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口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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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妙闵急中生智,转身跳向悬崖。而他刚刚蹿出去丈余远,便像是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狠狠弹了回来,“扑通”落在地上。恰好那石兽到了头顶,仿如一座小山般霍然而下。他骇然色变,挥动大袖便要应对,却听一声断喝炸响:“躲开——”
危急关头,竟是妙山出手施救。他见无路可退,返身扑向石兽,双手一合,奋力劈出一道数丈的剑芒。“轰”的一声闷响,居高临下的石兽只是稍稍一顿,而去势凶猛的剑芒瞬间崩溃,反噬的法力逆袭而回。他首当其冲,惨哼一声倒飞出去,“砰”的击中半空的禁制,又反弹“扑通”摔在地上。他挣扎着尚未起身,张口喷出一道淤血。
便是这及时的相救,帮着妙闵挣来一线转机。他连滚带爬,终于躲到了山顶的另一侧。
而疯狂的石兽来势如旧,恶狠狠扑向唯一站立的人影。
无咎站在悬崖的边上,看着妙山出手,看着妙闵躲开,看着那石兽扑来,犹自念头急转而又无可奈何。他很想找出应对之法,却又无计可施。
而此情此景,已不容多想。
无咎抬手一指,魔剑呼啸而去。与之瞬间,他猛然跃起。魔剑击在石兽的前爪,“砰”的火星四溅倒卷而回,被他顺势抓住,再又双臂轮转而狠狠劈去。霎时紫、黄、红、青四道剑光闪现,继而五剑合一威力大盛。
“轰”
一声轰鸣炸响,狂扑而下的石兽猛然后退了数丈,“砰”的四肢落地,竟毫发无损,再次摇头摆尾腾空蹿起。而四五丈之巨的剑芒却是应声崩溃,反噬的法力横卷四方。
无咎人在半空,直接横飞出去,手中的魔剑仅存三尺长短,黑色的剑光闪烁不定。他只觉得气血震荡,目眩神迷,心头阵阵狂跳,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而法力对撞的威势所及,犹如在山顶上掀起阵阵狂风。
妙山与妙山皆被逼到了悬崖边,双双趴在地上苦不堪言。而两人的情形尚不至于太坏,更苦的另有其人。
无咎横飞出去,毫无幸免的撞在禁制之上,又“砰”的弹了回来,正好迎面撞向那张牙舞爪的石兽。眼睁睁看着一个庞然大物扑来,他无从躲避,急忙挥剑阻挡。而魔剑尚未显威,他已被粗大的石爪击中,顿时衣衫炸碎,惨哼着往后倒飞,一口热血撒向半空。石兽趁势追赶,显然将他置于死地。
一个石兽也敢这般猖狂,什么世道,哎呦……
无咎的后背再次撞上禁制,惨叫一声,随即又猛地弹开,便像块无助的石头飞了出去。而正前方一头石兽迎面扑来,怒张的大嘴,挥舞的铁爪,简直便如可怕的梦靥而无从摆脱。他剑眉倒竖,一双眸子里怒焰滚滚!
太欺负人了!
被困在如此小的地方,根本躲闪不开,且法力修为难以自如,与笼中的困兽没有两样。尤为甚者,重击之下,又遭接二连三碰撞,直叫人头晕脑胀,想要缓口气能不能够。我是人啊,岂能遭到如此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魔剑中的圆环怪物呢,有本事你再帮我一回试试……
无咎咬紧牙关,双手持剑,杀气勃发,便要舍命一拼。怎奈敌我相向,近在咫尺,闪念之间,双方便已撞在一起。他尚未劈出手中的魔剑,一张足有五六尺的大嘴狠狠咬来。那锋利的牙齿,仿佛一把把尖刀,喷吐的寒风,直叫人昏死欲绝。他刚有察觉,半个身子已落在兽口之中。
太惨了!
这要是一口咬下去,简直就是腰斩。好好的大活人,顿时变成两半。我虽非正君子,自忖没有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缘何遭到如此下场……
无咎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又是恐慌,却并未忘了凶险的处境。电光石火之间,他猛然一收腰身,便听得“喀嚓”一声,插满尖刀的大嘴巴咬在一起。而他收势不住,整个人缩成一团,直接往下坠去,随即前后左右碰撞。“砰砰”乱响中,只觉得脑袋、屁股以及四肢阵阵酸疼。
完喽!
这是被吞进了肚子里,不愧为石兽啊,简直就是铁石心肠,只怕最后渣渣都不剩……
无咎正自叫苦,突然一道火光袭来。
唉,吞了自己不说,还要来顿烧烤,真是好大的胃口!
无咎强催法力,四道剑光透体而出,连同他手中的魔剑,已然将浑身上下团团护住。“呼”的穿过火焰,谁料又是碎石阻挡,接着风刃如刀,继而寒雨如潮,随即又是雾气肆虐。“砰砰”、“哗啦”未绝,“扑通”摔个实在。他呲牙咧嘴躺在坚硬的石头上,有种痛不欲生的恍惚!
这还要多亏了神剑护体,不然怎堪消受那连番的折磨!
而无咎尚未来得及呻吟一声,头顶上的烈焰伴随着狂风怒雨呼啸而下。他拼命爬起,恰见不远处光芒闪烁,随即两眼圆睁,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妙闵与妙山正在绝望中惴惴不安。
无咎被石兽吞了?
亲眼所见啊,人被一口吞下去,连根毛发都没有剩下。
没了!
一个年轻人,连同他的五把神剑都没了。所有的仙门纷争,恩恩怨怨,牵牵绊绊,皆一口了断,就此烟消云散!
而那石兽吞了无咎之后,“砰”的落在地上,转而低头俯瞰,寻觅着最后的猎物。其两个陶盆大小的眼坑中发出幽幽的光芒,树干般的尾巴掠地卷起一阵劲风。
妙闵与妙山分别躲在山顶的两侧,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彼此遥遥相视,便像是最后的告别,各自的神情中透着悲凉与无奈。
不管之前如何,当劫难降临的时候,面对那难以战胜的石兽,没有谁可以幸免。如今唯一的期盼,多活片刻!
“呼——”
又是风声呼啸,森然的大口霍然而至。
妙山趴在地上,嘴角带着血迹,无力躲避的他,叹了声闭上双眼。而石兽见他像个死人,忽然没了兴趣,猛地转过头去,转而奔着妙闵扑去。粗大的尾巴擦着妙山的头皮掠过,所掀起的劲风撕裂了他的衣衫。而他本人依然活着,犹如虎口余生。他诧异之际,慢慢睁眼看去。
妙闵见到石兽冲向妙山,暗暗松了口气。而不等他有所庆幸,又目瞪口呆。
“该死,那畜生只认活物……”
妙闵突然明白过来,便想趴在地上装死,却为时已晚,小山般的黑影已扑到近前,且更加的疯狂。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翻手抓出一块玉佩便要祭出。谁料恰于此时,异变又起。
“砰、砰”
只见石兽四肢落地,震得整个山顶都在摇晃,而尚未逞凶,突然僵住不动。而它周身上下却有层层的光芒闪烁不定,且威势凌乱,仿佛挣扎抗拒,又似在积攒着更为强盛的怒火而随时爆发。
妙闵不敢怠慢,瞅准空隙窜了出去。他绕过挡在面前的兽爪,又不禁吓得两眼直瞪。
那杵在地上的粗大兽爪,足有合抱粗细,却形同坚石铠甲,在黑暗中透着森寒,闪着诡异的光芒,看着便让人胆战心惊。
“扑通”
妙闵去势太急,踉跄着扑倒在妙山的身旁,忙又扭头回望,心有余悸道:“咦,那凶兽缘何不动了?”
妙山已从地上挣扎坐起,犹自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看着那僵在原地的高大石兽,疑惑道:“莫非无咎的缘故……”
“谁?你说无咎,呵……”
妙闵好像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物,忍不住发笑,而惊魂未定的他再无往常的从容,一时笑不出声,却又幸灾乐祸道:“那小子早已被凶兽吞了,说不定成为了谷道之物,呵呵……”
谷道,有多种说法,而此处单指一个地方,又称魄门。说难听点,就是粪门。所谓的谷道之物又是什么,不必赘言。
妙闵说到此处,终于笑出了声。只是他微微颤抖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极为刺耳。
妙山冲着他的师弟看了一眼,缓缓说道:“那人若是命短,又岂能活到此时……”
不言而喻,一个人若是命数既定,他早该弃尸荒野,绝不会屡屡创下逆天之举。而他却以凡人之躯,接连逃过仙门的追杀与种种的生死劫难与仙门追杀,并成就了人仙的修为,更夺取了让天下修士梦寐难求的九星神剑。
“此一时,彼一时也!”
妙闵不以为然,才要辩驳,而他随同妙山回头看向那尊石兽,不由得微微一怔……
……
无咎衣衫破烂,嘴角挂着血迹,兀自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好在有金蚕甲护体,惨遭重创的他并无大碍。
此时,他的手中抓着一块石头,四下张望,两眼中闪动着惊奇。
此前他被石兽吞了,随即便是风雨雷电般的打击,正当难以招架之际,突然有所发现。石兽的肚子里,竟然另有天地。不仅于此,还有一方丈余大小的光芒在幽暗中闪烁生辉。那分明是一座阵法,强大的法力从中源源不断散出,并随着所在的上下振动,而随之威势变幻且神秘莫测。
于是他没有多想,扑过去抓住一块石头便给奋力拔了出来。
果不其然,石头脱离阵法的瞬间,四下里顿时一静,那从天而降的烈焰风刃也随之消失无踪。
哦,原来这头石兽并非兽魂所驱使,而是肚子里藏的阵法在作祟,如今给它来个釜底抽薪,所有的一切都消停了!
而万灵谷中的石兽应该很有年头,什么样的阵法与灵石,方能维持如此之久,且威力不失呢?
无咎慢慢坐起,轻轻缓了口气。
所在数丈方圆,一个石头洞穴,却又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洞口,还有隐约的符阵层层叠叠。乍然看去,浑如人的经脉与五脏六腑。而当间的地上,阵法已光芒不再,却依然禁制森严,让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无咎的眼光掠过四周,慢慢举起右手。
第三百七十五章 百死滩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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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的手中,是块巴掌大小石头,儿臂粗细,晶莹玉润,并散发着五色的光泽。稍稍神识查看,一股霸道强横的气机直冲神魂。犹如洪水猛兽,一时难以抵挡。他急忙收敛心神,暗暗惊讶。
五色晶石内的气机,与灵石截然不同,倒是与所知的乾坤晶石,有着几分相仿。其中蕴含的气机,则更为的强大莫名。幸亏修为尚可,否则差点把持不住。倘若换作寻常的筑基修士,顿时心神奔溃而惨死当场也未可知!
不用多想,这五色晶石必是宝物无疑啊!既然遇上了,岂有错过之理!
无咎想到此处,手中的晶石已到了夔骨指环之中。而他犹不作罢,转而看向阵法,两眼贼亮、贼亮,伸手就近抓住一块晶石便是用力一拔。晶石离地瞬间,所在的洞穴突然摇晃一下。他眼光转动,稍稍停顿,而忍耐不住,再次慢慢伸手。
当又一块石头到手,洞穴果然随之摇晃,却比之前稍加猛烈,还有“喀喇喇”的撕裂声传来。
无咎的两眼乱瞅,却出手愈来愈快。
他便像是当年偷摘人家的果子,又怕捉住,心虚所致,带着几分意外收获的振奋与侥幸而一通的忙乱。一块石头,接着一块石头。“喀喇喇”震响不断,四周碎石“哗啦”直落。
转眼之间,阵法内只剩下最后一块晶石。而洞穴的震动更加猛烈,好像随时都将崩塌。
无咎已吓得跳起身来,却又无处躲避,干脆心头一横,俯身冲向阵法之中。而便在最后一块晶石到手的刹那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他已腾空而起……
……
黑水之上,漂浮着一群豺狼虎豹的身影。
数百的兽影相互拥挤,奔逐往前,便如一道浮桥,飞快滑过水面。而兽影之上,则是站立着数十修士。
须臾,穿过峡谷。
众人相继跳向岸边,纷乱的兽影随即一一消失。仰望之中,一座山峰高高耸立,还有石阶盘旋其上,抵达巅峰应该轻而易举。
“呵呵,有道是幽泉不浮,而兽灵阴魂却是畅通无阻!”
一位老者站在山坡上,面带矜持抚须微笑。
这位老者,正是万灵山门主钟广子。他带着各家高手接连穿越九幽绝地,又凭借驱灵神通,免去了众人的渡水之苦,总算是找回几分颜面。
“钟兄神通广大,佩服、佩服!”
“万灵山驱灵炼魂之术,堪称神洲一绝!”
“此番定能拦住贼人……”
“无咎或已迷失途中,正当结阵以待。还请钟兄示下,以免有误……”
项成子与万道子等人,皆老于世故,适时奉承几句,不忘催促继续赶路。
钟广子微微颔首,抬手指向前方的山峰:“此处便是困天峰,只须翻越而去,便可以逸待劳……”
与此同时,半空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峰巅似有乱石崩裂。还有隐约三道微弱的人影横飞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钟广子微微一怔,脸色阴沉。
“不出所料,困天峰又被他抢先一步……”
“走一路,毁一路,唉……”
钟广子回头冲着他的两位师弟瞪了一眼,大袖一挥:“可恶的小贼,他还能嚣张到何时!”
他话音未落,带头奔向前方。
……
连片的水泽,绵延不断;泥泞的滩涂,没有尽头。
这是一方没有生机的绝地,除了阴冷潮湿,便是瘴气重重,放眼处一片荒芜与沉寂。
便于此时,三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连串的闷响中,三人如同石头般摔在滩地上。泥水溅起,人影消失。过了片刻,相继有人伸手挣扎,接着爬出泥坑,却无一例外满身的泥水。
妙闵站起身来,大袖挥舞,灵力催吐,满身的污秽顿时离体而去。他东张西望之余,看向几丈外的另外两人,随即又喘着粗气,显得很是虚弱。
妙山微微摇晃爬出泥坑,兀自衣衫破烂,情形不堪,便是凌乱的须发上也挂着阴冷的泥水。而他却是无暇整理衣着,摸出丹药扔进嘴里借机疗伤。
两位灵霞山的长老也算是成名已久的人仙高手,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当然,更为不堪的人总是在最后登场。
“哎呦——”
无咎从污水中冒了出来,呻吟着翻身爬上泥坑,竟四肢**,只剩下一件金蚕甲贴在身上。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整张脸已看不出模样,又哼哼道:“一声炸雷,从天而降……”
妙山自顾不暇,没有吭声。
妙闵则是紧走两步,庆幸道:“想不到你果然击败了凶兽,有无收获……”他话说一半,忙又摇头:“伤势如何,我帮你查看一二……”他伸出双手,极为关切。
无咎却是突然直挺挺起身,如同僵尸一般,随即灵力透体而出,满身的泥水砰然四溅。
妙闵始料不及,慌忙退后。
无咎抬手抓出一套衣衫靴子,瞬间束扎妥当,随即脚不沾地踱了两步,咧嘴笑道:“嘿,小小的凶兽又奈我何!”他拍着胸脯,轻松问道:“长老,尚不知此处何处呀?”
某人刚刚还是躺在泥窝里,惨不忍睹,转眼间龙精虎猛,已是故态萌生。而他此前伤势在身,莫非故意掩饰?
妙闵愕然片刻,分说道:“此处应该是百死滩,为万灵谷第四层凶境所在。再穿过千炼峰与最后一道关卡,便可抵达万灵塔境内……”
“万灵塔在即,当一往无前!”
无咎洒然转身,而他的手掌依然捂着胸脯,脸色有些发苦,悄悄缓了口气。
此前被石兽折腾的死去活来,虽不致命,却气息不畅,脏腑阵痛,没有几个时辰的调养怕是难以大好。而眼下只能强撑,谁让人心难测呢!
妙闵默默看向那有恃无恐的背影,又看向妙山,抚须沉吟片刻,为难道:“我与师兄伤势未愈,能否歇息片刻……”
“两位尽管歇息,还怕钟广子追来不成!”
某人说起大话,也是张口就来。
而妙山却是从静坐中睁开双眼,神情诧异。只见他守在原处,没有动作,而身下的泥泞却在缓缓隆起,随之泥水翻卷而闷响阵阵。他不敢迟疑,急忙踏着剑光纵身而起。
与此瞬间,原本一片滩涂泥地,突然裂开几道深深的缝隙,并有淡淡的黑雾随之弥漫。而不过刹那,一头乌黑的怪物破土而出,竟长达七八丈,腰身丈余粗细,从头至尾长满了锋利的横足,“呼”的一声奔着逃窜的人影扑去。
无咎与妙闵早已吓得连连后退,双双诧然不已。
“好丑的家伙……”
“千足兽……”
便在两人观望之际,那怪物去如闪电,瞬间追上妙山,抡起千百双锋利的横足便要施展致命一击。而妙山躲闪不及,反手祭出一道剑气。“砰”的一声剑气崩溃,他趁机脚踏剑光抽身横移。而千足怪物怒袭而上,收势不住,恰好撞上十余丈高的一片淡淡雾气,“轰”的一头栽下来,却又摇头摆尾,再次腾空而起。四周顿时泥水如雨,惊险中又添几分混乱不堪。
“不像活物啊……”
“快跑……”
那千足兽,浑身透着阴气,显然不是活物,却又凶狠异常。
无咎正自琢磨怪兽的来历,他与妙闵的脚下突然裂开几道豁口,紧接着又是几条七八丈长的大家伙冒了出来。一个个千足飞舞,摇头摆尾,浑似大蛇,却又丑陋恶心而让人害怕。
强龙难斗地头蛇,跑吧!
