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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曳光     天刑纪txt下载     天刑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寒冬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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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话语声犹在回荡,一道白衣人影飞出楼阁。

    其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宛如御风行空,很是洒脱轻盈。旋即缓缓落地,低头看着脚上的舒适软靴,转而昂起头来一甩长发,再舒展双手束挽发髻,又摸出一块金锭顺手搓成个簪子插上,这才眉梢一挑而嘴巴一撇,在董礼、肖文达的拱手相迎下,不慌不忙踱起了方步。

    数十丈外,突然到访的三位修士神情各异。

    其中的两人,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置信,双双狐疑不已。

    那个白衣男子,不过二十多岁,看不出有何修为,他怎能一剑穿透惠通的大腿?要知道惠通并非寻常之辈,乃是筑基二层的高手!

    惠通则是眼光一凝,只觉得尚未痊愈的大腿又是一阵酸疼。而他依然踩着脚下的吴月生,恨恨出声:“你便是胡家背后的高人?”

    他稀里糊涂惨遭重创,吓得落荒而逃,匆忙之际,没有看清仇家。如今将养一个月,腿伤总算是痊愈了七八成,于是带着两位族兄赶来,谁料遇到的却是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无咎没有理会董、肖二人,径自越过胡玉成的身旁缓缓站定,随即抱着臂膀,手托着下巴,抬眼一瞥:“高人不敢当,无咎是也!”

    此时的他,剑眉入鬓,面色如玉,神态从容。曾经阴霾不散的青色,也从眉宇间消失不见。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只是懒散不羁中多了几分云淡风轻。

    “本人惠能,与族弟慧元、惠通,前来胡家庄讨个说法!”

    这回出声的是那个瘦高的中年人,却背着双手,神情倨傲,接着又道:“你为何伤了惠通,又为何插手左、胡两家之争?”

    他是惠能,另外一位便是慧元,同样的气势逼人,随声附和:“左甲乃是我惠家的门人,他无辜遭到胡家的围攻与挑衅,便是对我惠家最大的不敬,予以惩戒在所难免。而这位无道友却强行插手,显然坏了仙道的规矩,还请给个说法,否则今日断难善了!”

    无咎伸着手指挠了挠耳朵,好像是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听着费神。胡玉成忍耐不住,便要辩解,被他一把拦住:“你急啥呀,凡事有我呢!”

    胡玉成慌忙退后一步,又悄声示意:“吴月生终归还是我的妹婿,我不能看他遭难……”

    无咎摆了摆手,往前走了两步:“我不管谁对谁错,我只知道那个左甲不是东西。尤其是他找来的惠通,不该滥杀无辜啊!喂,说你呢——”他下巴一抬,提高嗓门:“你劫掠凡人为质,难道不是坏了仙道的规矩?快快放人,我要翻脸了——”

    “哎呦……”

    便于此时,地上的吴月生醒了,呻吟一声,抬头看见胡玉成的身影,急忙挣扎喊道:“兄长救我……咳咳……”而其喊声未落,便被惠通伸手抓着肩膀拎了起来,顺势臂弯勒住,他顿时脸红窒息难以出声。

    这家伙人质在手,有恃无恐,啐了一口,针锋相对道:“若非胡玉成先行上门挑衅,并纵火烧了左家的宅院,又怎会殃及众多的凡俗?我奉劝你一句,莫要多事。如若不然,我便杀了这位胡家的女婿!”

    他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很是强硬。

    不远处的慧能与慧元已是飞剑在手,显然是同仇敌忾。

    无咎皱着眉头,看向身后。

    胡玉成有些理亏,讷讷然道:“事实有所出入……”

    董礼与肖文达躲在几丈之外,吭也不敢吭一声。

    无咎转向前方,坦然说道:“我只想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了胡家的女婿,此事尚有余地!”

    “休想!”

    惠通寸步不让,只当无咎怕了,冷笑道:“除非你离开胡家庄,并许诺不再过问此事。不然,我要灭了胡家满门!”

    “噫,你讲不讲道理啊!”

    无咎似乎有些不快,双眉渐渐竖起:“我在帮你,救你,劝你怎样为人,你却执迷不悟,与那个左甲一样不是个东西!再者说了,我真的不想与惠家为敌,否则你惠家要后悔的……”

    惠通冷笑如旧,只管胳膊用力,勒得吴月生脸色酱紫,几近昏死过去。

    惠能与慧元换了眼神,齐声道:“我惠家传承数百年,行事光明磊落,纵有风波曲折,却从来不畏奸邪!”

    董礼与肖文达还在等着无先生的大显神威,谁料等来的却是喋喋不休的争吵。两人相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

    那个无先生,或许修为高强,却透着酸腐的劲头。如今这个年头,还想着以理服人,着实不可理喻!

    果不其然,无咎默然片刻,无奈道:“嗯,讲道理,无非口舌之功,争来争去,还是没用啊!既然如此,你不妨留下来——”

    他好似妥协,却又伸手指点,像是在自我安慰,唯有眼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与此刹那,数十丈外异变突起。

    只见惠通伸着胳膊夹着吴月生,尚自得意。而全无征兆之下,突然血光迸溅,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便是想要惨叫一声都来不及。

    惠能与慧元惊愕难耐,却又不明所以,急忙抽身爆退,匆匆踏剑而起蹿到半空。

    而吴月生已是吓得双眼翻白,兀自随着无头的尸身僵在原地。忽而一道光华环绕,猛然将其整个人架起,瞬间横移数十丈。再又光华消失,他“扑通”昏死在山坡上。与此同时,远处无头的尸身缓缓倒地。

    “你杀了惠通,你竟敢与我惠家为敌?”

    “你究竟何人,莫非是仙门高手?”

    惠能与慧元蹿到了数百丈高的半空之中,兀自余悸难消,却又不肯示弱,居高临下扬声叱呵。

    无咎出手杀了惠通,却并未趁势逞强。

    他甩动大袖,背抄双手,昂首扬声:“我屡次三番告诫,奈何惠通他自己找死。既然你惠家不畏奸邪,又何妨多我这个对手呢!至于我是何人,早已有言在先,哦,再加上一句……”他嘴巴一咧,接着说道:“仙门鬼见愁,人称无先生,嘿——”

    惠能与慧元在半空之中面面相觑,依然惊魂未定。

    轻而易举灭杀一位筑基的高手,那绝非寻常之辈。不用多想,惠家碰上了强硬的对手!

    无咎面带微笑,淡淡又道:“两位,何必急着走呢,不妨留下来歇息片刻!”

    惠能与慧元尚在迟疑不决,闻声大骇。此时的留客,没有温情,全无善意,反倒是杀人的意思。惠通尸骨未寒,正是前车之鉴。

    他二人再也不敢迟疑,急急催动剑光疾驰而去。眨眼之间,已双双消失在远方。

    无咎没有追赶,转而双肩一耸摊手道:“我是诚心留客,奈何人心不古!”

    妹婿获救,强敌一死两逃,危急关头再次化险为夷,使得胡玉成有些眼花缭乱。他连连拱手致意,转身忙着救治昏死的吴月生。

    董礼与肖文达适时凑了过来,赞誉连连。而两人讨好之余,不忘提醒。

    “无先生,你着实不该放虎归山啊!方才本该追上前去,铲草除根。非得如此,而难以消除大患!”

    “所言在理啊!倘若惠家卷土重来,胡家庄危矣!”

    无咎走到石桌前坐下,大袖一挥,面前多了炭盆、鹿肉等物,而聒噪声不断,他顿时烦了,两眼一瞪:“我如何行事,还用两位指教?”

    “不敢、不敢!”

    “息怒、息怒!”

    “少啰嗦!懂不懂得烤肉的法门,且给我操练一番!”

    无咎抬手一指,不容置疑。

    董礼与肖文达尚自惴惴不安,没想到前辈高人如此的随和,两人如蒙恩赐,慌忙摆开炭盆忙碌起来。既然无先生要吃烤肉,还不简单,且悉心伺候,说不定便是一场机缘呢!

    无咎架起腿,轻掸衣摆,好整以暇坐在桌前,转而抬眼看着山谷的景色,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山谷之中,胡家庄的废墟狼藉如旧。而越过远山的寒风拂面而来,依稀仿佛一丝暖意在天地间回荡。

    寒冬将尽,春日不远。

    不知不觉间,历经了两个月的煎熬,再耗去了数十块灵石,凭借着《天刑符经》的相助,总算是吸纳了第五把神剑。如今气海充盈,法力稳固,便是修为也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虽说在黄元山遭遇不断,凶险重重,眼下想来,一切倒还顺利。

    无咎轻舒了口气,两眼微阖。

    气海之中,金色的丹体,便像是一粒金色的果子,蕴含着雄浑的法力与莫名的生机,或将发芽吐翠,长成参天大树,又或将破茧成蝶,尽情一番妖娆。最终又将怎样,倒也值得期待。

    而此时的自己,修为几何?

    说不清楚,应该不输于灵霞山的妙闵、妙山。而比起妙源、万道子、项成子等人,还是稍逊一筹。只要吸纳了最后的两把神剑,九国仙门再无敌手!到那时候,便该返回灵霞山,然后带着紫烟远走高飞而逍遥避世,嘿嘿!

    不消片刻,烤肉生香。

    董礼与肖文达举着香喷喷的肉串,争相讨好。

    吴月生,也就是胡家的女婿,已然醒转,却连遭惊吓,仍旧坐在地上魂不守舍。

    胡玉成烧了惠通的尸骸,拎着两坛老酒走了过来。

    无咎伸手抓起肉串,吃得痛快,满脸惬意,却摇了摇头:“我不饮酒!”

    胡玉成与董、肖二人很是好奇,神色询问。

    无咎吞下一块烤肉,含混不清道:“少年孟浪难回首,风雪离人不饮酒,且待七星出神洲,一挂银河醉千秋!”

    “哎呀,好诗篇!真乃字字珠玑,句句锦绣!且寓意深刻,孤岸高寒,铁骨柔肠,豪情万方!”

    那位胡家的女婿犹在出神,忽而两眼发亮,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拱起双手欣喜道:“无先生,你我同道中人啊!”

    无咎不过是随口乱诌,只为戒酒找个说辞,受到夸奖,也不禁得意微笑。只是他回味着灵光乍现的四句话,忽而陷入沉思……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家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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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静修了两个月之后,没有离去。他留在玉双阁,继续享受着悠闲时光。

    一连多日,不见惠家登门报仇。

    胡玉成在无咎的授意下,命他妹婿前往南山堡召集人手修缮房舍,并给他夫人与他妹子胡双成带话,以便让那姑嫂俩安心。

    吴月生本想着与无先生套套近乎,切磋诗词之道,结果连遭无先生的白眼,还被董、肖二人训斥了一通。他落个没趣,只得失意而去。

    而无咎吃腻了烤肉,自然有人曲意奉承。董、肖两位放下修士的矜持,连日外出狩猎,勤勉所致,倒也山珍野味不断。

    又是一年的正月。

    山谷中,多了数十个匠人,忙着清理废墟,修缮宅院。随着南风的吹拂,远近的山林间多了几分春意。

    玉双阁中,无咎独自一人坐在榻上。

    他的面前,摆放着几枚玉简。

    有《四洲盖舆》,神洲舆图,修仙手札,还有拓印下来的《天刑符经》。

    《四洲盖舆》,乃是他得到的第一枚图简。其中不仅有神洲之外的记载,还有西周玉山的描述。此前并未留意,而听到董礼与肖文达的叙说之后,这才回想起来,好像玉山很是偏远,尤其是一个称为通天塔的地方,显得尤为神秘莫测。

    有关神洲的舆图,得到了许多。如今对于九国仙门的情形,已大致了然。眼下所在的南山堡,位于火沙国的腹地。由此往南万里之外,便可抵达何服国。而何服国,有个万灵山。据祁散人所说,万灵山藏有一把九星神剑。如今与老道失散,不知他此时又在哪里。

    修仙手札,来自北陵海的北武岛。所载录的篇章,与神洲无关,而描述的贺洲、部洲与卢洲的情形,着实叫人神往。

    《天刑符经》,一篇神奇的经文,不仅帮着自己吸纳神剑入体,还帮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免于爆体的凶险。而倘若剑冢的幻象无误,苍起是在铸剑之后的得到了经文。由此猜测,或许经文另有用处也未可知。

    遑论如何,想要逍遥自在,不再遭受压迫,还须设法寻找余下的两把神剑。

    不过,第五把神剑就在体内,时刻呼之欲出,而神剑的口诀总是遮遮掩掩而隐隐约约……

    无咎收起玉简,抬脚下榻。

    楼阁窗前的木几上,摆放着笔墨布帛,为胡玉成消遣所用,上面还有水墨诗词等等。

    透过窗口看去,山谷中的匠人与胡家的族人正在忙碌。众人时不时喊着号子,唱着歌谣,倒也热闹欢快。再点缀着远山的几簇新绿,暖风吹荡之中,明媚的日光下,遭遇浩劫的胡家庄便如龙虎重聚,终于焕发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无咎极目远舒,心怀莫名,忽而灵机一动,伸出两根手指拈着竹笔,随即大袖轻拂铺开白色的布帛,接着笔尖蘸墨而行走龙蛇,唰唰一行字迹霍然而现。

    胡玉成拾阶而上,出现在楼阁之中。恰见某位先生雅兴不浅,他忙驻足一旁凝神观看,并念诵有声:“二剑天璇守巨门,乾坤方寸龙虎强……好字!章法严谨,境界超凡……”

    无咎随手丢下竹笔,拿起布帛轻轻一抖顺势抛出,霎时火光闪过,飞灰随风飘去。他这才嘴角一撇,乐道:“信笔涂鸦而已,远远不及胡兄奉承的本事!”

    他虽然轻易杀了惠家的惠通,吓跑了另外两位筑基高手,却从来没有显示出真正的修为,更没有故作高深的矜持,整日里不是捉弄董、肖二人,便是与胡玉成说笑。故而,胡玉成与他也是日渐熟稔而相处甚欢。

    “呵呵!唤一声玉成便可,切莫以兄长称呼,不然我承受不起!”

    胡玉成笑着摆了摆手,又道:“此来有事相商,我想让胡松带人翻修玉双阁,再装饰一番,以免委屈了先生!”

    “几日后我便将离去!”

    无咎摇了摇头,抬眼远眺。

    山谷中,几辆马车驶来,有妇孺老幼,应该是胡夫人带着家眷前来探望。

    人群中,还有两位修士的身影,乃是董礼与肖文达,行走极快,很是卓然不群的架势。

    “何故离去呢?我诚心邀请先生长住……”

    无咎转过身来,冲着神色焦急的胡玉成微微一笑:“此前杀了惠家的子弟,惠家必然不肯罢休。我之所以没有斩尽杀绝,只是不愿惠家孤注一掷而殃及凡俗。而想要了结此事,还须寻上门去!”

    “你只身前往,岂不凶险?”

    胡玉成愕然,摇头又道:“实不相瞒,惠家杀我老幼,我也想报仇,奈何屡遭劫难,只得忍气吞声。我胡家惹不起惠家,不然便是阖族尽灭啊!无先生,不妨作罢……”

    “小小的惠家,又奈我何!此事我管定了,不劳多问!”

    “我这几年耳目闭塞,却不知你如今的修为,莫非真如两位好友所料,已是人仙的境界,着实难以相信啊!”

    “嗯,我也不信!不过……”

    无咎话锋一转:“你的两位好友,品行不佳,稍有不慎,便是惹祸的根源啊!”

    胡玉成默然片刻,无奈道:“有道是,水清无鱼,人清无友!人生难得知己,有三五道友相伴已属不易!”

    无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而胡玉成却又迟疑着问道:“尚不知……尚不知那个蛟宝儿近况如何,有无耳闻……?”

    无咎眼光一瞥,似笑非笑道:“关你何事?”

    便于此时,楼阁下传来董、肖二人的呼唤声:“无先生,我兄弟带来了南山堡聚香阁的美味佳肴,快来品尝!”

    胡玉成神情尴尬,慌忙拱手示意,抢先走下楼去。

    无咎摇晃着脑袋,随后慢行。

    人不多情,辜负春光流年啊!而一个娶妻的家伙还朝三暮四,着实不该!

    只见董礼与肖文达已摆开了石桌,几味精致的菜肴透着扑鼻的香气。他二人见到胡玉成,忙凑过来窃窃私语。

    “哎呀,你我只在百里方圆内游山看景,却错过了风云变幻!此番外出,巧遇一位道友,可知他怎么说?”

