,坐在地上,恰见阿胜长老发怒,急忙不失时机地哼哼起来:“哎呦,疼啊……”

    相隔不远的乱石堆中,松犬与山狼等六人也是不甘示弱,相继跟着呻吟,倒也彼此呼应而凄惨一片。

    “无咎,还不速速认罪伏法!否则本人动手擒你,你将后悔此生……”

    随着旭日高升,飞瀑彩虹缓缓消散。

    无咎怅然摇头,转而起身站立,冲着已怒不可遏的阿胜长老拱手致意,随即离开深潭而朗然有声:“长老此言差矣!”他于行走之间,抬手一指。松犬等人顿时吓得哇哇乱叫。他却继续往前,接着又道:“阿三声称,他成为修士,与修炼无关,全赖于丹药之功,并骗我至此,却又借口行贿长老而屡获奇缘。本人不忿,与其争执。谁料他早已召集松犬六人设下埋伏,并手持锄头铁镐等凶器,只要将本人置于死地,无非还是为了黑泽湖的恩怨……”

    他走到阿胜长老的三丈之外,又是躬身一礼:“谁会甘于羞辱,又有谁愿意横死于山谷之中呢?所幸本人筋骨强健,终于安然无恙。怎奈阿三恶人先告状,又有修士的身份而格外受到仙门的青睐。本人自认倒霉,请长老责罚!”

    无咎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虽摆出认罪伏法的架势,却又话语中带着悲愤之情。尤其是满地散落着锄头、铁镐与扁担,更加印证了他的所言不虚。

    松犬、山狼等人自知理亏,且牵扯黑泽湖与元山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阿三倒是机灵许多,忙道:“我……我没有行贿长老……”

    无咎直起身来,淡淡一笑:“长老乃正义之士,有德前辈,又怎会接受贿赂,断然是你信口雌黄。不过,你胸前的伤疤又是如何而来,你的家传功法呢……”

    阿三变得口吃起来:“我……我……”

    “都给我闭嘴!”

    阿胜长老脸色变幻,似乎更加愤怒,猛然咆哮,又闷哼一声而瞪起双眼:“无咎,我且问你。既然遭到七人围攻,你赤手空拳又如何应对?即便你筋骨强健,难道还会强过羽士不成?”

    “师父,他定然有所欺瞒……”

    “是啊,你纵然强悍,也不能重创所有的人。而井三更非寻常……”

    阿普与汤甲身为弟子,又有管辖千慧谷的职责,不便袖手旁观,一左一右跟着附和。

    无咎面对质问,默然片刻,坦然道:“实不相瞒,在下不仅筋骨强健,且自幼力气过人,莫说打趴下几个蟊贼,便是面对寻常的羽士也毫无畏惧。故而向往仙道,拜入千慧谷。还请长老明鉴……”

    而话音未落,一道劲风突如其来。

    无咎脸色微变,急忙抽身躲闪。而刚刚离地蹿起两三丈,便被劲风击中。他被迫以双拳阻挡,却惨哼一声倒飞出去。直至十余丈外,“扑通”坠地,顺势弹起,脚下又是连连踉跄,这才好不易站稳了脚跟,犹然觉着气息浮躁而胸闷异常。他猛*喘了口粗气,错愕道:“长老……?”

    阿胜长老出手之后,微微一怔:“咦,你竟然挡得住我的一成法力?”

    筑基高手的一成法力,足以让羽士高手落荒而逃。如今一个没有修为的弟子,却生生挡住了那难以想象的一击。且不说围观的众人惊愕不已,便是阿普与汤甲也是难以置信。

    “长老,我天赋异禀……”

    “哼,你岂止天赋异禀,还凶悍好斗且残暴无情,若是留在千慧谷,必将后患无穷!”

    阿胜不容辩解,再次举起右手往前虚抓。只听五道指风“呜呜”作响,霎时化作五道淡淡的光芒呼啸而去。

    无咎心知不妙,转身便跑。而那光芒却快如闪电,瞬间便如五条蛇索,已将他四肢死死缠住,并将他“扑通”摔倒在地。他急忙拼命挣扎,谁料愈是挣扎,束缚愈紧,强横的法力透过绳索光芒,竟然勒得他骨骼脆响而肌肤欲裂。

    阿胜长老腾空而起,顺手袍袖一甩。无咎随之离地,已被他虚抓在手。继而剑光闪动,两人倏然远去。

    “唉,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如今长老发怒,无咎师弟难逃此劫啊!”

    阿野摇头叹息,没精打采往回走去。在场的众人也是深以为然,一个个交头接耳感慨不已。

    一个没有修为的千慧谷弟子,不好生修炼,偏偏惹是生非,还打伤了新晋的羽士,难免要自食其果。威风强悍又如何,还不是被长老生擒活捉?从此逐出千慧谷,永世不得拜入仙门呢!

    一场热闹看晚了,众人纷纷散去。

    汤甲应该粗通医道,为松犬、山狼等人接驳伤骨。阿普则是召集十几个弟子捆绑担架,以便将几个家伙抬回去。

    便在众人忙着善后的时候,阿三已渐渐恢复常态,只是双臂依然动弹不得,走起路来像个僵尸般的怪异。而他心情大好,在一旁来回溜达,并瞪着一双大眼珠子,很是踌躇满志的样子。

    虽然没能得到“结巴”的宝物,还惨遭蹂躏,吃尽苦头,却将某人逐出千慧谷。左右权衡起来,昨夜的较量还是占了便宜。嗯,算是小赢一把……

    不过,阿三失算了。

    当众人返回住处,却见那株长在山崖上的老松上,倒悬着一个四肢捆绑的人影。应该是法力所致,看不见绳索,只有那个闯祸的弟子悬在离地七八丈的半空中,偶尔随风来回摇晃。

    阿胜长老,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没有驱逐了事,而是将无咎锁在所住的洞府下。说白了,就是凡俗间的悬梁示众。也许他想以此来告诫千慧谷的弟子,这便是触犯门规的下场。

    果不其然,弟子们聚在山坡上,抬头仰望着倒悬的人影,仿佛感同身受,顿时一个个惶恐难安。

    大活人,如此吊上三日,不死也要丢下半条命。若是不吃不喝,用不了七日,必死无疑啊!

    阿三回来之后,很是意外。而他愕然片刻,已转忧为喜。

    触犯门规的弟子,逐出千慧谷,虽然断绝了仙途,至少留下活路。而如此捆绑示众,显然是更为严苛的惩罚。

    于是乎,阿三借口养伤,每日都与松犬等人坐在山崖下的草地上,一边看着头顶摇晃的人影,一边大声说笑。便仿佛看着一道异样的风景,使得几个家伙兴致盎然……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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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野顺着石阶,走到山崖之上。

    打量着整洁的洞府,低矮粗壮的老松,以及远近的风景,他的眼光中透出几分羡慕,却又摇了摇头,然后趴下身子,并小心探出山崖,恰见一个人影倒悬半空。

    “无咎师弟,已过五日,我怕你承受不住,带来两根黄参……”

    阿野从怀中掏出两根黄参,已被山泉清洗干净,透着金黄的色泽,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无咎的手脚均被法力禁锢,整个人缩成一团,兀自倒悬,两眼紧闭,满头的乱发随风摇摆。闻声,他慢慢睁开双眼,并竭力勾起脑袋往上看去,禁不住咧开嘴角。

    那两根黄参,根本没有长成,只有小手指粗细,却被阿野从参园中采来,只为帮着自己补气续命。

    “阿野师兄……”

    “要活下去……”

    阿野不容多说,拿着黄参要递过去。而一人在崖上,一人凌空倒悬,即便伸直胳膊,尚差两尺够不着,他顺手折断一截松枝。

    “阿野师兄,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何必暴殄天物,那黄参乃是你赖以存在的根本……”

    无咎连声拒绝,却听道:“新晋的弟子中,唯有你尊称我一声师兄。既为兄长,我便要我尽我兄长本分!”

    一根松枝带着黄参已到了近前,颤颤巍巍随时都要掉下去。

    无咎只得蜷起身子,张嘴咬住黄参。苦涩刹那,随即又清香入口。而他刚刚吞下黄参,又一根黄参递了过来。不待他张嘴去接,松枝一抖,黄参直接坠落山崖。

    “哎呀……”

    阿野惋惜的同时,山崖下的山坡上已有人抢得黄参。

    “哈哈,那人便如鸟儿啄食一般!”

    “大哥,这根黄参孝敬您!”

    “该称呼师兄!”

    “大哥威风哦!如此闲坐叙话,还能看着鸟儿啄食,着实快哉,都是大哥的手段……”

    “据说井师兄不日便将前往百济峰……”

    “呵呵,全赖长老厚爱,倒也推辞不得。倘若仙道有成,我免不得提携诸位!”

    “多谢大哥、多谢师兄……”

    “且瞧,那人生气啦……”

    阿三带着松犬、山狼、阿易等人围坐在山坡上,一个个得意忘形,并尽其奉承之能,还没有忘了观看头顶的风景。

    无咎随着坠落的黄参往下看去,恰好与一张张放肆的笑脸遥遥相对。他无意理会,啐了一口,转向山崖,劝说道:“阿野师兄,即使我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切莫糟蹋黄参!”

    阿野依旧趴在山崖上,满脸的疑惑:“只因你天赋异禀?”

    “或许是吧,师兄请回!”

    “无咎师弟,多多保重。倘若承受不住,呼唤一声,我帮你求情,或许阿胜长老法外开恩!”

    阿野自言自语着,慢慢起身离去。他只想尽一分师兄的情义,奈何身份卑微,即使力所能及,也显得如此的无奈。

    “哎呦,那人吐口水呢!”

    “真是大胆,给我收拾他!”

    “如何收拾?”

    “砸他呀——”

    无咎倒悬半空,看着阿野走下山崖,而恍惚之中,那位师兄好像正在一步步踏天而去。

    噫,莫不是乾坤颠倒了?

    嗯,遑论天地又在何方,走自己的路便也是了!一念澄澈,天地朗然。一念执着,立足处便是巅峰啊……

    便于此时,头顶、身上“砰砰”作响,还有兴奋的喊声传来。在阿三、松犬的拾掇下,一群弟子竟然捡起小石头砸自己?

    无咎循声看去,“吭哧”又是一口浓痰:“啊呸!谁敢砸我一下,断其一臂。砸我两下,断其四肢。砸我三下,我要他的狗命!”他虽然束缚倒悬,情形狼狈,而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叫人不寒而栗。他的恶名早已响彻千慧谷,他的残暴狠辣更是有目共睹啊!

    纷飞的小石头顿时稀稀落落,一张张面孔透着畏惧的神色。

    即使阿三与松犬等人也是尴尬不已,却又不敢叫骂,只当没有听见,继续故作轻松说笑。

    “哼!”

    无咎哼了声,缓缓闭上双眼,像是一个蜷缩的虫,继续躲在厚重的茧壳中想他一个人的心事。

    阿胜没有将自己逐出千慧谷,也没有毁了自己的灵根。

    如何毁去灵根?只须封住气海,便从此断绝天地而再难修炼。

    不过,那位长老也没有心慈手软,竟然将自己锁在山崖下,来了一个悬梁示众。尤为甚者,他还搜查了自己的洞府,并找到了那把小刀,却又一声不吭扬长而去,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他想要干什么?管他怎样呢!人这辈子,不死,便活着。对于本人来说,早已看透生死。这般临风孤悬,倒也悠哉!

    唉,曾几何时,灵根都没有,如今却成了天赋异禀之人。而若非满口胡扯,也休想蒙混过关啊!谁让自己迥异于常人呢,却偏偏没有修为。但有一丝神识,或许便能找到体内的夔骨指环。指环内藏着数不胜数的功法、丹药,足够几辈子的修行之用。就好像守着宝库,又无门可入。若想以强大的灵气冲开闭锁的经脉,而灵石则是最好的钥匙。我要灵石,我要灵石……

    晃眼的工夫,一个月过去了。

    无咎依然悬在老松下的峭壁上,任凭寒风袭来,任凭嘲笑不断,兀自蜷缩一团,仿佛真的结茧成蛹。

    阿三与松犬等人,得益于仙门的医术与丹药,伤骨痊愈,四肢恢复如初,每日里坐在山坡上说说笑笑更是悠闲惬意。

    阿野则是隔三岔五,爬上山崖问候一声。见无咎师弟安然无恙,他暗暗称奇,便也放下担忧,专心料理自家的参园。

    十月的这一日,阿胜长老带着阿普与汤甲出现在山坡上。当数百弟子聚集而来,他蕴含法力的话语声在山谷中飘荡。

    “已过百余日,而千慧谷至今只有九人凝气大成。奈何百济峰入门大典将近,千慧谷再难凑齐十人之数。唉……”

    阿胜长老的言下之意,百济峰的弟子均来自于千慧谷。每批弟子人数,都不低于十人。而此番却是凑不齐人数,使他很是难堪。而凝气有成,修至羽士境界,当以百日为最佳的期限,否则晋级艰难,等等。

    “三日之后,便将前往百济峰。随我同行者,有阿冦、阿述、雉迦、冯田……井三……”

    阿胜长老颁布前往百济峰的弟子名氏,被点名者一个个挺胸走出人群。他接连点了九人,叹了一声,迟疑良久,又孤注一掷般昂首喝道:“最后一人,无咎!”