无咎的脚下涌出两道剑芒,腾空数丈转身便跑。
慌乱之中,三人分别奔着三个方向。
妙闵扭头不见了另外两位,便要返回,怎奈一头千足兽追赶正凶,他只得抬手祭出剑气阻挡,转而在水泽滩涂之上绕起了大圈子。
万灵谷之行若是走丢了某人,一切都将前功尽弃。而不过片刻,又是三两道黑影破土而出,竟是长嘴尖吻的披甲怪物。
妙闵吓得急忙转向,却见那怪物迎头扑向千足兽。惊讶之际,不明所以,“砰砰”泥水四溅,四五条水蛇般的黑影蹿起。他只得再次转向,恰见无咎与妙山从远处跑来。
而两人的身后追着大群的怪物,有在地上扑腾的,有在水面上疾行的,还有掠空飞行的,虽然形态各异而大小不一,却无不杀气腾腾而气势汹汹……
浅而易见,掉进了是怪兽的老巢啊!不,应该整个百死滩,都是怪兽的栖息地,如今贸然闯入,遭到围攻在所难免。
匆忙之中,妙闵抓出一枚图简稍稍查看,转而辨别方向,出声大喊:“数百里外,有岛,名隔岸,可供落脚……”他抬手一指,带头落荒而逃。
而妙山已被两头千足兽拦住去路,依旧摆脱不得。
无咎也被遍地的怪兽给追得晕头转向,正要尾随妙闵而去,却见妙山处境艰难,他身形一转掉头冲去,挥手祭出一道火红的剑光。“轰”的一声烈焰炸开,两头千足兽带着火光往后躲闪。
妙山趁机脱身,而狼狈不堪的他依然少言寡语,只是离去之际,冲着某人丢下深深一瞥。
无咎没有心思逗留,随后往前逃去,却没忘摸出几粒丹药吞下,鬼鬼祟祟的很是隐秘。
只见暗淡的天光下,雾气笼罩之中,原本死寂沉沉的水泽滩涂便像是鼎炉沸腾,到处都是蹦跳乱飞的怪物。其中的三道人影便如弓之鸟,从缝隙中左冲右突。一旦躲避不得,便各自祭出剑芒强行突围。如此这般,渐去渐远……
第三百七十六章 隔岸有岛
一个多时辰之后,前方的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一片白蒙蒙的所在。
渐趋渐近,那竟是一座石头山。其数十丈高,里许方圆,便像是坑坑洼洼的水泽滩涂中竖起的一块大石头。四周虽然兽影混乱,白色的石头山却显得突兀有别,且不受侵扰,显得颇为的幽静而又诡异。
妙闵扬声示意:“若是所料无误,那便是隔岸岛……”
三人去势不停,相继落在岛上。
妙山与妙闵早已是疲惫不堪,无暇多顾,就地“扑通”坐下,忙着吐纳调息。难得小岛不受侵扰,恰好用来疗伤找补体力。
无咎也是找了块地方盘膝而坐,又忍不住暗暗好奇。
所谓的小岛,就是一整块白色的石头,寸草不生,且极为的光滑平坦。放眼望去,远近尽收眼底。而那一度肆虐的怪兽追到岛前,便像是遇到了天地禁制,竟纷纷躲避,转而相互纠缠厮杀。
这分明一块大石头,偏偏要称之隔岸岛,并且让凶狠的怪兽都不敢靠近,其中必有古怪啊!
无咎低头打量,伸手砸了砸。
白色的石头,形同精玉,“砰砰”作声,显得极为坚硬。而神识触及,难入其中,却又能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势,依稀仿佛并不陌生。
五色晶石?
这白玉般的石头或也不凡,却远远比不上五色晶石的神奇!
乾坤晶石?
嗯,倒是与乾坤晶石所蕴含的气机颇为相似。而若真的如此,乾坤晶石与灵石所蕴含的均为正阳之气,被兽灵阴魂忌惮,乃至于避让,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所察觉的气机,太过于弱小。
莫非这小岛之下,另藏玄机?
无咎的手中冒出一道剑光,用力往下扎去。“锵”的一声震响,他手臂弹起。而白色的石头上,只是多了一个浅坑。
“出了何事?”
两位灵霞的长老正在闭目养神,忽被震动。其中的妙山依然满身的泥浆,神色茫然。而妙闵则是惊讶出声,两眼紧紧盯着某人手中的剑光。
“嘿,闲着无事,挖坑玩耍……”
无咎收起魔剑,咧嘴微笑。
“挖坑……玩耍……”
妙闵无语,却又怕静坐之时再被惊扰,说道:“此岛看似寻常,却遍布禁制,纵使你神剑齐出,只怕也难以撼动分毫。而即便是有所意外,届时又该何处落脚呢……”
他无奈之下,说了句实话。好不容易找了一块落脚的地方用来歇息,若再招惹麻烦,难免继续逃亡,无异于自讨苦吃。
无咎撇撇嘴角,不置可否。
便于此时,妙山出声示意:“两位且看——”
无咎与妙闵循声看去,慢慢瞪大双眼。
只见黑沉沉的天光下,阴寒笼罩的水泽滩涂之间,更多的蛇虫怪兽冒了出来,彼此相互纠缠厮杀,咆哮声、悲鸣声此起彼伏。
几头千足兽被一群尖吻的怪物围住,迸溅的泥水石块漫天飞舞。而不过眨眼的工夫,那七八丈的千足兽已被吞噬殆尽。尖吻怪物尚未继续嚣张,已被一群巨嘴獠牙的怪物缠住。片刻之后,混战中只余下胜者一方。接着水面上飞过密密麻麻的鸟兽,再次将前者变成白骨。继而几头庞然大物破土而出,昂天怒吼,口喷寒雾,顿时那数不胜数的鸟兽扫荡一空。随即又是成群的怪兽涌来,血腥的杀戮持续如旧。你方战罢,我方登场;前者扑倒,后者逞凶;强者一时,奈何更强者层出不穷……
妙闵与妙山早已忘了歇息,只管瞠目不已。
而无咎面对那惨烈的杀戮,同样是满脸的震愕。他也算是久经战阵,并亲身参与过各种各样的血腥杀戮。而此时此刻,目睹着那形形色色的怪兽的生死相搏,他还是禁不住心神悸动而惶惶难安。便好像身临其中,为生存而挣扎;又仿佛置身于血火炼狱中,备受生死的煎熬。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生生搏杀几多回,更不知水泽滩涂间埋葬了多少兽灵阴魂。
空旷而又狼藉的荒凉中,最后只剩下几头体型巨大的怪物在缓缓徘徊。那孤单的身影,好像是在寻觅着曾经的喧嚣……
妙山默然半晌,叹道:“胜者又如何,无敌最寂寞!”
妙闵轻舒口气,似有恍然:“你我置身此间,惨烈种种,亲眼所见,却又孤岛相隔,而如同离岸观火。百死滩,隔岸岛,由此得名……”
便在两位长老有感而发之际,黑暗的天穹中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亮光。
流星!
那应该是一颗流星,带着耀眼的光芒,拖曳着长长的火光,从黑暗的尽头呼啸而来。那幸存的几头怪物像是寻到了光明,昂首期待。
而流星坠地的刹那,便如一石惊起千层浪。空旷荒凉的水泽滩涂,顿时层层炸开,数百丈高的泥土抛向半空,再又相继般横扫而去。
那几头巨兽虽也庞大,或也无敌,而面对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威,瞬间已被尽数湮没无踪。而余威所致,浩荡四方。所谓的隔岸岛再也不能幸免,顿然笼罩在肆虐的狂飙之中。
妙闵与妙山急忙催动法力护体,不忘顺势趴下而以防不虞。
无咎始终在默默观望着群兽的杀戮,并与两位长老一样感同身受。异变横起的瞬间,依着他往常的脾性,躺着舒服,绝不坐着。却又不知为何,当他面对那坠落的流星,势不可挡的威势,天翻地覆的惨景,突然不想躲避也不想认命,而是有种挣扎奋起的冲动。
狂飙般的风,狠狠卷过小岛。泥土石块以及怪兽的尸骸,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猛烈。使得坚硬的白色玉石,如同刀削般“呲呲”作响。
无咎端坐如旧,神色冷峻。即使无数的碎石疯狂而至,即使护体灵力堪堪欲碎,他犹自默默观望着那突如其来的一切,眉宇间若有所思。
此情此景,莫非便是天地浩劫的呈现?
“呵呵,没有输赢,又何来胜败。唯天地恒久,轮回如常……”
风暴过去,四方一片沉寂。无边无际的水泽滩涂,浑然如旧。即使黑暗中的隔岸岛,或是石头山,也是光滑依然、寂寞依然。
妙山慢慢翻身坐起,伸手扶着脏乱不堪的胡须,黑沉的脸上透着莫名的释然,感慨又道:“人在天地间,此岸是彼岸,一念成沉沦,一念成飞仙……”
“师兄有所感悟,可喜可贺呀!”
妙闵已从地上跳起,奉承一句,抬眼四望,匆匆示意:“恰逢禁制间歇,正当趁机离去。否则难以脱身,更休想歇息。两位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当去!”
妙山随后起身,看向无咎。
隔岸岛虽然可以落脚,奈何四周的情景扰人心神,想要歇息疗伤,最终得不偿失。与其耽搁下去,倒不如及时摆脱怪兽的纠缠。
无咎点头答应,三人相继踏剑离开小岛……
……
水泽滩涂的尽头,有峭壁高山横亘阻挡。
搁在往常的时候,那陡峭的山壁不值一提,而如今置身于绝境之中,只能离地十余丈御剑而行。否则触动禁制,祸福难料。
赶到此处的无咎与妙山、妙闵无路可去,只得循着山脚左右寻觅。又是几个时辰过去,终于在峭壁间发现一条窄窄的缝隙。于是一行不作迟疑,急急冲了过去。又是一阵攀爬,渐渐来到峰顶,顾不得打量四周的情形,三人各自就地坐下而气喘吁吁。
“接连六七日奔波,委实不堪……”
妙山依旧带着满身的泥垢,且脸色疲惫,神情萎顿,他话没说完,便忙握着灵石吐纳调息。
“此处应为千炼峰地界,师兄尽管歇息便是!”
妙闵应声答道,又说:“你我师兄弟的修为,皆不抵无咎高强啊!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呵呵……”他笑了笑,随即两眼一闭再不言语。
无咎独自坐在不远处,回头一瞥,转而远望,藏于袖中的双手也各握了一块灵石。
自从踏入万灵谷以来,接连数日遭遇不断,且途中难以停歇,不管是谁都难免劳累。而钟广子始终带人步步紧逼,眼下唯有强撑着一路到底。只要最终找到神剑,纵使再苦再累又有何妨!
若是依着祁散人所说,在自己得到万灵塔的神剑之后,楚雄山的第七把神剑,或将变得轻而易举。一旦七剑在手,再不用顾忌神洲仙门的威逼。
而到那时候,又该何去何处呢?
带着紫烟逍遥避世,营造属于两人的一方仙境?而牢笼之中,何来的仙境?一味执着,岂非自欺欺人之举……
无咎抬头打量着晦暗的天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闷气。
暂歇之地,乃是一处峰顶。十余丈方圆的所在,倒也平坦,而四周却是悬崖深渊,云遮雾罩。另有一道丈余宽的山脊与山峰相连,并透过云雾通往幽暗的远方……
两个时辰之后,妙闵起身催促:“你我耽搁不得呀,钟广子随时都将追来!”
其实用不着他来催促,同行的两位伙伴心知肚明。有众多高手追杀,且途中凶险莫测,歇息片刻已殊为难得,眼下还是赶路要紧。
妙山吞服了丹药,整理了着装,看起来伤势恢复的不错,至少他胡子上的泥浆没了,只是黑沉的脸色依然如旧。
无咎扑打着袍袖,站起身来。
“闵长老,老人家先请——”
“咳咳,你年轻力壮,你请——”
无咎也不推辞,率先迈开脚步。
“却不知此间有何禁忌,且赐教一二!”
“据说,千炼峰,幻象无数,个中玄机,难以言述。只须步行,便可无恙,切忌御剑,或是动用法力神通!”
“闵长老真是无所不知啊!”
“呵呵,人寿四十,便称不惑。而我痴活两三百载,无非见多识广而已……”
“我只有二十多岁,难怪诸多不明……”
“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百年前,老人家是何修为呀?”
“彼时,不过筑基圆满……”
“祁散人的修为呢……”
“师兄他已是人仙后期,你……所问何意?”
“嘿,此处风景不错呦!”
“……”
无咎在头前带路,嘴里不时扯着闲话。妙山紧随,妙闵则是独自断后。
一行三人,顺着山脊往前走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百死千炼
黑暗之中,三道人影赶路不停。
小半个时辰之后,来路已然消失不见。放眼茫茫,一道山脊在黑暗中蔓延。
无咎盯着脚下,不忘留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便于此时,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多了一片闪烁的光亮。
无咎放缓脚步。
光影幻化之中,呈现出一片山谷的情景。有圆月高明,还有一群野狐蹲在草丛间昂首向天。一个个小畜生显得颇为虔诚,并冲着那明月张嘴吞吐……
妙山对于异象熟视无睹,妙闵随后分说道:“凡俗之中,素有野物修仙成精之说,如此吞吐之举,与修士静坐相仿!”
光亮闪烁,场景变幻。
同样的月圆之夜,一条蛇在山谷中艰难蠕动。随着蛇蜕落下,它数尺的身子长了一截。继而它不停的挣脱,身子也不断的变粗变大……
“典籍有载,巨蛇化蛟,乘风化龙。而一条小蛇即使天缘造化,终归成不得真龙。只是它每次蛇蜕,堪比修士的境界突破之难。且蛇蜕不止,便寿元永恒……”
光芒闪烁,场景又变。
有龟、有蛇,有狼、有虎,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兽,或是追逐嬉戏,或是交*媾缠绵,或是吞噬朝露,或是膜拜晚霞。随之龟蛇长寿,狼虎成精。莽莽的原野之中,生机盎然……
“呵呵,万物万灵,均可修炼,只须执着,大道可期也!”
一行三人继续往前,各种幻象层出不穷。
只见那变幻莫测的光芒之中,有风过高山,巨石成沙;有野火燎原,枯木逢春;有原野成湖,山河横移……
“天地之力,莫过于洪荒变迁。飞沙成玉,草木烁金;沧海桑田,万古轮回!”
妙闵的分说未罢,那幻象再变。
原野之中,奔腾的烈焰化作一只五彩的巨鸟,几经沉浮,几经煎熬,最终带着漫天的霞光冲向星宇。继而流星飞坠,龙吟虎啸,巨兽嘶鸣,四方渐明……
“据传,赤凤淬火重生,化作朱雀,与白虎、青龙、玄武镇守天地四方……”
光明之中,四象神兽渐渐消失。一个硕大的白色圆环,与一个黑洞洞的巨*物呈现在天宇的两端,并遥遥对峙而又随即相互旋转。当黑白化作虚无,隐隐一声嘶吼响彻在天地之间……
“这千炼峰,名如其实呀!万物万灵修炼,最终返璞归真,直至四象神兽与两仪圣兽重现,再至天地之始而混沌虚无……”
一行三人目睹着各种幻象,不知不觉忘记了时辰。
而妙闵分说之际,忽有察觉,停下脚步,惊讶又道:“天地虚无,称之为混沌。而此间凶兽,同为混沌之名。咦……莫非到了寂灭峰,两位小心……”
千炼峰上所呈现的幻境,称之为机缘也不为过。从中不仅可以看到天地的变迁,万物万灵的衍变,还能助长修炼的感悟,并对于境界的提升大有裨益。
即使无咎这样的一个不事修炼的人,同样的眼花缭乱,并叹为观止。虽说他也遍阅典籍,却总不及亲眼所见来的详细。便仿佛学堂的启蒙,懂得了天地的轮回,多了未有的认知,也增添了几分的敬畏。
不过,正当他沉浸在变幻的莫测之中,那所有的一切突然缓缓消失,天地再次笼罩在黑暗之中。随即脚下悬空,人往下坠。他急忙摸出一把寻常的飞剑踏在脚下稳住身形,忍不住暗暗惊讶。
此前的山脊,竟在不知不觉间没了影踪。而曾经的禁制束缚,也随之荡然无存。所幸神识修为无碍,气海内五道剑光灵动如常。
莫非真如妙闵所说,已然穿越了千炼峰?
那两位长老,同样是脚踏飞剑而神色慌张。
寂灭峰,乃是万灵谷的第四层凶境的最后一关。而此处尽为虚无,所谓的寂灭峰又在何方?
无咎扭头看向妙闵,尚未发问,神色一动,转而凝视前方。
只见茫茫的黑暗中,有光芒在微微闪烁。继而一个数百丈的庞然大物缓缓浮现,浑似一座大山横空而出。远远可见它状如巨兽,却又耳目不清,四肢不分,极为的丑陋且又笨拙,唯独一张巨大的嘴巴微微开合,并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妙闵与妙山皆脸色大变。
“那是此处的镇山石兽,混沌。典籍有云,凶兽混沌者,有目而不见,有耳而不闻,有腹而无藏,最为凶虐残暴!”
“天呐,好大的块头!”
无咎也是禁不住惊嘘一声,忙又问道:“如何对付,可有良策?”
妙闵苦涩道:“着实不知,恕难奉告!”
无咎抬手抓出魔剑,左右张望:“不妨绕道而行……”
而他话音未落,那远处的石兽又是一阵光芒闪烁,旋即身影虚幻,随即又慢慢凝实。
无咎瞪大双眼,失声道:“不仅块头大,它还会分身……”
在左右以及后方的远处,相继浮现出另外三尊石兽,竟与前者一样的巨大,一样的丑陋。显然是分身所致,摆明了要将三人困在当间。
无咎与身后的妙闵、妙山面面相觑,皆不知所措。
而便于此时,四尊石兽不约而同张开大嘴,顿时风声呜咽,浓重的黑雾喷涌而出。
三人再不敢迟疑,慌忙躲避。
无咎身形一闪,便要从两头石兽的缝隙间飞遁而过。尚未远去,突然陷入浓重的黑雾之中。瞬间神识受阻,方向顿无。而浓烈的寒风彻骨袭来,几近冻结修为。他被迫去势一顿,狠狠打了个冷战,竟觉着神魂恍惚,有种沉沦的颓丧与无奈。茫然四顾,已不见了妙闵与妙山的踪影。他踟蹰而立,怆然发抖,仿如困顿于深深的孤独之中,只想着就此放逐而不再归来……
“喀喇——”
便在无咎迷失之际,只觉得雷声炸耳,不由得心头一凛,随即猛咬舌尖而倏然惊醒。与此刹那,一道刺目的光芒轰然而至。他惊得双眉倒竖,闪身便躲。一道火光擦肩而过,震荡的雷威将他冲得一个趔趄。他急忙凌空蹿起,却见一座小山般的黑影缓缓逼来。
不管逃往何方,都躲不开那头石兽。此乃禁制使然,唯有以剑开路!