    “神洲仙道出了一位奇人,先后大闹灵霞山、古剑山、紫定山、岳华山、黄元山,斩杀高手无数,便是诸多人仙前辈也耐何不了他。此人是谁,可曾知晓?”

    “据传,他有个名头,仙门鬼见愁……”

    “嘘!他就是无先生,千真万确啊!胡老弟,你我真的遇上了高人啦——”

    胡玉成尚自震愕之际,董、肖二人已扭头而去。

    “无先生,请坐——”

    “无先生,你乃高人、雅人,品味超群,且尝尝这聚香阁的美味——”

    无咎走下台阶,便被董、肖二人迎向桌前坐下。他也不客套,拿起竹筷品尝起来。

    须臾,两个女子出现在山坡上。

    其中的胡夫人早已获悉无先生的为人,隔着老远便忙着施礼。而另外一个女子,虽也欣喜含笑,却依然脸色苍白,并略有羞涩,迟迟疑疑唤道:“无咎……无先生,真的是你……”

    无咎在董、肖二人的精心侍奉下,享受了一回美味佳肴,见姑嫂俩走来,他迎了过去,眼光端详,连连感慨笑道:“一晃四年,小丫头长大了!”

    胡双成含笑嘻嘻,依稀仿佛从前的模样,只是神情之中,带着几分郁郁寡欢。

    想曾经一个无忧无虑,喜欢弯弓舞剑,且性情爽快的女孩子,如今成了柔弱含羞的妇人。虽也出脱的俏丽,却又横遭灾祸,便如海棠凋零,平添了几多风霜的痕迹。

    岁月弄人,莫过如是!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聚在楼阁下的山坡上叙话。胡玉成见他妹子与无咎颇为亲近,很是宽慰。胡夫人却将胡玉成拽到一旁,悄声说道:“双成妹子待在娘家,总是不妥,而吴家至今不见人来,我让胡松大哥驾车送她返回……”

    无咎与胡双成站在一起,变戏法般的拿出几颗明珠。而他眼中的小丫头,依旧是强作欢颜。他只得作罢,转而打断胡夫人:“让吴月生带着他的双亲,亲自上门来接!”

    有关胡双成的遭遇,他早已知晓,不便多提,此时却突然插手过问。

    胡夫人与胡玉成面面相觑:“这……”

    “不仅如此,还要赔礼道歉!”

    胡玉成苦笑道:“只怕不肯,吴家不讲道理!”

    “哼,不容他不肯!竟敢欺负我家妹子,我饶不了他!”

    无咎将珠子丢给胡双成,转身脚踏剑光腾空而起,而他尚未远去,又低头叱呵:“你两个家伙愣着作甚,还不随我拆吴家的房子去——”

    董、肖二人闻得召唤,顿时精神抖擞,忙不迭答应一声,双双施展身形追了过去。

    胡夫人不知所措,胡玉成则是阻拦不及。夫妇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种祸福难料的无奈。

    而胡双成攥着手中的明珠,无不兴奋道:“哥,无先生当我是他家的妹子呢!”

    她踮起脚尖,翘首远望。

    地上两人,追赶正忙;天上剑光浮影,白衣随风。

    胡玉成见妹子笑容舒展,心头一宽:“或许他也有个妹子,这才对你青睐有加……”

    两个时辰之后,无咎回来了。而随他同去的董、肖二人,却是不见人影。他也不分说,独自一人躲在玉双阁中歇息。

    翌日大早,董、肖二人终于出现在山谷中。不过,还有两辆大车。一车拉着礼品与吴月生的爹娘,一车坐着吴月生与胡双成。

    吴家的一家三口,先是到南山堡接了胡双成,又专门拐到胡家庄,赔礼道歉之外,顺带上门辞行。

    胡玉成身为胡家的主人,出面接待。

    而原本极不讲理的一对公婆,变得战战兢兢,一个劲的赔不是,差点跪在庄口的老树下。并立下许诺,只要胡家既往不咎,便传下家业,交由少夫人执掌。等等。

    胡玉成大为意外,连声答应,收下礼品后,又回送了几坛老酒。

    须臾,吴家一行踏上返程。

    胡双成终于扬眉吐气,回头恋恋不舍。而吴月生则是捂着腮帮子,老老实实左右相陪。当马车即将驶离山谷的时候,胡双成冲着远处的山崖遥遥招手:“无咎大哥,小妹告辞啦——”

    胡玉成了结一桩心事,又疑惑不解,不待询问,董、肖二人已按耐不住分说起来。

    “无先生在天上飞,我二人在地上赶,真是好大的阵势,尚未临近吴家,便已惊动四方啊!”

    “到了吴家,二话不说,我先抽吴月生几个大嘴巴子!”

    “还有我呢,一手一个,将吴月生的爹娘扔在庭院中!”

    “而无先生则是悬空而立,当真是威风凛凛。他声称他妹子受欺负了,定要拆了吴家,谁敢阻拦,神魂俱灭!”

    “吴家吓坏喽,这才明白得罪了真正的仙人。便是吴月生也不敢出声,只管陪着他爹娘跪地求饶!”

    “无先生痛斥吴家的无情无义,再又立下规矩而网开一面。恩威所致,街坊邻居无不心服口服!”

    “无先生留下我二人善后,然后他一飞冲天。在场众人纷纷跪拜,呵呵……”

第二百一十六章 善恶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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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月十六。

    这一日,胡家的主房上梁。

    依着南山堡的风俗,胡家要祭祖祭神,无非是呈上七色供品,行番礼仪,再用符纸写下诸如:”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此类符文,最后炸响号炮,上香叩拜,等等。

    午后时分,庄口的池塘边,摆开了十余张木桌,由南山堡聚香阁的厨子整治桌席。一来庆贺新房上梁,二来也是犒劳忙绿多日的匠人与家中的老幼。

    恰逢吃喝的好事,当然少不了无先生。

    他守在主桌前,董、肖二人分坐两旁,而胡玉成与他的夫人沙秋岚,则是下首作陪。酒宴齐备,身为主人的胡玉成不免举杯相邀。众人纷纷响应,劫后重建的胡家庄终于迎来久违的说笑声。

    “无先生,你尝尝这道蒸鱼!”

    “嗯嗯……”

    “无先生,你尝尝这酱猪蹄!”

    “嗯嗯……”

    有了董、肖二人殷勤伺候,无先生吃得眉飞色舞。胡玉成夫妇举杯敬酒,无咎以茶水回敬。不知不觉,夜色降临,明月高升,山谷中依然欢声笑语一片。

    而正当热闹时分,无咎突然没了兴致。他丢下手中的肉骨头起身离席,抬脚走到了池塘水边。

    一轮皎洁的月儿,与池水辉映。此刻,仿佛喧嚣远去,夜色之中,别有一番异样的空旷与寂静。

    “无先生,还有几道硬菜未上哩!”

    “无先生……您要离去?”

    董礼、肖文达随后而至,寸步不离。

    胡玉成也是跟了过来,却神色端详而似有猜测。

    无咎转过身来,感慨自语:“能够在此过活一生,也不枉一世啊!”

    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却无暇多说,摸出四把飞剑,分别扔给了董、肖二人,转而退后两步,眼光掠过山谷,竟脚踏着剑光缓缓升起。而他离去之际,又不忘冲着昂首仰望的胡玉成笑道:“呵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改日带着紫烟再来相会,告辞!”

    话音未落,一道剑虹冲天而去。

    董、肖二人忙着打量手中的飞剑,犹自患得患失。

    无先生的离去,很是突然。个中缘由,无从知晓。而高人行事,难以揣度。只可惜得到的好处,仅是两把飞剑!

    胡夫人匆匆到了胡玉成的身旁,悄声问道:“紫烟是谁?”胡玉成伸手轻挽,温存道:“据说,那是一位仙子……”

    ……

    明月高悬,一道流星划过夜空。

    片刻之后,闪烁的流星寂然消失。随之现出一道白衣人影,犹自踏着剑光而放慢了去势。

    此处,已在胡家庄正南的两、三百里之外。

    无咎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御剑悬空静静等待。

    不消片刻,五道剑虹由远而近,转眼之间,已到了百丈之外。随即,五道人影相继现出,左右散开而严阵以待。

    瘦高的男子,惠能;粗壮的汉子,慧元。那神情错愕的两人并不陌生,而余下的三位修士却是从没见过。

    其中的老者,须发灰白,威势内敛,修为不凡;相貌清瘦的中年男子,神色乖戾;还有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虽肤色白皙,且面带笑容,而浑身上下却透着古怪的气势,使人看起来很不舒服。尤其那老者,十之**是位超越筑基修为的高手。

    浅而易见,惠家召集了帮手,欲卷土重来,意图趁着月圆之夜突袭胡家庄。却不料途中遭到拦截,使得众人有些意外。而对方只有一人,他竟敢以寡敌众不成?

    一轮明月下,六人隔空对峙。

    惠能与慧元神色戒备,转而看向同行的三位修士。

    老者踏着剑光稍稍往前,手扶长须,深沉的话语声随风飘荡:“你,便是杀了惠通的无咎?”不待应声,他接着说道:“老夫惠明子,乃惠家之主,常年不理俗事,奈何小辈无辜遭难,只能拖着残躯前来抛头露面!”

    他说到此处,抬手指向左右:“据说你无咎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而残暴无双,我是人老胆怯,唯恐有失,便邀来何服谷家的谷山道友与他的道侣竺青道友助阵!”

    随其示意,叫作谷山的男子从鼻子里哼了声,而叫作竺青的女子却是颇为好奇,出声问道:“有个大闹古剑山的无咎、无先生,是不是你?竟然如此年轻,莫非传言有误,或徒有其名……”

    自称惠明子的老者又道:“不管你是谁,你插手凡俗之争,又杀了老夫的晚辈,便已酿下大错。而我惠家不愿欺人太甚,不妨给你两条路。一是自戕谢罪,二是拜入惠家禁足百年。至于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与之瞬间,无形的杀气在夜空中弥漫。

    无咎御剑悬空,默不作声,任凭阵阵寒意迎面扑来,他依然背着双手无动于衷。却见那老者啰嗦没完,他终于忍耐不住,呲牙一乐:“嘿嘿,我素来敬重老人,却最瞧不起倚老卖老之辈!”

    惠明子神情一僵。

    无咎摆了摆手:“我且问一句,胡家与左家之争能否就此作罢?”

    惠明子默然片刻,拂袖一甩:“有你担下此事,老夫又何必理会一个小小的胡家……”

    无咎连连点头,欣然道:“君子一诺,千金难改。既然如此,那我便前往惠家,至于能否禁足百年,便要看诸位的本事!”

    他身形微微闪动,瞬息数百丈,竟是从对面的五人之间横穿而过,不忘回头又笑:“恕我先行一步!”

    而严阵以待的五人,竟然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一道淡淡的光芒擦肩而过,均是大吃一惊。

    惠能与慧元更是骇然变色,失声惊呼:“他要前往惠家,惠家老幼危矣!”

    惠明子难以置信道:“你二人只说他残暴异常,他的修为怎会如此的强横?”

    “总不会是人仙的高手……”

    “或许遁法不俗……”

    “哼,快追!”

    而无咎稍稍卖弄一把闪遁术之后,随即御剑而行。即便如此,也是颇为的迅疾。惠明子带着四人随后紧追,一个个风驰电掣。

    ……

    在南山堡正南的两千里之外,有个镇子,惠家镇。

    镇子东头的一座小山,便是惠家的庄园。

    在庄园的最高处,也就是小山顶上,有个凉台,俯瞰四方,八面来风,乃赏景休闲的所在。

    此时正当圆月高悬,一道剑虹从天而降,恰如孤星坠落,直奔惠家而来。此景虽也蔚为奇观,此事却祸福难料!紧接着,一道白衣人影现身刹那,忽又倏然消失。下一刻,他手拎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去而复返。

    受此惊扰,惠家的庄园内顿时火把摇晃而人影乱窜,紧接着大呼小叫,宛如灾难突降一般,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又是五道剑虹由远而近。

    “哎呦——”

    “嘿嘿!”

    山顶的凉台之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倒地呼救。此人正是左甲,尚在静室中打坐吐纳,却被生擒活捉,根本不容他有所挣扎。

    而无咎站在一旁,则是面带微笑:“我曾去左家寻你,谁料你远远躲开,今晚来到惠家,果然抓到你这个坏东西!”

    “前辈,饶命——”

    “你身为修士,却欺凌凡俗,为祸乡邻,再又蓄意报复,害死了十余条人命,哼哼,我若饶你,天理不容!”

    “我没杀人,皆为惠前辈所为!”

    “你竟敢在我惠家撒野,放了他!”

    便于此时,五道剑虹落在四方,正是追来的五位高手,其中的惠明子在数十丈外踏剑悬空,很是震怒。余下的四人,趁机摆出围困的阵势。

    无咎却是不以为然,伸手虚抓。趴着的左甲顿时离地飞起,被他抓住后脖颈,虽也四肢乱舞,却根本无从躲避,便是想要呼唤也不能够,整个人已被强大莫名的法力紧紧禁锢。随即,无咎循声看去,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如何废了一人的修为?”

    “不得伤及他的气海……”

    惠明子无暇多想,随声叱呵,而不过瞬间,便已预感不祥。果不其然,只见某人淡淡笑道:“奈何一时忘了,这才虚心请教!”

    修士的修为,皆来自于气海。气海毁了,整个人的修行也就废了。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这比死了还难以承受。

    惠明子怒道:“住手!”

    无咎的右手抓着左甲,左手的掌心暗含法力冲着对方的腰腹轻轻拍去。

    神识之中,传来一声隐约的闷响。

    左甲惊恐未罢,又是神色哀求,继而脸色死灰,嘴角溢出一缕绝望的血迹。

    无咎依然是铁石心肠,冷冷说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最容不得欺压凡人的修士,左甲遇到他也算是活该倒霉。

    随其大袖横卷,左甲凌空飞下小山,被几个惠家的修士伸手接住,随即又被扔在角落里而再不理会。一个外族的凡人,在惠家没有立足之地。

    “大胆!”

    又是一声怒叱响起,剑光闪烁。

    惠明子忍无可忍,终于动手了。

    今晚原本要赶往南山堡的胡家庄,为死去的惠家小辈报仇。谁料对方早已在途中等候,随后又直接闯上门来,并肆意惩治惠家的修士。这是**裸的挑衅,这是数百年罕见的奇耻大辱啊!

    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夜空,直奔山顶上的白衣人影扑去。

    无咎废了左甲的修为之后,拍着巴掌踱着步子,像是在观赏着夜景,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而凶猛的威势霍然而降,十余丈方圆的山顶顿然笼罩在森然的杀气之下。他稍稍站定,不躲不避,手中却是多出一道黑色的剑光,猛然举起来狠狠劈去。

    “轰!”

    一声轰鸣炸响,便像是一记惊雷落在小山顶上。

    夜色之中,对撞的法力光芒霍然闪现,随即伴着法力的反噬,竟化作层层涟漪,扭曲着,震荡着,再又化作狂飙呼啸而去。

    此时的无咎身形站立没动,一手背后,一手挥臂斜指,丈余的黑色剑芒吞吐不定。

    惠明子却是连退几步,直至两三丈外,这才站稳身形,犹自难以置信:“你是人仙的高手?绝无可能……”

    他修行了数百年,这才踏入人仙的境界,放眼神洲九国,也是傲人的存在。谁料今晚遇到的年轻人,与他相比毫不逊色。即使传说中的那人,也没有如此高强的修为!

    便于此际,有人传音提示:“师祖,不妨借助谷家的手段……”

    惠明子猛然惊醒,厉声喝道:“强敌入侵,上下回避,惠家存亡,在此一战!”

    他终于明白过来,今晚莫说报仇,分明就是惹祸上门,而此时后悔也是晚了,只能借助两位来自何服的道友之力,或许可以扭转颓势!

    而惠家的庄园内,已是一片混乱。男女老幼争相逃下山去,浑如浩劫降临的场面。

    “祸**己,你惠家也有今日!”

    无咎站在山顶之上,很是感慨万分,却又眼光斜睨,清冷出声:“诸位,还不一起放马过来!”

    “哼,休要猖狂!”