    在场的弟子们循声看去,皆错愕不已。

    山崖峭壁上,一个蜷缩的人影仿佛睡着了,正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摆,似乎在梦中等待着春暖花开。不过,在这个初冬的季节里,花儿真的开了,开的如此莫名,开的如此意外!

    无咎被唤到名字,微微睁开双眼。山坡上聚集的数百人,皆与他天地顶对,看起来有些怪异,尤其是一个个眼神是那么的有趣。

    我乃囚徒罪人,唤我作甚?

    “你活到今日,算你命大。唯一的缘由,便是你自幼炼体所致。既然如此,且充个人数。若能侥幸闯过百济峰的大典,莫要忘了千慧谷以及本长老的好处!”

    阿胜长老抬手一指,那悬在半空中的人影倏然落地。

    “扑通”

    无咎猝不及防,摔在地上。**丈高呢,换成别人,定要摔个半死。而他恰好落在一片岩石上,摔个实在,即使筋骨强健,也禁不住惨哼一声,直至片刻过后,这才撅着屁股爬起,愣愣坐在原地而晕头转向。

    阿胜长老分说之后,带着阿普、汤甲转身离去。

    众多的众人也是各自散开,却又窃窃私语。那个连伤六人的弟子,竟然因祸得福,并得以前往百济峰,成为真正的仙门弟子。而他的福气,只怕没谁能够消受。不吃不喝的在寒风中吊上一个月,想想都能吓死人。

    不过,据说百济峰的入门大典也不简单……

    阿野挤出人群,跑到那呆坐的人影面前蹲下身来,又惊又喜道:“无咎师弟,你是炼体之士!”

    “炼体之士?”

    无咎似乎回过神来,却又揉着酸疼的屁股而满脸的疑惑。那山崖的老松岿然不动,而自己却是天翻地覆!

    “妖族中人,难以炼气,便淬炼筋骨,以力入道,同样的强大!”

    “妖?胡扯。我是人啊!”

    无咎翻着双眼,却话语肯定。

    阿野尴尬:“阿胜长老所言……”

    “阿胜长老?”

    无咎咧嘴摇头,感慨无语。

    那个阿胜长老,也算够狠。吊了自己一个月,死了拉倒,不死当为炼体所致,顺便送给一场机缘。他说的很明白呀,就是充个人数。而之所以情形逆转,或许都是自己的那句“天赋异禀”的缘故。究竟是福是祸,眼下无从知晓。不过,能够前往百济峰,或许便能得到灵石,至于接下来又将如何,且求狗屎运气的继续猖獗!

    “师兄,扶我一把!”

    无咎扶着阿野的肩头,呲牙咧嘴站起身来。扭着屁股,晃着身段,酸疼尚在,整个人已无大碍。

    “师弟,你身倦体乏,不如去我洞府歇息片刻,我给你采摘黄参调理一二?”

    “嘿,免了!”

    无咎谢绝了阿野的好意,转而看向正在四散的人群。阿三与松犬等人躲躲闪闪,正要远去。

    “师弟,莫再惹祸……”

    “倘若逼得我连人都做不成,我便当个妖怪又有何妨呢!狗日的阿三,给我站住——”

第四百三十九章 百济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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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坡的草地上,众人围坐成圈。

    其中有阿三、阿易,松犬、山狼,以及十几个拿小石头砸人的弟子。大伙儿坐在一起,却再无曾经的轻松快乐,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张张哭丧的脸,还有时不时被迫发出的难听的笑声。

    无咎居中而坐,面前摆放着山里的各种干果。千慧谷弟子自给自足,晒干的野果变成了难得的吃食。捡起一个红果子,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还不错。他“噗”的吐了果核,眼光斜睨,伸手“啪”的甩在一个毛茸茸的脸上,叱道:“缘何没精打采?”

    松犬“哎呦”一声,忙道:“大哥,我没有……”

    “敢说没有?你曾求我打你,上回只是开酒的小点心,不妨择个吉日,让我给你摆一桌上好的大菜……”

    “大菜?哥,别呀,说话尚且咬舌头,你又何必与我一般见识呢。何况我腿伤、臂伤刚刚痊愈,手下留情啦!”

    “阿易……”

    “大哥,我错了!”

    “阿三……”

    “吼吼,别拧我耳朵,你我以后便是百济峰的师兄弟,但有吩咐,阿三我水里火里也去得……”

    “为何你叫井三呢?”

    “我家兄弟三人,都是井边生的……”

    “若是生在茅坑呢,该不是叫作坑三吧?”

    “大……大哥英明……”

    无咎没有忘了整治一个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也算是借机宣泄着多日来的郁闷。

    他并非心胸狭窄,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而有句话说得好,小人畏威而不畏德。况且此处亦非神洲,人在他乡为异客,芊芊芳华依稀梦中,灵霞烟云更是杳如黄鹤啊!

    无咎吃着果子,嘴里骂着,渐渐的兴致索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独自一人返回到了洞府之中。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洞府,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慢慢躺下,手臂遮住面颊,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阿三等人,太弱。过于计较,使得自己好像英雄迟暮一般的落魄。而阿胜长老,又太强。于是便这么夹在上下之间,窘迫而又茫然。奈何?来到贺洲,已有十年之久。而置身世间,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如今人在仙门,对于仙门依然懵懂不晓。所幸凑了个人数,得以前往百济峰。阴差阳差吧,狗屎运气总是难以捉摸。千言万语一句话,我要灵石……

    无咎歇息了两日,便在洞内躺了两日。还是睡不着,稍稍闭眼,曾经的过往,便随着电闪雷鸣纷至沓来。于是他瞪着双眼,竭力静下心来。而那如烟风华,似梦的红尘,总是倏忽而来,又疏忽而去,仿佛无所不在,又错乱飘忽而让人思绪难平。

    第三日的清晨,阿胜长老与阿普、汤甲再次出现在山坡上。

    万众瞩目下,十位千慧谷的精英弟子走出人群,然后在长老与两位师兄的带领下,昂首阔步奔着谷外走去。

    松犬、山狼等人在妒忌之余,则是暗暗松了口气。至少摆脱了某人欺凌,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过,那人走在最后,又转过身来,看着手中的两根黄参,脸上露出欣慰而又无奈的笑容。

    阿野送了两根黄参,为他的师弟壮行,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深情的话别,只是点了点头,便扛着锄头默默走向山谷。

    无咎受之有愧,却又难以推脱。论起年纪,那个阿野应该喊他一声大叔。若是论起曾经的修为,彼此更是天差地别。而仅仅为了一声随意的称呼,便换来真心相待。谁说天道之下多冷漠,人间处处有真情啊!阿野小兄弟,我不会忘了你!

    出了谷口,继续步行。穿过峡谷,一路往北。

    阿胜长老与阿普、汤甲倒是步履轻松,大袖飘飘。随后的弟子们,虽说修至羽士境界,却不懂法术,也没有丝毫的神通,行动举止与往日无异,只得跟着一溜小跑,匆匆忙忙的很是狼狈。唯独最后一人,抬脚两丈多远,煞是卓然不群,顿时惹来众多羡妒的目光。

    无咎却是坦然故我,尽情卖弄着他的与众不同。

    既然被当成了炼体之士,又何必藏着掖着呢,况且一声霹雳炸到了贺洲,本来就该闪亮登场啊。域外之大,谁又认得我不成。再者说了,温良谦恭、隐忍内敛的那一套,在此处行不通,又何妨成为一个妖呢。我要成为人妖,不对,妖人,也不对……

    一行穿行在山林之间,渐渐有人体力难支。数十里山路呢,着实难以行走。

    无咎蹦蹦跳跳追到了阿胜长老的身后,提议道:“长老,何不祭出云舟……?”

    “云舟?”

    阿胜回头两眼一瞪:“离开千慧谷,便在诸位前辈的神识之下。一举一动,皆难逃法眼。你再敢投机取巧给我丢人,不如滚回去!”

    阿普更加严厉,随声叱呵:“少啰嗦,安心赶路!”

    无咎被训得无言以对,放慢了脚步。

    离开千慧谷,便已处于监视之下?也就是说,百济峰的前辈正在暗中观察赶路的弟子。看似赶路,实为一种勘验的手段?

    唉,面对无数神识,竟然一无所知。而没有修为与神识,简直就是睁眼瞎!

    “汤师兄,却不知入门大典又如何?”

    无咎眼光一瞥,恰好与汤甲并肩而行。

    “倒也没啥,不过是检校德行品性罢了。若无意外,诸位均可拜入百济峰而成为元天门弟子。”

    “既为大典,竟然如此简单?”

    汤甲这个人虽也滑头,却好说话。他见无咎问的奇怪,答道:“成为羽士,万里无一。而即使如此,也多为平庸者。百济峰之所以多了一个入门的仪式,无非要优中选优,并予以格外厚待,以便来日壮大我元天门。不过……”他笑了笑,又道:“你乃炼体之士,想要过关并不容易!”

    无咎还想多问几句,汤甲已脚下加快将他甩在身后。他正要追赶,察觉有人随后紧跟。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黑发黑眸,显得颇为精壮,且气息绵长,步履之间忙而不乱。腰间的玉牌上,刻着“冯田”的字样。

    “咦,这位师弟的修为不弱啊!”

    “谬赞了!”

    无咎打着招呼,却回应冷淡。

    记得这位叫作冯田的弟子,也是同批囚禁在黑泽湖,又一同来到千慧谷,只是他沉默寡言,彼此间没有打过交道。

    “你姓冯?”

    无咎又问,纯属没话找话。

    而冯田竟然目不斜视,只管默默赶路。

    无咎讨个没趣,只得摇头作罢,身后却有人呼唤:“大哥……大师兄啊,帮我……”

    阿三落在最后,已是汗流浃背,很想有人带他一程,而众人皆是自顾不暇,谁也不肯搭理他。迫于无奈,他又想起了他大哥。

    喊声凄婉,使人不忍拒绝。

    无咎脚下放缓,一把抓住阿三。

    “还是大师兄仗义……”

    阿三惊喜,尚未来得及奉承,只觉得胳膊上多了一圈铁箍,顿时疼痛欲裂,不由得失声惨叫:“吼吼,疼哦,师兄手下留情……”

    无咎置若罔闻,继续往前,时不时手上用力,将一根细胳膊尽情蹂躏。

    须臾,一座影影绰绰的山峰出现在正前方。隐约可见一座数十丈高的巨石耸立在云雾之间,上有深刻数寸的两个大字,百济。

    巨石的过后,则是云山雾罩而神秘莫测。

    阿胜长老举手示意,众人相继停下脚步。

    无咎顺势丢下阿三,可怜的阿三已是满脸的鼻涕泪水,“扑通”趴在地上,口中还要感谢师兄的关照。

    阿胜长老走到那块巨石前,躬身执礼,又扬声道:“千慧谷阿胜,奉命而来!”

    其话音未落,翻卷的云雾中呈现出一方白玉石台。

    随即有人出声:“护山大阵已开……”

    “有劳泰信师叔!”

    阿胜长老再次举手致意,又回首命道:“随我前往扶余殿——”

    无咎随着众人踏上石台,尚未站定,便觉着脚下颤动,四周云光开合。他暗暗称奇,凝神留意。

    神洲仙门,最多不过设下阵法禁制加以戒备。贺洲的仙门则是大不一样,还有护山大阵呢。而泰信师叔是谁,扶余殿又是什么所在……

    不过少顷,眼前豁然开朗。

    来自于千慧谷的一行十三人,已站在一片开阔的山顶之上。数百丈的山顶,四处一览无余,但见云海茫茫,百峰竞秀。而山顶的当间,则是耸立着一座高大石屋,方方正正,像个棺材,而洞开的石门上方则是挂着横匾,上有“扶余”二字,应该就是所谓的扶余殿。

    大殿的前方,以及左右,则是盘膝坐着十余道人影,神情相貌与服饰各异。居中而坐的则是两位老者,身着深色长衫,却一个隆鼻褐眼,留着红胡子,一个相貌清癯,须发斑白,又均是神态威严,而深不可测的样子。左右的男女修士,应该多为筑基的弟子。其中的两人,并不陌生。那个金发女子,煞是美貌娇艳……

    “阿胜,见过泰信、冯宗师叔,见过诸位同门!”

    阿胜长老往前几步,在大殿的百丈外躬身站立,又闪开几步,抬手示意:“此乃我千慧谷选送的弟子,一共十位,有请两位师叔与诸位同门明鉴……”他说到此处,霎时脸色紫涨而愠怒不已。

    只见同来的十二个弟子,只有阿普、汤甲尚算镇定,随着他躬身施礼,举止循规蹈矩。而余下的多数愣在原地,一个个东张西望而不知所措。尤为甚者,还有一人,两眼直勾勾盯着阿雅师妹,并悄悄抬手打着招呼,脸上的笑容透着莫名的暧昧……

    阿胜已是忍无可忍,厉声叱道:“尔等小辈,上前行礼!”