无咎挺身冲向前方,高高举起手中的魔剑。转瞬双方相隔数百丈,他双臂挥舞。一道黑色剑光呼啸而去,随之又是四道剑光相继闪现。他不出手则罢,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眨眼之间,五剑合一。
一道四五丈的剑光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机,狠狠劈向那缓缓移动的巨大黑影。
“轰——”
巨响轰鸣,威势横卷。
那石兽毫发无损,张口又是一道闪电。
无咎劈出的剑光却是顿然崩溃,随即他惨哼一声倒飞出去。而闪电急袭而至,那碗口粗细的火光便如一道离弦的利箭而叫人胆寒。他败退之中,无暇躲避,只得再次抡起双臂,黑、红、紫、黄、青五道剑光疯狂而出。
“轰——”
又是一声巨响,五道剑光与闪电撞在一起。闪电炸开,剑光崩溃。恰如流星飞溅,黑暗中星芒如雨。
无咎颓势未止,又是一阵翻滚,体内的气机躁动难安,一口热血随风飘洒。
唉,即使九星神剑足够强大,尚不足以施展出真正的威力。如今与那巨大的石兽对垒,与以卵击石没有两样。而透过凌乱的黑雾看去,另外三头石兽也正缓缓逼近。妙闵与妙山则是在雷电与狂风中狼狈不已,同样的情形危急。
无咎倒飞出去数十丈,堪堪稳住了身形。
那崩溃的剑光,犹然在震荡的威势中流星闪烁……
无咎的心头莫名一动,仿佛触摸到了一种熟悉而又久违的灵机。
他喘着粗气,微微怔然,转而看向那愈来愈近的石兽,随即举起右手而往前一指。其动作或也缓慢,而体内奔涌的法力却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与此刹那,魔剑脱手而去,火剑、狼剑、乾剑、坤剑紧随其后。
便在五道剑光在夜空中相继闪现的瞬间,倏然凝聚成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即那道光芒悄然炸开,竟化作万千星芒漫天而去,仿佛星河倒挂,顿然间呼啸阵阵而狂飙怒卷。五把神剑的威力,随之霍然倍增,犹如凝聚了星域之力,浩浩荡荡而所向披靡。
“轰——”
犹如惊雷骤降,一声巨响震彻暗空。
万千星芒悉数击中了石兽,旋即又炸开无数火光。雄浑无匹的攻势所致,逼得那庞大的巨兽踉跄退后。而与之同时,另外三头石兽,也好像受到殃及,纷纷威势不再,一个个摇摇欲坠。
两位灵霞山的长老尚在绝境中挣扎,不料突遇转机,惊愕之余无暇多想,各自急忙抽身冲了过来。
“神剑之威如斯,实乃平生所仅见!”
妙闵赞叹一句,带着气喘又道:“当乘胜而为,杀出一条生路……”
妙山也是点头附和,神色期待。
无咎却是身形摇晃,脸色有些苍白。他没有理会两位长老,兀自双眉倒竖而目视前方。
那万千星芒已然消失,而庞大的石兽仍在缓缓后退。五道剑光在半空中盘旋,仿佛夜色彩虹般的闪烁绚烂。
方才的那一剑,来源于黄元山剑冢中的感悟。虽然五剑合一威力奇穷,却也耗去了三成了修为。而正如妙闵所说,当乘势而为,否则错失良机,只怕再难多路而去!
无咎咬紧牙关,再次举手……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三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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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无咎举起右手,那尚在盘旋的五道剑光倏然凝聚。
与之瞬间,黑暗中顿然亮起一道刺目的光芒。便好似洪荒之火在沉寂中绽放,却是一剑擎天而威震八方。
妙闵与妙山屏息凝神,暗暗动容。
即使再次见到神剑显威,依然令人震惊不已。仅仅五剑合一,便已如此的强大。倘若来日七剑齐出,只怕神洲仙门加起来也不敢轻攫其锋。而那个年轻人,竟然深藏不露,幸亏机缘巧合,否则难免被他骗过……
只见那道刺目的光芒,愈来愈盛。威势所致,虚无扭曲。使得一方虚空,也好像随之颤抖。
而便在凶悍的杀机一触即发,后退的石兽突然停下,并大嘴怒张而昂首怒吼,顿然间雷鸣大作。
无咎不敢怠慢,手掐法诀往前一指。
而便于此时,一道狂风骤然而至。与之瞬间,电闪雷鸣没了,石兽没了,只有无边的寂静与黑暗笼罩而来。
那是一种灭绝万物的荒寂,那是一种吞噬天地的黑暗。
神剑尚未爆发,便已法力阻隔而无从释放。一度闪耀的光芒悄然熄灭,随即化作五道淡淡的剑虹在虚无中盘旋不定。
无咎始料不及,急忙催动法力。
而那五把神剑依然在前方的黑暗中盘旋,显得极为彷徨无措。
无咎错愕难耐,看向左右。
妙闵与妙山也是面面相觑,各自陷入茫然之中。
突然之间,三人所踏的飞剑失控,而三人并未坠落,反而是毫无征兆般地往前扑去。
倘若前一刻,还是在天地之中迷失。而这一刻,已被天地所抛弃。
无咎蓦然一惊,便要收住去势,却如狂风催逼,根本身不由己。
妙闵与妙山也是惊慌不已,徒劳挣扎。
而无咎只是慌乱片刻,顺势往前。既然情形难以逆转,只能随机应变。
三位仙道高手,成了三块石头,或者说三片落叶,飞向黑暗的虚无深处。至于接下来又将怎样,无人知晓。听天由命,往往便是最后的选择。
眨眼之间,那五道盘旋的剑光就在近前。
无咎急忙扑了过去,并双手挥舞。五把神剑终于感到召唤,旋即恢复灵动而倏然回归体内。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而即便他的去势飞快,却依然听不到丝毫的风声,且神识与修为也陷入迟钝之中,唯有凭借一双肉眼接力远望。
而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好像就此坠向死寂,直至永恒……
不知过去多久,“砰”的一声。少顷,又是接连两声闷响。
曾经无边无际的虚无,突然到了尽头。三人相继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旋即翻滚下落。隐约之间,好似穿行在一个十余丈粗细的山洞内,却又深不见底,只有凌厉的寒意扑面而来……
而不消片刻,几点光亮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眨眼近了,竟是一处坑底所在,有尸骨残骸,丢失的飞剑,遗落的灵石,还有莫名的器物在幽幽散发着闪烁的光芒。
“扑通、扑通、扑通——”
三人接连摔落,砸得骸骨、飞剑等物四处乱飞。
无咎直接趴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胀。而他却无暇多想,只顾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三点幽暗的光芒。
而妙闵落地之后,惊呼道:“你我莫非已被凶兽吞入腹内,这遗骸便是你我的下场……”他翻身爬起,伸手抓向一把飞剑,顿时忘却了恐慌,喜不自禁道:“罕见的法宝……”
妙山从一堆杂物中坐起身来,微微喘息。而当他顺手捡起一块灵石,同样是神色愕然。
所在之处,十数丈方圆,浑似一个石坑的坑底,随处散落着尸骸与各种各样的遗物。且腥臭与阴寒弥漫,使人惶惶不安。而其中的宝物以及为数不少的灵石,却又让人忘乎所以。
妙闵抓起一把飞剑,又抓向一枚玉简,很是手忙脚乱,唯恐有人与他抢夺。而他忽有察觉,翻身爬起:“无咎,你发现何物,何妨共享……”
无咎依然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兀自默默凝视,两眼中光芒闪烁。
在他鼻子尖的下方,埋着三块一模一样的石头,拳头大小,乌黑发亮,并环列成一个阵法的形状。相隔如此之近,似乎可以清晰感受到莫名的气机在澎湃如潮,却偏偏又虚无缥缈,一时难以触及。正如那星辰大海,或混沌的黑暗,明明浩瀚无边,只因身在其中,而无从探明究竟。
无咎尚自诧异,妙闵凑到身后。他不及多想,伸手抓住一块石头。而不待用力,石头轻松到手。意外之余,双手齐下。眨眼之间,已将三块石头收归囊中。与此刹那,四周突然发出“喀嚓”震响。烟尘迸溅之中,他猛然往下沉去。
妙闵的手里拎着捡得的飞剑,又怕无咎寻到更好的宝物,正要查看明白,谁料所在的大坑突然坍塌。他与妙山猝不及防,随同轰然坠落,失声大喊:“哎呀,我的宝物……”
白蒙蒙的天光下,一片枯黄的野草地。
三道人影破空而出,“砰、砰、砰”相继坠落。
无咎依然是四肢摊开,狠狠砸在地上,整个脑袋都埋入土里,尚算平坦的草地上陷出一个人形。
妙闵与妙山则是在屁股下砸出一个坑,犹自惊魂未定。
片刻之后,妙闵挥袖拂去飞舞的烟尘,恍然道:“眼下已是万灵塔地界……”
妙山凝神远眺,微微点头。
枯黄的草地绵延而去,远方则是山峦起伏而苍茫无尽。远近虽然透着荒凉,而比起之前所遭遇的诡异莫测却已大为好转。置身此间,至少修为通畅,神识无碍,即便目力所及也是一览无余,顿然使人窘迫不安的心境多了几分宽敞与轻松。
“前有险关,后有追兵。而你我依然穿越四层凶境,着实不易啊!只可惜没有多捡几件宝物,被他触动禁制……”
妙闵捡起身旁的两把飞剑细细端详,爱不释手,感慨之余,又是禁不住一阵惋惜。少顷,他收起飞剑诧异回头:“咦,那位怎会如此的不堪?”
无咎依然趴在草坑里,犹如昏死过去。
“我二人无意追究脱困的缘由,你又何必呢……”
妙闵有过前车之鉴,早已看透了某人的伎俩。他埋怨一句,接着又道:“不过呢,你得到的三块石头颇为神异,若能借来赏鉴一二,或能大开眼界也未可知……”
妙山没有妙闵那么多的心思,独自起身走到不远处坐下。歇息之余,低头打量着手中的一小块木牌。这是在禁制崩溃的时候,他顺手抓取的一物,至于用处以及来历,皆无从知晓。
那趴在坑里的人影挣扎了下,终于慢慢起身,张嘴吐出一根草屑,嘟囔道:“这野草怕不是枯萎了千万年之久,一点味道都没有……”
“不愧为我灵霞山的首屈一指的人物,卓然不群啊,竟品尝起野草的味道,呵呵!”
妙闵挪动屁股,坐在草地上,面带着笑容,奉承话说得很好听。
“岂不闻,食得草根,百事可为……”
无咎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扶正头顶的发髻,又揉了揉胸口,一阵呲牙咧嘴。
妙闵很是不以为然。
那位明明是呛了一嘴野草,偏偏要故作高深。
无咎将浑身上下收拾妥当,这才不慌不忙踱了几步,转而眺望远方,接着说道:“却不知万灵塔又在何方,你我又是否摆脱了钟广子的追赶……”他说到此处,忽而闭上双眼默默沉思。
妙闵还想询问那开启禁制的三块石头,却见某人避而不提,他只得作罢,摸出一枚图简稍加查看:“是否摆脱了钟广子,无从知晓。而有关万灵塔,本人倒是略知一二……”
“请指教!”
“此界并无凶险。而所谓的灵塔,乃是由魂灵操持,禁制环绕,却又极难找寻……”
“怎讲?”
“万灵谷随时隐形,随时呈现,唯有机缘巧合,方能闯入塔内……”
从一问一答中不难获悉,万灵塔竟是一个隐形的存在,或者说它无所不在,却因魂灵与禁制的缘故,很不容易遇见。而灵塔现身的时辰极为短暂,可谓稍纵即逝,即使有缘遇上,也未必能够闯入其中。
无咎抬手召出一把飞剑,顺势往上抛去。剑光直上百余丈,随即又从半空中一头栽落下了。而那白蒙蒙的天光,依然深邃如旧。
见状,妙闵笑道:“呵呵,此处虽无凶险,却不比寻常……”
无咎出手试探之后,收起飞剑,就地坐下,接着问道:“倘若事成,届时如何脱身?”
妙闵想了一想,答道:“万灵塔内,或有去路。如若不然,只能原路返回……”
无咎默然不语。
“四层凶境的镇山石兽,均已被毁,即使原路返回,料也无妨!”
妙闵安慰道,笑着又说:“此番的万灵谷之行,真是惊险连连。而抛开九星神剑不提,你可谓收获多多!”
“此行若能得偿所愿,我会记下两位长老的人情!”
无咎循声一瞥,慢慢闭上双眼:“且歇息片刻,再动身不迟!”
三人相隔数丈,彼此遥遥相对。
妙闵抚须摇头,慨然道:“呵呵,人情不敢当。能够助你成就仙道至尊,堪称人生幸事也!”无人回应,他眼光掠过四周,转而昂首向天,眼光中悄悄闪烁着几分疑惑。
那个年轻人,能否如愿以偿,并成为仙道至尊……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万灵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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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灵山往西的数百里外,有个僻静的山谷。
山谷中,林木幽深,人迹罕至。
这日的清晨,一位老者从树林的深处鬼鬼祟祟走来。远近不见异常,他点了点头,在林边的空地上,找了块石头盘膝坐下。待稍稍定神,他抬手拈着长须,眺望着东方的旭日,以及那朝霞笼罩的崇山峻岭。其微微眯缝的双眼中,有期待,也有不安。
那小子闯入万灵谷,已近十日。而万灵山,至今不见动静。他究竟是得手了,被困了,还是尚未找到神剑,抑或是出了意外呢……
老者并非旁人,正是妙祁,或者祁散人。
祁散人在万灵山四周的山林间,已接连徘徊了数日,始终不敢轻易现身,今日终于忍耐不住冒了出来。
以他的推测,不管万灵谷内如何风云变幻,也不管无咎是否得手,都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无咎虽然一身的陋习,而每逢大事不含糊。尤其他得到的五把神剑,均未假借外人之力。也就是说,他从一个落魄公子、一个凡俗书生,步步走来,短短数年内,便已成就逆天壮举。倘若没有意外,他这回还将得到第六把神剑。一旦他七剑齐聚,诸多的是是非非或将有个了断。
不过,屡有惊人之举的他,此番能否顺利?而他得手之后,又是否愿意担当大任呢?
唉,那小子惫懒成性啊……
祁散人想到此处,一阵心烦意乱。他伸出右手,便欲占上一卦,却又神色微动,缓缓抬起头来。
一道剑虹由远而近,在山谷上方盘旋片刻,随即从天而降,现出一位老者的身影。只见他大袖飘飘,长眉斜挑,精神健硕,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笑容。
祁散人慌忙起身相迎,举手问候:“太虚老弟……”
太虚落下身形,匆匆走到近前,却又后退两步,诧异道:“老哥哥,何以这般多礼?”
“自从海上一别,甚为想念。何况老弟奔波辛苦,愚兄我理当执礼相迎!”
祁散人摆足了礼数,伸手示意:“且坐下叙话,呵呵!”
老兄弟俩已分开数日,如今再次重逢,好像多了几分异样,却又彼此心照不宣。
太虚挥舞着大袖子,就近找了块石头盘膝而坐,转而冲着远处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那小子独闯万灵谷,不仅要面对凶险绝境,还要对付钟广子等各家高手,看来凶多吉少啊……”话没说完,他手中多了一只蒸鸡,也不谦让,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祁散人微微摇头,笑道:“倘若无咎找到神剑全身而退,却不知楚雄山又该如何?”
太虚忙着吃鸡,没有理会。
祁散人也不介意,自顾说道:“我曾有言在先,只要六把神剑问世,你楚雄山难以置身事外。而你此次返回山门,想必令师兄已有交代。而据我所知……”他稍作沉吟,眼光一闪:“太全师兄境界高远,德仁兼备,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坐视神洲没落而耿耿于怀。所幸你我不甘沉沦,或将力挽狂澜……”
“呸——”
一只蒸鸡,转眼间下了肚子。太虚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抓起衣摆擦着手上的油水,眼光斜睨,嘿嘿乐道:“力挽狂澜?”
他的神态举止,一如既往,而他古怪的笑声中,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老哥哥糊弄傻小子也就罢了,又何必与我见外呢!”
太虚直接点破了祁散人的用意,接着说道:“纵使那小子逆天,还能强过当年的苍起前辈不成。只怕你我白白忙活一场,最终反倒是弄巧成拙而自讨苦吃!”
“这是令兄的见解?”
祁散人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担忧无咎的万灵谷之行,更放不下楚雄山的第七把神剑的下落。而太虚的言外之意,好像他师兄太全改变了念头。倘若真的如此,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水流。
太虚没有吭声,抬眼看向远方。
“唉……”
祁散人叹了一声,善解人意道:“蝼蚁尚且惜命,又何况人乎!令兄明哲保身之举,亦在情理之中!不过……”他稍稍一顿,转而又道:“不过,一味苟且,无非是让你我的后人,世世代代禁锢于囚笼之中!”
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悲凉与无奈。而即使如此,他从来没有提起元会世运之说。有关那场浩劫的猜测,他并不想让太多人人知道。否则传扬出去,徒添恐慌而已。
太虚却好像聋了,还是无动于衷。
“遥想当年,苍起虽然魂飞魄散,却无畏无惧,亦无憾也!至少他亲体力行,至少他敢为人先,至少他以解救苍生为己任……”
祁散人缓了口气,带着焦虑的神情,沉重又道:“如今你我只须稍加助力,或许便能借着无咎之手,来打破结界造福后人,偏偏又私欲作祟而瞻前顾后,以致于功败垂成而遗憾终身。试问,多年的修行何在,满口的仁义道德又何在?”