第二百一十七章 皆由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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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轮明月,皎洁当空。

    惠家的庄园,却仿若阴霾笼罩。尤其是小山顶上,五位高手分守四方。随着一声叱呵,霎时剑光闪烁而杀气呼啸。

    无咎身陷重围,毫无畏惧。不仅如此,还分外的嚣张。转眼之间,五道剑光急袭而至。他咧嘴一乐,脚尖点地,凌空蹿起,双手持剑,丈余长的黑色剑芒忽而暴涨至五六丈之巨,随其双臂轮转而横扫出去。

    与之瞬间,夜空中便好像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随即“砰、砰”闷响,五道剑光顿然崩溃。而魔剑的余威犹在,阵阵旋风怒卷浩荡。

    惠能与慧元,双双口吐鲜血倒飞出去,直至二、三十丈外栽落下去,竟是将房舍的屋脊给砸出两个窟窿。稀里哗啦,很是惨不忍睹。

    惠明子后退了七八丈,这才踏着剑光站稳身形,却脸色惨变,连连气喘。所祭出的飞剑,威势不再,斜斜盘旋,摇摇欲坠。

    谷山与竺青,同样未能幸免,凌空倒飞出去,而各自的身上却闪过一层诡异的光芒,旋即摇摇晃晃落在十余丈外。两人虽也情形不堪,而看起来并无大碍。

    不过是喘息之间,五位高手尽数败退。

    无咎人在半空,身形盘旋,缓缓而落,犹自衣摆飘飘挥洒自如。他手中的剑光已经消失无踪,双脚着地的刹那,大袖一甩抄在身后,转而昂起头来神态睥睨。

    “你的修为,比起老夫还要强上一筹,这……”

    惠明子依然不敢相信,却早已失去了镇定。他喘了口粗气,又道:“无道友,你若真是那位传说中的奇人,我惠家招惹不起。此前或有误会,你我的恩怨不妨作罢……”

    “我是谁呀?”

    无咎面带嘲讽反问一句,揶揄又道:“我不过是一个路人,被你逼得自戕不成,只好前来惠家禁足百年,如今却要赶我离去,敢问是何道理?哼哼,我还不走了!”

    他踱了两步,竟是在山顶凉台的石凳上安然而坐,还扯起衣摆“啪”的抖动,接着架起一只脚晃悠着。他摆出的架势不言而喻,今日成心与惠家过不去。而他并非无理取闹,反倒是早已憋了一肚子火。

    试想,分明一个修士欺负凡俗的书生,也就是左甲那个家伙,欺负迂腐透顶的吴月生。如此倒也罢了,却又欺负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致使胡双成腹中的胎儿夭折,简直就是寻常人家的灭顶之灾啊!

    胡玉成的两位好友,也不是东西,打不过人家也就是了,你烧人家的宅院干什么?

    有句俗话很有道理,择友如择妻。胡家的灾难,多半由董、肖二人引起。本想教训那两个家伙,却又不忍胡玉成的苦衷。

    而胡家纵有不是,并未伤及人命。左甲却是变本加厉,蓄意报复。

    尤其是惠家的惠通,身为筑基修士,不仅放火烧庄,还杀了胡家的男女老幼十几口。而惠家不思悔改,竟要抄家灭门。最后还出动了人仙修为的老家主,并召集帮手。如此蛮狠霸道之举,着实令人发指!

    若非本人恰好出现在胡家庄,胡家的老少数十口焉有命在?而既然赶上了,若不教训、教训惠家,伸张一回正义,又怎能对得起仙门鬼见愁的名头?

    惠明子已拱起双手,还想多说两句软话。而某人的不理不睬,使他颇为尴尬。尤其是山下的庄园里还站着惠家的老少,更是让他又羞又怒,忍不住提高嗓门:“无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惠某已然既往不咎,你还要怎样?”

    “呵呵,惠家主的宽厚为怀,既往不咎,殊为难得呀!”

    无咎晃悠着脚尖,冷笑道:“而你惠家杀了胡家的男女老幼十几口,又该怎样?胡玉成不敢报仇,本人却不容天道蒙昧!”

    “你……你还敢杀我惠家的族人不成?”

    惠明子脸色一僵,羞怒道:“而倘若传说无误,你先后得罪了古剑山、岳华山、黄元山,已成仙门公敌,只要我放出风声,你自身难保……”

    无咎却是吃软不吃硬:“哼,那你不妨试试!”

    此时,两道人影踏着剑光歪歪斜斜升到半空。那是惠能与慧元,伤势不轻。而惠家遭遇大难,他二人不得不咬牙硬撑。

    惠明子窘迫无奈,惶然四顾。当他见到山下的族人已远远躲开,他冲着十余丈外的谷山与竺青微微点头,忽而变得暴怒起来,伸手抓起身旁盘旋的剑光吼道:“你敢欺我惠家,老夫便与你拼命——”

    吼声未落,又是一口精血喷出,随即剑光出手,在夜空之中稍稍蓄势,霎时化作四、五丈的一道剑芒轰然而下。

    与此同时,谷山与竺青那对道侣也是双袖挥舞,却无剑光出现,只有诡异的雾气随风飘散。

    无咎坐在石凳上,依然狂妄的模样。他就是要让惠家尝受一下遭到欺辱的滋味,却也没忘记留意四周的动静。忽见惠明子再次祭出飞剑,他不由得暗暗讶异。

    惠明子的修为,应在人仙的一二层之间。此前交手,已探知深浅。而不过是短短的片刻之后,那老者祭出的飞剑却是威势倍增。便好像他的修为也水涨船高,俨如人仙四、五层的高手的悍然一击。

    转念之间,剑光当空落下。

    无咎不敢大意,猛然跳起身来,挥臂抓出一道黑色的剑光,旋即两手紧握而奋力劈出。

    与之瞬间,“轰”的一声闷响。而袭来的剑光并未崩溃,而是轰然炸开,片片光芒凌空乱舞,霍然化作一头怪兽的幻影,足有三、五丈之巨,猛地张开大嘴疯狂扑来。随之仿佛还有隐隐的咆哮声,竟让人神魂震荡。

    什么妖法?

    无咎诧异之际,又是微微一怔。

    所在的小山顶,不过十余丈方圆,颇为平坦,四周则是花丛树木与怪石山景。原本寻常的所在,并无任何的异常,却在此时突然笼罩了一层云雾,且愈发的的密集浓厚。其中更是散发着刺鼻的香气,显得颇为诡异。而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云雾翻卷,一条条五彩斑斓的长蛇汹涌而至,顿时令人毛骨悚然。

    随之刹那,又是一道强劲的威势骤然而至。

    只见夜空之中,一头数丈的巨狼从天而降,竟张牙舞爪,疯狂的杀气竟然掀起阵阵令人作呕的恶风。

    噫,这又是什么阵仗?

    无咎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神通,顿时吓了一跳。他再也顾不得有所隐瞒,内敛的修为沛然而出,整个人离地蹿起而身形盘旋,手中的剑光随之暴涨顺势横扫。一道黑色的闪电与一道紫色的闪电接踵而去,随之猛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像是霹雳天降,又似焰火怒放。

    明月夜空之中,一片闪烁的光芒从一道旋转的白衣人影身边炸开,霎时蔓延至十余丈、数十丈,便像是咆哮的惊涛骇浪而势不可挡。

    怪兽与巨狼的幻影,瞬间崩溃。

    弥漫山顶的浓雾与无数的毒蛇,亦如狂风摧残而霍然消散。

    惠明子猝不及防,惨哼一声抽身暴退。

    惠能与慧元躲避不及,倒飞出去,随即骨断筋折,肉身炸开。原本伤势未愈的二人,双双毙命。

    名作谷山的中年男子,匆忙躲闪,一口污血喷出老远,继而一头栽下半空。他的道侣竺青同样是脸色惨变,嘴角溢血,虽然周身上下光芒闪动,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随其一前一后坠落在山脚下的房舍之中。

    而一道白衣人影犹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手中的数丈长剑依然闪烁着紫、黑的光芒。不过少顷,他飘然落地,长袖轻拂,剑光归寂,随即咧开嘴角而悄悄松了口气。

    管它什么妖魔鬼怪,我且一剑荡乾坤!

    无咎落在山顶之上,环顾四周。

    山脚下的林木,多半折断损毁。半山腰的一个小亭子,直接掀翻。曾静谧雅致的庄园,也笼罩在烟尘之中。再远处则是摇晃的火把,与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人影。

    唉,罢了!

    废了左甲的修为,杀了三位筑基修士,又重创了惠明子,算是给了惠家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况且有了自己的插手,即使惠家想要报仇,也与他人无关,更是与胡玉成的胡家无关!

    无咎尚自斟酌之际,忽而眼前有些眩晕。便是气海之中也是隐隐刺疼,突如其来的状况很是莫名奇妙。他抬手摸了下鼻尖,一丝淡淡的异香犹然挥之不去。

    “无……无道友,你竟是人仙六层的高手。老朽眼拙,如今已是追悔莫及啊!”

    夜空之中,只剩下了惠明子一人。他踏着剑光,缓缓靠近,到了二、三十丈外,虚弱的喘了口气,接着抱拳拱手:“倘若道友杀了惠通、惠能、慧元之后,依然不肯作罢,不妨杀了老朽,只求放过我惠家老幼。咳咳……老朽给您赔罪了……”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无咎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但愿惠家能够引此为戒,勿要祸**己!”

    他这人遇强则强,尤其是在遭遇逼迫的时候,最喜欢暴起逆袭,肆意宣泄癫狂。而一旦遇到弱者,或是对手认输,他顿时没了兴趣。

    “惠家主,多多保重,告辞!”

    无咎丢下一句,不再啰嗦,拱了拱手,踏起剑光冲天而起。而当他人在半空,忽又稍稍摇晃身形,随即再不耽搁,转而趁着夜色飞遁而去。

    惠明子冲着眺望片刻,缓缓落在山顶之上,却仿若耗尽了力气,踉跄着走到石凳前坐下。

    不消片刻,山脚下飞起两道御剑的人影,正是谷山与他的道侣竺青,皆情形不堪,却又神色振奋。而两人不及落下身形,其中的谷山便匆匆说道:“多谢惠家主的相助,你我何不一起追去?”

    惠明子兀自坐着,头也不抬:“我惠家差点遭到灭门之灾,再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啊!还请两位见谅,老朽着实不敢参与仙门之争!”

    谷山与竺青换了个眼色,不再强求。两人举手致意,转而双双踏剑而起,竟是直奔远方追去。

    惠明子缓缓抬起头来,默默打量着夜空的那轮明月。一时感慨莫名,他手扶长须微微叹息。

    临时起意,找来那两位道友的相助。他二人或许如愿,却是害苦了惠家。之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己,皆由心起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飞蠹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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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光皎洁,大地朦胧。

    一道剑虹,在夜色的风中疾行。仿如天地澄澈,万物归寂。于是便这般抛却了喧嚣,卸下负累,在清冷的月辉下,一个人独自逍遥。

    而逍遥没过多久,寂寞的剑虹忽而暗淡下来。

    无咎身形一顿,在半空中放缓了去势,随即猛然摇了摇头,兀自满脸的愕然。又是一阵神魂眩晕,随之气息迟滞而法力阻碍。那种熟悉的刺痛,再次从气海的深处传来。而原本充沛的修为,也在慢慢的衰竭。

    什么状况?

    无咎暗暗吃惊,踏着剑光往下落去。他落在一片山坡上,慌忙盘膝而坐凝神内视。

    气海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淡淡的黑气,不仅遮住了金丹的光泽,也挡住了金丹与气海,以及四肢百骸的牵连。四周五道剑光的旋转,也随之变得缓慢了许多。即使吐纳调息,周身的法力也只能抵达气海,却难以深入金丹,浑如断绝了灵泉的根源。照此下去,法力只出不进,终将耗尽所有,直至修为枯竭!

    怎会是这样呢?而那金丹上的黑气,又是从何而来?

    无咎看清体内的状况,后脊背直冒寒气,忙又拿出一块灵石尝试吸纳,而灵力还是难以转换成法力。便在他焦急之际,忽而长叹了一声,随即缓缓躺倒在山坡上,整个人透着难以言述的疲惫与绝望。

    所在之处,乃是一个僻静的山谷。原本当空的明月,已偏坠西斜,几片浮云悠悠飘过,空旷的天地间顿然蒙了一层阴霾。

    不消片刻,两道剑虹寻觅而来,稍稍停顿,随即现出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与一位体态丰腴而又稍显健硕的女子。两人凝神俯瞰,相视会意,踏着剑光,双双从天而降。

    山坡上,无咎依然岔开四肢横躺着,像是睡着了,唯有两眼怔怔看天。

    天上的阴霾,愈发浓重;曾经的明月,亦仿佛消失无踪。不过,两道剑光倒是醒目。

    无咎慢慢坐起:“是你二人——”

    两道人影落在十余丈外,正是谷山与他的道侣竺青。其中谷山的修为,筑基六层;竺青的修为,筑基三层。两人的修为很是寻常,却三番两次躲过重击,如今虽也带有伤势,而看起来并无大碍。尤其是双双追到此处,更是令人意外!

    “嗯,正是我二人,算计你真不容易……”

    出声的是竺青,那个体态丰腴的女子,虽然嘴角挂着血迹,却带着庆幸的笑容。而话没说完,便被强横打断:“你少啰嗦,闭嘴!”她好像是逆来顺受,或习以为常,并不介意,扭动腰肢躲到一旁,丝质的青色长裙随着丰腴的颤动而一阵哆嗦。

    无咎只记得这对道侣的神通诡异,却未留意。恰逢此时,他不由得好奇起来而默默打量

    谷山的身材清瘦,其貌不扬,而乖戾的神色中,始终带着几分戒备。他见无咎依然坐在地上,状态萎靡,说话有气无力,再不复从前的张狂与强横,顿时放下心来:“无咎、无先生,你是否气息不畅,是否力不从心,又是否修为流失而难以为继?”

    无咎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实话说吧,你二人究竟施展了何等手段?”

    “呵呵!”

    谷山笑得很阴森,往前两步:“实不相瞒,我与小青,皆师出万灵山,修为或也一般,却擅长炼制兽灵与各种下毒的手段。于是便在交战之际,暗中施展飞蠹之蛊。因惠家主的牵制,你果然中招!”

    小青?

    这女子如此的块头,男子中也不多见,而名字却是清新婉约,听起来有些凌乱。

    无咎的眼角一跳:“飞蠹之蛊?”

    谷山又笑:“呵呵,此乃深海飞蠹的精血炼制,略带异香,无形无色,与凡人或是羽士,并无大碍。而对付筑基修士,或炼成金丹的前辈,却有吞噬法力,禁锢修为之奇效!故而,又名丹毒!”

    “中了丹毒,如何破解?”

    无咎恍然大悟,神色恐慌。他这才想起,曾经嗅到的一丝异香,原来竟是中毒的兆头。而只当自己百毒不侵,当时根本没有在意。

    “除了本人之外,再无破解之术。”

    谷山愈发得意,笑声中透着寒意:“呵呵,一旦身中此毒,再不能动用法力。否则修为渐渐耗尽,直至成为凡人一个!而你接连应战,只怕修为已所剩无几。我要擒你,易如反掌……”

    无咎连连摇头,失声道:“彼此无冤无仇,何以如此害我?”

    “你不是自称无咎、无先生吗?”

    谷山尚未答话,他的道侣竺青笑道:“呵呵,我二人外出游历,途经惠家,意外获知你的存在,很是吃了一惊呢!便耽搁了几日,只为打消最后的疑虑。果不其然,你便是传说中的那人。所幸早有防备,倒是立下大功!任你名头响亮,还不是落在我二人的手中!”

    “哎呀、闭嘴!你发出信简已有数日,万灵山的高手何时到来?”