第四百四十章 三绝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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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站在山顶之上,两眼透着欣奇,随即又眸子一亮,禁不住悄悄拱起双手。

    大殿前端坐的十余位前辈之中,竟然有个妩媚而又熟悉的身影。

    又见到了那个金发的女修,记得她叫阿雅。当初,若非是她说了句话,自己便成不了千慧谷弟子。不过,她还抢了自己的鞭子。若是换个地方,应该与她理论一番。而眼下却是不合时宜,阿胜长老似乎心绪不佳。

    无咎跟随众人躬身行礼,又退到一旁等候发落。

    “阿胜,缘何今年送来的弟子如此之少?其中一人,竟然全无修为?”

    “泰信师叔,这批弟子来自黑泽湖,难免受到毒瘴玄气之害,能够从中选出十人殊为不易!而这位叫作无咎的弟子,自幼炼体,堪比羽士,故而……”

    “且罢,冯师兄意下如何?”

    “嗯,新来的弟子听着,想要留在百济峰,尚须磨砺一番,之后再由各洞的长辈酌情认领!”

    “布阵——”

    发话的乃是那两个老者,随着一声令下,左右的十余位修士纷纷掐动法诀,山顶之上顿时闪过一道道光芒。

    阿胜带着阿普与汤甲往后退去,又抬手一挥,命道:“入阵!”

    千慧谷的十位弟子,皆愣在原地而错愕不已。所谓的入门大典,或也隆重。而接下来的阵法,却是叫人莫名所以。究竟如何闯阵,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阿胜见众人畏缩,忍不住就要发作。

    恰于此时,两位弟子抬脚往前走去,一个叫作冯田,另外一个阿述。

    阿胜长老稍稍宽慰,却又脸色一沉。没有见过阵法,有所畏惧,倒也寻常,竟然有人扭头走了回来。他顿时大怒,叱道:“无咎,你敢临阵脱逃?”

    无咎一边往回走,一边留意着阵法的动静,转而迎上阿胜的一张黑脸,急忙摆手:“绝非逃脱,只求长老交还在下的防身短匕,以便应对阵法莫测……”

    紧急关头,他没有忘了讨要小刀子。而此时若不追讨,只怕从今往后再也休想。

    阿胜脸色变幻,又见大殿前的众人正在观望,他怒极无奈,抬手甩出一物:“你若是再给我添乱,我饶不了你……”

    无咎的心愿得逞,一把抓过带鞘的小刀转身便走。

    阵法渐渐显威,大殿前的空地已被光芒笼罩。冯田与阿述,业已消失不见;余下的众人则是磨磨蹭蹭,硬着头皮慢慢往前。

    无咎有了小刀,便好像有了倚仗,脚下再不迟疑,一头冲入光芒之中。闯荡的阵法多了,所谓的“三绝阵”却没见过。而既为考校弟子的阵法,想必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踏入阵法的瞬间,不由得收住脚步,暗暗惊嘘了一声。

    云海没了,大殿以及在场的仙门高手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空旷的大地,入眼处尽为光秃秃的山石与无边的荒凉。头顶之上,则是天光晦暗而昼夜不明。此前踏入阵法的冯田与阿述,同样在不远处放缓脚步。回头来处,阿三等余下的七人纷纷现身,也是茫然无措,各自原地徘徊。

    幻境!

    无咎冲着前后左右打量了片刻,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随即甩开大步,转眼间赶上了冯田,即将越身而过的瞬间,又回头一笑:“这位兄弟,可知何为三绝阵呀?”

    冯田兀自抬眼远眺,一脸的若有所思状:“此阵,法自三才,为天绝、地绝、人绝之意!”

    无咎惊讶道:“咦,见多识广哦!”

    冯田已是动身往前,淡淡应道:“我人族传承久长,我所知晓的也不过万一!”

    “嘿,我也是人族!”

    “人族之中,少有炼体者。除非人与妖的后裔,善于筋骨之强!”

    “这话听着别扭……”

    “哼!”

    无咎还想与冯田套近乎,却平白无故遭到嘲讽,他刚要讨个说法,对方却是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高傲冷艳啊!”

    无咎耸耸肩头,神色自嘲。

    “大师兄,你我结伴同行……”

    阿三追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另外六位弟子。

    “我也是个矜持的人,不要理我!”

    无咎加快脚步,头也不回。而没走几步,便觉着朦胧的天光突然划过几道闪电。

    与之瞬间,“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震得人两耳“嗡嗡”直响。随即一团团火光从天而降,仿佛烟花逆放,绚烂无双,却又炽烈焦灼,几如毁天灭地的疯狂。

    不管是冯田、阿述,以及随后跟来的阿三等人,皆停下脚步,瞠目错愕。

    而无咎愣怔片刻,拔腿便跑。

    “轰、轰、轰——”

    火光坠落,大地颤抖。随之轰鸣炸响,乱石飞溅。

    那疾驰飞坠的,不是火光,而是带着火光的大石头,皆烧得通红,有大有小,小的好似拳头,大的数丈而巨如磐石。不,不是磐石,而是陨石。何为陨石?典籍之中,有星陨说。就是天上的流星坠落人间,坚若金铁,声若奔雷,挟烈火之势,称之为陨石。

    无咎刚刚弄清原委,一块大石头落在近前,溅起的碎石带着炽烈的火焰横扫而至,顿时将他抛飞出去。“扑通”落地,打了个滚,浑身犹然火烧火燎,胳膊腿更是被碎石击中而阵阵疼痛。他翻身爬起,满目惊诧。

    天上的陨石,愈来愈多。四周已成火海,炸开的碎石烈焰所形成的烟尘,仿佛雨水涟漪,一圈圈、一片片,却又威势凌厉,使人无处躲藏。而同行的两个弟子稍稍迟疑,已被巨石砸中,霎时消失在火光之中,便是尸骸碎屑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那两个家伙,死了?

    既为阵法,难道不是幻境吗?缘何如此的杀机凌厉,简直就是要命的架势啊!

    管它是真是假,跑吧!

    眼看着又一块陨石裹挟着火光砸来,无咎抖擞精神,跳起来便跑。而转眼之间,一块大石落在前方。他急转迂回,一步三两丈,像是惊弓之鸟,又似亡命的兔子,只管在雷火与飞石中逃窜。

    片刻之后,无咎又不得不放慢脚步。他虽然东躲西藏,而两眼时刻盯着头顶的动静。只见阴暗变幻的天穹之上,一团硕大无比的火光缓缓而来。而看似缓慢,瞬间便已挡住了整个穹隆。霎时天地一片通红,还有焦灼炽盛的威势横碾而来,令人窒息,叫人绝望。

    我的天呐,那块陨石的来势,应该更为的迅疾,只因太过于庞大,怕不有万里之巨,这才给人一种缓慢的错觉。物极必反啊,很深刻的道理。而此时此刻,再也无处逃避,只能看着巨石陨落,然后随着它毁灭殆尽!

    无咎知道躲不过,干脆伫立原地。

    人力有时穷啊,更何况以凡人之躯面对天威。纵有豪情壮志,也是束手无策。唯有带着几分敬畏,几分无奈,几分愤慨,与几分不灭的斗志,去正面迎接那无从逃躲的浩劫。嗯,固然卑微,又何妨我藐视一切呢!

    冯田、阿述,以及阿三等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同来的十位弟子,只剩下七个。其中的两人眼看着劫难注定,双股战战,惊恐难耐,绝望中大喊一声,竟相继转身狂奔。

    与之同时,巨石陨落。

    无咎依然昂首站立,任凭焦灼的威势扑面而来,满头的乱发猛然飞扬,破碎的衣衫犹如战旗一般猎猎作响。而他犹自不躲不避,嘴角微微上扬,并轻轻舒展双臂,苦涩的双眼中闪动着不屈的光芒。

    真的躲不过,那就来吧……

    “轰——”

    无咎刚刚摆出一个悲壮的架势,整个人便已湮没在火光之中,随即便觉着狂飙怒涛呼啸而来,霎时随之高高飞起。而不过眨眼之间,人已“扑通”坠地。他摔得惨哼了一声,拂去满头满脸的灰尘,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惨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瞧瞧,只要敢于藐视,敢于不屈,便能战胜天地浩劫。当然,浩劫虽然真实,终究还是虚幻,侥幸!

    只见晦暗的天穹,依然朦胧不明。而那飞坠的陨石没有了,远近一片寂静。不过……

    无咎看向四周,笑容渐隐。

    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百丈高的土山,前后左右均为悬崖,远方则是情形迥异。正前方乃是荒漠,充满死寂;左方山峰林立,重峦叠嶂;右方深沟险壑,间有水泽重重;后方则是原野山林,另有一派蛮荒的景色。

    “大哥……大师兄,你我该往何处?”

    土山顶上,站着七道人影。阿三那个家伙竟然幸存下来,扭头看见无咎,急忙凑了过来,惶然中带着讨好巴结的神情。余下的几个弟子,犹自左右徘徊,东张西望。

    “不要喊得这么亲热,我与你没交情!”

    无咎的两眼一翻,满脸的嫌弃,而事关己身,他还是耸耸肩头,无奈道:“至于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啊!”

    阿三却是抬手一指,很有主张:“恰逢四方不明,当选一条生路。蛮荒原野,应为去处!”

    无咎漫不经心道:“嗯,所言有理!”

    阿三兴奋,忙道:“师兄,事不宜迟,动身吧……”

    而他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人哼道:“哼,既为三绝阵,当以绝路逢生。倘若一味找寻生机,反倒是死路一条!”

    阿三不忿,便要争辩。

    无咎却是两眼一亮,拱手道:“冯田兄弟,不妨详细赐教……”

    而那位冯田竟然不再理会,很是冷傲般地转过身去。

    无咎撇着嘴角,满不在乎道:“阿三,随我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天地人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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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翻下山顶,迎面便是黄沙万里。

    阿三诧异道:“没有路啊!”

    “走过去,便有了路!”

    “此路不通啊……”

    “天下哪有既成的坦途给你走,不愿跟着,滚——”

    无咎下了土山,便直奔前方的荒漠。

    他身后的阿三却是狐疑未定,啰啰嗦嗦没完。

    一行七人,均已下山,却方向不同,各有各的去处。

    其中的一个直奔原野而去,一个奔向水泽,一个奔向大山,余下的冯田、阿述,皆奔着荒漠而来。

    阿三正想回头,又是一番权衡。算来算去,还是这边的人多。他的大眼珠子稍稍转动,一咬牙抬脚踏上荒漠。恰好冯田等人赶到身后,他又惴惴不安道:“这位师兄,莫非此去真的可以闯过阵法?”

    冯田不仅性情孤傲,便是话语中也透着漠然:“三绝,为天理、地义、人欲尽灭。唯有天地灭绝,超度本我,方能抵达无上境界。而如今四方唯有荒漠生机全无,或绝路逢生也!”

    阿三听得云山雾罩,钦羡不已:“冯师兄懂得真多呀,小弟受教……”

    冯田微微颔首,很是深沉。

    不料有人骂道:“放屁!”

    只见无咎已走出十几丈远,又回过头来:“原本的存天理、灭人欲之说,我便不敢苟同,你如今倒好,干脆天、地、人尽灭,与个浑浑噩噩的畜生有何两样?”

    他接二连三遭到嘲讽,奈何理亏,只得忍着,如今逮到机会便是一通怒骂。

    冯田带着阿述大步往前,正踌躇满志,却不想骂声难听,他顿时脸色一僵:“你……你一介莽夫,怎会懂得修仙境界?”

    “啊呸!”

    无咎啐了一口,昂首道:“我当然不懂什么境界,而我却懂得,没人性的东西,那就是猪狗不如!”他懒得多说,两脚在荒漠中踏起一路烟尘。

    冯田有心驳斥,又不屑摇头。

    须臾,渐渐走入大漠的深处。

    又不知过去许久,远处一堵巨墙,缓缓倾轧而来,却又仿佛浊浪滚滚,接天蔽日般的滔滔不尽。

    无咎是久经风雨,见多识广。他急忙躲到一个沙丘背后,抱着脑袋躲了起来。

    “沙暴——”

    随着冯田的一声大喊,阵阵狂风卷着黄沙,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一般,带着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铺天盖地而来。

    与之瞬间,天地倒转……

    几个时辰之后,无休无止的咆哮声终于远去。

    晦暗的天光下,一片死寂。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唯有万里黄沙绵延无尽。

    便于此时,一座隆起的沙山上,突然塌陷,多出一个洞口。紧接着无咎从中冒出头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小刀子。他吐出嘴里的沙子,长长喘了口粗气,然后爬出沙洞,竭力凝神远望。

    无论远近,那层叠起伏的黄沙并无二致。一场沙暴过后,再也寻不到前行的方向。

    不用多想,迷路了。闯出阵法,不容易!

    无咎在原地徘徊片刻,依然辨不清去向。

    而便在他郁闷之际,忽而光亮乍泄。晦暗的天穹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继而一轮灼日磅礴而出。无边无际的荒漠,随之热浪氤氲。狂躁的灼热,汹涌而至。不过瞬间,整片荒漠犹如火烧。更为肆虐的炙热,吞没天地。即使喘口气,也带着炽烈的烧灼,给人烤焦的难耐,仿佛随时都将窒息毁灭、焚烧成尘!