太虚好像终于受不了连番的质问,抬起手来:“一切未见分晓,老哥哥言之过早……”
“哦,老弟你匆匆而来,总不会为了看风景吧?”
“嗯,此处的风景倒也不错!”
……
白蒙蒙的天光下,三道人影踏剑而行。
接连寻觅了数个时辰,除了遍地的枯草,起伏的谷地,便是无边无际的空旷。远方的山峰虽然隐隐约约,却又如同虚幻而始终遥不可及。
这一刻仿佛穿行在凝滞的光阴里,没有一丝的风,也不见兽灵阴魂。唯有荒凉在伸展,寂静在蔓延。
“此地古怪,两位有无发觉?”
“禁制所致,仿佛原地而行。不必理会,只管寻找灵塔即可……”
“这般盲目,如何找寻?”
“缘法所在,必有端倪……”
行走在万灵塔地界,许是禁制的缘故,好像始终在原地踏步,且四方空旷如旧,难免让人有种茫然无措的恍惚。而妙山与妙闵对话之际,无咎则是独自默默往前。
所谓的缘法,很唬人,从来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碰运气。而缥缈的运气,更加的难以捉摸。想要寻找万灵塔,还须另行斟酌。
无咎缓缓收住去势,冲着远处凝神张望。
“何故不前?”
妙闵好奇问道。
无咎回头一瞥,欲言又止,他稍稍停顿,转而往右行去。
妙闵与妙山不明所以,随后继续寻觅而行,而彼此之间渐渐拉开十数丈,颇有守望相助的架势。
“远近不见异常,莫非各家高手尚未赶来……”
“此处虽然神识无碍,或也百千里一览无余,实则芥子乾坤另有玄机,说不定钟广子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哦……”
“呵呵,正所谓,眼见未必是真……”
无咎听着身后两位长老的对话,不由得咧开嘴角似笑非笑,却又无暇计较,犹自两眼中神色闪烁。
自从踏入万灵塔境界,他便在暗中留意气海中的动静。而那五把神剑并无异常,使他颇为意外。按道理说,神剑同源。只要此处藏有第六把神剑,体内的气机必有呼应。而此处乃是芥子天地,或有不同……
便于此时,前方的空旷中突然冒出几道人影。
那应该是万灵山的筑基弟子,显得颇为慌乱,各自退后,旋即又悄然消失。一切来声无息,去无征兆。
无咎猛然止住身形,看向左右。
妙闵与妙山也是错愕不已,失声道:“不好,有埋伏……”
而这边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人影闪现。
无咎不作迟疑,抽身疾遁。
妙闵与妙山也是久经战阵,应变极快,见势不妙,双双扭头便跑。
与此瞬间,所在的四周突然光芒闪烁。而一座数十丈方圆的阵法即将显威之际,所笼罩的三人却是恰好逃了出去。
不消片刻,两位老者带着几个筑基弟子相继现身。为首的正是万灵山的人仙长老,虞师与庄从。两人看着逃向远方的三道人影,转而又看向那功亏一篑的阵法,彼此换了个眼色,皆有些意外。
“还以为要等上几日,谁料无咎来得如此之快!”
“是啊,阵法尚未布就……”
“不用多想,他必是毁了寂灭峰,这才接踵而至,堪堪躲过一劫!”
“料也无妨,师兄与项成子等人,已在各处设下陷阱,只等他自投罗网。且万灵塔极难寻觅,他此番在劫难逃!”
师兄弟两人说到此处,相互宽慰着相视一笑。随着各自掐动法诀,那占地数十丈的阵法随即消失。不过少顷,几人缓缓隐去了身影……
此时,三人逃跑正忙。
无咎身影闪烁,整个人如同一道清风掠地疾行。妙闵与妙山则是脚踏飞剑,相隔数十丈紧紧跟随。
而铺满野草的谷地,一如之前的空旷静寂。穿行其中,仿佛没有方向,没有变化,没有目的,不由得使人心生忐忑而去意彷徨。
无咎去势正急,猛一踉跄。
妙闵与妙山慌忙跟着停下,诧然不已,才要出声询问,随即又是双双神色一怔。
前方的空地间有光芒闪烁,随之冒出一位老者。
“方丹子?”
“呵呵,公孙无咎……”
第三百八十章 星雨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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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老者,正是紫定山的门主,方丹子。
紫定山,位于有熊国,比邻南陵,与灵霞山算是一对老邻居。两家仙门素有往来,彼此颇为熟悉。
妙闵见方丹子独自一人,稍稍心安。他与妙山举手致意,算是熟人见面打个招呼。
数十丈外的方丹子显得极为和气,拱手还礼,而眼光却是看着无咎,出声说道:“我与妙祁素有交情,怎奈他突生变故而下落不明,再加上我常年闭关不出,使得紫定山与灵霞也少了来往。尤为甚者,偶尔还会有弟子相争,或殃及凡俗,致使当年的公孙公子也是深受其害啊。唉……”
神洲仙门早有传闻,无咎是个叛出仙门的弟子。而这位紫定山的门主,却好像熟知无咎的前世今生。他话到此处,发出一声轻叹,接着又道:“紫全,你曾与他有过交集。此子代管仙门事务的数十年间,与几位师弟胡作非为,并肆意插手凡俗恩怨,已被我赶回紫定山,另行接受惩处。而他若是冒犯了道友,还请送我几分薄面……”
无咎脚踏剑芒悬空而立,脸上波澜不惊。而他背在身后的大袖中,隐隐的黑色剑光吞吐不定。
记得祁散人亦曾说过,他与方丹子的交情不错。而两个老头的交情,与自己无关。若非紫定山的弟子为非作歹,自己又怎会遭到灭门之祸。不过,那老头虽然修为不弱,却并未趁机发难,反倒是刻意示好。他要干什么?
“实不相瞒,各家高手先到一步,处处设防,只为等你三人的到来。”
方丹子伸手示意,继续分说:“而的我身后,便有一座阵法!”
无咎的眼光掠向四方,眉梢微微耸动。
神识之中,远近根本没有阵法的丝毫迹象。由此可见,万灵山早有蓄谋。所埋下的陷阱不仅凶险,且极难提防。
方丹子却是露出笑容,说道:“难得妙祁老友后继有人,我又怎会与他的弟子为敌呢!今日我便网开一面,换你来日放过紫定山,以及我的徒子徒孙,不知你意下如何呀?”他好像已料定了无咎不会拒绝,点了点头又道:“至于你能否找到万灵塔的神剑,并摆脱各家高手的追杀,恕我爱莫能助,且求天缘造化!”
真是好买卖!
方丹子终于说出实话,他的用意很简单。他不愿得罪一个难以限量的仙道高手,也不愿得罪各家仙门。却不妨他背地里偷偷卖个人情,既化解了当年紫全等人结下的恩怨,又换来了紫定山的数百年安定,可谓里外双赢而稳赚不赔!
一句话,有人的地方,不是世故,就是套路!
“此间阵法,无非借禁制地利而设,虽难察觉,却也并非无懈可击。我还是称呼你无咎吧,好自为之!”
无咎尚在琢磨着方丹子的暗示,对方已然凭空消失。他回头看向妙闵与妙山,两位长老同样在若有所思。
“芥子天地,咫尺迥异……”
“借此布阵隐身,当事半功倍……”
“或神识错觉,以致于失察……”
“先行查探,必有端倪……
妙闵与妙山不愧为成名已久的人仙高手,三言两语便已道出了方丹子话语中的玄机。
无咎不再耽搁,转身而去,大袖轻甩,十余把飞剑游鱼般接踵闪现。
眨眼之间,远近四方均有剑光游弋。
妙闵与妙山趁势追了过去,而看着那一把把品相不俗的飞剑又是眼馋,又是错愕不已。
不过,两位长老若是知晓某人的身上还藏着上千把飞剑,不知又该如何作想!
无咎只管寻觅而行,并时不时抬手指点。几道剑光在左右盘旋,几道剑光则是冲向前方。而他有了飞剑开路,反倒是不紧不慢,仿如在旷野间漫步,唯有两眼中精芒闪动。
妙闵与妙山也是不敢大意,各自神色戒备。
正如方丹子的告诫,万灵塔境内早已布下陷阱,并暗藏着数十高手,说不定此时便有人在暗中盯着。看似寂静而又空旷的所在,实则步步杀机。
须臾,数百丈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尚在飞行的剑光猛地弹了回来,随即有阵法光芒轰然闪烁。
无咎好像是早有预料,看都不看,抬手急招,返身而退。而他与妙闵、妙山尚未转向离去,又是接连几声闷响。
此处禁制重重,咫尺之隔天地迥异,神识或有错觉,却躲不过飞剑的试探。果不其然,隐藏的阵法只要被飞剑稍加触及,即刻反噬开启并显现出来。不过,所遇到的阵法竟不止一处。
无咎与妙闵、妙山愣在原地,大为惊愕。
只见数百丈方圆内,竟前后左右布下了四座阵法,占地十余丈,或二三十丈不等,皆威势森然且杀机腾腾。而适才幸亏飞剑探路,一行三人恰好穿行于阵法的缝隙之中。若非不然,难免掉进陷阱而陷入重围。而与之瞬间,四位老者带着几个筑基修士冒出来。
“无咎,还我岳华山典藏……”
“无咎,你毁我剑冢……”
那是岳华山的项成子与他的两位师弟,以及黄元山的万道子。都是真正的冤家仇敌,联手在此布阵,不料功败垂成,干脆一拥而上。而直至此时,两人依然不愿提起丢失的神剑。既为难言之隐,如今只能以借口发泄怒火。
“项成子,万道子,你二人身为仙门之主,德高望重,岂能以多欺少呢……”
无咎面对神洲仙门,很难理直气壮,谁让他四处劫掠呢,仙门鬼见愁的名头来之不易。他收起身边盘旋的飞剑,依然心里发虚,嘴上敷衍,便要伺机脱身,不料猛一回头,却见妙闵与妙山的背影正在逃窜。他顿时大叫:“两位不仗义……”
灵霞山的两位长老,很懂得趋吉避祸的道理,见机不对,掉头就跑。
而无咎叫声未落,跑得更快。
他身形一闪,便已蹿出去数百丈。谁料他刚刚蹿出阵法之间的缝隙,早有防备的项成子带人已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二话不说,几道剑光呼啸而至。
“轰——”
百忙之中,无咎扯出魔剑招架。而四位人仙高手的合力一击,非同小可。轰鸣声中,强横的威势便如一堵厚重的墙壁碾压而来。他吃撑不住,顿时倒飞了十余丈,又踉跄几步堪堪落地,犹自劲风扑面而大袖衣摆猎猎作响。
项成子等人却是环绕四周摆开阵势,显然是志在必得。而逃走的妙闵与妙山,根本无人问津。
“有本事单打独斗,瞧瞧我怕过谁……”
无咎缓了口气,挺起胸膛,抬起手中的魔剑往前一指,撇嘴又道:“项成子,枉你也是人仙**层的高手,却只懂得以多欺少,信不信我让你威名扫地……”
他被四位人仙高手与几位筑基弟子困在当间,身后便是阵法,想要脱身而去,唯有冲破阻拦。而他愈是身陷绝境,愈是嚣张,话里话外,将项成子嘲讽的一无是处。
那可是仙门至尊,威震岳华山以及北陵海的人物。
项成子见到无咎落败被困,暗暗松了口气,却见对方恶意挑衅,他不由得老脸一沉:“小子放肆!你不过机缘巧合罢了,岂敢目空一切。老夫不妨给你一个教训,也好让你明白仙道无涯!诸位莫要插手……”
他真的怒了!
放眼神洲仙门,也没人敢在他项成子的面前叫嚣。而偏偏那个抢了他的典藏,偷了他的神剑的小子,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今日若是不能还以颜色,只怕岳华山的列祖列宗也不答应。况且那小子除了逃命的本事厉害,所施展的神剑倒也寻常。
万道子不便阻拦,往后退去。在场的众人也纷纷躲避,以便敌我双方对决。
在众人看来,那个无咎虽然狂妄,且无法无天,终究还是一个后起的小辈。如今有高人出手予以教训,也算是整饬不良而重塑规矩。党当为正义之举,且拭目以待。
项成子不再啰嗦,大袖挥舞扬手一抛。
一道银光倏然而出,随即悬在十余丈的半空中“呜呜”旋转。
无咎终于激怒了项成子,并让对方与自己单打独斗,禁不住精神一振,缓缓举起右手的魔剑。三尺长的黑色剑芒,瞬间暴涨三丈。自从遭到项成子接连追杀以来,还没有与对方真正的对阵较量。而他才要应战,又不禁瞪大双眼。
对垒厮杀,应该比刀比剑。
而项成子却祭出一个鸡卵大小的圆珠子,透着银色,还会旋转,什么东西?
“砰——”
无咎昂着脸,正自好奇。
而那“呜呜”声稍稍一顿,顿作风声呼号。随即一声闷响,圆珠突然炸开。万千细小如针的银芒漫天而降,霎时已如疾风骤雨般袭来。
无咎吓了一跳,便想躲避。
早知道项成子的神通如此强大,便该找万道子下手。而如今自讨苦吃,后悔晚矣。凶猛凌厉的杀气势不可挡,根本无从躲避。
无咎心头一横,挥剑怒劈。
三丈魔剑掀起一道黑色的风暴,随即又紫、红光芒闪烁。三剑合一的刹那,轰然炸开万千星芒。每一道星芒,都是一道利剑;每一道利剑,都蕴含着魔剑、狼剑、火剑之威。万千威力骤然爆发,必然有番大动静。
“轰、轰、轰——”
犹如闪电齐发,声声霹雳同时炸响,瞬即又化作阵阵狂澜,直奔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项成子施法之后,只等着某人的忙乱败退。殊料铺天盖地的星芒犹如惊涛骇浪般难以抵挡,他惨哼一声凌空倒飞,直至数十丈外,方才踉跄着落地,已是脸色苍白,护体灵力崩溃,即使一尘不染的长衫也多了几个破口。
万道子等人犹在远处旁观,余威所致,纷纷再次退后躲避,而亲眼目睹的情形已是让在场的高手脸色大变。
只见项成子胸口起伏,极为狼狈。他抬手召回变成变成原状的珠子,难以置信道:“我的本命剑珠,从未落败……”
漫天星芒散尽,一道人影傲然而立。
“原来是剑珠,威力够强,奈何遇上我,唯有落败一途!”
其实天水镇上官家的上官义便修炼剑珠,怎奈某人并不知晓其中的深浅。而他只要占了便宜,随即变得骄狂而又高深莫测。
项成子抬起头来,苦涩道:“我并非败于你手,而是九星神剑。不知你方才的神通有何玄妙,能否赐教……”
无咎的魔剑已回归原状落在手上,被他“唰”的劈出一道剑风。他看向神色郁郁且又狼狈不堪的项成子,双眉一展:“不服再战,只可惜你并非我的对手。至于我方才的神通,大大的有名……”他脑袋一歪,沉声吟道:“小桥笙歌,一叶扁舟出明月;元夕水暖,星雨落花罩寒烟。嗯,此式神通,便是星雨落花!”
无咎还想胡扯几句,却又两眼一眨微微愕然……
第三百八十一章 灵塔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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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成子仍在若有所思,或许“星雨落花”让他困惑。他不知道某人说的是有熊都城西泠湖正月十五的夜景,只当是神通玄妙而又寓意不凡。
便于此时,已跑得没影的妙闵与妙山突然从远处冒了出来,只是两位的身后,还跟着几位人仙的高手,想必是遇到了阻截。而更远的地方,再次多出一群隐约的人影。浅而易见,两位灵霞山长老的莽撞,终于惊动了各家的高手,并不断招来追杀围剿。
“无咎莫要得意,且与老夫切磋一二……”
无咎愕然之际,扭头看去。竟是百多丈外的万道子在出声挑战,南族、司方等人趁机逼近。他哼了声,才要答话,却眼角抽搐,猛地闪身疾遁。与此刹那,原先所在的四周,轰然炸碎十余块玉符,随之禁制重重杀机森严。
“啊呸,老儿无耻!”
无咎闪遁数百丈,堪堪躲过偷袭,却已无暇计较,冲着万道子啐了一口转身就跑。
而妙闵与妙山已冲了过来,其中的妙闵在匆忙之中不忘分说:“不告而别,实有苦衷。同为神洲的道友,不便造下杀孽,否则遗祸仙门,恩恩怨怨无穷尽也……”
行事不论对错,总能找出个说法,且心安理得境念畅通,最终又让人无可辩驳!这种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嘴脸,谁说不是一种修为呢!路漫漫兮其修远,看来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无咎踏着剑芒掠地疾行,同时祭出几把飞剑开路。对于去而复返的两位长老,则是不加理会。而他唯恐莽撞跌入陷阱,一时不敢轻易施展遁法。项成子、万道子与赶来的几位高手聚在一起,随后紧追不舍。
一度荒芜枯寂的空旷中,因为这场追逐而终于热闹起来。
须臾,开路的飞剑受阻。阵法闪烁,随之现出两人,正是古剑山的长老,权文重与申比。
无咎二话不说,即刻转向。
在找到万灵塔之前,绝不能恋战。否则陷入重围,恰好中了万灵山的诡计。
而不过片刻,前方又是轰鸣作响。当虞师与庄从再次现身,随即舍弃阵法扑了上来。既然陷阱埋伏没有了用处,干脆来一场围猎。而猎物没有别人,正是那落荒而逃的一小两老。
无咎一边疾行,一边四下张望。
前方以及左右,还是空荡荡如旧,却多了未知的变数,以及难以预测的杀机。
身后的十几丈外,则是妙闵与妙山。再去数百丈,一群高手气势汹汹。
而直至此时,依然不见万灵塔的动静。倘若这般无休无止,与笼子里转圈子没有两样,最终不免精疲力竭,注定陷入重围遭到群殴啊!一旦面对数十高手,其中还不乏项成子、钟道子等老家伙,即使“星雨落花”厉害,只怕也难逃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时候身不由己,又该如何找寻神剑……
无咎正在暗暗焦急,前方的数百丈外又是阵法轰鸣。去路受阻,改道而行。而他刚刚往左,百余丈外再次现出一座阵法;继而往右,十几道人影凭空闪现。他正待强行冲过去,却又神色一动,随即原路返回,正好与两位同伴迎头相遇。他不作迟疑,急声示意:“随我杀回去——”
妙闵与妙山只顾着匆匆跑路,却不料前方左右接连受阻,两人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后有追兵啊,如何杀回去?