    谷山对他的道侣很是严厉,回头怒叱。

    “今夜便至……”

    “哼,多事,给我滚开——”

    竺青噘嘴哼了声,竟是踏起剑光飞向半空。她虽体态丰腴,相貌平庸,却显得性情温顺,且有老实听话。

    而谷山依旧是怒火不减,低声咒骂:“臭婆娘,动辄以师门为先,又自作主张,真是气煞我也!”他抬手抓出飞剑,贪婪的神情中透着杀气:“你先后大闹各家仙门,想必身家不菲,在万灵山插手之前,不妨便宜了我……”他话音未落,挥动飞剑直奔无咎扑去。

    无咎坐在地上,苦涩的神情中透着莫名的郁闷。

    不过,当谷山气势汹汹逼到近前,看似萎靡不振的他突然跳起身来,挥手便是一道黑色的剑光狠狠劈去。强横的威势所致,根本不容躲避。“砰”的一声闷响,谷山的肉身已被魔剑劈成两半。再又挥剑横扫,尸骸倒飞。他趁势伸手虚抓,一点袖里乾坤的法力光芒飞入掌心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尸骸“扑通”坠地,无主的飞剑稍稍盘旋,“当啷”落在山坡上。紧接着天上传来一声惊呼:“你杀了谷山——”

    惊呼声未止,剑光呼啸。随之浓雾突降,无数毒蛇的幻影铺天盖地而来。

    无咎没有心思应战,身形闪动,瞬息遁出百余丈,而回头看去又不禁微微诧异。

    只见一个女子扑倒在地,身边依旧是云雾翻腾而蛇影滚动,而她不管不顾,抱着谷山的尸骸悲恸失声:“你总是私欲作祟,不听劝说,明知那人狡诈凶狠,偏偏心存侥幸!倘若等来万灵山高手,你又怎会命丧于此……”她擦了把泪水,猛然抬头:“无耻之徒,你的修为尚存七八成,却使诈偷袭,还我道侣命来——”

    那女子原本温顺,此时却是凶相毕露而一反常态。

    无咎似乎有些好奇,不解道:“且不说你二人害我,咎由自取。谷山动辄叱骂,缘何你还如此待他?”

    竺青猛然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纵使打骂又能如何,他从不因身材相貌而嫌弃于我,如今他死了,我也不愿独活,休走——”

    无咎身形闪动,再去百余丈。

    竺青追赶不及,却依然不舍:“你身中丹毒,难以持久,今日若不杀了我,我便追你上天入地……呵呵……”她忽而昂首大笑,接着叫喊:“贼人无咎在此——”

    那个疯狂的女子,真是不可理喻!

    无咎尚自摇头,急忙循声看去。

    远处的夜空中突然出现四、五道剑虹,一个个来势汹汹而杀气腾腾。

    万灵山的高手?

    而本人与万灵山毫无纠葛,万灵山为何要对付自己?

    无咎没有工夫多想,更不敢纠缠下去,随即拔地而起,瞬间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消失在夜风之中。

    竺青再也追赶不上,顿足叫骂:“该死的小贼,你必得报应……”

    无咎施展冥行术飞遁不停,才去数百里,又途中转向,唯恐被人追来。而未过多久,只觉着体内的修为在迅速流失。他暗暗叫苦,一头栽下半空,周身光芒闪动,直接扎入地下深处。

    此时的竺青犹自悲愤难耐,即使五道御剑的人影从天而降,她也视若未见,转而抱起地上的半截残尸悲泣呼号:“该死的小贼,你杀我道侣,必得报应,必得报应啊……”

    一位老者落在山坡的空地上,微微皱眉:“方才逃去的那人杀了谷山?他便是传说中的无咎?”不得回应,他沉声叱道:“此事非同小可,还不给给老夫从实讲来!”

    竺青抽泣了两声,抹了把鼻涕恨恨道:“回禀师叔,那人正是无咎,他杀了谷山……”

    半空之中,四道剑光依然在高高盘旋。其中一人出声示意:“师叔,小青师姐所说之人,已逃往何服地界!”

    老者手扶长须,凝神远眺,稍作忖思,命道:“传令回去,就此封禁万灵山!”

    “师叔!那人身中丹毒,劫数已定,就此追去,必能将他碎尸万段!”

    “他身中丹毒,有无破解之法?”

    “飞蠹之蛊,唯有施蛊之人可解。而他自以为是杀了谷山,却弄巧成拙,如今身中丹毒,再无破解之法!”

    “如此便好,他逃不出多远!速速召集人手,于万里之内严加搜寻,哪怕是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要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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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下的百丈深处,一团闪动的光芒中现出无咎的身影。

    他神色匆忙,四下查看,有心就地歇息,又怕遁术消耗法力。倘若没了修为,与活埋没有两样。而处于地下,想要掘出洞室也是不妥,天晓得有没有强敌追来,稍有不慎便是自掘坟墓啊!

    而神识之中,似有察觉。

    他继续往前,又去数百丈,逼仄顿消,脚下一空落在地上。

    记得此前遁向地面的时候,下方乃是一片荒山野岭。如今的所在,则是一个地下的洞穴,碎石嶙峋,阴暗潮湿,不远处还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在无声流淌。

    真不容易,总算有个藏身的地方!

    无咎松了口气,懒懒靠着石壁坐了下来。而不过少顷,他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小子,我让你得意,我让你猖狂!

    你以为有了人仙的修为,再不用惧怕那些仙门的长老。

    于是乎,你便无所畏惧?

    而能够成为修士,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莫要以为你经历过无数杀阵,对付几个世家的修士轻而易举,而你也无非拳头强硬罢了,最终还不是落入算计之中?

    在惠家动手之际,惠明子不过是个幌子,看似寻常的谷山与竺青,才是最后的杀招所在。如今阴沟翻船,只能是自作自受。

    飞蠹之蛊?

    一种专门吞噬修为的丹毒?

    无咎想到此处,忙又神识内视。

    气海内的法力,已不足五成。包裹着金丹的黑气,则是愈发浓重。原本光芒闪烁的金丹,看上去便是一个没有生机的黑石头,再也感受不到澎湃的脉动,与沟通天地的顺畅。而四周的五道剑光虽在旋转,却少了几分灵动。

    此时的气海,浑如一潭死水,并随着修为的施展,而慢慢的干涸枯竭。也就是说,自己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直至回到从前,再次成为没有法力的凡人!

    无咎坐直身子,又是一阵忐忑。

    所幸及时逃走,不然还真的难以摆脱万灵山高手的纠缠。若是恶战之中耗尽法力,那才是自讨苦吃!

    而万灵山很没道理,为何与我过不去?是要为黄元山等各家仙门报仇,还是为了我身上的九星神剑?

    暂且顾不得许多,还是想想眼前的处境要紧!

    如今已得罪了太多仙门,强大的修为乃是唯一的保命手段。倘若变回凡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莫说放不下紫烟,还想找齐七把神剑呢,无论怎样都不能丢失修为,务必要设法破解丹毒!

    不过,在破解丹毒之前,千万不能轻易动用法力,已不足五成的修为,当真是用一点少一点!

    无咎有了决断,又抬头打量着远近的情形。

    洞穴应该是天然所成,虽不高大,却也曲曲弯弯,四通八达,再加上流动的溪水,莫测的阴暗与寂静,便好像是来到了一片远离尘嚣的天地之中。

    所幸躲到这么一个地方,倒不虞被人寻来。

    无咎从指环中摸出明珠嵌入背后的石壁,黑暗中顿时多了一小片的明亮。再又摸出一粒法力光芒,就手捏碎。“哗啦”一声,一堆东西落在眼前。

    谷山曾经声称,除了他之外,没人可以破解他的丹毒,分明就是危言耸听。如今将他杀了,再将他的随身之物尽数劫掠,不信找不到破解之法,哼!

    无咎站起来一阵寻找,转身又坐在原地,面前多了一小堆玉简、玉瓶等物,然后逐一拿起查看。

    玉简之中,有功法、舆图、手札、典籍等等。

    无咎细细查看,唯恐有所疏漏。半个时辰过去,他不无欣喜地举起最后一枚玉简。

    玉简内,拓印着炼制兽灵与炼制毒蛊的法门。嗯,其中或有解毒之术!

    无咎凝神半晌,却又丢下玉简,然后背靠石壁,竟是满脸的沮丧。

    玉简中,还真的拓印一篇炼制飞蠹之蛊的法门。

    有云:以南冥之飞蠹,抽魄炼精,合主人精血淬炼为毒蛊。施展之际,无形无色。但有闻香者,罹患难免。舍法力以饲蠹蛊,非主人精血印记而难以祛除……

    什么意思,没有看错吧,破解丹毒,竟然要蛊毒主人的精血印记?

    倘若玉简无误,谷山那个家伙竟然没说瞎话。蛊毒的主人,便是他谷山。而之所以将他杀了,便是为了破解丹毒。却弄巧成拙,反倒是断绝了唯一的解毒之法。

    正所谓满怀期待,最终却是一桶冰水浇下头来!

    此前得到四把神剑,无一不是死去活来的代价。如今获取第五把神剑尚算顺利,尚在暗暗侥幸,谁料想结果更糟,根本叫人难以承受!

    难道就这么慢慢没了修为,再次变回曾经的文弱书生?

    五年多来的风风雨雨,便成了一场梦?

    然后这地下的洞穴中等死,最终在梦中化为枯骨。却不知能否梦回风华谷、灵霞山,又能不能梦见我的紫烟、我的白衣仙子?

    无咎背靠着石壁蜷缩着身子,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他此时的模样,就像是当年躲在风华谷祠堂的寝室内,一边咀嚼着光阴流逝的寂寞,一边在孤独中默默的彷徨。

    而不过少顷,他又眉梢一挑。

    哼,纵是一场春梦又能如何?人活着,总要挣扎一回。如今尚有五成的修为,且力气犹在。修为耗尽之前,不能闲着啊!

    况且我有无数的典籍,不信从中找不出破解丹毒之法!

    无咎重新振作起来,忽又眼光一亮。

    面前还有四个小瓶子。其中的两个装着丹药,一目了然。而另外两个则是形状稍显诡异,且罩着一层禁制。禁制倒也寻常,却挡住了神识而难辨端倪。

    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无咎伸手拿起一个瓶子琢磨起来。少顷,他忍耐不住,指端用力,禁制破碎,“砰”的弹飞了瓶塞。他闭着一只眼,才要瞅个好奇,随即又是脸色微变,抬手便将瓶子给扔了出去。

    而瓶子尚在凌空翻转,瓶口已是喷出一道道的浓雾。随之数十、上百的毒蛇翻涌而出,虽为幻影,却栩栩如生,且腥气逼人。阴寒之气弥漫四周,顿时令人毛骨悚然。而不过瞬间,蛇影愈来愈多,便好像是发现了猎物,直奔那呆坐原地的人影扑来。

    无咎错愕之际,已被浓雾包裹,有心逃遁躲避,却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好不易寻到了藏身之地。而猝然生变,已不容多想。他急忙抬手,一道火红的剑光呼啸而出。

    与之刹那,烈焰横卷。便如狂风怒扫,浓雾蛇影触之即溃。

    不过几个喘息之间,肆虐的浓雾蛇影已不复存在。或有几条漏网的蛇影,也如无魂之灵而匆匆逃散。

    而无咎坐在原地,看着剑光入体,伸出巴掌在脸上轻轻来了一下,不无郁闷的啐了一口

    小瓶子,竟然装着兽灵。一时手贱不要紧,又耗去了三分的修为。而如今的自己,十足的穷人,守着仅有的几亩薄田过日子,非精打细算而难以维持。稍有不慎,便将赔上身家性命啊!

    没记性,该打!

    已然落到这步田地,还找不痛快!

    无咎是痛定思痛,连连自责。当其眼光落在面前,慌忙拿着最后一个小瓶子站起身来。他左右一阵踱步,伸手将瓶子塞入石壁的缝隙中,又砸上两拳夯实了,这才吐出一口闷气回到原地。

    谷山的随身之物,已被火剑的烈焰给焚烧殆尽,只剩下几枚玉简,与两个丹药瓶子。

    无咎盘膝坐下,收起玉简与丹药,稍稍定神,随即又是大袖一挥。

    眨眼之间,地上多了一堆玉简与卷册,林林总总,不下二、三百之数。

    而无咎却是抬手挠头,面带痛苦。

    这几年的不断劫掠,再加上岳华山的典藏,竟有如此之多,着实出乎所料。若要逐一查看,还真要下番苦功。

    要知道自己虽然自称先生,最不喜欢的便是读书,更莫说晦涩的经文,以及枯燥的典籍。而如今身中丹毒,徒呼奈何!

    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不,为了破解丹毒,我要发奋研修,我要读书!

    无咎伸出手指拈起一枚玉简……

    ……

    二月的中旬。

    二月的石头城,应该还是雪花飘飘的季节。而此时的何服国,却已是郁郁葱葱的春日景象。地界南北不同,寒暑大相径庭。这便是游历四方的好处,至少增长了阅历见识!

    不过,若是能够找到那人的下落,才是意外之喜呢!

    岳琼站在一座小山顶上,举目远眺。

    这女子依然青色长裙飘逸,只是她秀丽白皙的面颊上带着几分倦色。她接连赶路三个多月,终于抵达神洲最南端的何服国。

    而那人是否来到此处,又何时才能重逢?

    岳琼歇息片刻,拿出一枚图简查看。

    再有几日的路程,便是万灵山的仙门所在。且就此寻去,或有收获也未可知!

    岳琼稍作计较,踏起剑光继续赶路。御剑行空,俯瞰千里,恰是风和日丽,顿然心旷神怡。而便在她惬意之际,下方的山谷中突然飞起一道御剑的人影。

    “万灵山在此行事,外人回避!”

    那是一个稍显健硕的中年妇人,竟然迎头挡住了去路。不仅如此,她还颇为的凶狠。

    岳琼放缓去势,遥遥拱手:“在下游历至此,不懂规矩,若有冒犯,还请姐姐见谅!”她话到此处,又歉然一笑:“尚不知万灵山出了何事,姐姐能否赐教一二!”

    妇人却是不假辞色,叱道:“休要多管闲事,速去——”

    岳琼只得点头称是,转而改道往西。

    “万里之内,均为禁地!”

    妇人好像带着怨气,又叫喊了一声,见那青衣女子不敢忤逆,这才悻悻踏着剑光返回山谷。

    此处位于火沙与何服的两国交界,并非万灵山的禁地,而她却是执着不舍,独自一路寻觅而来。她始终坚信,她一定能够找到仇人!

    须臾,妇人落在一道山峰之上稍事歇息。少顷,她才要离去,忽而低头看向山峰下的一道山涧……

第二百二十章 必得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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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下,洞穴。

    暗淡的珠光下,寂静的角落里。

    无咎依然坐在原地,一手托腮双目微阖,一手拿着玉简默默凝神。在他的身前,则是洒落着一堆凌乱的玉简、卷册。久久之后,他慢慢睁开双眼,神色中却是透着失望,冲着手中的玉简摇了摇头。

    半个多月的不眠不休,总算是将所有的玉简、卷册典藏浏览一遍。虽未详读,却也粗略大概。而其中并无破解丹毒之法,唯独这篇来自于岳华山的古籍中,有着飞蠹之蛊的相关记载。

    飞蠹,存在于南冥海的深处。其特性为吞噬、侵蚀,以及群居、怯光。又因成虫长有羽翼,故名飞蠹。取其精血,便可炼制飞蠹之蛊。此物毒性寻常,对于凡人无用,却又克制法力修为,颇为的诡异。

    有关飞蠹之蛊的描述,不过寥寥数十字。除此之外,再无分解。

    无咎摇晃着手中的玉简,暗叹了声。

    难道身上的丹毒,再无破解之法?若真如此,岂非在劫难逃?

    唉,时运颠倒,又逢倒霉。比起从前,更为不堪。眼下已是步入绝境,再难摆脱!

    莫非那位苍起前辈的在天之灵,想要收回他的九星神剑?

    倘若造化弄人,又何必等到今日,这与落井下石有何两样,说白了就是坑人呢!至少也该等我带着紫烟离开灵霞山,再奉还五把飞剑不迟……

    不急、不急,容我想一想。

    记得《百灵经》中有过记载,但凡毒物出没之地,左近必有解毒之物。嗯,岂非是说,飞蠹存在的南冥海中,同样存在着解毒的东西?而我是不是前往南冥海走上一趟,或有收获也未可知呢!

    无咎想到此处,稍稍振作。便如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使得绝望中顿时多了几分的期待。他挥袖收起面前的玉简、卷册,只留下一枚图简。

    舆图所示,何服国位于神洲的最南端。再去万里之外的一片海域,则为南冥海。啧啧,先是北陵海,又是南冥海,也算是将神洲从北到南走了一遍。而无论能否寻到解药,总好过这般困守原地!

    而穿越何服国,只怕并不容易。万灵山蓄意不良,此去还须多加小心才是!

    无咎有了计较,便想歇息两日。接连查看了半个多月的典籍,劳心劳神。况且难以补充灵力,着实疲惫。而他背靠着石壁,尚未缓口气,又神色微动,随即瞪大双眼。

    只见十余丈外的溪流处,缓缓冒出一道丰腴的身影,似有惊喜,旋即愤怒道:“你果然在此——”

    “你……你是如何寻来?”