    无咎的额头冒出汗水,瞬间化成白烟。他的嘴唇,渐渐干裂,便是两眼之中,也带着焦躁的赤红。而他左右踉跄,却又无处可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神魂一阵恍惚。

    唉,幻境而已,竟然如此的凶险。小小的三绝阵,难不成真的要了我的命?

    无咎抬眼望去,只觉得万里黄沙尽成赤焰,氤氲的热浪蒸腾不休,便仿佛滚滚的红尘似幻似真,竟无从摆脱而又不堪回首。他不由心神一荡,默默念叨起来。

    我以为,红尘已远,玉山可摧,却不想,万丈崩塌,碎念成沙。

    我以为,水滴石穿,情义无价,却不想,覆水难收,孑然天涯。

    倘若再来一回,又将怎样?

    是:挽长弓,射天狼,踏破星河;还是:醉当歌,揽日月,笑淡了寂寞?

    何妨九剑当空舞,一练彩虹出千古!

    酒来,当放怀痛饮……

    “师兄啊——”

    无咎正自恍惚难抑,突然喊声传来。

    只见数十丈外的沙丘下,冒出一个干瘦黝黑的人影,摇摇晃晃招手:“我乘风而去,蓦然落地,怕不有百余里,死里逃生啊……”

    阿三,满头满脸的沙土,颇为狼狈,却又惊又喜,劫后余生的样子。

    无咎摇了摇头,突然想喝酒。仿佛没有劲烈的疯狂,难以压抑难耐的炙热火烧。而赤日炎炎,漫天黄沙,又何来的美酒,只有一个讨嫌的家伙愈来愈近。

    “乘风百里?没摔死你!”

    无咎吐出一口闷气,喘息中犹自带着火烧火燎的焦灼。他拍了拍滚烫的屁股站起身来,暗暗盘算对策。再待在原地,变成烤肉了。当务之急,还是赶路要紧。

    而阿三刚刚跑了过来,沙丘下又冒出来两道人影,分别是冯田与阿述,也同样的狼狈不堪。

    “大师兄,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又问谁?”

    无咎很是暴躁,回呛一句,以手加额,眯缝起了双眼。即便如此,头顶那火红的骄阳依然光芒刺目。

    阿三擦着汗水,只得扭过头去:“冯师兄,且指教一二……”

    冯田与阿述走到不远处停下,气喘吁吁道:“且以绝地求后生,不妨静观其变!”

    他的为人很有主见,说的阿述与阿三连连点头称是。

    “嘿,还真的有人想变烤肉!”

    “怎讲?”

    无咎转过身来,揉着刺疼的双眼,面带揶揄的笑容,又抬手冲天一指:“那火热的日头,才是罪恶根本。与其被它烤焦,不如一路寻去。也算是求仁得仁,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位仁兄,以为然否?而坐以待毙,恕不奉陪!”他话语颠倒,又寓意莫名,却不予多说,迈开疲惫的双脚继续赶路。

    冯田愕然无语,若有所思。少顷,他看向不知所措的阿述与阿三,稍加迟疑,一同随后追去。

    茫茫的沙海,全无方向,唯独一轮高悬的灼日,指引着最终的路径。或生、或死,就在前方。

    不过,当一行四人刚刚翻过沙丘,天地景色骤变。荒漠没了,日头没了,窒息的炙热没了,呈现在眼前的乃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丛林。古木参天,藤蔓遍地。似乎还有鸟语花香,随着阵阵微风送来清爽……

    与此同时,扶余殿前又是另一番景象。

    大殿前方的空地上,依然光芒笼罩。而阵法内的情形,却一目了然。只是入阵的弟子,仅剩下了四人。已被淘汰的六人,站在阿普、汤甲两位师兄的身旁,皆低头丧气,面带懊悔。而阿胜长老则是神色欣慰,扬声道:“两位师叔请看,此番共有四位弟子闯入第三关,不负我辛苦栽培……”

    泰信伸手扶着红胡子,点了点头:“搁在往年,闯至三关者,十不存一,今日着实出乎所料!”

    “嗯,阿胜的功劳不浅!”

    冯宗随声附和了一句,接着说道:“却不知闯过三关者,又有几人!”

    阿胜好像是多了几分底气,拱手示意:“还请两位师叔与诸位同门,拭目以待!”

    众人不再多说,继续查看阵法内的动静……

    阵法之中,一行四人慢慢寻觅而行。

    丛林遮天蔽日,四方显得有些阴暗。好不易透过缝隙看去,一丝蒙白的天光若有若无。

    无咎走到一株古木下,抬头仰望。古木数十丈,笔直高耸。粗壮的树干,更有一两丈的合围。他好奇之下,以手叩击。树干发出“咚咚”闷响,并在幽暗中轻轻回荡。

    倒是小瞧了“三绝阵”,虽为幻境,而所见所闻,与真实没有什么不同。

    “不得妄动!”

    无咎尚自感叹,却听冯田在身后出声叱呵。他回头一瞥,哼道:“这位兄弟,少管闲事!”

    他对于冯田并无成见,反而有心结交,奈何对方不仅孤傲,还屡次出言嘲讽让他难堪。既然如此,索性针锋相对。而冯田却是不依不饶,叱道:“我乃好意提醒,你却不识好歹。此地遍布禁制,稍有莽撞便将惹祸上身……”

    我要他提醒,我不识好歹?

    这天下的阵法,哪一个不是遍布禁制?若怕禁制凶险,大可掉头回去啊!

    无咎懒得辩驳,下巴一甩,似笑非笑,抬手再次敲响树干。

    “咚咚——”

    敲击的响声沉闷,悠远,使得阴森的丛林更显沉寂,而沉寂之中又仿佛多了几分异样的回响。

    阿三与阿述左右张望,神色惴惴。

    冯田却是又急又气,抬脚冲了过来。他想找无咎理论,却无意中踩断了一根树枝。

    “喀嚓——”

    树枝的断裂,很清脆。与之瞬间,一阵旋风突如其来。而风中竟然带着淡淡的血腥,与诡异莫名的寒意。

    冯田顿时愣在原地,不禁脸色微变。

    阿三、阿述也是吓得止住脚步,双双毛骨悚然而惶恐难安。

    而无咎则是皱起眉头,眼光随着旋风来回乱转。当他的眼光落向前方,忽而神色一凝。

    只见丛林的深处,冒出一道道人影……

第四百四十二章 没事找事

    感谢:吴钩客、曳光写的好、tianshen8190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谢谢中间那位书友的名字,你是不是我家亲戚?囧!

    ………………

    便在无咎诧异之际,冯田、阿述,以及阿三也是目瞪口呆。

    只见古木参天的丛林之中,竟然冒出一道道人影。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与服饰各异,却一个个神情古怪而面带杀气。眨眼的工夫,无数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出,并瞬间挡住了去路,又冲着愣在原地的四个年轻人扑来。

    “鬼呀——”

    阿三吓得尖叫一声,便要逃跑。

    “且慢!”

    冯田急忙阻拦,分说道:“倘若所料不差,天绝、地绝之后,此乃阵法第三关,人绝之境……”他话音未落,挽起袖子,虎吼一声,竟直奔汹涌的人群扑去。“砰”的一拳,人影倒地消失。又是“砰”的一脚,哀嚎声中人影溃退。他顿时斗志昂扬,大喊道:“当以杀戮求生,不然前功尽弃!”

    这家伙还真是当机立断!

    阿述不甘落后,挥舞拳头冲了上去。阿三也急忙捡起一块石头,躲躲闪闪随后往前。

    无咎刚要跟着动身,又神色一怔。

    冯田三人所遇到的对手,多为异族的相貌。而涌向自己的人群,却是神洲人氏的模样。且披盔戴甲,手持利刃,神情狰狞,凶悍异常。那分明就是兵士,俨然来到了战场之上。转念之间,刀枪纷飞,似乎还有喊杀声响起,凌乱的杀机随之沸腾。

    无咎不及多想,伸手摸出小刀子左劈右砍。

    霎时鲜血迸溅,残肢断臂纷飞,刀枪“铿锵”坠地,人影相继崩溃。惨烈的场景,比起真实更为叫人胆战心惊。

    无咎趁势往前,又暗暗疑惑不解。

    突如其来的兵士,从没见过,却又专门冲着自己,与冯田等人全无关系。而冯田等人遭遇的对手,三五成群。自己面对的却是数十上百,绵绵不断。这阵法倒是古怪,缘何厚此薄彼呢?

    无咎稍稍失神,一杆长枪横扫而来。他躲避不及,“砰”的一声倒飞出去。“扑通”摔在地上,只觉得肋骨欲断而疼痛难忍。而一道道如狼似虎的人影汹汹而至,闪亮的刀枪更是疾如骤雨。他怒火中烧,猛然离地高高蹿起,顺势挥出小刀,一圈银色的光芒呼啸而去。

    “喀嚓”刀枪齐断。

    “噗噗”血光迸溅。

    汹涌的人群,顿时溃败。而前仆后继,更多的兵士疯狂而至。

    无咎尚未落地,脚尖点地飞跃而起,便如猛虎下山,左奔右突横冲直撞。但有阻挡,一一格杀。所经之处,亡魂无数。

    须臾,他冲到一片空地上,伸手抹了把脸,而浑身上下并无半点血迹,却还是血腥难抑。

    成群的兵士,业已消散。茂密的丛林,也渐渐稀疏起来。冯田与阿述、阿三,早已窜到了前方。远近四周,充斥着淡淡的雾气而更加的朦胧莫测。

    无咎缓了一缓,便要继续赶路。

    而迎面再次冒出一道道人影,有手持飞剑者,有驱使符箓者,分明就是修士,且似曾相识。随后则是持械的兵士,一个个神情冷漠杀气腾腾。依稀仿佛神洲仙门的情景,或有熊国边关的战场重现。

    无咎愕然。

    那不断涌来的人影,好像是他曾经杀过的仙门修士,以及边关的兵士?突然之间,死去的人,再次出现眼前,仿佛梦幻一般,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杀孽难还,找我报仇来了?

    幻境而已!

    许是心结未消,故而转借阵法禁制,而呈现出一种假象,无非要迷惑心智,使人就此困顿不前?

    而本人问心无愧,生死无悔。既然杀了一次,又何妨再杀一回呢!

    无咎振作精神,大步往前。随着小刀挥舞,杀戮再起。

    那断裂的刀枪,飞溅的血肉,狰狞的面目,无声的悲号,均好像曾经的真实,又更为的暴虐惨烈。倒下的人影,十个,百个,数百个……

    无咎已是两眼血红,杀疯了一般,只管收割一道又一道亡魂,仿如回到了曾经的沙场,重蹈当年的血腥之路。

    一个面带笑容的老者挡在身前,并抬手打着招呼。

    无咎的去势稍稍一顿。

    笑容熟悉,似乎故人当前?

    而那看似温和的老者,突然飞扑过来,竟变得青面獠牙,张开血淋淋的大嘴,狠狠咬向自己。

    无咎不敢迟疑,抬手一刀捅了过去。

    而不待亡魂消散,又一个披头撒发的人影扑来,他的手中还抓着另外一个弱小的人儿,在疯狂撕扯,尽其凶残的蹂躏。

    无咎惊愕,呲目欲裂,身形摇晃,猛地嘶吼一声,横飞而起,狠狠劈出手中的小刀。不待继续疯狂,人影“砰”的炸碎,随即四方空旷,一轮明月照耀山岗。他脚下踉跄,满眼哀伤,又神魂落魄而一时无从凭借。

    山岗之上,再次冒出一男一女,各自手持利刃,双双迎面走来。

    那……那是爹娘……

    无咎的嘴巴半张,如痴如呆。

    仿佛寒冷的夜中,回到了温暖的家,又如疲惫的浪子,寻到了温暖的依靠。

    他的两眼闪动泪光,慢慢迎上前去。

    而慈祥的爹娘,竟然举起了利刃……

    无咎顿如炸雷轰顶,神魂失守,愣愣看着走进的人影,任凭那寒光闪闪的利刃刺向胸膛。而与之刹那,他心头一凛,禁不住连连后退,又仿佛绝望难耐,慌乱看向四周,满脸的痛苦与挣扎。

    夜色山岗,还有几群人影。冯田、阿述,以及阿三的情景,也相差仿佛,不是遇到了家人,便是遇到了双亲。而冯田与阿述,在稍稍彷徨之后,挥舞拳头继续往前。即使阿三,也举起石头,恶狠狠砸向他的爹娘……

    “如此阵法,恕不奉陪。哪怕死在阵中,怪我倒霉!”

    无咎突然长舒了一口气,迷蒙的心魂,豁然清醒过来,随即猛然转身,将所有的幻象抛是身后。他便如放下了所有负累,只管甩开大步轻松而去。

    以至亲至情,来糟蹋人性,明知是假,他也承受不来。或也迂腐,或也痴傻。而他有他的恪守,他有他的坚持!

    而与之瞬间,景物骤变。随即光芒消散,山顶四周,扶余大殿,以及殿前的情景如旧。

    无咎停下脚步,冯田、阿述、阿三也在不远处东张西望。

    阿胜长老走到场中,举手禀报:“两位师叔,此番共有三位千慧谷弟子闯过阵法!”他的话语中带着愉悦,又抬手一挥:“尔等小辈,上前听候发落!”