而便在两位长老忙乱之际,四周突然光芒闪烁。
一座占地百余丈的庞大阵法霍然而出,随即远处冒出了钟广子等人的身影:“无咎,我看你往哪里逃——”
无咎被迫返回,便想着趁乱杀出一条生路。谁料两位长老竟然不听招呼,双双原地打转。他才要独自闯过去,却为时已晚。眨眼之间,突如其来的阵法威势已成。他身形一顿,恼怒吼道:“可恶,你二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也不怪他恼怒发作,他最怕的就是阵法。
那种身陷囹吾而天地不灵的绝望,简直让人无所适从。如今遭遇的阵法竟然如此庞大,再有高手法力加持,其威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或许可以避免,却因两位同伴的缘故,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栽入陷阱之中。
妙山颇为尴尬,低头不语。
而妙闵却是辩解道:“有心算无备,防不胜防啊!”
他见无咎瞪眼,忙又摆手:“年轻人呀,就是心浮气躁,非常时刻,切忌莽撞……”
与此同时,阵法外传来话语声。
“多谢诸位的相助……”
“钟兄先是布下疑兵之阵,使得贼人真假难辨,后又巧计连环,逼得贼人自投罗网,妙哉……”
透过阵法,可以看到一群人影聚集。神色得意的是钟广子,出声奉承的是万道子等人。即使随后现身的方丹子,也在举手道贺。
无咎情急无奈,暗暗叫苦。
面对一群人老成精的家伙,想不中计都难。何况那真真假假的套路,直叫人欲罢不能。如今想来,只怕祁散人与太虚也被算计在内。所谓的调虎离山,趁虚而入,实际不过是步步上钩,只待醒悟后悔已晚!
只见钟广子面向阵法,抬手一指:“此乃我耗时多年打造的阵法,名为万灵大阵,即使地仙的高手现身其中,亦将十死无生而在劫难逃。诸位,随我加持阵法收网擒贼!”
众人响应,法诀纷飞。
原本尚能察觉外边动静的阵法,突然云遮雾掩盖。与之瞬间,四方茫茫,狼嚎虎吼此起彼伏,狂乱的杀机一触即发。
无咎则是暗暗咬牙,翻手拿出了一块玉牌。昆玉盘的威力寻常,却已是他最后的倚仗。
妙闵惊慌难耐,大呼小叫:“破阵,强行破阵……”
妙山连连摇头,伸手阻止:“且不提阵法之威,即使那数十高手已难对付。此时破阵,无异于寻死!”
“那又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除非求饶,或许钟广子念在同道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这……”
妙闵与妙山慌乱之际,不由得看向无咎,谁料对方并非在意他二人的话语,而是盯着一个方向默默出神。两人察觉有异,急忙扭头。
翻腾的云雾从四面八方倏然逼近,无数的凶猛野兽汹涌而来。而不知是阵法的触动,还是兽灵阴魂的呼唤,只见那沸腾的杀机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继而一座虚幻闪动的白色玉塔霍然呈现,并在旋转之中愈来愈大、愈来愈高,随即拔地而起。
“喀——”
那飞快旋转的玉塔,瞧不清形状,而它突然冒出来的瞬间,便已蹿起百丈之高,犹如一道擎天的利剑,竟直接撕裂了坚固的阵法。莫名的威势所致,竟然使得尚在翻腾的云雾以及数以万千的兽灵阴魂顿然退却。而愈发高大的玉塔,犹在往上猛蹿,两百丈、三百丈,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万灵塔——”
妙闵惊呼了一声,转身扑了过去。
妙山不甘落后,随后急追。而他动身之际,不由得回头一瞥。某人犹自愣在原地,好像沉浸在凝思中难以自拔。他无暇多顾,继续往前,却见那玉塔已达数百丈之巨,飞快盘旋的塔身便如一座大山般倾轧而来。他想要躲避,神识中似有万灵呼号,还有一道门户轰然而至……
“喀喇”
又是一声撕裂的动静传来,仿如天地间的呻吟而令人神魂战栗。
无咎终于惊醒过来,便要追赶妙闵与妙山。而那两位长老已不见了踪影,随即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轰——”
那巨塔终于捅破了最后的禁锢,顿然一声惊雷炸响。百丈阵法崩溃殆尽,狂暴的威势横扫四方。
无咎难以躲避,凌空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数十位高手尚在全力以赴催动阵法。谁料那专门打造的坚固阵法突然摇晃,一时之间难以把持。
钟广子神情一僵,禁不住顿足恨道:“哎呀,千般斟酌、万般算计,却偏偏忘了万灵塔的神出鬼没……”
众人面面相觑,皆难以置信。
而钟广子或许百密一疏,却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开启阵法的时候,竟将极难找寻的万灵塔罩在其中呢。而他恍然之际,忙又大喊:“退后——”
与之瞬间,巨响轰鸣。
各家高手顿作鸟兽散,唯恐遭遇池鱼之殃。而众人一口气跑出去十余里,这才堪堪逃过了狂飙横流。阵法崩溃的威力,着实非同小可。却见一座巨大的白色塔影冲天而去,瞬间消失无踪。还有人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情形极为的狼狈。
钟广子在人群中回首张望,脸色发黑而神情郁闷。
几个月以来,可谓用尽了一切手段。而眼看着那个身携五把神剑的无咎就要束手就擒,殊料节外生枝而功亏一篑。如今被他窜入万灵塔,只怕那把传说中的镇山神剑也是难以幸免。
唉,运数从来天注定,费尽心机一场空啊!
钟广子尚自唉声叹气,却突然看清那道跌落的人影。他顿时精神抖擞,抬手一指:“无咎,那小子未能逃入塔中,抓住他……”
第三百八十二章 寻觅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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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重重摔在地上,惨哼了声,又翻滚两圈,这才挣扎爬起。其护体灵力已然崩溃,黑色长衫也被劲风撕裂了几个口子。
他却浑然不顾,只管冲着那消失的塔影望去,狼狈的神情中,同样是郁闷不已。
自从他踏入万灵境之后,便始终留意着气海中的动静。
强闯万灵谷,不是为了拼杀,也不是为了历险,而是要找寻九星神剑。而依着先前的切身体会,七剑同出一源,若是此处藏有另外一把神剑,必有气机牵连。那诡异莫测的万灵塔,或将因此而现出踪迹。
于是他在寻觅之中,处处留意。
当遭遇钟广子的阻截,并非无隙可乘。而他的气海之中,尚在盘旋的五把神剑突然光芒闪动。那异常的情景,分明就是九星神剑牵引的征兆。他急忙返回,便要就此寻去,谁料那一丝微弱的气机,却又变得若有若无。他一反常态怒骂两位长老,无非想要借机凝神查找,恰于隐隐约约之际,终于坠入阵法之中。
果不其然,白色巨塔随后冒了出来。
而神剑的气机,并未因此变得清晰。所谓的万灵塔中,究竟有没有藏着神剑?
便在他一边猜测迟疑,一边想着脱身之法的时候,巨塔竟然冲破阵法而去,并带走了妙闵与妙山两位长老。而随着巨塔的消失,那熟悉的气机亦随之远去。
万灵塔就在眼前,却因短暂的迟疑而白白错失了良机。唉,命运弄人啊……
无咎慢慢直起腰身,尚未来得及缓口气,数十道剑光呼啸而来,钟广子与万道子等人更是一马当先。他却无心应战,崩溃的护体灵力恢复如旧,随即双脚离地虚踏几步,转而直奔着巨塔消失的方向疾遁而去。
众人的攻势落空,一窝蜂随后追去。
钟广子、万道子等在场的人仙高手不甘示弱,更是纷纷施展遁法而各显其能。
无咎疾遁数十里,便停下来东张西望,再疾驰而去,接着又就地盘旋。其好像是迷失了路径,实则在找寻万灵塔的去向。神识之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机,并未随着万灵塔的消失而荡然无存,反倒是隐隐约约、若即若离,偏偏又一时看不见摸不着。而倘若放弃,只怕再难寻觅,唯有紧追不舍,期待着意外再次出现。
不过,在结界内施展遁法,存在着颇多的禁忌,远远没有往常的神异。况且为了找寻万灵塔的踪迹,不便一味的远逃。如此这般,他的去势渐渐慢了下来。
“站住,你逃不掉……”
“据说你神通惊人,不妨与老夫较量一番……”
钟广子等十余位人仙高手追到了数百丈外,很是气势汹汹。
无咎头也不回,转身远去。而不消片刻,他再次放缓了去势。当众人转眼及至,他被迫匆匆躲开。
此情此景,分明就是生死的追逐,而忙乱之中,又像是捉迷藏。
钟广子等人倒也简单,只管追赶前方的那个彷徨不定的孤单人影。有的放矢,齐心合力,更像是场围猎,越追越精神。
而无咎不仅要躲避追杀,还要在围追堵截中找寻万灵塔的下落。奈何万灵塔行踪诡异,只有一丝飘忽的气机在空旷中来回游荡,却时而往前,时而往后,时而又左右摇摆,仿若一种刻意的挑逗而使人欲罢不能。
几个时辰过后,一道道人影犹在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无咎稍显疲惫,不再施展遁法,而是脚踏剑芒,继续着寻觅与周旋。
众人也是改为御剑,依然不弃不离。
这好像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追逐,没有人中途放弃。于是不管前后,皆行有余力,应付不虞之外,或许也在等待着最后的对决。
无咎的去势正急,突然转身迂回,而不过瞬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慢慢停了下来。那一丝飘忽的气机,突然不再东游西荡,好像就在不远处的前方,仿佛已能清晰感受它的存在。而神识之中,还是一片虚无茫然。
众人正要实施堵截,却见那道衣衫破烂的人影不再逃跑,慌忙跟着停下,并不忘在百余丈外摆开阵势。
“呵呵,怎么不逃了?是不是知道劫数已定,想要求饶?”
钟广子越众而出,面带冷笑。他与左右颔首示意,转而手扶长须面向前方:“浪子回头,犹未晚矣!无咎,还不跪地求饶更待何时!”
在场的各家高手,深以为然。
在万灵谷中连番追逐至今,无不身心疲倦,却胜在人多势众,输赢毫无悬念。那个无咎若是执迷不悟,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
人群中的项成子依然神色郁闷,自言自语道:“他离开九星神剑,什么都不是……”
万道子点了点头,沉声道:“一个祸害各家仙门的无良之徒,与禽兽何异!”
方丹子跟着附和:“无咎啊,于情于理,你都错了,若肯降服,倒不失为明智之举!”
“小贼毁我苍龙谷,杀我弟子无数……”
“他强闯岳华山,奇耻大辱……”
“毁我剑冢,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位稍安勿躁,我今日定要为神洲仙门讨还公道!”
在场的各家高手七嘴八舌,群情激奋。
神洲仙门原本相安无事,却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子给搅得天翻地覆。从北陵海,到南冥海,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一片狼藉。如今终于将那个罪魁祸首围在此处,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啊!
无咎依然在原地东张西望,疲惫的神情中透着苦涩。
神识之中,那一丝飘忽的气机渐趋稳定。万灵塔或许就在近前,说不定随时都将显现出来。而钟广子等人却是步步紧逼,犹如群狼环伺而虎视眈眈。如今的他是走不得、逃不脱,可谓进退两难而又无可奈何。
钟广子抬手止住众人,凛然又道:“无咎,生死一念,速速决断!”
无咎循声看去,耸耸肩头:“诸位看着办吧……”
面对各家的声讨,以及问罪,即使他能言善辩,此时也难免理屈词穷。更何况人证物证确凿,根本不容抵赖或是否认。只是他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惹恼了钟广子。只见那位万灵山的门主脸色一沉,叱道:“好一个无咎,妄为其名……”
“老东西,你给我闭嘴!”
无咎接连遭到叱骂,又在威逼之下处境莫测,本来就一肚子不痛快,只能耐着性子装聋作哑,谁料适得其反,他顿时不乐意了,随即扯开嗓门大吼一声。而不等钟广子发作,他干脆迎面走了过去,并挽着袖子抬手指点,继续嚷嚷道:“不管我干了何等勾当,我又不是不认账,与我名讳何干,岂有此理!”
钟广子没想到被一个年轻人训斥,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被骂作“老东西”。他微微诧异,勃然大怒:“小子,你家长辈为你起名无咎,你却恶贯满盈而不知悔悟。正所谓过而不改,斯为过也。你欺师灭祖,枉为人子……”
“你放屁!”
无咎张口骂了回去,接着叱道:“我爹娘给我起名,另有寓意:无咎者,善补过也。又曰,有过改之,无则加勉。我方才已任凭发落,而你老儿竟敢辱没我的家人。哼,真当我好欺负不是!”
他抬手扯出一道黑色的剑芒,旋即双眉倒竖,寒声又道:“我念及神洲仙门同出一脉,不忍自相残杀。而如今诸位变本加厉,就莫要怪我手下无情。急着投胎轮回的,尽管放马过来——”
万灵塔就在眼前,却又无迹可寻。他索性豁出去,只管将数年来的委屈与怒火一并发作出来。
我容易吗?
为了一把魔剑,致使家破人亡,又屡遭追杀,九死一生啊!随后误入古剑山的苍龙谷,被迫四处逃窜,若非意外得到狼剑,说不定早已横尸当场;而火剑乃是祁散人所赠,依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至于坤剑与乾剑,均为祁散人的背后指使。而他要解救天下苍生,却要我来背负骂名。如今又被困在此处,进退不得。罢了,且拼个痛快!
“你……你如此猖狂!”
“猖狂又怎样,手下见真章!”
此时的无咎,不仅猖狂,而且霸道蛮横,浑身上下更是透着邪狂的杀气。一路艰难走到今日,他并不想成为真正的恶人。而情急无奈,已不容他有所选择。
钟广子老脸发黑,胡须颤抖,再不多说,抓出一块玉佩狠狠捏碎。
在场的众人不甘落后,禁制、符箓、剑光纷纷出手。
而无咎一旦疯狂,便要疯狂到底。
钟广子捏碎玉佩的瞬间,突然有无形的杀气逼到近前。他蓦然一惊,抽身暴退。
而那无形的剑气竟然异常的凶狠,根本不容躲避。“喀喇”闷响,护体灵力崩碎。紧接着一道厚重而又凌厉的杀气直透脏腑,他惨哼一声倒飞出去。
以钟广子的修为,即使放眼神洲仙门,那也堪称顶尖的存在,少有人可以轻易战而胜之。而眼下他不仅败了,还败得挺惨。原因只有一个,轻敌。
他正自满腔的怒火,只想着施展致命一击,谁料那个无咎尚在百丈之外,抢先一步发动偷袭。
一个势单力孤的年轻人,面对众多高手,想要逃跑都来不及,他竟然还敢偷袭?尤其他虚张声势的恶意挑衅,无非只是为了掩盖龌蹉的行径。最为可恨的是,他竟然得逞了!
或许自己轻敌,难道不是对手太卑鄙?
钟广子重重摔在地上,衣衫破碎,腰腹之间鲜血直流。所幸护体灵力挡住了那道剑光的**成威力,脏腑虽然遭创,却不致命。他挣扎坐起,只觉得疼痛难耐,咬牙切齿道:“你偷袭,卑鄙……”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万灵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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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瞬间,无咎已凌空蹿起。
他在击伤了钟广子的瞬间,并未逃跑,而是恶狠狠扑向众人,并顺势劈出手中的魔剑。一道数丈的黑色剑光横扫而去,继而一道紫色的剑光紧随其后,接着一道烈焰滚滚,再又一道青色的龙影呼啸而出。
“轰、轰、轰——”
那炸开的玉佩尚未显威,便被接踵而至的剑光碾碎、吞没。紧接着双方攻势相撞,顿然法力轰鸣。
无咎人在半空,双臂挥舞,剑光闪烁,威风凛凛。而不待他借机逞强,反噬的法力狂卷逆袭。十余位人仙高手的合力一击,威势非同小可。他把持不住,往后倒飞。
恰于此时,危机骤降。
一块玉符悄然逼到近前,随后还有一个珠子在滴溜溜旋转不停。
无咎的人往后飞,两眼中寒光闪闪。他挥臂抛出魔剑,随即又抬手往前一指。
万道子趁乱祭出玉符,眼看得手。一道黄色的剑芒,在毫无征兆下突如其来。他大吃一惊,匆忙应变。而那黄色的剑芒霎时消失,神识之中无从找寻。他心知不妙,抽身后退。谁料后背猛遭重击,“砰”的一声护体灵力碎裂。他张口喷出一道污血,随即踉跄扑倒在地。而他倒地之际,不忘掐动法诀,暗暗恨道:“小贼,果然卑鄙……”
与之刹那,玉符与剑珠相继炸开。
只见无数符文闪烁,片片禁制肆虐而去。继而万千剑芒迸溅,狂怒的杀机咆哮如潮。
万道子与项成子双双祭出杀招,使得在场的众人斗志大盛,于是各自再次发动攻势,一时之间剑光纷飞。
无咎尚未落地,铺天盖地的禁制、剑芒以及狂乱的剑光已汹涌而至。他不作迟疑,抬手凌空一点。与之瞬间,尚在凌空盘旋的四道剑光与隐形的坤剑瞬间合为一体,瞬间炸开万千星芒逆袭而去。
“轰、轰、轰——”
十几位人仙高手的法力与九星神剑的对撞,硬碰硬的较量。便好像天河倒灌,怒涛万里;又似惊雷骤降,毁天灭地。只见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剑光崩溃,法力炸开,威势横卷,狂暴的杀机势不可挡。
在场的众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躲避。
万道子原本受创,又雪上加霜,他尚未缓口气,便已被强劲的威势掀飞在地。他翻滚着艰难爬起,恰见项成子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颗光芒黯淡的圆珠,脸上呈现出落寞的神情。
两人眼光一碰,皆苦涩无语。
本以为强攻之中有偷袭,混战之中藏杀招,而结果还是功亏一篑,又怎能不让人沮丧呢!