    无咎很是意外。

    那女子竟是谷山的道侣,名为竺青。只见她手上抓着一道虚幻的蛇影,恨恨道:“我途经此处,恰见蛇灵出没,疑似出自谷山之手,便猜测与你有关。真是报应不爽,纳命来——”

    无咎有苦难言。

    曾经打开装着兽灵的小瓶子,虽然予以灭除,却有漏网者,竟从地下流窜出去,恰被那个竺青发现,随之顺藤摸瓜找到了自己。

    唉,有时候莫要抱怨运气不好,也不要责怪命数不济。所谓的灾祸,十之**都是自己酿成的苦果啊!

    “慢着——”

    那个竺青抬手抓出飞剑,动身扑了过来。

    无咎摆了摆手:“容我说上两句话,你再为道侣报仇不迟!”

    竺青逼近到五丈之外,脚下一顿,瞪着双眼上下打量,凶狠的神情中透着几分狐疑,厉声叱道:“你身中丹毒之后,屡屡行恶,如今躲在地下,已长达半月有余,分明是丹毒缠身而难以自保,我看你还如何施展阴谋诡计!”

    无咎依然坐在地上,满脸的诚恳:“我杀了你的道侣,纯属无奈啊!你若是帮我破解丹毒,我便……”

    竺青哼了声,举起飞剑,

    无咎急忙改口:“不、不,我是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杀女人,我不想与你为敌……”

    他像是惊慌失措,啰里啰嗦语无伦次。

    竺青不见异常,似乎放下心来,咬牙启齿道:“呵呵,你不杀女人?我小青杀人,不管雌雄……”

    见过女人狞笑吗?

    比起男人更加的可怕!

    而她矢志要为道侣报仇,又何错之有?倘若我的紫烟受了欺负,我是也不答应啊!

    无咎摇了摇头,无力道:“我与万灵山从无交集,万灵山为何要这般待我呢?”

    竺青哼了声,道:“据传有贼**乱仙门,神洲各家的前辈高人齐聚万灵山而共商对策!”

    无咎愕然不已,难以置信道:“你……你是说,各家的高手齐聚万灵山,便是为了对付我?”

    “正是如此!我与谷山虽然早已离开灵山,却没断绝往来。恰闻胡家庄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竟与你同名,借机查看,果然不出所料,便传出信简禀报师门……”

    竺青死了道侣,始终愤恨难消。此时的她,很是乐见仇家的惊慌,继续说道:“谷山听说你抢了古剑山的神剑,难免私欲作祟,却为你所趁,因而丧命。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万灵山的高手,即刻便至。我看你今日如何逃脱,呵呵!”

    无咎原本坐在地上,走投无路的模样,而一听还有高手正在赶来,不由得手扶石壁慢慢站起。

    一个女子,已够头疼,再来三、两个仙门高手,更加的麻烦!

    竺青只当仇家又要逃遁,飞剑尚未出手,猛然甩动裙袖,霎时浓雾横卷。

    无咎没有心思应战,何况他体内所剩的修为也不敷使用。他身形闪动,便要就此离去,却又不忘伸手一抓,将之前埋入石壁的小瓶子抓在手中。而他刚刚遁入石壁,便又逼迫退出。石壁中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怪虫,像是巨大的山蚁,虽不致命,却带动法力而恰好挡住了遁法。

    “呵呵,我的灵蚁自有布阵之能。虞师叔,乌、屈两位师弟,贼人在此——”

    无咎退回原地,所在四方已被浓雾笼罩。神识可见,满地都是黑压压的灵蚁。

    不远处的那个女子犹在叫喊,三道人影从远处匆匆扑来。

    躲不掉了,唯有硬拼!

    无咎不作迟疑,暗啐一口,顿时灵力护体,闪身往前冲去。

    竺青费尽周折,这才寻到仇人,并以灵蚁围困,又怎肯罢休。她一边叫喊,一边驱动飞剑阻拦。

    无咎亟待突围,又难以摆脱,稍有耽搁,必将陷入绝境。情急之下,他顺手抓出扯出一道剑光狠狠劈去,唯恐不虞,黑色的剑光突然闪过紫、红光芒。三剑合一的威力顿时显现,“砰”的一声便将挡路的人影拦腰斩断。他去势不停,从浓雾与血水中横穿而过。

    而倒飞出去的竺青一息尚存,犹在叫骂:“你不杀女人……却杀了一对情深的道侣。你卑鄙无耻,必得报应……谷山等我……”

    无咎的心头深处似有震动,匆匆回头一瞥。

    恰见竺青的半截尸骸摔在地上,一度狰狞的神情忽而变得宁和安静……

    与之同时,三道人影已到了十余丈外,各自祭出飞剑,威势极为惊人。为首的老者很是震惊,凛然大喝:“你是无咎——”

    无咎看也不看,挥剑劈去。却一剑劈出三道剑光,威势更加的不凡。随即光芒刺目,巨响轰鸣。袭来的飞剑顿时瓦解,逼近的三人被迫后退。他趁机加快去势,眨眼之前冲出重围,紧接着身影闪烁,倏然没入石壁而直奔地面遁去。

    突如其来的三人,乃是一位老者与两位中年人。仓促之间,对手已逃无踪影。

    “屈达,你留下善后。乌术,随我追赶贼人!”

    老者吩咐过后,带着一人返身离去。

    不消片刻,两道身影从地下蹿出来,相继踏剑腾空,转而散开神识张望四方。

    “虞师叔,那人遁法不俗……”

    “据说他身中丹毒,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吩咐下去,贼人已顺着何服的边界逃往南方,命各处的弟子严加防备。再传信万灵山的钟广子门主与庄从长老,告知各家予以相助!”

    “弟子遵命!”

    叫做乌术的中年人俯首称是,拿出两枚信简,以神识默念几句,再又掐动法诀而顺手一抛。两道流光瞬即脱手而去,瞬间消失不见。

    虞师叔不作耽搁,大袖甩动:“不妨就此追去,倒是要看看他能逃往何处!”

    乌术随后紧跟,轻松说道:“贼人若是逃往北方,或有周折。而由此往南,只有大海与神洲结界……”

    ……

    一道淡淡的光芒划过半空,渐渐现出无咎的身影,却是摇摇欲坠,显得颇为的匆忙而又狼狈。

    先后动手拼杀,逃脱重围,再又接连施展冥行术,实乃迫不得已。

    而此时此刻,体内的法力正在飞快的流逝。不消须臾,或将耗尽所有的修为。到时候莫说飞遁,想要御剑都难,只能从天上掉下去,最终的情形可想而知。再不敢强行支撑,务必要留有余力而以防不测。

    无咎回头看向来路,隐去了身形……

第二百二十一章 命铸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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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神洲之南,为神洲九国之一,何服。

    在何服的腹地,有个万灵山。

    万灵山的的风光秀美,不必多说,更因仙门的存在,而闻名四方。

    由此往东的百里之外,有个小镇,同样带着几分仙气,名为万灵镇。

    小镇的百来户人家,临水而居。房舍错落,河流纵横。远望山峰起伏,近观街道曲折而树木遮阴。俨然一方水乡,恰是千年古镇。

    三月。

    正午时分。

    小桥旁,河水边。

    一间草棚,两张木桌,四五个凳子,便是一家小小的酒肆。有位须发银白的清癯老者,独坐桌前。其衣着简朴,乃寻常修士的装扮。只见他听着流水,看着垂柳,默默执杯浅酌。

    不远处的石拱桥,时而有行人走过,再又循着街道,各自慢慢散去。

    老者放下酒杯,手拈长须,越过小镇看向远方,神色中若有所思。

    与那小子分手之后,已是半年有余。即使黄元山的剑冢关闭,距今也过去了四个多月。而那小子依然无影无踪,他跑到哪儿去了呢?如今的神洲仙道,已被他搅得风起云涌。事已如此,他还敢置身度外不成?

    便于此时,几丈外的小桥上走来三道人影。

    为首的乃是一位老者,须发灰白,满脸褶子,粗布衣衫,像个农家的老汉。而他背着双手,昂着脑袋,翘着胡须,很是深不可测的模样。

    紧随其后的乃是两个中年人,道袍飘逸,神态不凡,显然一对仙家的高手,却低眉顺目,显得颇为恭谨。

    三人走下小桥。

    为首的老者脚下一顿,抬手一挥。跟随的两人急忙躬身会意,继续循着街道悄然远去。老者眼光一瞥,神色得意,又前后张望,转而故作矜持踱了几步,随即一头扎入酒肆的草棚子下,竟顺势坐在桌前,并伸手抢过酒壶举起来,张着嘴便是一阵猛灌。

    “夺——”

    “呼——”

    “痛快——”

    老汉放下空酒壶,酒气长吐,大叫痛快,然后冲着桌对面的老者使了个眼色:“老哥,是否等急了?”话音未落,他呵呵又乐:“你说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恰逢各家相聚于万灵山,你却这般藏形匿迹,有失高人风范啊!”

    老者在等人,所等的便是这位老汉。

    他笑了笑,带着无奈的神情,传音道:“弟子惹下祸端,当师父的难辞其咎啊!何况他尚未找齐九星神剑,眼下我祁散人着实不便现身。不过……”他倚着桌子,疑惑不解道:“恰逢此时,你何不登上万灵山而一探虚实,以你太虚的身份,不该这般鬼鬼祟祟呀!”

    这两个老者,正是双双易容的祁散人与太虚。

    且说老哥俩离开黄元山之后,一路寻觅至此,途中略有风声,却不尽详实。两人便各行其是,直到今日再次碰头相聚。

    桌子上摆放着两碟小菜,无非鱼虾之类。

    太虚不及回话,嚷嚷道:“掌柜的,上酒啊,再来条清蒸活鱼——”

    一条青石板的街道相隔,便是酒肆的灶房所在。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答应一声,送来两壶酒,转身又命他的婆娘蒸制菜肴。

    太虚抓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满脸的惬意。

    祁散人抬手敲击桌子,催促道:“老弟,休要卖关子,我已在此等候半月,快将前后一一说来!”

    他二人来到万灵镇的时候,还是上个月的中旬。恰好听说各家仙门齐聚万灵山,其中便有楚雄山的弟子。于是太虚便留下祁散人,独自外出打探消息。而他一去半个月,着实让祁散人等得有些焦虑。

    “呵呵,倘若现出真身,再难随意,更何况我也懒得理会那帮家伙,不妨寻到门中弟子一问便知。你自己看吧……”

    太虚扔出一枚玉简,接着又抓起酒壶。

    祁散人犹自疑惑不解,摇头道:“你询问弟子而已,何至于半月之久?且此前万灵山弟子异动,其中必有蹊跷啊!”

    太虚却是故作神秘:“稍后分晓,掌柜的……”

    祁散人只得拿起玉简,凝神查看。

    玉简应该来自于楚雄山的弟子,其中拓印着万灵山聚会的详情。

    在岳华山项成子与黄元山万道子的倡导下,太昊山、古剑山、紫定山、灵霞山的响应下,连同楚雄山,多家高手齐聚万灵山。而西周的玉山早已没落,不在此列。

    据悉,共有项成子、万道子、钟广子、**,以及权文重、申匕、妙闵、妙山、庄从等各家的人仙前辈,还有筑基高手数十人,齐聚于万灵山的万灵谷前。各家一致认定,无咎,叛出灵霞山之后,为非作歹,祸害四方,实乃仙门之盗贼,天下之公敌。而他侵扰的仙门,或与神剑有关。由此推断,万灵山与楚雄山必将难以幸免,亟待戒备而以防万一。

    不过,楚雄山的门主,太全,却是传出话来:楚雄山的神剑早已丢失,请各家不必惦念,也不怕贼人光临,等等。

    既然如此,一切都简单了!

    于是众人商定,即日封禁万灵山,并邀请各家的高手参与防守,务必要将敢于上门行凶的贼人绳之以法。

    而半月之前,万灵山的长老虞师禀报,在何服与火沙两国的交界处,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于是众人前去围追堵截,却一无所获,便欲兵分两路,一路就地查寻,一路继续往南追寻。谁料几日之后,再有弟子禀报,一个疑似贼人的白衣男子,尝试接近万灵山,最终行迹败露而转向西逃。

    万灵山的门主钟广子不敢怠慢,留下本门弟子固守万灵谷,他本人则是偕同项成子、万道子等各家的高手随后追去。而辗转旬日,奔波数万里,又被贼人逃脱,只得返回而另行计较……

    “岂有此理!”

    祁散人看到此处,“啪”的一声丢下玉简。

    蒸鱼上桌,太虚拿着竹筷吃得正香,眼光一瞥,抓起酒杯滋溜一口:“老哥,缘何发火呀?”

    “项成子、万道子等人如此兴师动众,难道只为对付一个无咎?”

    祁散人传音质问,又是一拍桌子:“欲盖弥彰,无非意在神剑罢了!”

    太虚的两眼眨巴,不以为然道:“你拾掇你的弟子四处惹祸生非,又该怎讲?何况九星神剑,非同小可。最终必将真相大白,你妙祁散才是始作俑者!”

    祁散人摇了摇头,叹道:“只要得到七把神剑,纵有灾祸又能如何呢!而如今各家仙门看似同仇敌忾,却各怀鬼胎,只怕弄巧成拙,最终自食其果啊!”

    “嗯,说的也是,各家仙门丢了神剑,本该隐瞒下去,这也是你师徒的最大倚仗!只怪那小子太过神奇,各家有所顾虑在所难免!不过……”

    太虚嚼着鱼骨头,接着说道:“如此的大张旗鼓,必然惊动域外。呵呵,神洲的祸事不远矣!”他稍作沉吟,提示道:“老哥,你何不劝说各家仙门改弦更张呢?”

    祁散人的火气早没了,端起酒杯微微苦笑:“在七剑问世之前,断然不能大意啊!否则的话,我或将再次逃亡百年……”其不再多说,举杯昂首。酒水下肚,顿时便如荡起了成年往事,感慨之余,他又禁不住幽幽长叹了一声。

    太虚有些好奇,问道:“老哥,你究竟吃了什么大亏?”

    祁散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敲桌子:“坏了!据你楚雄山弟子所言,那小子中了丹毒,已是自身难保,必然不敢靠近戒备森严的万灵山。你我在此空等下去,全无用处啊!”

    太虚冷不防吓了一跳,砸吧嘴道:“哎呀,那小子也是废物,怎会中了丹毒呢,只怕他不懂得解毒之法,说不定被人杀了,他身上的神剑也被抢了,唉……”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丢下鱼骨:“此事不如作罢,你我分道扬镳!”

    这老头说到此处,抓起桌上的玉简作势要走。

    祁散人的眼光一闪,拈须笑道:“呵呵,老弟莫非还在想着独占神剑的便宜?”

    太虚连连摇头,灰白的胡须也在左右摇摆。

    祁散人笑容一敛,正色道:“你我老兄弟,不说昧心话。若是你四、五年前遇到那小子,或能抢回神剑。而时至今日,他的神剑已与精血命魂融为一体。哪怕他死了,你也休想得到他体内的神剑!”

    太虚依然摇晃着脑袋,仿佛事不关己,却搬起一只脚架在凳子上,眼光中透着一丝狐疑。

    祁散人默然片刻,叹道:“实不相瞒,无咎修炼了《天刑符经》……”

    “便是苍起得到,又来不及修炼的那篇经文?”

    “嗯,你可知晓经文的用处?”

    “神洲仙门中,知晓《天刑符经》者寥寥无几,我侥幸耳闻罢了,只道是:观天之道,命铸九星,执天之刑,乾坤再造!”

    太虚不再装模作样,从凳子上放下脚:“所闻或有谬误,而那小子却是机缘不浅呐!”他凑近身子,犹自疑惑不解:“老哥,莫非真有天命所归之说?你那弟子,又怎会心甘情愿……”

    祁散人却是避而不答,神色一凝:“老弟,你这段时日去了何处?”

    太虚抬手挠头,呵呵乐道:“我是瞒不过你,且路上说话。掌柜的,结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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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镇外。

    林间的道上。

    一位青衣女子驻足远望,神色欣然。

    但见林木成荫,野花烂漫,河水泛波,远山郁郁,好一派田野风光。而那前方的的集镇,应该便是万灵镇。万里迢迢,耗时四个多月,再又迂回绕行,如今终于赶到了此处。

    途中早有耳闻,适逢万灵山动荡,或许一切因他而起,却不知能否寻到他的下落!