    十位弟子,聚到一处,又站成一排,纷纷躬身行礼。

    无咎被挤到了边上,也不介意,无喜无悲的样子,却又难免郁闷不已。

    以禁制幻象,牵动人欲,使人防不胜防,又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之前倒是小瞧了“三绝阵”,而不管怎样,终究还是输了,不知又将迎来怎样的下场。虽说无怨无悔,而想要的灵石却是无从着落啊!

    “阿胜,你送来十位弟子,可得百块灵石。其中三人闯过阵法,再加三十块灵石与三瓶丹药……”

    泰信话音未落,阿胜已是满脸的喜色。

    无咎循声看去,恍然大悟。

    我的天呐,我还在愁眉不展,却不知正在帮着阿胜赚取了百多块灵石。也怪不得让我充数,原来他并非德行高尚,而是每选送一位弟子,便可得到十块灵石的赏赐。嗯,又是套路……

    “三位过关的弟子,为百济峰菁英,须悉心调教,一月后送往星海宗。余下的七位弟子,则由各洞酌情认领!”

    泰信吩咐之后,站起身来:“冯师兄,可有话说?”

    “呵呵,三位弟子过关,着实出乎所料!”

    冯宗起身笑道,抬手一指:“那位叫作冯田的小辈,与我同姓,我很是喜欢,不妨来我洞府,我与你指点一二!”

    一位前辈如此关照一个刚入门的小辈,乃是格外的青睐与恩宠!

    阿胜急忙眼光示意,口中催促:“还不拜谢……”

    冯田不失时机往前一步,恭恭敬敬垂首应道:“多谢师祖垂爱!”

    哎呦,莫说同来的千慧谷弟子眼馋不已,便是阿三、阿述也是羡慕嫉妒恨!冯田不过是刚刚入门,便得到前辈高人的提携,可谓一飞冲天啊,从此以后前途无量!

    无咎早已忘了郁闷,却又满脸的疑云。

    不是拜入百济峰,便成为了元天门弟子吗?缘何又冒出来一个星海宗,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无咎忍耐不住,扬声问道:“弟子闯过阵法,为何不得前往星海宗?”

    与其想来,不管星海宗是何名堂,借机一探究竟。而晚辈与前辈同姓,便能得到格外关照,这说法也太勉强了,除非他二人是亲戚。如此牵扯私情,有失公允啊!

    不过,一个晚辈弟子,竟敢质问前辈,也着实不多见。

    扶余殿前,顿然一静。

    阿胜叱道:“放肆——”

    叫作泰信的老者也是面带不悦,随即便要发作。而他身旁的冯宗却是抬手阻拦,转而扶须笑道:“你是无咎?我正要问你,你是否贺洲人氏,缘何造下如此多的杀孽?”

    没事找事,当如眼下。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均在监视之下,又何必多嘴而自找麻烦呢!

    无咎始料不及,愕然道:“前辈,此话怎讲?我乃瞰水镇人氏……”

    冯宗长着人族的相貌,尤其头顶发髻,浑如神洲仙门的修士,只是服饰迥异,且话语莫测:“此前你救助同伴,绝非草莽之风。随后在阵法之中,你所斩杀的亡魂,为数众多,且均为外族。而你又一改狠辣果敢,致使最终功亏一篑。毋庸置疑,你当有一番来历!”

    阿胜回过头来,瞪着双眼:“师叔,他乃粗鄙之辈,四肢健壮而已,弟子惜才,故此……”他怕担责,先行辩解。

    泰信不明所以,出声打断:“你不用分说,让他从实招来!”

    无咎张口结舌:“我……”

第四百四十三章 凶恶师兄

    山顶之上,大殿之前。

    无论是泰信、冯宗,两旁已纷纷起身的筑基修士,或是阿胜、阿普、汤甲,以及在场的千慧谷弟子,皆看着那个披发而立,衣衫破烂,神情窘迫,且又不知所措的年轻男子。

    他还有一个古怪的名字,无咎。

    “阿雅师妹,我认得这小子……”

    一个粗壮的汉子悄声示意,他身旁的金发女子则是媚然一笑而不予置否。

    却听那小子结结巴巴说道:“我……我祖上来自……海外,如今剩我一人,我也……我也说不明白……”

    无咎真的说不明白,也不能说。

    倘若声称自己来自遥远的神洲,并与一个叫作叔亨的家伙,一个飞仙的高手大战一场,正要同归于尽的时候,却被天雷劈到了贺洲,谁又肯相信呢?即使有人相信,风声传了出去,惹来了神秘莫测的玉神殿,最终只能自讨苦吃。怎奈身为神洲人氏,言行举止难免有异,况且三绝阵的幻境直逼人性,露出破绽也是迫不得已。而偏偏在场的仙道高手之中,这个冯宗太过于精明。

    “呵呵,原来如此!”

    冯宗打量着无咎的窘态,竟抚须一笑:“人族来自海外,早已众所周知。你祖上或为带兵之人,这才传下杀孽由你受过。而恩怨轮回,报应不爽,须知天地人绝,方能摆脱世俗窠臼而成就无上仙道!而你……”

    他说到此处,沉吟又道:“而你俗念未了,尘缘未断,不仅与冯田,难以相提并论,便是与阿述、井三相比,也是多有不如啊!你又如何前往星海宗,嗯?”

    这位老者的前一番话,虽然自以为是,却也有着几分道理,至少无意中避免了一场危机。而后一番话,则是伤人心了。

    无咎暗暗松了口气,又腹诽不已。

    如此蒙混过关,意外而又侥幸。

    而我比不上冯田,倒也罢了,便是阿三也不如,叫人情何以堪!

    冯宗却是不再多说,拂袖一甩:“师兄,你我先行一步?”

    太虚点头会意,吩咐道:“阿威,带着阿胜领取灵石。各洞的弟子,认领门徒。冯田三人,妥为安置……”他交代了几句,与冯宗踏起剑光腾空而去。

    阿威,便是曾经在黑泽湖出现的那个中年人,与阿胜拱手示意,随即两人也是踏着剑光飞向远处。在场的筑基修士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然后扬声召唤,认领各自的弟子。

    而叫作阿雅的金发女子,则是带着一阵香风走到冯田、阿述与阿三的面前:“你三人由我天莲洞照看,并传授功法神通,一月之后,再送往星海宗。称呼我师叔便好,来吧——”

    冯田三人欣然称是,随着阿雅踏上一片白云飘向半空。其中的阿三还不忘回头一笑,得意的嘴脸彰显无疑。

    转眼之间,一道又一道人影相继离去。直至最后,扶余殿前只剩下三人。

    无咎看着空旷的山顶,抱着臂膀默不吭声。

    犹还记得,神洲的仙门,按职责的不同,以“峰”,或“堂”加以区别,多为尊崇之意。而百济峰,竟然以“洞”来划分管辖。很野蛮,也很新鲜。而各洞的筑基修士带走了所有的千慧谷弟子,却唯独留下本人?

    曾几何时,我也是文武双全的一方人物啊!如今却遭嫌弃,颜面扫地啊!尤其那个阿雅,都不正眼瞧自己。却又自称师叔,真是有趣。抢了我的鞭子,难道她真的忘了?

    而阿三也好像是熬出了头,临行之际,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终于再次显露出他真实的嘴脸。

    唉,百济峰之行,到此终结。想要的灵石,成了泡影。不知接下来返回千慧谷,还是任凭自己离去。海阔天空多好啊,天地任我逍遥!

    无咎耸耸肩头,郁闷顿消,转而看向身后,拱起双手:“两位师兄,能否带我下山?”

    百济峰有封山大阵呢,想要离去并不容易。

    不远之外,那对师兄弟犹自面带笑容,并伸着指头窃窃私语,似乎在盘算着此行的收获。

    阿普抬起头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古怪:“呵呵,想走?”

    不走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我卖了?

    无咎诧异不解,一脸的雾水。

    汤甲接着说道:“无咎师弟,你已成了百济峰的弟子,尚未安置,不得擅自下山……”

    嘿,没人要我啊,我怎么又成了百济峰弟子呢?

    无咎摊开双手,自嘲苦笑。而他尚未来得及询问,又扭头看去。

    两道剑光从天而降,阿威与阿胜回来了。

    “呵呵,返回千慧谷!”

    阿普、汤甲上前相迎,又随着师父一同转身走向山下。

    无咎紧追两步:“带着我啊……”

    阿胜回头一瞥,矜持笑道:“无咎,且安心修炼。来日有成,莫要忘了千慧谷的好处。那把法器,便赐予你了!”

    便如一个长辈的谆谆教诲,大度的话语中带着殷切的期望与嘱托。而信口雌黄,竟能如此的煞有其事。那把小刀子,难道不是我的?

    贺洲的修士,怎能这样厚颜无耻呢!

    无咎唯恐落下,便要追赶,却听阿威在身后叱道:“休得放肆,随我前往地藏洞!”

    一道法力袭来,猛然将他抓起,随即落在剑光之上,转而离开山顶呼啸而下。

    无咎只觉得云雾翻腾,景物变换,耳旁风声作响,却又难以挣扎,急忙问道:“这位前辈,莫非你要收我为徒?”

    “休想!”

    “那又为何……”

    无咎尚自不解,人已从半空中坠落。

    他“扑通”坠地,惨哼一声,狼狈爬起,伸手扑打着灰尘。

    却见阿威已然远去,只有话语声在头顶回响:“仲子,安顿此人。他叫无咎,新晋弟子。若无吩咐,十年内不得放他离开地藏洞……”

    “哎……”

    无咎急声召唤,人影没了。

    那个家伙莫名其妙,他什么意思?我刚刚逃脱了千慧谷的三年监禁,如今又陷十年冤狱?我是来找灵石的,他为何要囚禁我?还有仲子是谁,地藏洞又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四周群峰壁立,草木葱郁,全无冬日寒冷,反倒是春色融融而清风徐徐。

    在山谷向阳的山坡上,则有房舍楼阁,以及远近错落的洞府,还有一群相貌神情各异的人影在冲着自己张望。其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顺着山坡走来,摆了摆手,淡漠出声:“我乃仲子,这边来……”

    无咎打量着四周的情景,慢慢伸手指着鼻子。他想知道,那个自称仲子的男子,是否在召唤自己。对方却是甩了个背影,直奔山坡高处的一座小楼。他迟疑片刻,抬脚跟了过去,并频频点头致意,指望着有所回应。而尚在观望的众人纷纷转身,根本没谁愿意搭理他。

    两层的小楼,依山而建,一半嵌入峭壁,一半耸立在高高的石阶之上,看着倒也古朴,却油漆斑驳,显得很有年头的样子。其旁边则是立着一块石碑,刻着“地藏洞天”四个大字。

    无咎走到楼前,便要拾阶而上。

    而仲子已从楼中返回,并抛出一个包裹,又拿着一块玉牌虚画了几下,随手一丢:“此乃服饰、腰牌……”

    无咎捡起包裹,又接过玉牌。原本光滑的玉牌,或是腰牌上,多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是法力所为。他看着擦肩而过的粗壮身影,很是意外。

    修士!

    这个家伙看似红发褐眼,野蛮模样,却至少有着六、七层的修为,算是一位羽士中的高手。

    “何故磨磨蹭蹭……?”

    冷冷的话语声又起,似乎不怀好意。

    无咎拎着包裹随后追去,禁不住问道:“这位仁兄,地藏洞是何所在?有无功法传授,能否借我几块灵石应急……”

    没人理会,只有一个背影在左右摇晃。

    数十丈外,乃是相邻的几个山洞,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似乎还有酒肉的味道在风中飘散。

    走入山洞,尚在忙碌的人影纷纷躲避。

    山洞的深处,另有坑道。拐弯不远,则是几间洞室。

    仲子慢慢停下脚步,下巴一抬:“这便是你的住所,进去——”

    无咎走到一间洞室的门前,探头打量。洞室内嵌有明珠,并无想象中的阴暗。而他尚未看清洞内的情形,身后突然风响。他心知不好,却又无从躲避,“砰”的一声,已被狠狠踢中后背。他撒手丢开包裹,一头往前扑去,“咚”的撞在坚硬的石壁上,随即又“扑通”坠地。

    与之同时,拳打脚踢疾如骤雨而来,还有狂怒的叫骂在咆哮不止:“下贱的东西,竟敢称呼我仁兄?地藏洞是何所在,岂容你有所质疑?还想讨要功法灵石,我打死你……”

    无咎突遭偷袭,几欲暴起发作,却莫名所以,有些晕头转向。

    这个仲子,疯了不成?我不过随意询问几句,竟招来如此怒火。他想要干什么,是存心试探,还是有意立威……

    “砰、砰、砰——”

    仲子又是连踢了几脚,好像怒火稍歇,这才“吭哧”吐出一口恶臭的浓痰,带着狰狞的神情拍了拍手,冷冷笑道:“呵呵,实话告诉你,地藏洞,乃是烧火煮饭的地方。明日早起,劈柴挑水,不得延误,否则必将严惩!”他意犹未尽般舒展双臂,浑身筋骨脆响,抬脚走向洞外,又阴沉回头:“以后称呼我为大师兄,千万不要惹我动怒。你的小命在我手中,我一根手指头便捏死你——”

    凶恶的大师兄伸出手指头狠狠一戳,然后扬长而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地藏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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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坐在地上,看着满身的脚印,想着那凶狠的神情,以及戳来的手指头,还有充满威胁的话语,怔怔片刻之后,他不恨恨哼了一声。

    我被人殴打了?