而之前的那小子,不过使出了三剑合一的“星雨落花”,便可以轻易击败任何一位人仙高手。如今他五剑合一,更加的惊世骇俗。也幸亏他无暇兼顾,否则他痛下杀招,谁人可以幸免……
钟广子被虞师、庄从架着臂膀退出了数十丈,四周依然狂风呼啸而余威惊人。
他早已封住腰腹的剑伤,并吞服了丹药,犹自不肯作罢,猛地挣脱两位师弟的搀扶,喘着粗气道:“方才的神通,莫非来自于九星神剑?那卑鄙小贼,何德何能……”他看向前方,两眼中怒气一闪:“他寡不敌众,诸位切莫懈怠!”
九星神剑,仅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使各家仙门的门主,也无缘窥其真容。更莫说五剑合一,并从中悟出如此强大的神通。
十余位人仙高手或坐或立,各自情形狼狈,听得钟广子示意,忙又循声看去
漫天的星雨,业已散尽;肆虐的余威,依然凌乱不绝。
只见弥漫的烟尘之中,一道人影“扑通”摔在地上。五道剑光,随其翻卷盘旋。他好像听到了钟广子的话语,抬手一抓,五道剑光合为一把三尺多长的黑剑,借势撑起身子,摇摇晃晃道:“是何神通?给我听好了……”
正如钟广子所说,某人寡不敌众。
无咎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余位高手。五剑合一固然神奇,奈何他刚刚领悟而难以施展出真正的威力。况且硬碰硬的较量,最终比拼的还是修为。便在众人退却之际,他也被反噬的法力横扫出去,虽然并无大碍,却已心浮气躁。而此时此刻,他依然毫不示弱。
“昨夜风卷旌旗,今日马踏飞雪,一剑斩碎天穹,且看星雨落花!”
无咎胡诌了几句,倒也煞有其事,豪放之情溢于言表,随即又双脚岔开,站稳身形,脑袋往后一甩,仰天冷笑:“嘿,我是小贼,我暗中偷袭,我卑鄙无耻,我罪不可赦……?”他挥臂举剑,往前一指:“啊呸!尔等道德君子、名门高人,在本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道貌岸然之辈。从来正邪不两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破衣烂衫,情形不堪,却昂首傲立,神态张狂。一旦他豁出去了,他就成了蛮横霸道、无法无天的仙门鬼见愁。而话音刚落,身后旋风乍起。他急忙回头,整个人已被旋风吞没。
钟广子犹自捂着腰腹的剑伤,两眼中透着深沉。
百多丈外的那个小子,是在拼命强撑,装模作样,还是行有余力,并留有后手?而看他有恃无恐的模样,着实让人难辨深浅。不过,方才他的五剑合一,或是所谓的“星雨落花”,已足够强大,却在对阵之中处于劣势。倘若众人继续联手,或许他将原形毕露!
谁料便于此际,一座白色的塔影突如其来,却又在旋转的狂风中倏然远去,不过眨眼之间已消失无踪。而更为让人意外的是,那小子首当其冲,竟借机遁入塔中……
钟广子瞠目错愕,急忙挥手:“万灵塔,快追——”
而他动身之际,牵动剑伤,脚下踉跄,被左右的虞师、庄从伸手拦住。他才要发作,却听身后有人出声。
“钟兄,稍安勿躁!”
众人纷纷凑到一起,方丹子从中缓步而出。
钟广子喘了口粗气,急道:“方兄,那小子已窜入万灵塔,何不追赶……”
方丹子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项成子与万道子,转而手扶长须,含笑摇头:“钟兄素来机智沉稳,眼下缘何方寸大乱?”他不等钟广子应声,摆了摆手又道:“且听我一言……”
“请讲!”
“无咎的修为,不过人仙六层。而他有神剑相助,便是比起地仙高手也是不遑多让啊!试问,你我谁是他的对手?”
“你我人多势众,还有筑基弟子……”
“他早已料到此节,故而先后挫败项兄、万兄以及钟兄。正所谓挫敌锋锐,分而克之,此乃凡俗兵法之要,他算是深谙其中三味啊!”
“哦,你是说……”
“在场的人仙六层以上的高手,只有你我四人,若再僵持下去,必有死伤啊!”
方丹子言简意赅,以他的话说来,在场的十几位高手,只有四位门主的修为可以比肩无咎。而如今四位门主被打伤了三个,再不复之前的强势。他担忧接下来的混战之中,没人挡得住无咎的疯狂。而一旦他大开杀戒,只怕再也难以收场。
钟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连遭挫败,如今又伤势不轻,他急于挽回颜面,忙道:“依你之见……”
方丹子转身看向众人,不慌不忙道:“据悉,神剑入体,法力失控,稍有不慎,便将爆体而亡。故而,即便无咎找到了万灵塔中的那把神剑,他也必受其制,而一时难以自我。彼时彼刻,或许正是你我围攻的大好良机!”
“嗯,此计可行!”
钟广子深以为然,冲着两位师弟吩咐道:“虞师,庄从,传令筑基弟子四处布阵……”
万道子却是摇了摇头,沉吟道:“我记得那小子神剑入体之后,极为的疯狂强悍!”
古剑山的权文重与申比附和道:“正是如此,切莫弄巧成拙!”
“哦,最终又如何?”
“他固然强悍,却不得不落荒而逃……”
“他之所以逃命,因为他外强中干。而此处乃是结界,他又能逃往何处呢?”
方丹子张口打消了众人的疑虑,笑着又道:“呵呵,你我尽管歇息守候,养精蓄锐,只等那小子现身便是!”言罢,他径自走到一旁盘膝而坐。
钟广子也是苦无良策,与诸位高手纷纷就地歇息……
……
提起运气,总是叫人心怀忌惮。而有的时候,它又从天而降,让人猝不及防,挡都挡不住。
正如这诡异莫测的万灵塔,寻它千百遍,偏偏找不见,突然出现的时候,又眼睁睁看着它溜走。而当你不再理会它的存在,它却再次跳了出来,还没看清它的模样,便被裹入旋风,然后稀里糊涂到了此处。
无咎看着落脚之地,又抬起头来前后张望。
所在的地方,是个高达数丈的门洞,白玉光滑,看不到雕琢的痕迹,好似浑然天成,透着森森的荧光,并散发着幽冷的寒意。来时的洞门外,钟广子等人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层白色光芒急剧旋转,还有隐隐的风声在呼啸不绝。透过门洞往里,则是白雾弥漫,神识迷蒙,两三丈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当置身此处的瞬间,一直所寻觅的熟悉气机,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便是万灵塔,妙闵与妙山去了哪里……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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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缓步穿过门洞。
白色的雾气,扑面而来,又随着护体灵力的威势翻卷而去。神识之中,几丈之外依然茫茫一片。
无咎摸出几粒丹药扔进嘴里,借机恢复体力,然后抬手抓出魔剑,慢慢寻觅而行。而没走几步,云雾又是一阵急剧翻涌,一头怪兽的身影从中冒了出来,并张牙舞爪而气势汹汹。他急忙止步,手中的魔剑往前一劈,三尺剑芒顿时暴涨一丈有余,森然的杀机在寂静中发出“嗡嗡”的嘶鸣。
那兽影如狼似虎,身躯庞大,横冲直撞之际,似乎忌惮魔剑的威力,竟左右跳跃躲避。转瞬之间,擦肩而过。便如同幻觉,倏忽一闪,便已匆匆消失在云雾之中,使得突如其来的惊险中透着几分莫名其妙。
无咎在原地伫立片刻,继续往前。不过瞬间,云雾中又是兽影闪动,同样的跳跃躲避,同样的又一一擦肩而过消失无踪。他见怪不怪,只管以魔剑开路。而兽影依然接踵不断,且形状体态各异,大多从来没有见过,好像《百灵经》中也不曾记载……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
无咎举着魔剑,依然穿行在云雾之中,却不忘留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并猜测着万灵塔以及众多兽灵阴魂的来历。
便于此时,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层厚重的云雾旋转斜上,再又结成穹隆而笼罩四方。穹隆之下,乃是一片数百丈的开阔所在。并有八个玉石打造的石鼑,分别环列四周。当间竟是一堆荧光闪闪的白骨,层层叠叠,犹如塔状,高约百丈。顶端像是一方祭台,另有石鼑矗立。
无咎停下脚步,凝神观望。
少顷,他抬手一挥,魔剑隐入掌心,往前两步,又转过身子原地打转,依旧是满脸的愕然。
来时的云雾,依然在旋转不停。像是一堵旋转的墙壁,或是一个巨大的虫蛹,封禁了无数的兽灵阴魂,也封禁了这片诡异的天地。
而又是石鼑,又是骨塔。所谓的万灵塔,莫非就是一处祭坛所在?
还有那一丝熟悉的气机,依然清晰,却不知何故,一时难寻究竟。塔内若是真的藏有九星神剑,又在什么地方呢?
无咎沉思片刻,不得其解,眼光一瞥,慢慢走近一尊石鼑。
石鼑为玉石打造,埋入地下,一人多高,丈余方圆,造型古朴浑重。
无咎冲着石鼑稍作端详,抬手敲了敲鼎壁,又翘起脚,勾着头往里瞧。浓烈的血腥顿时扑面而来,狂躁的气机使人神魂震荡。他惊得一缩脖子,慌忙退后几步。
大鼎内竟然装着一半尚未干涸的黑色污血,煞是血腥吓人。不用多想,余下的七个大鼎内的情形也应该与之相仿。看来这万灵塔就是祭坛无疑,却用污血献祭,真是恶心啊!
无咎暗道一声晦气,抬脚走向那座高大的骨塔。那白骨之间,似有阶梯。且去塔上瞧瞧,说不定另有发现也未可知。
而他没走几步,便听有人呻吟:“妙山歹毒……”
万灵塔内虽然显得昏暗,而那白骨、以及旋转的光芒,皆有荧光闪烁,远近倒也看得清楚。只见一个身影从远处的石鼑背后冒了出来,并抬手呼唤:“无咎,是你……”
咦,那是妙闵,竟满身血迹,瘫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说妙山歹毒,究竟出了何事?
无咎循声看去,很是惊讶。他左右张望,不见异常,抬脚奔了过去,却又途中转向,围绕着余下的石鼑一一查看。他是怕有所疏忽,也想借机查明妙山的下落。
“妙山,他逃了……”
妙闵挣扎着坐起,背靠着石鼑。他破碎的衣衫上尽是血迹,曾经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整个人显得极为虚弱无力。
无咎绕了个大圈子,逐一查看了每一个石鼑,果然没有发现妙山的下落,他这才匆匆来到妙闵的近前,难以置信道:“妙山害你……?”他俯身打量之际,摸出一瓶疗伤的丹药递了过去。
四周的地上,果然沾满了血迹。即使那石鼑的背后,也涂抹着片片污血。由此可见,当时拼杀的惨烈。
而妙山本人应该伤得不轻,斜靠在石鼑前,便是接过丹药,都累得他连喘粗气。他点了点头,愤愤说道:“我与他进入塔中,纯属机缘巧合。而魂灵禁制,颇为凶险。我二人联手之下,好不易摆脱纠缠,正要四处查看,以期有所收获,谁料他突然出手偷袭,咳咳……”
魂灵禁制,指的便是那道旋转的云雾。其中兽灵阴魂,无以计数,倘若没有魔剑开路,免不了遭遇一番曲折。
无咎扭头张望,犹自疑惑不解:“你二人乃是同门的师兄弟,正所谓手足情深……”
“手足情深?咳咳,容我稍歇片刻……”
“不急,慢慢说来!”
万灵塔飘忽难寻,倒不怕钟广子等人追来。眼下既然横生枝节,且弄清状况再行计较。
无咎就近坐下,等待着释疑解惑。
“你乃妙祁师兄的亲传弟子,并非外人,恰逢此变,我不妨给你说说仙门的是是非非……”
妙闵没有吞服丹药,而是缓了口气,带着回味深长的神情,感叹道:“当年,灵霞山的同辈师兄弟中,以妙祁师兄的修为最高。而他身为门主,肩负传承,即使机缘独享,也是无可厚非。而妙源与妙山,却是不满师兄独占了前辈留下的功法、丹药以及灵石。同为师兄弟,他为何就高人一等呢?两人心有怨恨啊……”
无咎对于灵霞山的诸多往事,还真的一无所知。他见妙闵说得详细,留神细听。
“妙祁师兄,当真了得。他修至人仙九层之后,又接着闭关,显然要尝试突破地仙境界。而便在他闭关之际,突然强行出关,以致于经脉倒流,修为顿失。我赶到之时,却见妙山在场。据他声称,师兄坠崖。我慌忙命人查找,他反倒谎称是我害了师兄……”
妙闵疲惫地闭上双眼,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直至片刻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唉,人心难测啊!当时没有找到师兄的下落,仙门一片混乱。再加上我竭力辩解,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不过,师兄弟之间却也由此结下仇怨……”他说到此处,突然两眼含怒,伸手指点,痛心疾首道:“九星神剑,关系灵霞山一脉的传承久远。我本想与他联手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我师兄弟的一段壮举。谁料危急关头,他却暗下毒手,咳咳……”
许是太过于激愤,妙闵连连急咳,嘴角溢出血迹,随即摇摇晃晃便要瘫倒下去。
“稍安勿躁!”
无咎看着不忍,出声劝说一句。
妙闵挣扎着坐稳,摇了摇头,示意无妨,气喘吁吁又道:“妙源早便想着篡夺门主之位,奈何妙祁师兄生死不明。适逢你返回仙门,使得他与妙山寝食难安。于是妙山蓄意作梗,无非想要害你心愿落空。只要你没有神剑的相助,难逃各家围攻……”
无咎微微一怔,问道:“妙山抢走了神剑?”
“幸亏我殊死相拼,使他未能得逞……”
妙闵的修为,远逊于妙山,遭到偷袭,活下来已属不易。而他还能保住神剑,更是出乎所料。
“神剑何在?”
“我只见到妙山空手而去,详细如何并不知晓……”
“他去往何处?”
“他躲入禁制,或已逃出塔外……”
环绕在万灵塔内的那层旋转的云雾,便是禁制所在。即使妙山从中离去,也无从察觉。而他既然没有抢走神剑,相关的恩怨留待以后再说不迟。
无咎不再多问,站起身来:“你且歇息,容我四处查看一二!”
“嗯……”
妙闵像是耗尽了力气,再次疲惫地闭上双眼。
无咎冲着那座骨塔默默打量片刻,抬脚走了过去。
骨塔占地两三百丈的方圆,堆积着怕不有成千上万的兽骨。层层叠叠且又荧光森森,看上一眼便让人害怕。尤其是成堆的白骨垒砌成高塔的形状,更是透着莫名的诡异。而在骨塔一侧,有粗大的兽骨叠加错落,像是阶梯,或可由其攀援而上。
无咎行走之间,不忘查看体内的状况。
经过连番的奔波,以及对阵厮杀,法力略有亏欠,所幸伤势与修为并无大碍。而气海之中,尚在盘旋的五把神剑,没有了初到此处的异常,又似乎与那一丝熟悉的气机隐隐相连。便仿如彼此遥相呼应,却又阴阳阻隔而难以相逢。
无咎尚未走到古塔的三丈开外,莫名的寒意迎面扑来。他抬头打量,神色谨慎,继续往前,抬脚踏上白骨阶梯。而落脚的刹那,一阵阵狂野、暴虐的威势轰然而至。他的护体灵力猛然一闪,整个人被迫往后退去。他咬了咬牙,抬手抓出魔剑,随即重重落脚,挺身踏上白骨的阶梯。
“喀、喀——”
看似高大的骨塔,突然发出低沉的闷响,随即万骨震动,猛烈摇晃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剧交错的撕裂声骤然炸开,犹如金戈争鸣,又似百鬼夜嚎,顿然使人神魂战栗而无所适从。
无咎的两脚踏着一根粗大的兽骨,随之震动摇晃。他有心跳回原地,又不甘示弱。想要凌空蹿起,而置身于狂乱的气机中,竟使得法力难以自如,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正当他进退无措之际,四周突然又寒光闪烁,紧接着一道道兽灵的魂影汹涌扑来,无不张牙舞爪而杀气腾腾。
既然白骨成塔,还有阶梯,却又不容涉足,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无咎皱着眉头,暗啐一口,挥动魔剑便是前后左右一阵劈砍,一道道丈余的黑色剑芒盘旋着、呼啸着,再又交织成黑色的风暴狂卷而去。
不过瞬间,肆虐的兽灵魂影尽数消散,摇摇欲坠的古塔渐趋安稳,一度令人心悸的震荡与混乱也慢慢消停下来。
无咎暗暗庆幸。
哼,幸亏我有魔剑在手,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只可惜其中的圆环怪物不再出现,据说它是幽荧圣兽。啧啧,那可是天下所有怪兽的老祖宗……
第三百八十五章 白骨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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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拎着魔剑,踏着白骨的阶梯慢慢往上。
他动身之际,回头一瞥。
远处的角落里,妙闵兀自倚靠着石鼑,低头闭目,一个人静静打坐歇息。他方才所说,真假几何?