    女子想到此处,只觉得心绪难耐,伸手掐了一朵野花凑在鼻端轻嗅,这才莞尔一笑继续赶路。

    恰与此时,前方走来两道人影。

    那是两个老者。

    其中的一位,须发灰白,粗布短衫,趿拉着旧鞋子,十足的农家老汉。另外一个则是银发银须,大袖飘飘,仙风道骨,且浑身上下透着法力威势,显然是位筑基的高手。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人,顺着大道并肩而行。

    女子暗暗好奇,凝神打量。

    转眼之间,彼此接近。

    那位年老的修士,目不斜视。而老汉却是左右张望,满脸的笑容,并连连招手示意,很是亲切随和的模样。

    女子放慢脚步,拱起双手:“莫非故人当面,敢问前辈来自何方?”

    老汉顿作欣喜,晦涩的本地方言脱口而出:“呵呵,你这娃娃真是好看,不知是否婚配,我家傻小子整日惦记着婆娘……”他还不忘伸手示意,分说道:“这是我请的仙长,擅长驱鬼作法,我家的傻小子有救了,呵呵!”

    女子微微一怔,不由得闪开两步。

    一个乡下的老汉,信口雌黄。谁要做他家傻小子的婆娘,简直不可理喻!

    而那位驱鬼的仙长,应该认得自己修士的身份,却又佯作不见,莫非其中另有蹊跷?

    便在两位老者擦肩而过的瞬间,女子忍不住又道:“前辈,在下岳琼,可还记得……”

    老汉猛一回头:“呵呵,你要做我儿媳?”

    女子羞臊难耐,急忙转身往前躲避。片刻之后,她再次慢慢停下脚步而明眸闪烁。

    两位陌生的老者已然走远,而各自的背影却愈发的熟悉。尤其那老汉的笑脸,以及捉弄人的话语……

    自称岳琼的女子恍然之余,本想追上去,却又转身悠然踱步,腮边泛起一抹浅笑。

    此时春风习习,天地明媚……

    ……

    一座小树林里,冒出两位老者。

    其中的祁散人,还是老样子。

    而太虚,却从农家老汉,变成了身着长衫的修士。他抬手举足间散发出筑基的威势,很是精神抖擞。

    “如何?我楚雄山的易容之术,堪称神洲一绝!”

    太虚在原地转了个圈,很是得意,炫耀过后,摸出一块玉牌:“此乃楚雄山的仙门令牌,途中但有盘查,只管亮出来,可保畅通无阻!”

    “嗯,不用丹药,只须法力,便可改容换貌,且如此的惟妙惟肖,我远远不及也!”

    祁散人接过令牌稍加端详,收了起来,转而又抬眼打量,狐疑道:“而你真的假冒了无咎,骗过了众多的高手?”

    “呵呵,老哥还是不肯信我!”

    太虚笑了笑,接着说道:“无咎现身之后,万灵山的高手倾巢而出,却接连数日一无所获。于是众人便循着他所逃走的方向,布下重重的关卡。试想,那小子身中丹毒,已是朝不保夕,早晚难逃一劫啊!”

    祁散人已从楚雄山弟子的玉简中有所获悉,点了点头:“老弟,并非我不肯信你,而对于九星神剑,只怕没人能够坦然处之!那小子的安危,也正是我担忧所在!我真的不愿看着神州就此沦落,而最终功亏一篑!”

    太虚伸出大拇指,由衷赞道:“此前或有私心,眼下却是不敢隐瞒。老哥为人高义,便是我师兄太卜,亦是对你敬佩有加啊!”

    太卜,乃是太虚的师兄,楚雄山的门主,他本人并未参与万灵山的集会。

    祁散人摆了摆手:“难得你我志同道合,还请多多相助!”

    这两人算是故交,又相处多日,彼此互通有无,可谓知根知底。或有猜疑,也是点到为止而心照不宣。

    “事已至此,又何须见外!”

    太虚很是爽快,又不禁眉飞色舞道:“你该知晓,当我获悉那小子的处境之后,断定他凶多吉少,便易容换貌,打伤了几个万灵山的弟子,一路逃往古巢国。而万灵山的弟子辨不分明,认定我是无咎。于是众多高手转而往西追去,我只得被迫躲避几日!”

    “妙哉!”

    祁散人早有猜测,却疑惑不定,如今太虚终于道出实情,也让他放下心来。他抚掌称赞,含笑说道:“老弟不仅使得万灵山真假难辨,首尾难以兼顾,还给那小子破解了重围,愚兄我深表敬佩啊!”

    “嘿嘿,此乃调虎离山之计!”

    太虚更加得意,嘿嘿乐道:“那小子身中丹毒,难以躲藏,唯有帮他引开众多高手,方能助他脱困。你我只管就此寻去,找到他轻而易举!”

    “有了老弟的相助,必当事半功倍也!”

    祁散人深以为然,便要动身,却又稍作沉吟,提示道:“彼此不妨间隔千里,以免疏漏,但有意外,相互照应!”

    太虚点头应允,不无振奋道:“你我对付的乃是整个神洲仙门呢,真是难以想象!事不宜迟——”

    他在外游历多年,并非游山看水。而他如今与祁散人结伴,或许为了一个相同的心愿。至于究竟如何,眼下还无从分晓。而即将到来的挑战,已足以令其振奋不已。

    祁散人却是看向来路,忽而问道:“老弟,你方才为何捉弄那个女子,难道不怕她泄露你我二人的行踪?”

    “即便被她识破,料也无妨。谁让你的弟子到处招摇撞骗呢,骗得小丫头芳心暗许……”

    太虚甩开大步,笑着又道:“嘿嘿,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

    “胡说八道!”

    祁散人啐了一口,随后追去:“且说说如何破解丹毒……”

    “我问了师兄,只有一个法子……”

    “你返回了楚雄山?”

    “咳咳,顺道而已……”

    “你楚雄山的神剑,究竟有无丢失?”

    “只要那小子能够抢得万灵山的神剑,到时候再说不迟!不过,万灵山早已严阵以待,想要闯入万灵谷,并最终得到神剑,又是何其难也!”

    “有你我二人相助,且看天缘造化!”

    两位老者穿过树林,又去了十数里,相互拱手告辞,相继御剑腾空而去。

    ……

    三月的中旬。

    清晨。

    旭日升起,晨霭尚未散去,道旁的野草上还带着露珠,几只蝶儿在花丛中翩跹婀娜。

    而正当寂静时分,林间响起一阵车轱辘的动静。继而马蹄踢踏,一辆马车循着乡野小道缓缓驶来。

    赶车的是个男子。

    其粗布短衫,卷着裤腿,穿着破鞋,头戴斗笠,怀抱着鞭子,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而马儿的脚步愈来愈慢,他忍不住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黝黑的面孔,有些不耐烦:“畜生,磨磨蹭蹭,欠打……”

    他恶声恶气骂了两句,高高举起鞭子轮起来,竟也“呜呜”声响,很有车夫的架势。而鞭子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竟“呼”的奔着他的脑袋抽来。他应变极快,伸手抓住鞭梢,这才免于狼狈,却尴尬不已:“噫,抽个鞭子也有门道!”

    见过车夫甩鞭子,很是轻巧,而亲身体会,又是另一番情形。

    而对于某位无先生来说,甩鞭子与驾车都难不住他。一回生、二回熟,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车夫!不过,在成为车夫之前,他已变成了一个黝黑、粗犷的乡下汉子。

    所谓的无先生,自然便是无咎。

    他逃出地下洞穴之后,接连施展冥行术。唯恐耗尽了修为,便于途中匆匆躲藏,却不敢抛头露面,只得找个山洞隐身。其间察觉天上神识乱飞,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过去了一个月,再不见有何异常,这才悄悄溜出山洞,寻至左近的一个村子,用金锭换了衣衫与成套的马车,又乔装易容一番,然后赶着马车踏上陌生的路程。

    往何处去?

    之前为了摆脱追杀,途中几经转向,慌不择路之下,竟意外逃到了何服的腹地。从村中打听得知,此处距离万灵山不过千里。而想要赶往的海边,尚在正南方的万里之外。

    万灵山既然要对付自己,应该早有戒备。

    且就此往南,赶往海边。既然所中的丹毒来自于深海之中,且追根溯源,最终又将如何,一切随缘。只是万里之隔,太过遥远,即使赶着马车,也要半年的路程。

    无咎继续挥动着鞭子,好不易甩了个脆响。马儿受到惊吓,紧跑了几步。他咧嘴微笑,却不忘伸手拉着斗笠盖住脸庞,又前后张望,黝黑的脸色中透着几分郁闷。

    此时体内所剩的修为,已不足从前的两成,与羽士的**层相仿,莫说御剑飞行,便是施展御风术都难以耐久,更休提什么法术神通。而这仅有的修为,还要用在紧要关头。所幸神识消耗的法力甚微,尚不至于耳目闭塞。

    不过,大海尚在万里之外,却不得御剑,不敢施展身形,更不敢轻易动用法力,还要躲避万灵山的追杀,此去的凶险与艰难可想而知。

    唉,境遇如斯,多想无用。不管怎样,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修为耗尽而坐以待毙。即使不能赶到海边,也要设法远离万灵山。但愿乔装易容之后,能够逃脱这次劫难!

    无咎挥动鞭子,“啪”的一声炸响。清脆的鞭声传出老远,一群飞鸟冲出树林飞上半天。

    嗯,是不是意味着好兆头?

    他来了兴趣,挥鞭再甩。断断续续的脆响声,在林间回荡。

    马车继续往前……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打个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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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溪口镇。

    道路纵横南北,溪流交汇东西,远近山林掩映,房舍街道错落有序。

    一个寻常小镇,很普通的地方。

    日上三竿时分,一辆马车由远而近,晃晃悠悠,慢慢驶入小镇的街道。

    无咎依然坐在车前,抱着鞭子,压低斗笠,默默想着心事。

    一晃眼的工夫,半年过去。也不知祁散人是否出关,又是否前往黄元山。他获悉了剑冢的变故之后,会不会一路寻来?

    且不说老道怎样欺骗自己,那毕竟是位见多识广的高人,倘若此刻相逢,他或能帮着自己破解丹毒。不过,当自己最为窘迫的时候,总是孤独无助。可恶的老道,他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马车一顿,马儿昂头打着响鼻。

    随即有人骂道:“赶车的,眼瞎啦,撞了老娘,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呸——”

    一个肥硕的妇人拎着篮子从车前经过,扭头啐了一口。

    无咎坐在车上稍稍趔趄,伸手抓着缰绳抖动了下,马儿安稳下来继续往前,马蹄在青石板上踏踏作响。而他虽然装聋作哑,还是随着骂声投去一瞥。看着那妇人的背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摇了摇头,暗暗叹息一声。

    每个人,都有自我的坚守。

    而那种竭力的维持,便如孤独的堤岸,总是在风浪的冲击下,一次又一次的坍塌殆尽。

    正如自己不杀女人的诺言,真实而又简单。而那个叫作竺青的女子以及她的道侣,还是死在自己的手中。

    亦正如曾经的愿望,只想着守护爹娘,陪伴妹子,最终却是家破人亡,剩下孑然一身,流落天涯……

    无咎想到此处,心境落寞,伸手拉低斗笠,只想着及早远离此地。

    而便于此时,再次有人出声:“赶车的,给我站住——”

    一个中年的男子站在道边,伸手挡住了马车。只见他身着长衫,胡须稀疏,面色清瘦,神态倨傲,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威势,分明是个羽士六层的修士。

    自从乔装易容之后,再不敢轻易动用神识,却不料小镇之上,竟然还有仙道的高手!

    无咎收紧缰绳,微微愕然。

    搁在从前,他根本不将寻常的修士放在眼里。而此时此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小镇距离万灵山,不过千里。稍有意外,与找死没有两样啊!

    “大车被我雇了,随我来——”

    中年男子不容置疑地吩咐一声,转身就走。

    前方的不远处是个铺子,门前摆放着几个装着谷物、干货的麻布袋子。几块腌制的肉块,则是堆在地上。另有一辆大车,已装满了货物。还有一位修士模样的男子,在指手画脚嚷嚷不停。

    那家伙没有瞧出自己的破绽,而是要雇佣大车?

    无咎虚惊一场,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打扮,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赶着马车穿街过市,可不就是讨营生的架势?早知如此,还不如弃了大车骑马而行。只是那样太过于招摇,而不利藏形匿迹。

    “我有要事在身,另有去处……”

    无咎忍不住出声拒绝,而话才出口,只见那中年男子猛一转身,凶狠道:“少给我啰嗦,短不了你的车钱——”

    “呵呵,一个赶车的,竟有要事在身,莫非有所隐瞒啊!”

    那是铺子门前另外一个修士,脸色腊黄,笑容嘲讽,却又神色不善。

    “这位兄弟,哥哥帮你一把……”

    一个三、四十岁的粗壮汉子跑了过来,竟是伸手抓着马儿的辔头,连连使着眼色示意道:“难得一笔横财,还不多谢两位仙长的关照!”

    无咎稍作迟疑,跳下马车。

    “我叫沈黄,沈家村人,那辆大车,便是我的。兄弟,哪里人氏?”

    自称沈乡的汉子一边帮忙牵着马车,一边不忘寒暄说笑。

    “我……”

    “贾家村的?”

    “嗯……”

    “哈哈,我一猜准是,你是否认得贾二,我与他相熟!”

    “村西头的贾二……认得、认得!”

    “贾二住在村东头啊,他搬家了?”

    “啊……是吧……”

    “如何称呼?”

    “贾……贾七……”

    “原来是贾七兄弟,且听我一言,那是年寿仙长与吴基仙长,不得冒犯……”

    马车在铺子门前停下,沈黄又是忙前忙后,帮着收拾大车,又冲着两位修士连连点头哈腰。

    无咎只得丢下鞭子,摆出顺从的样子。而他的心里,却在腹诽不已。

    乔装打扮,只为赶路便利,谁想一不小心,竟成了真正的车夫。而事已至此,且随机应变!

    而那两位修士却是不容分说,各自抓起地上的麻包与肉块丢在车上,这才吩咐道:“即刻启程!”

    从村里换来的马车,一应俱全。除了一匹枣红马之外,还有日常所用的行囊、绳索等物。

    沈黄很是热心,帮着绳索捆扎妥当,这才摆了摆手,转身奔向自家的大车。叫作年寿的修士与他同车,随着鞭子甩动,车轱辘压过街道,先行奔着镇外而去。

    “呵呵,还不动身更待何时!”

    吴基,脸色腊黄的修士,留着短须,一袭黑色长衫,动辄发笑,显得很是高深莫测。而其修为,也不过羽士的七层。他盘膝坐在车上,颐指气使。而车前的地方狭窄,被他占去大半。

    无咎点头赔笑,抓住辔头牵引马车走动起来。少顷,他侧着身子坐在车前,抓起鞭子抽了出去。而鞭梢纠缠,他忙连连急甩。

    “贾七,你不像车夫出身啊?”

    无咎给自己起了个假名字,无先生也成了贾七。他心头一怔,手上终于抖开鞭子,顺势甩了个脆响,马车顿时加快了去势。他这才佯作娴熟般地将鞭子抱在怀中,咧嘴笑道:“此话怎讲,莫非仙长也懂得驾车之道?”

    吴基盘膝端坐,眼光斜睨:“看你笨手笨脚,随口一说罢了!”

    “嘿嘿!”

    无咎自诩为文武双全,骑马驾车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而临时充当车夫,自然比不得经年的老手。他对此心知肚明,敷衍一笑,转而带着讨好的神情,借机又问:“仙长,你我此去何方?”

    而吴基只觉得一阵酸臭的味道逼来,那是破旧衣衫上的汗气。他稍稍躲避,厌恶闭眼:“万灵山……”

    无咎却是脸色一僵,急忙拉低斗笠背过身去。

    此前,或为万灵山的神剑而来。恰逢途中生变,只得改变主张。而如今正想着远远躲开那是非之地,谁料又赶着马车送上门去。

    这也太凑巧了吧,什么运气啊!