    稀里糊涂呢,便挨了一通拳脚,又被手指头点着脑门加以威吓,还真是多年未见之怪状。

    那人叫作仲子,自称大师兄。他说什么,他要捏死我?

    一个羽士七层的修士,竟敢如此的凶狠霸道。倘若多待片刻,信不信我要他好看?他当然不信,而本人确信无疑。龙落浅滩遭虾戏,依然是龙,而那家伙只是一个小虾米,一个无知无畏的狗东西。我呸!

    无咎啐了一口,抬头打量四周。

    所在的洞室,两丈见方,洞顶嵌着几颗明珠,显示着不凡之处,而洞内却是杂乱无章,肮脏的石塌,歪斜的木几,还有堆放的草袋子,其中装着果蔬与谷物。稍加喘息,腐烂的气味很呛人。

    这就是我的住所?分明就是库房啊!

    哦,那家伙还说了,地藏洞,就是一个烧火煮饭的地方。本人的差使,便是挑水砍柴。

    怪了个哉的,我拜入仙门,是要得到灵石,恢复修为,而不是成为一个厨子。不,连厨子也比不上,我只是一个干粗活的伙计,还是一个动辄就要挨打受骂的小伙计。哼,欺负人呢?

    无咎站起身来,又禁不住面带怒容。

    腰腹肋骨隐隐作疼,显然是殴打所致。仲子动手的时候,竟暗中用上法力,若非自家的筋骨坚硬,难免被他打个半死。

    可恶的东西,今日姑且记下一笔。再敢给我耍淫威,我便给他老账新账一起算。我虽然打不过筑基的高手,却还没将一个羽士放在眼里。何况我人在异乡,无牵无挂……

    “咳咳……”

    无咎尚在咬牙切齿,洞门冒出一个脑袋。

    是个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清瘦白皙,仿佛路过,又佯作咳嗽,然后闪身走了进来。

    “你是……”

    “我乃地藏洞的弟子,方为。你是无咎?念在同为人族的情分上,唤我一声师兄吧。况且此处的人族弟子仅有你我两人,理当相互照应……”

    来人自称方为,初始神色躲闪,话语试探,好像是有所顾虑,却见无咎衣衫不整,显然是刚刚遭受殴打,他顿作释然状,又无奈摇头:“大师兄原本性情暴戾,再加上修炼的进境缓慢,总是将怒火发泄到你我的头上。久而久之,便也习以为常……”

    什么叫习以为常?

    不仅要心甘情愿当个挑水砍柴的弟子,还要忍受长达十年之久的劳役?

    而此地不是灵霞山的玉井峰,而本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穷书生!

    无咎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并未对于劝说加以质疑,而是咧嘴一笑:“方为?好名字。三思后行,方有作为!”不容对方分说,他转身一把抓起石塌上的褥子扔在地上,然后招手示意:“兄弟,且坐下叙话,我有事讨教!”

    方为点头答应,又迟疑道:“依照门规,你该唤我师兄。况且我已修至羽士三层,你……你好像身无修为……”

    无咎不予理会,只管问道:“地藏洞,究竟是干什么的,人族弟子,缘何稀少,元天门是个怎样的状况,星海宗又是如何一回事情……”

    他从不在意繁文缛节,更不在意称呼。千慧谷的阿野之所以列外,因为那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如今的地藏洞既然有个凶恶的大师兄,再想让他以师弟自居,并忍气吞声,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洞内不通风,依然充斥着难闻的霉味。

    方为坐在榻上,想了想说道:“人族弟子,多为聪慧之辈,一旦踏入仙途,往往出类拔萃。像我这般,只怪根骨不佳。而师弟你更为不堪啊……”

    “我如何不堪,又与根骨何干?”

    “咳咳……元天门有三峰、十二洞,分别为百济峰、千星峰与万海峰。泰信、冯宗两位祖师所管辖的百济峰,更是弟子们的聚集所在。而羽士弟子虽可辟谷,却离不开烟火之食,便有了地藏洞,专门烧火煮饭加以供奉。地藏洞的弟子,均由修为低下者担任。倘若苦修之后,有所精进,自然便可离去,否则砍柴十年已属幸运!”

    无咎将杂物尽数扔出洞外,洞内顿时乌烟瘴气。他拍了拍手,回头又道:“接着说啊……”

    方为有些坐立不安,只得站起身来:“贺洲的仙门无数,却以星海宗与星云宗为首。此乃贺洲最大的两家仙门,相互之间纷争不断。而我元天门,则是依附于星海宗……”

    “哦,为何选送弟子前往星海宗?”

    “选送菁英弟子加入星海宗,使得两家休戚与共,倘若来日星海宗成为贺洲至尊,我元天门也随之一飞冲天。师弟自便,容我失陪……”

    方为上门拜访,也是好心。而新来的师弟却是举止另类,且话语中不见半点儿敬意。他的心头稍显不满,拱了拱手便要告辞离去。

    无咎却是顺势走向洞外,笑道:“恰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你再给我说说,元天门有几位仙道前辈,修为境界如何,是否存在飞仙的高人……”

    与其想来,洞内弥漫着烟尘,叫人窒息,倒不如外出逛一逛,也好趁机透口气。或者是说,舒缓一下心头的郁闷。

    方为急忙转身止步:“元天门的老祖,据说只有地仙的修为,其下的祖师前辈,则为人仙的修为……”

    无咎又问:“老祖?一个地仙高手,也敢妄称老祖,他姓字名谁……”

    方为焦急起来,抱怨道:“哎呦,我一小辈,哪敢知晓的太多。恕我有事在身,改日再叙,先行一步……”其话音未落,闪身跑了出去,好似洞内藏着怪物,使他唯恐避之不及,

    “别走啊!”

    无咎还想挽留,面前已没了人影。他挥舞双手,洞内依然烟尘呛人。他捡起地上的包裹,抬脚走出洞门。

    穿过黝黑的通道,来到山洞之中。借着光亮看去,山洞的角落尽头,果然堆砌着锅灶,并留有几个窄小的洞口用来通风。还有弟子在忙碌,应该是在煮饭。走出洞外,不远处摆放着几个水缸,为凡俗人家所常见,两担水便足以装满。

    所在的山洞左右,另有几个山洞,同样有弟子出没,一时不明究竟。

    抬眼远望,四周群峰壁立。有石梯索道盘旋其上,随即又消失在云雾之中而缥缈莫测。山峰环绕之间,则是一片十余里方圆的山谷,即使日头高照,也显得颇为幽暗深邃。

    地藏洞,名如其实,与深井没有两样,然后坐井观天,并长达十年之久,想想都能让人疯掉,哼哼!

    “哎,这位兄弟,何处可以消遣?”

    一个弟子走过身旁,无咎趁机询问,却换来懵懂的神情,对方好像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有山有水,风景优美的地方,以便梳洗脏污,顺便还能歇息一二,嘿……”

    无咎举起手中的包裹,又指了指身上的破衣烂衫。

    那位弟子恍然点头,竟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嘲讽的话语声随之响起:“除了挑水砍柴的天莲洞之外,你敢随意乱走试试?触动禁制算你幸运,给你扣上忤逆的罪名,再废去修为逐出百济峰,才是自找倒霉……”

    除了砍柴挑水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我只想洗漱一番,再看看风景,顺便抚慰一下受创的神魂,以便接下来迎接更为险恶的挑战。而如此小的心愿,竟然成了一种奢望?

    而天莲洞,听着熟悉啊,却不知又在何方,唯有等待明日挑水的时候方能知晓。眼下独自一人,倒也不便乱走乱闯。废去修为逐出百济峰,并不可怕,要知道本人没有修为,最怕的就是禁制阵法。

    无咎没有地方可去,见不远处有块大石头,走到近前爬上坐下,然后丢下包裹,顺势躺着舒服。恰逢午时,日头高照,一缕日光透过云雾倾泻而下,顿时令人温暖而又惬意。

    地藏洞有三、四十个弟子,多为年轻粗壮之辈,而正如那个方为所说,其中的人族弟子,只有他与本人,彼此也算是同病相怜。而修仙如何,与根骨无关啊!何况早已有人感悟在前,修仙,修的是人性与自我,难道不是吗?

    而地藏洞的管事弟子,则是仲子。很讨厌那个家伙,暂且不理他。

    从方为口中得知,元天门分为三峰十二洞。而元天门的当家人,只有地仙的修为,竟也敢自称老祖,真是不知所谓。要知道当年的自己,也是地仙的修为,又是何其的狼狈啊,差点没被天雷劈死。

    不过,元天门仅为众多仙门的其中之一,所依附的星海宗,才是贺洲最大的仙门。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星云宗。

    唉,冯田、阿述、阿三,要去的地方,竟是贺洲最大的仙门,本人却成为了砍柴弟子。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又能如何?本人从来不干后悔的事,也当然拿得起也放得下。

    而我曾经挖过玉井,如今又砍柴。受够了,我要前往星海宗。星海宗既为大仙门,想必不乏灵石。而囚禁于此,又该如何脱身并得偿所愿呢?

    “午饭时辰已到,各司其职——”

    一声叱呵传来,仲子带着满脸的漠然出现在山洞前。

    无咎坐起身来,左右张望。

    只见百余道人影顺着山峰上的石梯索道穿行而来,远远看去,当间的三人很是醒目,尤其是一个黑瘦大眼的家伙……

第四百四十四章 地藏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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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坐在地上,看着满身的脚印,想着那凶狠的神情,以及戳来的手指头,还有充满威胁的话语,怔怔片刻之后,他不恨恨哼了一声。

    我被人殴打了?

    稀里糊涂呢,便挨了一通拳脚,又被手指头点着脑门加以威吓,还真是多年未见之怪状。

    那人叫作仲子,自称大师兄。他说什么,他要捏死我?

    一个羽士七层的修士,竟敢如此的凶狠霸道。倘若多待片刻,信不信我要他好看?他当然不信,而本人确信无疑。龙落浅滩遭虾戏,依然是龙,而那家伙只是一个小虾米,一个无知无畏的狗东西。我呸!

    无咎啐了一口,抬头打量四周。

    所在的洞室,两丈见方,洞顶嵌着几颗明珠,显示着不凡之处,而洞内却是杂乱无章,肮脏的石塌,歪斜的木几,还有堆放的草袋子,其中装着果蔬与谷物。稍加喘息,腐烂的气味很呛人。

    这就是我的住所?分明就是库房啊!

    哦,那家伙还说了,地藏洞,就是一个烧火煮饭的地方。本人的差使,便是挑水砍柴。

    怪了个哉的,我拜入仙门,是要得到灵石,恢复修为,而不是成为一个厨子。不,连厨子也比不上,我只是一个干粗活的伙计,还是一个动辄就要挨打受骂的小伙计。哼,欺负人呢?

    无咎站起身来,又禁不住面带怒容。

    腰腹肋骨隐隐作疼,显然是殴打所致。仲子动手的时候,竟暗中用上法力,若非自家的筋骨坚硬,难免被他打个半死。

    可恶的东西,今日姑且记下一笔。再敢给我耍淫威,我便给他老账新账一起算。我虽然打不过筑基的高手,却还没将一个羽士放在眼里。何况我人在异乡,无牵无挂……

    “咳咳……”

    无咎尚在咬牙切齿,洞门冒出一个脑袋。

    是个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清瘦白皙,仿佛路过,又佯作咳嗽,然后闪身走了进来。

    “你是……”

    “我乃地藏洞的弟子,方为。你是无咎?念在同为人族的情分上,唤我一声师兄吧。况且此处的人族弟子仅有你我两人,理当相互照应……”

    来人自称方为,初始神色躲闪,话语试探,好像是有所顾虑,却见无咎衣衫不整,显然是刚刚遭受殴打,他顿作释然状,又无奈摇头:“大师兄原本性情暴戾,再加上修炼的进境缓慢,总是将怒火发泄到你我的头上。久而久之,便也习以为常……”

    什么叫习以为常?

    不仅要心甘情愿当个挑水砍柴的弟子,还要忍受长达十年之久的劳役?

    而此地不是灵霞山的玉井峰,而本人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穷书生!

    无咎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并未对于劝说加以质疑,而是咧嘴一笑:“方为?好名字。三思后行,方有作为!”不容对方分说,他转身一把抓起石塌上的褥子扔在地上,然后招手示意:“兄弟,且坐下叙话,我有事讨教!”