而不管真假如何,那个老头与妙山的不合却是早有耳闻。尤其当年祁散人遭难之时,妙山乃是在场的唯一一人。况且妙山与妙源始终凌驾于其他几位长老之上,野心可见一斑。如今想来,妙闵的叙述倒是与传闻相符。如今妙山突然翻脸偷袭,无非想要找到神剑,最终只怕是难以登上骨塔,只得匆匆离去。不过……
无咎琢磨着妙闵的话语,依然觉着疑点多多,却又无从追究,索性不再多想。
这万灵塔内究竟有没有神剑,片刻之后便见分晓。倘若白骨塔上也是无迹可寻,只能去那八尊石鼑之中查找。假如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又该如何是好呢……
“喀嚓——”
许是落脚太重,一截白骨从中折断。
无咎闪个趔趄,急忙提起小心。
此时的他,已站在骨塔的当间。低头俯瞰,层层叠叠的白骨触目惊心。抬头仰望,旋转的天穹下依然是白骨森森。恍惚之际,自己也成了一具骸骨,沉寂在光阴的永恒中,化作一截冰冷的阶梯,只为了通往那缥缈的天宇……
无咎尚自心绪莫名,又不禁神色一动。
一道淡淡的气机从脚下碎裂的白骨中幽幽飘出,旋即在半空中浮现出一团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之中,似有一头背身双翼的怪兽在原野中奔驰……他遇到了同伴,诞生幼崽,一家三口相依相伴……当他与同伴相继老去,成为白骨,他的孩子已成为他的模样,继续在天地间自由自在。那仿如就是另一个他,或者说是他的精血神魂在延续……他又找到同伴,繁衍后代。如此生生不息,或将传承永远……突然山崩地裂,好似天劫降临。他无力抗拒,只能昂首怒吼,最终陪同家人,一起变为骸骨……
当光芒缓缓消失,幻象随之荡然无存。
无咎的嘴角一咧,轻吁了口气。
方才的幻象倒也有趣,即便那怪兽死了千年万年,哪怕是碎骨成灰,依然执念不灭。他只想陪伴家人,繁衍后代,坦然面对轮回,以有生的年月,在空旷的原野上自由驰骋。而如此简单的执念,在天地浩劫降临之际亦将不复存在。于是他愤怒,他咆哮,却又无力回天,只余下一丝精魂,在梦想的荒原中徘徊……
无咎想到此处,摇头自嘲。
不知怎地,愈发的多愁善感了!
而自己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又何必患得患失呢!不,自己还有紫烟……
每上一步,白骨阶梯便“吱呀”一声。仿佛呻吟,又似哀鸣。好像成千上万的魂灵,在倾诉着曾经的苦难与厄运。四周依然阴风阵阵,平添几分寂寞彷徨的彻骨寒意。
须臾,百丈的骨塔到了尽头。
一个尺余厚、两三丈的白玉石台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个圆圆的石鼑摆放在正中央。
无咎踏着最后一层阶梯,慢慢停下脚步。他眼光掠过白玉石台,没见异常,微微愕然,随即转过身来上下打量。
骨塔之上,云雾天穹,好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而云雾汇聚的穹隆,依然在翻涌旋转着,仿佛无数的魂灵挣扎不息,又如光阴的河流在浩浩荡荡。
就此看向脚下,则是万千的白骨。
层层叠叠的骸骨,狰狞乖戾的骷髅,以及白骨堆砌的阶梯,岂不正是曾经走过的路?是不是唯有踏着死亡,越过亡灵,方能登顶,最终抵达这白骨的巅峰?
或者说,那是成就巅峰的唯一途经……
无咎默然片刻,摇了摇头。他冲着尚在原地歇息的妙闵投去遥遥一瞥,转而看向身后。
面前的白玉石台,应该就是祭坛所在。空荡荡一览无余,唯独那尊圆圆的石鼑透着几分古怪。石鼑颇为小巧,不过三尺来高,四五尺粗细,外观没有异常,鼎口却是幽暗不明。
那石鼑之中,不会又是装着污血吧?
而既然到此,且查看一二。却不知神剑藏于何处,只怕要另行找寻……
无咎想着心事,抬脚踏上白玉祭坛。而双脚前后落地的刹那,他不由得身形一顿。与此同时,祭坛微微一震。或是无意中触动了禁制,随即一层怪异的气机笼罩四方。他尚自惊讶,所持的魔剑脱手而去。紧随其后,又是四道剑光透体而出。
眨眼之间,五道小巧的剑光竟是围绕着石鼑旋转起来……
无咎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当他踏上祭坛的瞬间,那一丝熟悉的气机,竟由隐隐约约,骤然变得强烈起来。而体内的四把神剑便如受到召唤,顿然欢快灵动。毋容置疑,此处藏着第六把神剑。之所以难以找寻,皆因禁制阻隔的缘故!
无咎按耐不住心头的兴奋,咧着嘴角,伸着双手,慢慢走向那神剑环绕的石鼑。
第六把神剑呦,不知什么模样呢,快快现身呀,让我好好瞧上一瞧!
嗯,一旦六剑齐聚,便该提升至地仙的修为。钟广子、项成子之流,根本不值一提。谁若是再敢以多欺少,耍弄诡计,我便见一个打一个,再砸烂他的山门,让他夜夜噩梦不断,嘿……
无咎先后得到五把神剑,受够了生死折磨。而每当苦尽甘来的那一刻,又总是为之欢愉不已。他走到石鼑的近前,看着犹如彩虹旋转的五道剑光,依然大咧着嘴巴,傻傻的笑脸上透着莫名的感慨。
别人踏着白骨,方能成就巅峰之路。而本人只要抢夺几把神剑,仅此而已……
“轰——”
五道剑光犹在盘旋,而石鼑却发出一声轻微的轰鸣。继而片片闪烁的字符飞出鼎口,一个个清晰可辨。
无咎屏息凝神,默默念诵:“五剑玉衡破苍穹,玄妙颠倒逆阴阳……”
字符闪现之后,倏然消失。紧接着一束金色的光芒喷出鼎口,其中一把尺余长短的金色小剑更是耀眼夺目。不过瞬间,那金剑缓缓落下,随即又是光芒一闪,竟加入到盘旋的之中而六剑浑然一体。
这是排序第五的神剑,名玉衡,莫非有颠倒阴阳之能?嗯,它知道我寻找辛苦,干脆直接奉上了口诀,如此善解人意,不妨称之为人剑……
无咎尚自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并忙着给神剑命名。
而恰于此时,脚下的祭坛突然猛烈摇晃。随即八道诡异的杀机突如其来,威势之强出乎想象。
无咎脸色一变,回头俯瞰。
只见骨塔四周的八尊石鼑,竟然同时喷出一道污血。而来势凶狠的污血尚在半空,倏然化作一道道阴火烈焰,随即无数的魂灵在狂呼咆哮,凶悍凌厉的杀机令人毛骨悚然。而其中一尊石鼑前,还站着一位老者,正在手掐印决,面带微笑……
无咎不及多想,抬手一招。那盘旋的六道剑光瞬间飞入体内,随即一道陌生的狂流冲向气海,再又急剧翻腾,并疯狂涌向四肢百骸。他顿时两眼怒凸,神情扭曲,却咬紧牙关,奋力纵身一跃。
与此刹那,八道烈焰呼啸而至。
“轰——”
一声巨响,烈焰迸溅,祭坛崩碎,火光轰然炸开。余威所致,百丈骨塔顿然坍塌。
无咎人在半空,躲避不及,翻身栽了下去,一头砸入火海之中。
那万千骨骸尽被焚烧,肆虐的阴火直冲百丈。简直就是焚天灭地的架势,疯狂而又寒意森森的烈焰久久燃烧不止。
石鼑前,妙闵早已从地上站起。他虽然还是满身的血迹,却早已没了此前的虚弱,反而笑容轻松,眼光中充满着期待的神色。他在期待着某人化作飞灰,而他同时又很好奇。那六把神剑,是否在阴火中安然无恙呢?
而当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漫天的烈焰渐渐熄灭,万千的白骨尽数成为了灰尘,一度阻碍的神识也终于看清了远近的情形。
万灵塔的当间,再不见了百丈骨塔,只剩下一层厚厚的尘埃,犹在散发着冷焰的寒意。随着一阵阴气飘荡,几片飞灰凌空漫舞。而便是那方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静静伫立着一道人影。只见他低着头,紧握着双拳,整个人在微微颤抖,却又浑身上下罩着一层凌乱而又躁动不安的气机。
“你……你没死……”
妙闵微微瞠目,诧异不已:“这座古时的炼魂阵法虽然不比当初,却也威力惊人,尤其八尊石鼑的阴火,更为数千年凝炼而成。你……你却安然无恙……”
无咎在阵法的焚烧下,依然活着。至于是否安然无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找到神剑,固然值得惊喜。而吸纳神剑的痛苦以及凶险,要远比炼魂阵法更为的可怕。于是“人剑”入体的瞬间,他便默念《天刑符经》,并收敛心神,强行压制狂野的法力。哪怕是坠入火海,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当肆虐的阴火袭来,他堪堪分出一成修为护体。而强大莫名的法力,随时都将撕裂经脉破体而出。他只得咬牙忍耐,以期熬过最为艰难的时刻。否则他不是爆体而亡,便将心神失守而陷入疯狂迷乱!
“据传,每一把九星神剑,皆倾注了苍起毕生的修为。而以你眼下的境界,要在短短的时辰内化解神剑的威力,又是何其难也,倒不如交出来……”
妙闵缓步离开了石鼑,不无诚恳道:“你若自身难保,要来神剑又有何用呢,钟广子等人正在塔外等你,必然要置你于死地啊!倒不如交出神剑,由我帮你逃离万灵谷……”他还想接着劝说,却脚下一顿僵在原地。
只见某人慢慢抬起头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地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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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慢慢抬起头来。
他衣衫破碎,遍体带着烧灼的痕迹;发簪没了,乱发披肩。他握紧的双拳,犹在微微颤抖;挣扎的神情中,好像带着难以摆脱的痛苦。而他剑眉下的双眸,却又透着淡淡而又妖异的金芒。
“你……杀了妙山……”
无咎缓缓吐出一句话,像是牵动了气机,不由得双眉紧锁而脚下踉跄。恰好碰到身后的一物,被他伸手扶住,这才堪堪站稳,显得极为狼狈而又虚弱。
那是祭坛上的石鼑,并非焚毁,却翻倒在地,半截埋在骨屑灰尘之中。
妙闵始终在紧紧盯着无咎的一举一动,并言语试探,唯恐遭遇不测。却见对方如此窘迫,且不似作伪。他顿时放下心来,便仿佛一头窥伺猎物已久的猛兽,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忍不住手扶长须呵呵一乐:“不错,是我杀了妙山!”
无咎重重喘息着,再次抬起头来:“你……为何杀他……”
“呵呵,杀了,便也杀了,又何必多言!”
妙闵不以为然放声笑道,摇摇晃晃踱步往前:“你此时已自身难保,何妨想想自己的安危呢……”
“你……此前所说,尽为谎言?”
厚厚的一层骨灰,几近堆满了整个万灵塔。有人陷入灰堆中,处境艰难,仅靠着一个石鼑站立,犹然摇摇欲坠而难以自持;有人闲庭信步,一如胜券在握的轻松与从容。
“也不尽然,为了取信于你,我所说的多半都是真话,呵呵!”
妙闵停下脚步,笑容一敛:“交出你的神剑,换来一条活路,如若不然,神魂俱消而后悔晚矣!”他虽然话语随意,而暗含的杀机却是不容置疑。威吓过后,他又惋惜叹道:“哎呀,你还年轻,死了多可惜,切莫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无咎的双眼闭上,又缓缓睁开,像是不认得那个说话的老者,微微摇头:“我早便料到,会有今日……”
自从与妙闵、妙山结伴同行的那一刻,他便有过不祥的猜测。而为了摸清两位长老的底细,以及用意,他所幸将计就计,指望着另有收获。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的关头,竟会横生如此之多的变数,且真真假假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果不其然,人心难测啊!
“你早便料到,又能如何?”
妙闵的话语声变得深沉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阴险的意味。
“你背叛仙门,投靠神洲使,暗害祁散人,嫁祸于妙山……”
无咎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只见妙闵的神色有些慌张,挥手叫道:“你一派胡言……”
“我一派胡言?”
无咎咬牙切齿般哼哼着,旋即又眉梢一展:“我曾问你,是否知晓冰蝉子这个人……你矢口否认,显然心里有鬼……我一时无暇追究,你却迫不及待跳了出来……还敢抢我的神剑,嘿,你找死……”
他说起话,显得极为艰难,且语不成句,断断续续。而他古怪的笑声中,却透着隐隐的怒意,以及疯狂的杀气。
而正如所说,神洲使,一个域外的神秘高人,乃是所有仙门最为敬畏的存在。一个仙门的长老竟然对此摇头不知,其中必然有诈。
妙闵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曾经的疏忽大意,却又不以为然,两眼一瞪:“为了仙门久远,为了神洲的安宁,我的一番苦心天地可鉴,又岂容你一个小儿肆意污蔑!”他抬手抓出一块玉佩,厉声又道:“你既然不肯交出神剑,就莫怪我翻脸无情……”
无咎依然站在灰堆的当间,手扶着石鼑,佝偻的腰身在微微颤抖,很是痛苦不堪的模样。而他乱发中那半张苍白的脸上,却带着冷峻讥诮的神色,尤其他眸中闪烁的诡异金芒,更是充满了一种蔑视。
妙闵似有羞怒,抬手一抛。
玉佩出手,“砰”的一声轻轻炸开。眨眼之间,一道剑光离地数丈悠悠盘旋。
“剑符?”
那小巧的银色剑光,看着倒也寻常。而不过瞬间,突然光芒大作。随之一道异常强大的威势充斥四方,凌厉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无咎的两眼一缩,脸色骤变。而他依然难以置信,不由得苦涩失声:“地……仙……剑……符……”
随着修为的提升,他的眼光与见识也是今非昔比。
那剑符的威力,只怕比起自己的“五剑合一”还要强盛几分。怪不得妙闵可以杀了修为更高的妙山,也难怪他有恃无恐。不过,神洲仙门罕见地仙高手,他又从何处得来如此强大的剑符?
妙闵杀心已起,再不啰嗦,双手掐诀,猛然大吼:“疾——”
与此刹那,“喀喇”一声闷响,犹如破风,又似虚空撕裂的动静。那银色的剑光不再盘旋,而是微微抖动,旋即带着刺耳的呼啸,猛然扑向数十丈外的无咎。便像是一头蓄势以待的怪兽,发出最为疯狂的致命一击。
无咎依然还在颤抖,佝偻的腰身却已慢慢直起,凌乱的长发以及破碎的衣衫无风飞扬,两眼中闪烁的金芒更加的熠熠生辉。
他深知那道剑符的厉害,也知道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此时此刻,犹在水深火热之中而难以自拔。他却无从躲避,也不能躲避。他不再强敛修为,凶猛的法力顿时冲出气海,撕裂经脉,再又透体而出。筋骨顿时“噼啪”脆响,肌肤炸开道道血线。他牙关紧咬,禁不住惨哼一声。威势狂乱,脚下的灰尘“扑”的卷向四方。
与之同时,那道银色的剑光呼啸而至,犹如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令人目眩,也令人心惊胆战!
来吧!人生难得几回搏,博得一回算一回!
无咎抬手一抓,魔剑透体而出,旋即被他双手举起,迎着那道银色剑芒狠狠劈去。
一道五六丈的黑色剑光呜咽嘶吼,紧接着紫、红、黄、青四道剑光紧随其后。不过刹那,五道剑光合为一体,便仿佛一道彩虹耀眼夺目,旋即又“轰”的一声凌空怒放,顿作万千星芒而狂流横卷。
妙闵祭出剑符之后,便等着某人的灰飞烟灭。即使对方垂死挣扎,或如当年那般的疯狂,哪怕是倚仗神剑之威负隅顽抗,也挡不住他堪比地仙圆满高手的悍然一击。
苦心蓄谋已久,始终隐忍不发,只为一鸣惊人,等待的就是大功告成。
论计策,钟广子之流不值一提。比手段,地仙剑符傲视神州。今日若再不能如愿,岂能对得起天地良心!
不过,当那五道剑光绽开漫天星芒之际,他不由得微微诧异,似乎有些意外。
妙闵见识过九星神剑的强大,却不知道“星雨落花”的由来。他与妙山恰好躲过了那场混乱,或许也错过了更多的东西。尤其某人吸纳了神剑,虽然难以自持,而疯狂的修为与地仙高手相差无几,再次施展五剑合一的威力……
“轰——”
难以想象的强**力狠狠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银剑崩溃,半空中一枚玉佩随之炸得粉碎。狂怒的威势骤然倒卷,顿如惊涛骇浪而一发不可收拾。
妙闵霍然色变,慌忙后退。谁料便于此时,一道剑气突如其来。他正自心烦意乱,躲避不及,“砰”的护体灵力碎裂,后背炸开一个深深的血洞。他惨哼一声,斜飞出去。适逢猛烈的余威横扫而至,他不由得凌空翻滚,恰好撞向旋转的云雾,趁机一头扎了进去。而其逃离之际不忘回头一瞥,暗暗恨道:“唉,天地没良心……”
不远处的石鼑中,冒出一位遍体血污的老者,尚未爬出来,便被强劲的威势给掀翻出去“扑通”坠地。他挣扎坐起,神情恍惚,眼光游离,喃喃自语,:“你……活着便好,不然……我愧对师兄……”
万灵塔内,狂乱的杀机犹在呼啸盘旋。
漫天的星芒,消失无踪。地上厚厚的一层骨灰尘埃,亦仿佛被狂风荡尽而渺无踪迹。
而空旷之中,还有一道血淋淋的身影在摇摇晃晃。
五把神剑,尽数回归体内。而气海之中,一道金色的剑芒正在肆意旋转。所卷起的法力震荡不休,再又直奔四肢百骸疯狂涌去。早已充盈的气海,以及撕裂的经脉,俨然到了崩溃的边缘,而随时都将破体而出。
无咎握紧双拳,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此时的他,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而难以自我,却又不得不强行忍耐,并支撑到最后一刻。
“我有《天刑符经》,我还懂得压制修为的行功法门,我不信过不了此关,我绝不会爆体而亡!只要不再轻易施展修为,便可安然无虞……”
无咎谨守心神不失,并不断的自我安慰。
须臾,疯狂的法力似有缓解。
他这才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去:“妙山……”
那个老者,正是妙山,竟一直藏身于石鼑之中,并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而他此时满身血污,委顿在地,情形不堪,犹自怔怔看向这边却又不发一言。
无咎默然片刻,挣扎着挪动脚步……
第三百八十七章 莫负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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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山依旧是瘫坐着,满身的污血。除了那张稍加擦拭的面庞还能看出他的模样,此时的他与往日判若两人。
他眼光迷离,疲惫的神色中透着萧索与莫名的茫然。而他捂着腰间的左手,在随着身子不断颤动。他的腰腹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血流不断。那鲜红的血,正在渐渐变冷,并与遍体的污血相融,直叫人惨不忍睹!