    唉,别提运气了。运气就是臭臭的,带着几分恶趣味,才有期待,最终还是一堆狗屎……

    两辆马车出了镇子,转而往西。林荫道上铺满野草,马儿跑起来很是轻快。再有和风吹来,倒也令人心旷神怡。

    而无咎的心境,却是愈发忐忑不安。他很想丢下马车,就此远去,又怕惹来意外,到时候自找倒霉。他只得佯作轻松,暗自一肚子的郁闷。

    正午时分,停车歇脚。

    年寿与吴基自去一旁歇息,享用着随身携带的清水、吃食。

    沈黄拎着个布囊走过来。

    无咎尚在忙着松开马的肚带与鞍辔,又从车后寻来几把粗粮与几把青草扔在地上。待他收拾妥当,沈黄已就近坐下,从布囊中掏出一块饼子示意道:“兄弟,尝尝我婆娘的手艺!”

    “多谢,我不饿……”

    无咎本想拒绝,又抬眼一瞥,伸手接过饼子,顺势倚着车轮坐下。

    “呵呵,贾七兄弟有所不知,仙长出手最是大方,今日好运气……”

    沈黄啃着饼子,很是兴奋,还不忘用手接着饼子的碎屑,并伸出舌头舔个干净。即便如此,他嘴里依然不闲着:“我与贾二都是赶车为生,相识多年……”

    无咎对于“运气”这个字眼很忌讳,更怕问起贾家村的人情世故。他咬了口饼子扭头回避,转而冲着不远处的两位修士默默打量。

    沈黄依旧很亲热,自顾说道:“贾七兄弟,我认得你的大车啊,你与贾二他……”

    无咎犹自心不在焉,急忙循声呲牙一笑:“那是我本家的兄长,念我外出归来,过活不易,这才帮我混口饭吃……”他说带此处,又道:“沈兄乃是此道的前辈,不妨多多指教!”

    沈黄乐道:“原来如此,呵呵……”

    无咎趁机站起,声称方便,转身绕过大车,独自面对着田野而悄悄松了口气。而不消片刻,又是心头一动。不远处的两个修士恰好看来,各自神色莫名。他忙又躲开几步宽衣解带,摆出方便的架势。而隐秘的说笑声,还是断续响起——

    “年师弟,我总觉着那小子不对头。”

    “呵呵,一个乡下的车夫罢了!”

    “嗯,他虽然满身酸臭,粗俗不堪,却身骨凝练,气息绵长……”

    “他或许适宜修炼,又能怎样?不入灵山,不得仙法,不得传承,终究一个凡俗之辈!”

    “虽说如此,我还是觉着古怪!而师门命你我驻守溪口镇,并非无因!”

    “师兄多虑了!师门传令,各方弟子回撤布防,又命你我二人顺道采买吃用之物,奈何携带不便,只得雇用大车……”

    “贼人出现在何服与古巢交界之地,未必就是真相啊……”

    “各家前辈高人齐聚万灵山,又何须你我操心。而若是依你看来,贼人此时又在何方,呵呵……”

    “贼人……”

    修士脱胎换骨之后,有了沟通天地的手段,依然少不了五谷的轮回。成了筑基道人,体内自成天地,口腹之欲尚在,却已渐渐远离烟火之食。而灵液化丹,成就人仙,则八邪不勤,五行贯通,自有灵力不息而生机有继。也就是说,到了餐霞饮露的境界,再不用吃喝拉撒睡,算得上传说中的仙人。

    故而,无咎很久没有撒尿。而面对田野风光,且和风宜人。此时的他,突然打个尿战……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停车歇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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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顺着林荫道往西奔驰。

    道路平坦,且铺满了野草,马车行走其上,颇为的舒适轻快。再加上天色的晴朗,一日赶出百里也是寻常。从溪口镇,至万灵山,虽有千里之遥,如今看来也不过旬日的路程。

    不知不觉,四、五日过去。

    这日的黄昏时分,马车行走在一段河堤之上。

    但见晚霞片片,便是河面上也好像染了一层暮色而霞光粼粼。随着清风吹拂,两岸树木摇曳。田野远山渐趋朦胧,天地缓缓归于云烟深处。

    “再去三五里,停车歇宿!”

    无咎尚自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身旁传来一声吩咐。而转瞬之间,叱呵又起:“小子,你聋了不成!”

    昼行夜宿,已成了连日来的惯例,根本不用多说,只要随着前方的大车便成。况且两人坐在车前,咫尺之隔,但有动静,即使聋了也能听得清楚。

    无咎扭过头来,便要回应,而一只手突然伸来,竟是将他头顶的斗笠给扔了出去。他微微一怔,只见吴基带着厌恶的神情叱道:“整日戴着斗笠鬼鬼祟祟,休得给我故作深沉!”

    带着斗笠,是为了遮掩相貌;少言寡语,是为了避免祸从口出。

    究竟是我故作深沉,还是你心藏鬼魅而天地昏眛?

    无咎的发髻被斗笠掀开,散落的长发随风飞乱,一张黝黑的面孔显现无余,只是神情中透着一丝愤怒。而他没有吭声,随手丢下鞭子,却见吴基微微冷笑,斜眼又道:“你若敢捡回斗笠,我便将你一脚踢进河里!”

    吴基与车夫同坐车前,算是屈尊纡贵。而一个车夫总是戴着斗笠,背着身子,或也敬畏躲避,而在他看来却更像是一种漠视与无礼。尤其对方的谦卑中,带着淡然;谨慎中,透着镇定。好像不是下贱的车夫,而是一个忍辱负重的隐士。正如所说,装什么高深莫测!

    无咎老老实实坐在车上,看着斗笠滚向草丛,才起的怒火也随之远去,好像他真怕被踢进河里。他默然片刻,转而淡淡笑道:“若有冒犯,还请吴仙长多多见谅!”

    “没有冒犯,我看你不顺眼罢了!”

    吴基倒也干脆,却又咄咄逼人道:“心有不忿?给我忍了。觉着委屈?怪你倒霉。再敢啰嗦,我饶不了你!”他话语凶狠,而蜡黄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更加显得喜怒无常而乖戾蛮横。

    无咎咧咧嘴角,默默抓起鞭子抱在怀中。

    几日来,这家伙时不时的找茬。而他唯一的借口,竟是瞧着自己不顺眼。

    哼,什么东西!

    须臾,马车停在岸边的大树下。

    吴基与年寿占据了通风平坦的地方,两人聚在一处,时而窃窃私语,时而说笑几声。

    无咎的乱发还是披在肩上,挡着半张脸。他解下马匹,忙着他的车夫本分,待收拾妥当,又取下行囊铺在地上。出门在外,因陋就简,睡在水边,倒也凉爽。而他不及缓口气,沈黄拿着一块雨布与两个饼子走来。

    那汉子要如同昨夜一般,兄弟两人结伴歇宿。

    无咎声称用罢了干粮,自顾躺下歇息。至于那又硬又涩的饼子,还是留给沈黄享用。他也并非嫌弃饼子的粗劣,而是真的没有一点口腹之欲。

    沈黄也不客气,自顾吃喝。待他填饱肚子,和衣躺下,一时半会儿难以入睡,便枕着双臂说起闲话。无非他蠢笨的婆娘,乖巧的娃,水塘边的小院,以及那个虽不富足却又安逸的家……

    夜色降临,一轮明月升起。树梢影动,风儿习习。依稀虫儿啁啾,鸟儿呢喃。三月的春夜,旖旎无边。

    吴基与年寿,在十余丈外的岸边相对而坐吐纳调息。两位倒也谨慎,所散出的神识,时不时掠过四周,留意着远近的风吹草动。

    沈黄说话累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无咎仰躺着,手臂挡在额前,默默睁着双眼,冲着夜空幽幽出神。

    果然不出所料,万灵山早已是戒备森严。

    连日来,不断从年寿与吴基的口中有所获悉。万灵山,聚集了八家仙门的数十位高手。而意图只有一个,便是对付那个十恶不赦的贼人。

    不用多想,在黄元山的剑冢关闭之后,项成子等人不愿作罢,便串通了各家齐聚于万灵山。名为除魔卫道,实则还是为了九星神剑。而各家对于神剑的存在,好像在遮遮掩掩,或许另有原因,眼下不得而知。

    而年寿与吴基又在无意中提到,贼人侵扰万灵山,行迹败露之后,逃往古巢国的方向。如今万灵山的弟子,以及众多的高手,均被调防至万灵山,以及何服与古巢的交界之地。

    奇怪了!

    要知道所谓的贼人,就是自己。而自己接连遭遇变故,始终东躲西藏,只想着远远逃开,哪里还敢侵扰万灵山。

    那两个万灵山的弟子,会不会在故意恫吓?

    应该不会!

    他二人若是看出了自己的破绽,早已禀报仙门。由此推断,两个家伙所说的一切并无虚假。

    真若如此,更奇怪了!

    是谁侵扰万灵山,又为何要打着自己的旗号?莫非是个圈套,只为引诱自己现身?

    无咎想到此处,不禁有种身心交瘁的惶然。若是懂得占卜之术,或可掐指一算。而眼下纵使百般的计较,终究还是无用。正如此时,谁又能想到自己赶着马车前往万灵山呢!总是事与愿违,阴差阳错,叫人没奈何,又难以摆脱!

    不管怎样,且将大车的货物送至万灵山。有两个万灵山弟子跟在身旁,倒是可以掩人耳目。到时候再趁机离去,或许有惊无险呢!

    唉,总以为好事多磨,不料想坏事也曲折……

    无咎闭上双眼,神识内视。

    气海之中,充盈的灵力早已不复存在。便是五道旋转的剑光,也显得微弱疲惫。而五色剑光环绕之中,一点黑色尤为醒目。那是包裹着丹毒的金丹,便像是个陷入泥淖的孩子,无力呼救,也无力挣扎,只能缓缓沉寂,直至归于虚无……

    此时,忽而传来隐隐约约的“簌簌”声,像是夜雨飘落,又似风过田野,却愈发密集,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而无所不在。

    无咎睁开双眼,慢慢坐起。

    “哎呀——”

    沈黄突然从梦中惊醒,伸手从脖子扯下一物,竟左右扭动而“嘶嘶”吐信,吓得他顿时跳起来失声大喊:“蛇——”

    毒蛇!

    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河水的岸边,以及草丛里,尽是扭动的身影,怕不有数百上千。原本静谧的一方所在,霎时阴风阵阵而腥气逼人。

    两匹马儿也受到惊吓,不住的奋蹄咆哮。

    突如其来的状况,充斥着莫名的诡异!

    无咎似有猜测,扭头看向不远处。几条毒蛇尚未临身,被他随手抓住扔了出去。

    十余丈外的河岸上,年寿与吴基依旧是相对而坐。彼此的身前,分别摆放着一个玉瓶。而成群的蛇影,正是奔着他二人涌去。只是随其双双掐动法诀,无数的毒蛇纷纷倒伏在四周,却又化作丝丝缕缕的寒气,相继涌入当间的的玉瓶中。更多的毒蛇前仆后继,舍身忘我。那疯狂的阵势,着实令人瞠目难耐。

    万灵山的抽魂炼魄之术?

    无咎为了找寻破解丹毒之法,对于万灵山的功法有所涉猎。他错愕片刻,恍然大悟。

    此处山林茂密,河道纵横,正是毒蛇滋生群居之地。而那两个万灵山的修士,便在夜间修练功法,不外乎召集毒蛇,再予以抽魂而为己所用。只是乍然初见,难免叫人触目惊心。

    又是一条毒蛇没头没脑窜到身旁,被无咎伸手抓住七寸甩动起来。便像是条鞭子,竟也“呜呜”风响,但有试图靠近的毒蛇,“啪”的一声抽得皮开肉绽飞了出去。

    沈黄兀自惊慌失措,连连跳脚不停,恰见无咎的法子好用,急忙蹿到车前捡起鞭子四下乱抽,还不忘叫喊:“贾七兄弟,快来帮忙,莫要害了马儿,打死这些毒蛇,我打……”

    他是车夫,惦记牲口的安危。

    无咎答应了一声,抬脚过去。

    沈黄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响,不断有毒蛇被抽飞出去,拥挤的蛇群似乎清醒过来,竟是四下逃散。

    恰与此时,怒叱响起:“混账东西,竟敢捣乱——”

    与之瞬间,一道黑影呼啸而至

    那是一条毒蛇,被加持法力,形同一块势大力沉的石头,寻常的凡人根本难以抵挡。倘若击中,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而沈黄浑然不觉,只顾抽打鞭子。

    无咎看得清楚,挥手便将手中的死蛇砸了过去。情急之下,他还是不敢动用修为。而他久经淬炼的筋骨尚在,浑身的力气依然非同小可。

    “砰——”

    两道蛇影相撞,顿时血肉横飞。

    “咦——”

    一声惊讶才起,又是几条毒蛇急袭而至。强劲的攻势,不再仅仅针对沈黄,而是将他与另外一个“贾七”笼罩在内。

    沈黄终于察觉,吓得不知所措。

    无咎既然出手救人,便知道情形不妙,却没想到那两个修士的应变如此之快,显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异常。而此情此景,不容多想。他恰好走到了沈黄的身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臂膀转身便跑。

    “站住——”

    年寿与吴基尚自坐在原地,面面相觑。不过少顷,两人收起地上的玉瓶,双双跳起,施展身形便是一阵急追。

    吴基更是怒不可遏,高声叫骂:“小子,你果然有诈!年师弟,传出信简……”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半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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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抓着沈黄撒脚狂奔,眨眼之间窜出去几丈远。而他还想着怎么掩饰,以及怎么应对那两个家伙的猜疑。忽而听到“传出信简”四字,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顺手将沈黄扔了出去,转而抽身返回,旋即脚尖点地凌空蹿起,狠狠便是一拳砸下。

    吴基追赶正急,并召出飞剑。

    却不料那逃跑的人影突然逆袭而至,竟然不容躲避。

    他骇然失声:“你是何人……”

    与之刹那,一声隐约的轰鸣霍然而至,随之头颅炸碎而尸身横飞,消散的神魂之中,似有话语声在回荡:“哼,作死——”

    不作不死!

    这个吴基为人精明,却精明过了头。在他有所猜疑的那一刻,或也无妨。而他接连挑衅,并尽其羞辱之能,只能说他活够了!

    年寿落后几步,拿出一枚空白的信简正在默念法诀。眨眼之间,吴基的脑袋没了。他吓得身形一顿扭头便跑,顺势祭出手中的信简。而一只脚带着风声到了身后,“咔嚓”踢断脊背,紧接着又是一只脚狠狠踏碎肩头。他顿时瘫倒在地,成了一堆没有生机的烂泥。

    无咎不出手则罢,出手便要人命。即使不用修为,两个羽士六、七层的修士也挡不住他的悍然一击。他一拳砸死吴基,直奔年寿扑去。谁料对方逃命之际,竟抢先祭出信简。他急忙随之蹿起,却为时已晚。一道流光冲向夜空,瞬间消失无踪。

    他去势未尽,离地十余丈,昂首看天,一脸的焦急与无奈。

    本想蒙混过关,还是没能侥幸。信简传出之后,万灵山的高手顷刻将至。而眼下的自己,想要对付筑基修士都难,更莫说为数众多的人仙高手。

    沈黄被扔出去好三、五丈远,落在岸边的草地上,打了几个滚,竟毫发无损。他爬了起来,犹自惊魂不定。

    草丛中似乎还能听到“簌簌”的声响,遍地的毒蛇东奔西窜。马儿还在打着响鼻、原地踢踏,显然也是吓得不轻。十几丈外的地上,躺着两位仙长,不,两具死尸。而半空之中,一个身着短衫的身影飘然而落。明亮的月光下,他一头乱发随风飞扬,傲然身躯洒脱莫名……

    “天呐,贾七兄弟不是凡人啊!”

    便在沈黄惊叹之际,所谓的贾七,在两具死尸前稍加寻觅,快步到了身前,拿出几块金锭递了过来:“沈大哥,若有问起,便说是万灵山弟子火拼!”他不敢出声,慌忙接过金锭连连点头。

    无咎伸手拍了拍沈黄的肩膀,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今夜杀人,皆因莽撞大意所致。而自己实在不忍看着一个憨厚的汉子无辜遭难,尤其他有家小有小。接下来难免惹祸上身,听天由命吧!