    方为点头答应,又迟疑道:“依照门规,你该唤我师兄。况且我已修至羽士三层,你……你好像身无修为……”

    无咎不予理会,只管问道:“地藏洞,究竟是干什么的,人族弟子,缘何稀少,元天门是个怎样的状况,星海宗又是如何一回事情……”

    他从不在意繁文缛节,更不在意称呼。千慧谷的阿野之所以列外,因为那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如今的地藏洞既然有个凶恶的大师兄,再想让他以师弟自居,并忍气吞声,除非日头从西边出来。

    洞内不通风,依然充斥着难闻的霉味。

    方为坐在榻上,想了想说道:“人族弟子,多为聪慧之辈,一旦踏入仙途,往往出类拔萃。像我这般,只怪根骨不佳。而师弟你更为不堪啊……”

    “我如何不堪,又与根骨何干?”

    “咳咳……元天门有三峰、十二洞,分别为百济峰、千星峰与万海峰。泰信、冯宗两位祖师所管辖的百济峰,更是弟子们的聚集所在。而羽士弟子虽可辟谷,却离不开烟火之食,便有了地藏洞,专门烧火煮饭加以供奉。地藏洞的弟子,均由修为低下者担任。倘若苦修之后,有所精进,自然便可离去,否则砍柴十年已属幸运!”

    无咎将杂物尽数扔出洞外,洞内顿时乌烟瘴气。他拍了拍手,回头又道:“接着说啊……”

    方为有些坐立不安,只得站起身来:“贺洲的仙门无数,却以星海宗与星云宗为首。此乃贺洲最大的两家仙门,相互之间纷争不断。而我元天门,则是依附于星海宗……”

    “哦,为何选送弟子前往星海宗?”

    “选送菁英弟子加入星海宗,使得两家休戚与共,倘若来日星海宗成为贺洲至尊,我元天门也随之一飞冲天。师弟自便,容我失陪……”

    方为上门拜访,也是好心。而新来的师弟却是举止另类,且话语中不见半点儿敬意。他的心头稍显不满,拱了拱手便要告辞离去。

    无咎却是顺势走向洞外,笑道:“恰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你再给我说说,元天门有几位仙道前辈,修为境界如何,是否存在飞仙的高人……”

    与其想来,洞内弥漫着烟尘,叫人窒息,倒不如外出逛一逛,也好趁机透口气。或者是说,舒缓一下心头的郁闷。

    方为急忙转身止步:“元天门的老祖,据说只有地仙的修为,其下的祖师前辈,则为人仙的修为……”

    无咎又问:“老祖?一个地仙高手,也敢妄称老祖,他姓字名谁……”

    方为焦急起来,抱怨道:“哎呦,我一小辈,哪敢知晓的太多。恕我有事在身,改日再叙,先行一步……”其话音未落,闪身跑了出去,好似洞内藏着怪物,使他唯恐避之不及,

    “别走啊!”

    无咎还想挽留,面前已没了人影。他挥舞双手,洞内依然烟尘呛人。他捡起地上的包裹,抬脚走出洞门。

    穿过黝黑的通道,来到山洞之中。借着光亮看去,山洞的角落尽头,果然堆砌着锅灶,并留有几个窄小的洞口用来通风。还有弟子在忙碌,应该是在煮饭。走出洞外,不远处摆放着几个水缸,为凡俗人家所常见,两担水便足以装满。

    所在的山洞左右,另有几个山洞,同样有弟子出没,一时不明究竟。

    抬眼远望,四周群峰壁立。有石梯索道盘旋其上,随即又消失在云雾之中而缥缈莫测。山峰环绕之间,则是一片十余里方圆的山谷,即使日头高照,也显得颇为幽暗深邃。

    地藏洞,名如其实,与深井没有两样,然后坐井观天,并长达十年之久,想想都能让人疯掉,哼哼!

    “哎,这位兄弟,何处可以消遣?”

    一个弟子走过身旁,无咎趁机询问,却换来懵懂的神情,对方好像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有山有水,风景优美的地方,以便梳洗脏污,顺便还能歇息一二,嘿……”

    无咎举起手中的包裹,又指了指身上的破衣烂衫。

    那位弟子恍然点头,竟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嘲讽的话语声随之响起:“除了挑水砍柴的天莲洞之外,你敢随意乱走试试?触动禁制算你幸运,给你扣上忤逆的罪名,再废去修为逐出百济峰,才是自找倒霉……”

    除了砍柴挑水之外,哪里都不能去?

    我只想洗漱一番,再看看风景,顺便抚慰一下受创的神魂,以便接下来迎接更为险恶的挑战。而如此小的心愿,竟然成了一种奢望?

    而天莲洞,听着熟悉啊,却不知又在何方,唯有等待明日挑水的时候方能知晓。眼下独自一人,倒也不便乱走乱闯。废去修为逐出百济峰,并不可怕,要知道本人没有修为,最怕的就是禁制阵法。

    无咎没有地方可去,见不远处有块大石头,走到近前爬上坐下,然后丢下包裹,顺势躺着舒服。恰逢午时,日头高照,一缕日光透过云雾倾泻而下,顿时令人温暖而又惬意。

    地藏洞有三、四十个弟子,多为年轻粗壮之辈,而正如那个方为所说,其中的人族弟子,只有他与本人,彼此也算是同病相怜。而修仙如何,与根骨无关啊!何况早已有人感悟在前,修仙,修的是人性与自我,难道不是吗?

    而地藏洞的管事弟子,则是仲子。很讨厌那个家伙,暂且不理他。

    从方为口中得知,元天门分为三峰十二洞。而元天门的当家人,只有地仙的修为,竟也敢自称老祖,真是不知所谓。要知道当年的自己,也是地仙的修为,又是何其的狼狈啊,差点没被天雷劈死。

    不过,元天门仅为众多仙门的其中之一,所依附的星海宗,才是贺洲最大的仙门。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星云宗。

    唉,冯田、阿述、阿三,要去的地方,竟是贺洲最大的仙门,本人却成为了砍柴弟子。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又能如何?本人从来不干后悔的事,也当然拿得起也放得下。

    而我曾经挖过玉井,如今又砍柴。受够了,我要前往星海宗。星海宗既为大仙门,想必不乏灵石。而囚禁于此,又该如何脱身并得偿所愿呢?

    “午饭时辰已到,各司其职——”

    一声叱呵传来,仲子带着满脸的漠然出现在山洞前。

    无咎坐起身来,左右张望。

    只见百余道人影顺着山峰上的石梯索道穿行而来,远远看去,当间的三人很是醒目,尤其是一个黑瘦大眼的家伙……

第四百四十五章 颠倒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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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午时分,也是午饭的时辰。

    百济峰的羽士弟子,相继出现。其中不乏日前新晋的弟子,当然也少不了冯田、阿述与阿三。百多位弟子循着峭壁间的石梯索道,鱼贯而下,又绕过山坡,陆续走向一个山洞。

    此处共有五个山洞,众人所去的最大的山洞,应该是个饭堂,也就是用餐的地方。而地藏洞的弟子,则是搬运着木盆、木桶,将烧好的饭食送过去,仿佛酒肆跑堂的伙计在忙忙碌碌。

    无咎依然坐在石头上,状态很悠闲。他挑水砍柴的差使,从明日开始,今日除了挨顿打之外,再也无所事事。不过他灰头灰脸,衣衫不整,旁边丢着包裹,倒像是个逃荒落难之人,

    转眼之间,几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无咎抬了抬手,逐一打着招呼。

    那是几个千慧谷的弟子,今早还是伙伴,如今不过正午,却已形同路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

    无咎有些尴尬,继续百无聊赖般地舒展双臂,像是在撩*弄着清风,天气不错的样子。

    又有三人走来,其中一位,带着讨好的口吻惊讶道:“哎呦,这不是大师兄吗……”

    哼,狗东西,有点记性,还算没有忘了本人。

    无咎稍感安慰,回头笑道:“阿三……”

    那黑瘦大眼的家伙,以及两位壮实的年轻男子,正是阿三与冯田、阿述。而三人走近,并未停下脚步。其中的阿三虽然拱起双手,却是看向正前方。他嘴里呼唤的大师兄,另有其人,只见十余丈外的仲子,正在微微颔首。随后的冯田与阿述,眼光一瞥,似有错愕,又有不屑,转而匆匆离去。

    无咎扭着头,咧着嘴,旋即两眼一翻,拎着包裹站起身来。

    有道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

    回想神洲的仙门,虽也纷争不断,至少没有忘了祖宗的礼法,懂得谦卑忍让,多有人情味啊。而此地的人们,更多的是将**写在脸上,**坦荡,又叫你无可奈何。

    还是神洲好,有点想家了!

    还有家吗?

    在神洲的时候,没有家,而孤身天涯,神洲便也成了寄托的所在。

    人在异乡为异客,落霞归处是我家……

    无咎感慨了一番,跳下大石头,本欲返回返回住所,又奔着弟子们用饭的山洞走去。

    临近山洞,迎面遇到一人,脸色漠然,神情阴冷,手里抓着一个酒坛子。

    无咎佯作未见,转身回避。

    “何故乱窜?”

    仲子的眼光斜睨,冷冷发问,又灌了口酒,满嘴的酒气熏天。

    “饿了,用饭!”

    无咎低头应道,好像很害怕。

    “明日砍柴百斤,再挑满水缸,否则我饶不了你,哼!”

    仲子恐吓了几句,哼了一声,然后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而去。

    无咎则是看向山洞旁边的几个水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砍柴百斤?很轻松啊。挑满水缸?又有何难。

    越过相邻的山洞,便是弟子们用饭的地方。

    透过几丈高的洞口看去,里面应该有数十丈方圆,并镶嵌着明珠照亮,很是宽敞清爽。当间则是摆放着几个长长的条石,两侧坐着用饭的弟子,有百济峰的,也有地藏洞的,彼此界限分明,显得尊卑有序。在山洞的角落里,摆放着几个石头打造的条几供案,地上还堆放着几排酒坛子以及不知名的杂物。而洞口则是站着几个地藏洞的弟子,围着围裙,守着几个木盆木桶,手里拿着木勺木铲……

    “这位师弟,用饭否?”

    发放饭食的弟子中,一位面皮白皙的男子在点头示意,正是此前登门拜访的方为,却少了亲热,而是手持木勺敲了敲木桶:“参汤,没了;灵犀肉,没了,炖蛟羮,也没了,尚剩下几个灵泉水蒸煮的黄粱饼子……”

    无咎全无食欲,却甚是好奇。

    地藏洞的伙食不差啊,又是参,又是灵犀,还有蛟羮呢,便是饼子,也是灵泉水蒸煮的,啧啧!

    不过,那个方为,怎么像是在打发要饭的?

    “咣当”

    方为将手中的勺子扔进桶里,淡淡说道:“还请这位师弟记住用饭的时辰,下回赶早!”

    “既然如此,我顺便瞧个好奇……

    无咎没有享用黄粱饼子,也没有离去,更没有介意方为的冷淡,而是面带笑容,东张西望,然后背着包裹在山洞内闲逛起来。

    用饭的弟子,在长长的条石前坐成几排,每人的面前都是有菜有汤,一边吃着一边小声说笑。有的在分享修炼心得,有的在交流仙门的见闻,也有的在自我吹嘘,当然也会惹来阵阵的嘲笑。对于背着包裹、探头探脑的某人,则是丢来一个个鄙夷的眼神,仿佛见到一个乱飞的蚊虫,虽微不足道,却又驱赶不去而令人厌恶。

    无咎好像是知道自己讨嫌,闲逛了几步之后,直奔山洞的角落而去,旋即已是眉开眼笑。

    角落的地上,摆放着不下数百个酒坛子,坛子里应该装着来自凡俗的老酒,隔着几丈远便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唉,只因贪杯惹祸,痛定思痛之后,因而戒酒多年,不料今日还是一见如故。或许,到了开戒的时候?

    岂不闻:少年孟浪难回首,风雪离人不饮酒,且待七星出神洲,一挂银河醉千秋!

    嘿,我公孙无咎,又活回来了……

    无咎只觉得心绪难抑,伸手抓起一个酒坛子,拍开泥封,昂首便是“咕嘟、咕嘟”猛灌。酒水飞溅,仿如泉涌;辛辣入口,火烧满怀。一股浓烈的酒意直冲头顶,又瞬间化作烈焰烧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在随之颤抖,跳跃的神魂飘飘欲飞!

    哎呀,真是痛快!

    多年之块垒胸膛,不曾这般的宣泄释放。之前亦曾饮酒,不过为了应景。今日豪饮,才是真正的自我……

    “住手!”

    有人大喊:“此地的藏酒,非管事师兄与羽士高手而不得享用!”

    “砰——”

    空酒坛子落地,十斤老酒已然下肚。无咎转过身去,顺势擦了把嘴角的酒水。

    竟然是方为,那个同为人族的弟子,他显得很愤怒,在大声叱呵。与此同时,用饭的弟子们也纷纷看来。

    无咎的两眼迷离,似乎醉了,却眉梢上扬,嘴角挂着孤傲不羁的笑意。便仿佛当年的那个浪子,又回到了有熊的都城,不管是艰难险阻,还是生死桎梏,他只管无所畏惧而一往无前!