“你的伤……?”
无咎的身后,拖着两行带血的足迹。他走到妙山的两三丈开外,踉跄止步,不待回应,“扑通”坐在地上,艰难道:“暂且歇息片刻……有话稍后再说……”
妙山的状况很惨,而他也是陷入自身难保的绝境之中。至于妙山为何死而复生,又为何冒险相助,或也意外,或也在预料之中。他相信对方会有一个说法,而他眼下已无暇多顾。
无咎不再出声,双手结印,两眼微闭,默默行功。岳琼曾经传他一篇疗伤的法诀,对于压制修为颇有奇效……
两三丈外,妙山依旧是神色茫然。久久之后,他似乎终于看清了无咎的存在,两眼渐趋清明,神情也不再恍惚,却好像没有耐心等待下去,急急喘了口粗气,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妙祁师兄的弟子,却又是师兄的期望所在……师兄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
他每说一句,便要缓一缓。而他始终没有停下,断断续续接着说了下去。
“师兄为人好义,修为高强,德高望重,却颇为自负……他曾与我提起,要以九星神剑,打破神洲结界,解救天下众生……我怕他莽撞,更是为了仙门着想,便劝他作罢。他一意孤行,我与他争吵起来……”
“怪我一时气盛,而师兄他并未怪责……”
“那年,师兄修至人仙的圆满,壮志踌躇,闭关以求突破……妙闵突然找我,声称师兄闭关出差,走火入魔……我没作多想,急冲冲前去查看……我赶到闭关处,师兄竟然不在……我四处查找,妙闵带人随后寻来,只道是我害了师兄……而悬崖上的血迹,使我百口莫辩……从此师兄下落不明,我内疚至今……多年后你重返仙门,持有门主令牌。我便怀疑是你背后主凶的指使,唉……”
“当你先后得到五把神剑,我不得不相信你与师兄有关,有心暗中相助,怎奈彼此结怨太深,便与妙闵追到万灵山,与他一拍即合……”
“我没有想到,妙闵竟然暗藏威力强大的剑符……即使他当年只有筑基的修为,想要暗害师兄也是易如反掌……今日终于水落石出,妙闵背叛仙门,甘为鹰犬,为我辈所不齿……”
“遭他偷袭,我还以颜色,却依然不敌剑符之威,昏死过去……而他将我扔进血鼎,不仅仅为了毁尸灭迹,而是要借助血鼎炼化神魂,使我永世不得轮回……所幸你适时赶来……他为害你,以秘法开启祭坛……看来他投靠域外,换来不少的好处……”
“血鼎中禁制不再,我侥幸醒来……拼劲全力,施展出最后一击……虽无济于事,却终于将他重创,总算替师兄,替灵霞山,讨还几分公道……”
妙山自言自语,说累了,便稍作歇息,然后一个人继续叙说着曾经的恩恩怨怨与是是非非。犹如沉淀已久的心绪,只为了今朝倾诉所有。不过,他的话语声愈来愈低……
无咎一边默念着《天刑符经》,一边运转着行功口诀。不知不觉间,狂躁的气海慢慢消停下来。绽开的肌肤不再流血,撕裂的经脉与四肢百骸的痛楚也随之缓解。他暗暗松了口气,正要坚持不懈,忽而有所察觉,猛然睁开双眼。
他虽然一心二用,自顾不暇。而妙山所说的话语,却还是被他一字不落听在耳中。他起初没有在意,只待来日计较。而此时此刻,他忽而有种不祥之感。
只见妙山静静坐着,身子不再颤抖,腰腹的剑伤也好似流干了血,整个人透着一种阴沉的寒意。尤其他气若游丝,沾满血污的脸上透着死灰,而他渐趋浑浊的眸中,却又带着一种释然。好像他奔波煎熬了数百年,一夕解脱……
“你……你何必以命相搏……?”
无咎瞠目难耐,失声吐出一句。话音未落,他只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彼此曾为冤家对头,今日却同病相怜而患难与共。如此匪夷所思的情景,真的出乎所料。而倘若妙山放过妙闵,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换成自己,又能怎样呢?
妙山的身子动了动,两眼依旧盯着面前的一滩血迹,或许那污血浓缩着他的过去,其中有不堪的黑暗,也有夺目的鲜红。他张了张嘴,想笑,却又好像不会笑,缓了一缓,低沉道:“你曾救我,我本当舍命相报……而我今日并非为你,且莫介怀……只可惜我心脉断绝,金丹崩碎,生机难再……”
他被无咎救了一次,什么也没说。正所谓,大恩不言谢,至亲不言情。他虽然不苟言笑,为人冷漠。而他的心里,一直恩怨分明。谁料他却心脉断绝,金丹崩碎,元神亦将不复存在,想要转为鬼修也不能够。浅而易见,他活不成了!
“无咎……”
妙山的嗓门突然提高,话语声也变得迫切起来:“莫负初衷,莫负机缘,莫负所托,莫负恩义。此乃仙者根本,人之根本,切记、切记……”
无咎正自错愕不已,又是微微一怔。
只见妙山那双浑浊的眸子,竟然透着炽热的期待在灼灼闪烁。而那跳动的火焰不过燃烧片刻,便已耗尽了所有的生机而缓缓黯淡下去……
“长老——”
无咎的喊声未落,又默然无语。
妙山已无力垂下头颅,便仿如陷入永久的沉寂而不再醒来。随即一阵阴风缓缓掠过,似乎有隐约的叹息幽幽响起。那风儿或也轻松,那叹息或也失落,而转瞬间已尽皆归去,回归茫茫的虚无,回归又一场旋转不休的追逐……
一个灵霞山长老,一个人仙的高手,就这么陨落在万灵塔之中。他曾经威严莫测,性情乖戾。他也曾经凶横霸道,并让人憎恨。而他此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骸,与凡夫俗子也没有两样。按理说他是仙人,他死了!
而他最后的几句话,与其说是临终赠言,倒不如说是期待,一个临终的嘱托。莫负机缘、莫负初衷与莫负恩义,倒也罢了,而莫负所托,又叫人如何面对呢?
我仅是答应祁散人找寻九星神剑,并没有什么豪情壮志。至于神洲结界,域外的阴谋诡计,尚且遥不可及。所谓的天降浩劫,更是无从佐证。倒不妨让自己变得强大,以防不虞……
无咎又是一阵唏嘘不已,慢慢站起身来。
妙闵那个老家伙逃走了,说不定又添变数。倘若数十高手追到此处,更是雪上加霜。既然自己体内的法力有所压制,还当趁机离去。
而妙山长老的遗骸,又该怎样处置?
无咎思忖片刻,手中多了一张符箓。
人死成灰,同样也是修仙者道殒之后的归宿。不妨帮着妙山长老来一个了断,权当最后送他一程。否则遇到外人,他的遗骸难免遭到身后之辱。
无咎举起符箓,便要祭出,却又神色一凝,抬脚走了过去。
妙山的遗骸低着头,兀自瘫坐在血污中。而他摊开的右手下方,却散落着一个白玉指环,一枚玉简,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看情形他是想要赠出随身之物,却已来不及有所交代。
唉,临终之前,还想得如此周全,正是难为了他。而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不在于他说过什么,而在于他干了什么……
无咎俯身捡起地上的遗物,拿在手中一一查看。
指环很精巧,其中布设芥子阵法,隔出一个三五丈方圆的所在,堆放着灵石、丹药等各种琐碎的杂物。看来神洲仙门早已有人将袖里乾坤的法门加以衍变,倒是与自己的夔骨指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应该是妙山长老的心爱之物,其中收纳着他数百年来的珍藏。
玉简之中,拓印着一篇摘录的古籍,讲的是符箓之法,却又专门标注一种阴木符的由来。
巴掌大小的木牌,为雕刻而成,如同人形,上门布满细密的符文。且黝黑坚硬,入手沉重。与阴木符的描述极为相似,却不知又该如何使用。
无咎没有心思查看玉简、木牌,对于妙山的指环更是没有兴趣,他将三样东西收了起来,随即退后几步丢出符箓。
一团火光升起,再又寂然而灭。
眨眼之间,空地上只余下一小堆尘埃……
无咎默然片刻,迈开脚步。而他离去之时,不忘回头看向四周,看向那八尊石鼑,以及滚落在不远处的一尊圆形的石鼑。
连番的巨变之后,此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死者已往,活着的还要继。便如那魂灵汇聚的云雾,依然旋转不停,却不知何时方能摆脱这方虚无,步入下一个轮回……
无咎一脚踏入旋转的云雾,低着头往前走。他没有动用法力护体,也没有使出魔剑开路,仿佛穿行在晨霭中,于茫茫出自我放逐、自我寻觅。而没走几步,他又昂起头来暗暗自责。
动辄郁郁难消,时则多愁伤感,这并非本人的嗜好!
难道经历多了,便该世故深沉;痛疼久了,就要忘了开怀大笑?
瞎扯啊,本色不改才是我……
“轰——”
无咎尚在自我醒悟,脚下猛然震动。他不由得神色一凛,这才发觉旋转的云雾停顿下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一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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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草地,依然荒凉如旧。而空旷之间,却多了一座白玉石塔。
没有了云雾、光芒的禁制笼罩,石塔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曾经数十、数百丈的神秘巨塔,如今只有十余丈高,上下通体光滑,形同一把利剑插在地上。虽然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却已不复之前的莫测威势。只有塔下开着一道丈余高的门洞,黑黝黝的情形不明。
石塔的百丈之外,则是聚集着一群忙乱的人影。其中有钟广子、项成子、万道子与方丹子四位门主,有虞师、权文重等各家高手。还有一人坐在地上,正自闭目疗伤,犹然带着满脸的悲壮,便好像是忍辱负重归来而居功至伟。
那是妙闵,逃出万灵塔后,没有远去,反而与各家高手相安无事。
众人仍在忙乱,而忙乱中又带着如临大敌的振奋与不安。
“灵霞山不易啊,以一死一伤的代价,重创了那个小子,妙闵道友立了大功!”
“决大事而不惜身,瞻顾迁延必丧良机。两位长老也是成名的人物,当深知其中的道理!”
“可惜祭坛法阵被毁,灵塔不复从前!”
“但有所得,必有所失!万灵塔既然显形,如今正好结阵以待!”
“那个无咎是否取得神剑?”
“据说他已得手,不过妙闵长老所言在理,吸纳神剑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将爆体而亡。更何况他已遭到重创,注定难逃此劫!”
“啧啧,他已先后得到六把神剑,倘若七星齐聚,岂不是重现当年苍帝之强盛?”
“帝者,至尊,乃后人对于苍起前辈的敬称而已!无咎不过是一个凡俗小子,短短数年成就金丹人仙,已足够逆天,却无恶不作,他如何与苍起相提并论!”
“快瞧,那小子现身了……”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有人喊了一声。
那万灵塔的门洞中,慢慢出现一道身影。只见他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肢体裸露,满身的血迹,显得极为的狼狈不堪。而他摇晃的步履间,却又带着异样的沉重与莫名的气势。
钟广子被一群弟子簇拥着,左右还陪着虞师、庄从两位师弟。他的伤势未愈,神情憔悴,自顾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两眼中透着惴惴不安。
如今万灵塔终于不再飘忽难寻,也没有崩塌殆尽。那个可恶的小子,亦将再次落网。而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反而有些不踏实。好像是大祸降临,又难以猜测。而不管究竟如何,眼下已无退路。
那小子现身了?
钟广子循声看去,急忙抬手一挥:“开启大阵——”
……
无咎站在石塔的门洞下,回头看向身后。
那云雾禁制,不再旋转,无数的兽魂,亦仿佛烟消云散。从中穿行而过,便仿如走过一段黄昏暮色。没有了惊心动魄的曲折,只有往事如烟的平平淡淡。
无咎转过身来,慢慢走出塔门。
当他双脚落地,忽而发觉天光有些刺眼。他昂起头来,乱发中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随着剑眉下的双眸微微闪动,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而呲牙一咧。
那十余丈高的玉塔,便是万灵塔?
原来它的高大,只是一种虚假的幻象,却又万灵汇聚,内有乾坤呢!
如今它不再转了,不再隐形了,也不再飞了,或许石鼑阵法威力耗尽的缘故,这才终于回归它本来的样子而落在地上。嗯,还是脚踏实地好啊,稳当!
而稳稳当当固然不错,眼下却是不合时宜!
万灵塔害人不浅,也不瞧瞧它落在什么地方……
便于此时,“砰”的一声法力激荡。随即四周光芒闪现,一座百丈大阵霍然而成,瞬间已将万灵塔,以及塔前的无咎笼罩其中。
有人越众而出,扬声喝道:“无耻小贼,还不跪地求饶!胆敢顽抗,定然叫你神魂俱灭!”
无咎依旧是昂着脑袋,默默仰望着那利剑一般的万灵塔。片刻之后,他这才低下头来,然后慢慢转身。
透过阵法的光芒看去,钟广子等人的神情举止清晰可见。简直就是一群结怨千年的仇家,狭路相逢,无不杀气腾腾,恨不得要将人剥皮剔骨的凶狠架势。
无咎的眼光掠过阵法外的一道道人影,不由得挺了挺胸脯。而愈是想要找回以往的从容洒脱,而裸露的四肢与满身的血迹愈是显得窘迫狼狈。他缓了口气,不慌不忙说道:“苍起铸剑,七星传世,有缘者得之,无非一个运气使然。尔等却以道德君子自居,行鸡鸣狗盗之实。我呸,什么东西……”
他带着不屑与厌恶的神情啐了一口,后退几步,慢慢弯下腰去,“扑通”坐在万灵塔的塔门前。屁股坐稳了,舒展着双臂,岔开两条腿,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下巴一抬:“诸位阵法强大,人多势众。而我有灵塔在此,万灵庇护。哼,谁怕谁呀!”
只要他陷入绝境,且在劫难逃,他便选择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拼了!
既然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运气,且随它去吧!天塌了,肩膀扛,地陷了,跳下去!人生能有几回搏,而如今却是搏了一回又一回呀!
众人面面相觑,转而看向钟广子。
还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且又狂妄而不可一世。幸亏他还是仙道高手,令人忌惮。倘若换作是凡人,那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尤其他骂人难听,尽其羞辱之能。
且听听:神洲仙门尽为鸡犬之辈,还都不是东西?粗言秽语啊,恶俗至极!
不过他倚仗万灵塔,倒是进可攻、退可守。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将阵法放在眼里,摆明了要负隅顽抗到底!
钟广子脸色变幻,胸前的胡须随着怒气直哆嗦,旋即再也忍无可忍,抬手一指:“自古正邪不两立,生死荣辱在此一战!诸位同道,合力擒贼——”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嗡”的一声闷响震荡四野。紧接着光芒闪烁而风起云涌,百丈大阵渐渐显威。
众人不甘落后,一个个祭出法决加持法力。
或许正如所言,那小子是个异类,是个妖邪之辈,倘若任他继续猖狂,神洲仙门以及万千修士都将被他踩在脚下而肆意蹂躏!一旦他成为了仙道至尊,从此道义崩坏而暗无天日啊!
务必斩妖于初始,除魔于当下!
别再迟疑了,一起动手吧!
无咎看着众人失去了身影,看着阵法启动,看着阵阵强大的杀机汹涌而来,不由得嘴角抽搐而满脸的苦涩。
大话说起来容易,骂人也痛快。而面临的窘境,并未因此而有所缓解。眼下的自己,根本不敢轻易动用法力。否则难以自持,势必为敌所乘。即使侥幸破阵,第六把神剑的法力亦将消耗殆尽。到时候想要冲出数十高手的围攻,再拖着残躯逃出万灵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最终只能落得一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啊!
而老天关了一扇门,又会打开一扇窗。所幸还有万灵塔,一个防风挡雨的地方。若有不测,躲起来便也是了。倘若在塔中修炼一年半载,我谁也不怕……
“喀——”
无咎正在自我安慰,头顶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钟广子等人果然是全力以赴,好大的动静!
无咎惊得急忙盘起双腿,便要借势躲入塔内,却见阵法并未带来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反倒是猛然一顿而威势大减。他神色狐疑,凝神 张望。
万灵塔的四周云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楚阵外的情形。而那一声炸雷,却好像与阵法无关。究竟出了何事,莫非钟广子等人心慈手软?怎么会呢,一群面厚心黑的老家伙……
“喀喇——”
便于此时,又一声巨响轰鸣。
方才的炸雷,还有些莫名其妙,这一声炸雷,则是落在头顶。
只见云雾翻卷,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狠狠劈开阵法,又猛然砸在万灵塔上。而十余丈的灵塔,忽而变得极为脆弱,或者说那悍然一击太过于强大,竟在眨眼之间轰然倒塌!
无咎惊愕之际,强劲的威势骤然而至,他来不及躲避,便已离地飞起。四周尽是崩碎的玉石,哀嚎的亡魂。而无论彼此,皆身不由己。便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肆意蹂躏,无情践踏……
“轰——”
阵法崩溃,疯狂的横扫四方。已然破裂的阵法,顿时便如摧枯拉朽般荡然无存。
无咎直直飞出去百余丈,狠狠摔在地上,接连翻了几个跟头,晕头转向挣扎坐起。身旁依然风声呜咽,气机凌乱。犹如百鬼乱窜,万千魂灵升天。空旷的谷地间,到处都是溅落的石屑,以及惊慌逃窜的人影,远近一片混乱不堪。
钟广子等数十位高手,竟然也没能够幸免,相继凌空倒飞出去,一个个狼狈坠地……
出了何事?
无咎抬起头来,顿时又是目瞪口呆。
曾经白蒙蒙的天穹,从中裂开一个数百丈的豁口。一道道魂影与凌乱的气机从中盘旋而去,浑似老天炸开一个大窟窿!
哎呦,这扇窗户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