    无咎伸手再次抓起一个酒坛子抱在怀中,然后紧了紧肩头的包裹,又昂着脑袋谁也不看,径自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山洞扬长而去。

    方为有心阻拦,却又迟疑不定,急忙随后跑了出去,他要禀报管事的大师兄……

    无咎回到住所,扔下包裹,躺在榻上,而怀里依然抱着酒坛子,随即又是“咕嘟、咕嘟”猛灌。

    当炽热的火烧燃遍全身,浓烈的忧郁浸透了肝肠,他醉了。

    依稀仿佛,风华夜雨,西泠秋景,白衣人影,红尘梦碎,纷至沓来……

    仲子随着方为赶来,却见某人满脸的酡红,怀里抱着空酒坛子,歪倒在石塌之上,竟呼呼大睡而酣醉不醒。他挽起袖子便要发作,随即又哼哼一声掉头离去。方为追问究竟,只听道:“酒醉不知疼,此时打他倒是便宜……”

    无咎不知道躲过一劫,或许也没有放在心上。凭借仲子的修为,只怕还伤害不了他的性命。他犹自沉浸在梦境之中,一时难以自拔。好多年不曾有梦,似有泪水,涌出眼帘,又化作飞雪,还有一面战旗在风中裂响……

    天色渐晓,梦还未醒。

    一道人影出现在洞室中,轻声呼唤:“无咎师弟,切莫误了挑水砍柴的时辰……咦,你竟这般脆弱,梦中流泪……”

    石榻上,无咎还是抱着酒坛子斜躺着,嘴角挂着口水,眼角挂着泪痕。其惫懒狼狈的模样,浑似一个嗜酒贪杯的酒徒,或许意犹未尽,且去梦中买醉。闻声,他蓦然醒转,急忙丢下酒坛,擦拭着口水泪痕:“我何曾流泪,风大眯眼……”

    他稍稍坐稳,又怔怔恍惚。

    风大眯眼?

    这句话熟悉,好像自己说过。记得那个深秋的后花园,有个鬼怪精灵的人儿……

    “无咎,我昨日职责在身,只得公事公办,今日怕你误事,特来知会一声。大师兄要找你麻烦,还须多加小心才是啊!”

    “方为?”

    无咎看清来人,很是意外。

    唤他起床的,竟是方为,人前人后,两样的嘴脸。

    “你我人单势弱,只能暗地里相互关照,还请多多见谅,切莫耽搁……”

    “哦,多谢,尚不知如何外出挑水砍柴?”

    “砍柴弟子已在洞外等候,你只须跟随便可,我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不待多问,方为又匆匆没了人影。

    无咎只得跳下石榻,伸手摸了摸靴子里的小刀子,捡起原封未动的包裹,抬脚走出了洞室。

    洞外的山坡上,果然已站着十余位弟子,还有一位年长的弟子在大声示意:“你是无咎?这是你的柴刀、绳索与扁担、木桶。日落之前,务必砍柴百斤,挑满一缸水,否则必遭大师兄严惩。时辰不早,尔等去吧……”

    无咎循声走去,抓起柴刀插在腰间,又将绳索背在肩头,跟着弟子们往前走去。至于扁担木桶,没有理会。待砍柴过罢,再挑水也不迟。

    天光拂晓,而地藏洞所在的山谷,依然笼罩在晦暗幽深之中,并有阵阵雾霭随风弥漫。

    无咎走了几步,昂首长吁,仿若宿醉未消,喘息中依然带着淡淡的酒气。

    嗯,昨日灵霞山挖井,今朝百济峰砍柴。人生就是车轱辘,一不小心就转了个圈子。之所谓天道轮回,且看此番颠倒几何……

第四百四十六章 砍柴弟子

    感谢:木叶清茶的捧场与月票的支持!

    ………………

    十余里的山谷,并不难行。而半个时辰之后,有千丈山峰挡路。

    人在山脚下,四周晦暗,雾霭蒙蒙,抬头不见天。唯有峭壁之上,一道石梯穿云而去。

    同行的砍柴弟子,共有十一位,均有着羽士一层、或是两层的修为,却又都是没精打采的样子,途中谁也不说话,只管埋着头赶路。此时到了石梯前,还是默不作声,陆续拾级而上,一如往日的情景。

    无咎没有忙着登山,而是背着包裹、绳索,腰里插着砍刀,扭头打量着晨色中的山谷。他的衣衫,已被露水打湿,便是满头的乱发,也黏糊糊的有些沉重。与其说他是外出砍柴,倒不如说更像一个远征的旅人。

    最后一人走过身旁,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倒也长着黑发,却褐眼、塌鼻子,个头短小精悍。

    无咎闲闷难耐,忍不住伸手拍去:“这位兄弟,你我前往何处砍柴,又往何处挑水啊?”

    他是想要拍拍肩头,以示善意,谁料对方猛一躲闪,伸手抓向腰间的砍刀,回头瞪眼道:“你待作甚?”

    “我……”

    既然同为地藏洞的弟子,彼此打个招呼,寒暄两句,难道不是应有之义?

    这位弟子却是让人无语,竟是打架拼命的架势。

    而不管是眼前的遭遇,还是以往的经历,从中不难看出,对待贺洲的异族中人,绝不能以常理度之,否则便要招惹是非。正如此时,我怕了你还不成吗?

    无咎连忙摆手,后退两步。

    那位弟子终于松开腰间的砍刀,又带着戒备的神色狠瞪一眼,然后一蹦一跳爬上石阶,好像是一头上山的野狼。

    无咎叹了口气,随后跟着登山。

    石梯陡峭,环山而上。

    不知不觉间,晨霭淡去,万道霞光磅礴而至,顿然天地明朗而群峰竞秀。一时仿如破云而出,只将万里风光入怀。

    无咎看着那漫天的霞光,以及火红的朝阳,不由得心怀大畅,湿漉漉的衣衫、乱发也随风飞扬起来。

    又过了小半时辰,顺着石阶爬到了半山腰,已将地藏洞抛在山峰的背后,来到了一片向阳的所在。此处毗邻着另外几座山峰,但见丛林茂盛,溪水飞瀑,野花吐香,清风徐徐,别有洞天。

    弟子们就此停下,稍歇片刻,纷纷爬上左近的一座山峰,并在山林之间寻觅起来。少顷,“叮叮咚咚”的砍伐声响起。

    无咎并未忙着砍柴,而在山坳之间东游西逛。

    哦,在此处砍柴,在彼处挑水。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少了地藏洞的幽暗逼仄,多了明媚的日光,以及天高云低的风景。

    前方水声滔滔,一道飞瀑从天而降,再又汇集成潭,然后又顺着峭壁飞流直下。

    无咎走到几丈方圆的水潭边,前后张望。

    潭水清澈,应该甘冽清甜。飞瀑下的山谷,则是云雾缥缈,亭台楼阁掩映,呈现出一派仙门该有的景象。

    嗯,是先砍柴挑水,还是先洗漱干净呢?

    无咎昨日遭到殴打,落得灰头灰脸,便想洗漱干净,再换了衣衫服饰。奈何无处可去,最终酣醉沉睡了一宿。

    只是接下来还要砍柴挑水,回头再洗去一身臭汗也不迟。

    无咎丢下包裹,扭头走向就近的山峰,然后手脚并用,转瞬爬到了山林之间。

    稍加寻觅,一株合抱粗细的老树之上有枯枝倒挂。或是大风所致,也或是遭到雷火之殃,其中的一截树干已然枯死,却离地高悬十余丈。也许它离地太高的缘故,砍伐吃力,这才留到今日,而地藏洞的弟子们各自散去,除了劈砍的动静传来,远近见不到人影。

    记得瞰水镇玄雀山的阿熊,说过砍柴的规矩,万物皆有灵性,不能砍伐活着的树木。那孩子的话,很有道理。也许他此时已顺利回到了家中,不要惹他爹娘牵挂才是。

    无咎抬头仰望,稍稍凝神,随即脚尖点地,高高蹿起。人在半空,伸手抓向坚硬的树干。“扑哧”,十指抓入树干三分。再又双臂交替用力,“蹭蹭”往上爬去。不过少顷,离地十余丈。他猛然飞跃,抬脚踢去。“咔嚓”一声,枯枝折断坠下。其本人则是趁势而落,甚是灵巧轻盈。

    枯死的树干,足有两三丈,尺余粗细,怕不有数百斤重。将其带回地藏洞,足以应付三五日的苦差。

    无咎抽出砍刀,手臂用力。一道银光劈下,树干“啪”的炸开。他又挥刀不断,地上顿时多出一堆手臂粗细的劈柴。再用绳索捆了木柴,顺手抓起背在身后,转而顺着来路走去,他渐渐的奔跑如飞。

    数百斤的木柴,对于他来说颇为轻松,如今有无人阻碍打扰,索性便也放开了手脚。

    来的时候只有十余里的山路,却耽搁了两个时辰。而他返回,也不过用去小半时辰。

    地藏洞的弟子们业已起身忙碌,有的在清理打扫,有的坐在石头上闭目吐纳,还有人站在石阶之上虎视眈眈。

    恰见某人背着小山似的木柴大步而来,弟子们纷纷侧目。

    无咎直奔锅灶所在的山洞而去,“砰”的丢下木柴,又捡起扁担水桶,转身踏上来路。至于弟子们诧异的目光,以及那个大师兄狐疑的神情,他只当没有看见,颇有几分砍柴弟子的本色。

    而曾经的公子,先生,或是将军,虽也文武双全,唯独没有挑过水。他见扁担两头的水桶不听使唤,索性扔了扁担,手拎水桶,在山谷间奔跑起来。须臾,他又拎着两桶水出现在地藏洞。

    一个水缸,最多四桶水便能装满。只要应付了今日的苦差,余下的时辰,便能随意支配,如此想来倒也不差。

    无咎拎着水桶,跑向山洞旁边的那一排水缸。

    而未到近前,便听有人喝道:“不得投机取巧,这边来——”

    出声的乃是仲子,兀自站在“地藏洞天”石碑前的台阶上。只见他满脸的阴沉,抬手一指,旋即摇晃着粗壮的身躯,竟是头前带路的架势。

    别的地方,还有水缸?

    无咎只得拎着水桶,随后而去。

    踏进另外一个山洞,又穿过一个洞口。一个十余丈的洞穴出现在眼前,地上有个水池,仅剩下半池水,并有流水的小孔通往洞外。乍然一见,使人不明究竟。

    仲子走到池边,下巴一抬:“倒水——”其话音未落,竟宽衣解带,露出毛茸茸的身子,又晃动着健硕的肌肉,然后走入池水躺了下来,惬意之余不忘厉声喝道:“日落之前,将此处装满。若敢怠慢,我饶不了你!”

    无咎愣愣看着硕大的水池,以及泡在水中的仲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木桶,禁不住重重喘了口粗气。

    这是水缸吗?

    分明一个水塘啊!

    即使拎来几百桶水,也是徒劳无功。况且还有流水不断,根本难以装满。而辛苦拎来的水,并非饮用,而是给大师兄洗澡的,这……

    无咎愕然片刻,却也没有争执,只管将桶水慢慢倾倒,然后拎着木桶转身走开。不过,他的脸上已没有了来时的轻松,而是多了一层阴霾,整个人透着莫名的寒意。

    他本来想的很简单,无非应付苦差了事。之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入乡随俗,随遇而安;忍所不能忍,成所不能成。等等。这些道理,他都懂得。即使挨了顿打,也咬牙认了,依然不妨苦中作乐,只图寻找灵石。一旦恢复修为,小小的元天门还能困住自己不成。而如今倒好,一番隐忍之后,从砍柴弟子,变成了打洗澡水的。若是被神洲的祁散人与太虚知晓实情,该笑成啥样子!

    机缘不会从天而降,又何必一味苦守呢……

    无咎拎着两只木桶,返回到了来时的山坳之上。砍柴的弟子们收获颇丰,一个个背着木柴奔着山下走去。他视若未见,擦肩而过。而之前与他瞪眼的弟子却伸手阻拦,质疑道:“你莫非偷懒,怎会如此之快?”

    那边砍柴未罢,这边已拎着水桶跑了个来回,

    众人也是暗暗好奇,纷纷驻足观望。

    无咎被迫止步,不予分说,猛地抡起双臂,两个木桶“喀嚓”摔在地上变成粉碎。挡路的弟子吓得后退,又禁不住抓向腰间的砍刀。他却嘴角一咧,突然劈手如电,已将对方的砍刀夺下,旋即“呜”的一声扔下几十丈外的山崖,这才面带冷笑扬长而去。

    谁不喜欢偷懒呢,逍遥舒服啊!而如今来到贺州,真的不曾有过半点懈怠,谁若说我偷懒,那是冤枉人!况且一个羽士弟子,也敢骄横跋扈,真以为我软弱好欺呢,哼!

    无咎将一群目瞪口呆的砍柴弟子抛在身后,走到了水潭边,捡起地上的包裹,便想着洗漱一番。

    而顺着飞瀑看去,悬崖的下方似有洞口,并另有潭水聚集,显得颇为隐秘。

    无咎不想洗漱的时候有人打扰,于是背着包裹顺着山崖攀援而下。尚未落地,恰好一道飞瀑倾泻而至。他始料不及,两脚一滑,差点摔出悬崖,猛然闪个趔趄,又禁不住一头扑倒。随即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竟然根本不容躲避。他蓦然一惊,瞬间没入潭水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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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光明阁vip群:423807160 光明阁聊天群:209710200光明阁贴吧群:240833831天刑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刑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刑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