    “此前多谢关照,就此告辞……”

    无咎还想交代安慰两句,神色微动,不及多说,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虽然没有施展修为,而他一步三、两丈,却也去势极快。

    往南乃是一片浓密茂盛的树林,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只要躲入其中,或能暂避一时。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

    无咎刚刚跑出去数百丈,尚未接近树林,一道剑虹由远而近,掠着地面急追而来。他察觉不妙,抬手扯出一把五尺长的黑剑,转身就要往回扑去,随即又是微微一怔。

    一道婀娜的身影踏剑而至,似乎很是谨慎,在数十丈外稍稍盘旋,而眼光却是紧紧盯着某人手中的黑剑,随即又惊又喜:“是你……”

    “你……在此作甚……”

    无咎看着那突如其来的女子,也不禁愕然失声。而对方倏然到了面前,旋即收起飞剑,朦胧的月光下,一张小脸兀自欣然不已:“我从黄元山一路寻来,又在万灵镇逗留数日,便欲赶往别处,谁料夜半巧遇打斗,尚自疑惑不解,却认出了玄铁剑,果然是你呢……”

    “嘘——”

    无咎恍然大悟,松了口气,却又忙摇头摆手,并伸出手指挡在嘴前,急道:“我已是自身难保,你速速离去……”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岳琼。无咎不知道她为何追来,却也看出她没有恶意,而此时此刻,已无暇多顾。

    岳琼还是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分说道:“我担心你的安危……”

    “哎呀——”

    无咎忽而冲着远方神色一瞥,张口打断道:“万灵山的高手已然出动,再啰嗦下去便死定了!”

    他不及多说,转身便走。而岳琼随后跟随,很是义无反顾。他咬牙跺脚,返身一把抓住对方的臂弯蹿向树林,紧接着周身闪过光芒笼罩彼此,随即双双遁入地下深处。

    与此瞬间,几道强劲的神识横扫而至。

    不消片刻,夜空中闪出两道人影。远处还有几道剑虹疾驰而来,直奔停着马车的河岸而去。

    半空之中,两位老者踏剑而立。

    其中一位老者低头俯瞰,疑惑道:“方才此处好像有人,莫非神识有误?虞师,你接到信简如何说……”

    叫作虞师的老者拱了拱手,答道:“两个来自溪口镇的采买弟子,传信呼救,或许事发匆忙,并无提及详细!”他也在低头打量,又道:“我怕是贼人出没,这才传唤门主师兄一同前来查看!”

    虞师,乃是万灵山的长老,他的门主师兄,便是钟广子。

    “有无惊动各家的高手?”

    “没有!各家的高手,一半巡防何服与古巢的交界之地,一半留下驻守万灵谷。只要万灵谷安然无恙,便不怕贼人暗中作祟。却不知方才那人是谁……”

    “那人或已远去,或已遁入地下。至于他是谁,无关紧要!”

    “师兄,你我如此兴师动众,只怕难以收场啊!”

    “各家的用意,不言而喻。而我万灵山,若能趁此机会,得到贼人的神剑,便是一桩意外的收获!纵使惹下祸端,所殃及的又非我一家!”

    “师兄高见!如今各家均被贼人拖住了手脚,你我大有可。只是据说贼人中了丹毒,他为何又能四处乱窜呢?”

    “其中有诈……”

    便在两人对话之际,一个筑基弟子踏着剑光来到近前。

    “可知杀人者逃往何方?”

    “据车夫交代,杀人者与两位仙长相熟,在你我赶来之前便已逃走而去向不明……”

    “杀人者何等模样?”

    “车夫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口口声称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还佯装他兄弟贾七的模样,差点吃了他……”

    “凡夫俗子,一派胡言!”

    钟广子挥动大袖,不容置疑道:“传令下去,万灵山的千里之内均为禁地。但有出入者,不管男女,一律严查,不得放过!”待弟子领命而去,他又冲着虞师点头示意:“杀人者的修为,很是寻常,即使土遁,也难以及远。你我不妨遁入地下找寻百里,之后再行计较!”

    万灵山的两个小辈,双双死于拳脚的虐杀,却又在临死之前,祭出了求救的信简。由此可见,杀人者并非什么高手。

    虞师深以为然,与钟广子落下身形,随即双双遁入地下……

    ……

    地下,百丈深处。

    一团淡淡的光芒,穿行在黑暗之中。片刻之后,光芒一阵闪烁,随即停了下来,缓缓现出两道人影。

    其中的岳琼安然无恙,兴奋的神色中还带着一丝羞怯;而无咎却是微微气喘而脸色苍白,显得很是狼狈。

    “万灵山的高手有无追来,你我又是否化险为夷?”

    “你我所在之地,距万灵山不过六、七百里,方才有人施展遁法赶来,必为人仙的高手。眼下尚未脱险……”

    “分手不过半年,你的神识竟然如此之强!”

    “我说岳姑娘,有话以后再说,成也不成?我仅剩一成修为,再难支撑,还请你施展遁法,远远逃出此地……”

    “哎呀,你果然身中剧毒?”

    无咎道出实情,也是无奈,只想设法应对,以便摆脱困境。而岳琼与他肩并着肩站在一起,还被抓着手臂,喘息清晰可闻,且四周黑暗幽静,浑如两人天地而亲密无间。要知道分手之后再次重逢,着实不易。而幸运突然在这个夜晚降临,简直难以置信。只要坚持,便有收获;只要寻找,终能相遇!

    这女子只觉得天缘巧合,犹自沉浸在愉悦之中,却也没有忘了关切问候,随即又尴尬低头:“我……不懂土遁之术!”有法力笼罩,行动无碍。她不由得倚着身旁的臂膀,虽也心头怦怦直跳,而整个人却是极为的充实,仿佛天地间再无索求。

    “你……你怎能不懂遁术呢?”

    无咎顿感绝望,急道:“此处百丈的地下,且不说有无强敌追来,我耗尽修为之际,便是你我活埋之时。大姐,要死人的!”

    “你……你嫌弃我的年纪?”

    “与年纪何干呀,你若乐意唤我大哥也成!”

    “我……我将法力度你,你岂非又能施展遁术?”

    “噫,或可一试!”

    无咎只想逃命,全无顾忌,伸手抓住岳琼的手腕脉门,顿时一道陌生的法力涌入体内。他暗暗侥幸,尝试催动法术,周身光芒一盛,猛然往前遁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物有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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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灵力,与法力同源。而细说起来,两者之间又有不同。

    灵力来自于天地,却阴阳或缺,在经过法阵的转换、或气海的淬炼之后,方能成为五行之法力。也只有凭借法力,方能维系修为,施展法术神通,等等。

    这也是无咎的困境所在。

    哪怕他的身上带有灵石,也是没用。因为他金丹中毒,不能吸纳灵气,淬炼法力,仅有的修为也所剩无几。

    不过,有了岳琼的相助,他便像是干渴的鱼儿遇到了一缕清泉,顿时灵活起来。他的土行术、鬼行术,随即施展到了极致。

    黑暗中,不分东南西北。

    一团光芒裹着两道人影,在地下深处疾行。

    而清泉不是湖泊,哪怕是池塘也算不上,虽然可解燃眉之急,却终非长久之计。

    不消片刻,岳琼便已难以支撑,即使手里扣着灵石,也架不住法力的疯狂流失。相对于无咎来说,她的修为太过于弱小。她不由得微微气喘,低声道:“已遁去数百里,能否歇息一二……”

    无咎倒也善解人意,放缓去势,才要就地歇息,又往前百余丈。逼仄顿然消失,四下里顿然一阔。他凝神张望,愕然道:“什么地方?”

    这应该是间石头屋子,两丈大小,门窗坍塌,屋顶与墙壁还算完好。屋内摆放着石榻、木几、矮凳等物,像个农家的居室。而当间的空地上,则是坐着三具尸骸,虽然已成白骨骷髅,而衣衫与形貌尚存,依稀可以分辨出大致的情形。

    一个男子,搂着女子;而女子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彼此依偎,相互张望,神情无助,却又透着异样的安详与宁静。仿佛岁月的永远,凝滞了千年的永恒……

    岳琼突临异地,也是吓了一跳:“哎呀,好可怜的一家人!”

    无咎的胳膊被一只小手紧紧抓着,还被一个柔软的身子挤得站不住脚。他稍稍趔趄,急道:“岳姑娘,何至于如此不堪……”

    与其看来,岳琼的修为尚在,还不至于瘫倒在地。既然如此,你挤我干什么?而他才要抱怨,却见身旁的女子已是脸色苍白,显得极为疲惫,并昂起头来吐气如兰,不无委屈道:“你……你松开手啊!”

    无咎这才发觉自己抓着人家的手腕子忘了松开,忙丢手咧嘴一笑,趁机往前,好奇道:“这家人怎会死在此处呢……”

    许是脚步震动,又或是步履带风的缘故,未及靠近,三具遗骸突然坍塌。

    无咎始料不及,身形一顿。

    三具遗骸的白骨与衣衫相继崩溃,只剩下一堆枯灰。相依相守的永恒,竟在眨眼之间化作光阴的尘埃。

    无咎回头看向岳琼,神色尴尬。

    而不过瞬间,木几、凳子等物也是相继坍塌成灰。仿佛岁月的凝滞,经不得一缕清风的袭扰。

    岳琼屏息凝神,一双大眼睛透着愕然。片刻之后,她似有猜测:“此处或曾天翻地覆,山崩地裂,万千年后,沧海已成桑田。浩劫降临之时,这家人无处躲藏,坐以待毙,并深埋地下。于是刹那恒久,万古一瞬。却被你我惊扰,唉——”

    女儿家的心思细腻,难免触景生情而感慨唏嘘!

    岳琼叹息一声,庆幸又道:“此处隐秘,或许无人寻来!”随其裙袖挥舞,轻风乍起,卷起满地的尘埃,尽数归于一隅。她不忘欠身一拜:“恕我二人冒昧,暂借此地歇息!”

    这女子真的累了,话没说完,瘫坐在地,顺手拿出几颗明珠嵌入墙壁,这才撩起耳边的发梢歉然一笑:“你且自便,我要吐纳调息!”

    柔和的珠光下,一张苍白的小脸倍加虚弱而又楚楚动人。

    无咎却是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沧海桑田?莫非是说,此处原来不是这个样子……”

    岳琼忖思道:“据说,眼下的神洲,也并非原貌!”

    “怎么会呢?”

    “典籍有云,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天地有轮回,万万年不等……”

    “噫,还请指教!”

    “我……我也不甚了了!”

    无咎才有好奇,又摆了摆手:“且安心吐纳,恢复修为。我二人的性命,皆系于你一人之手。否则与这家人的下场没甚两样,活埋啊,啧啧!”

    岳琼明眸闪烁,幽幽道:“生而厮守,死则同灰,也没甚不好……”

    “女人啊,就是多愁善感!”

    无咎好像很有见识,呲牙一乐,拿出几块灵石放在地上,安慰道:“你死不了,何必胡思乱想!”

    岳琼暗暗不忿,有心辩解。

    无咎已转身走开,昂着脑袋自言自语:“沧海桑田、桑田沧海……”

    岳琼蹙起秀眉,冲着那个摇晃的背影瞪了一眼,却又没可奈何,只得拿起灵石凝神吐纳。

    屋内除了石塌之外,四壁空空。

    无咎盘膝坐在榻上,犹自念叨着:“沧海桑田……天地无咎,一劫万二千;日月无过,三万六千年……咦,这好像是祁散人说过的话……”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祁散人的一段话,而忖思片刻,又不得其解。

    他对于祁散人,早有猜疑。而随着得到的神剑愈来愈多,境遇也愈发的艰难。便如坠入一张无形的网,却又懵懂其中而难以自拔。不过,他始终相信祁散人没有恶意。再者说了,谁没有一个强者的梦呢。至少可以带着紫烟遨游天下,嘿!

    无咎想到此处,撇了撇嘴神情苦涩。

    所剩的修为,仅有一成。而丹毒无解,终究还是穷途末路。今夜看似轻松,却是险之又险啊!唉,我无先生的安危,却要指望一个女子!

    无咎看向不远处的岳琼,暗暗摇头。

    那女子乃是曾经的仇家啊,如今却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好歹自己救过她的性命,倒也两不相欠。由此可见,世事无常而报应循环。正如所说,天地有轮回,沧海变桑田……

    无咎的眼光落向角落的尘埃,转而又打量着这残存于地下深处的小屋,胡思乱想之余,只觉得一阵疲惫袭上心头。他缓缓躺下,舒了个懒腰……

    三日后。

    岳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从静坐中睁开双眼。

    淡淡的珠光下,小屋内静寂依然。

    不远处的石榻上,则是趴着一个人。只见他四肢伸展,歪着脑袋,双目微阖,嘴巴半张,犹自酣睡不醒。他曾经的惫懒随意与蛮横霸道,早已荡然无存;熟睡的憨态中,竟带着孤单与无助的颓废。尤其那张易容的黑色面孔,虽也年轻,或也丑陋,却仿佛布满了风尘与沧桑……

    岳琼的心头微微一荡,不由得神色痴痴。

    恍惚之间,她很想帮他拂去风霜,卸下负累;并给他一个安逸的小屋,陪他沧海桑田,直至红尘成灰……

    岳琼款款起身,轻轻走到榻前。难得如此之近端详一个男子,她又是兴奋又是惴惴。恰见对方嘴巴翕张,似在梦呓。她微微愕然,又不禁莞尔。

    纵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也有脆弱的时候。此时的他,像个孩子……

    “哎呀——”

    便于此时,榻上正在酣睡的某人,仿佛小儿惊梦,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满头的乱发飞舞,紧接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晕头转向两圈,嘴里兀自嚷嚷不停:“吓死我啦——”

    岳琼慌忙退后两步,以手掩唇:“我——”

    此前毫无征兆,究竟谁吓谁呀!而他这么大个人,莫非还做噩梦?

    无咎醒了,动静不小。他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跳下石榻,却见岳琼还愣在一旁,他耸耸肩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被人盯着?”

    岳琼脸色微红,垂首不语。

    无咎在原地踱了两步,回到榻前坐下,又抬手一拍脑门,庆幸道:“没人追来,暂且躲过一劫!”他转而又上下打量,咧嘴笑道:“嗯,修为如初,很是不错。且说说你是如何寻到此处,怎会这般巧合呢,嘿嘿……”

    他虽然只剩下一成的修为,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与其看来,岳琼的修为已恢复如初,有了她的相助,便可以继续逃下去。比起之前的窘迫无奈,眼下的处境已是大为改观。

    岳琼尚自有些难为情,而贼兮兮的笑声又让她轻松下来。她抬眼瞪了一下,只道是外出游历途中巧遇,至于真正的用意,却一时羞于启口。

    “一个女儿家,竟要游历天下,眼界心胸,很不一般!”

    无咎夸赞了一句,又道:“且慢!你说你转道往南,另有缘由?”

    岳琼在石榻的另一侧坐下,轻声说道:“嗯,我在赶往万灵镇的途中,遇到了两位老者。他二人虽然乔装易容,而言行举止却是瞒不过我。”

    “是谁?”

    “太实与祁散人!”

    当无咎从岳琼的口中听到太实与祁散人的名字,顿时惊讶不已:“那两个老家伙怎会在一起,你确认无误?”

    岳琼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差点被太实的口音给骗了,却也没敢点破。我一个女子,着实不敢得罪两位高人。而我在万灵镇盘桓了几日,听说你身中剧毒,却又侵扰万灵山,随后逃往古巢,便心中起疑。你若身中剧毒,绝不会轻易现身。”

    她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太实则也罢了,而祁散人与你关系匪浅。他二人既然往南而行,或许与你有关。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着实出乎所料!”

    “祁散人竟然与太实厮混一起?也难怪啊……”

    无咎禁不住跳起身来连连踱步,犹自难以置信。

    “我知道太实是位隐瞒修为的前辈,却不知祁散人又是哪位高人?”

    岳琼的问话搁在以往,注定得不到回应,而此时刚刚出声,便听道:“祁散人乃是灵霞山的门主,太实乃是楚雄山的人仙高手。他二人狼狈为奸,一点都不意外啊!”

    “灵霞山的门主?”

    岳琼很是惊讶,好奇又道:“那你身为灵霞山的弟子,也是传闻无误?”

    “哎呀,一时说不清楚!”

    无咎摆了摆手,返回坐下:“既然有了祁散人与太实的动向,你我不妨寻去。而我身中的并非什么剧毒,乃是丹毒。或许他二人可以破解……”

    岳琼疑惑:“丹毒……?”

    无咎没有心思分说,直截了当又道:“岳姑娘,我借你的法力施展神通,终非长久之计……”

    岳琼为难道:“我不擅长土行之术?”

    无咎很干脆:“我传你几套法术,再由你带我赶路。你是喜欢土行术,鬼行术,冥行术,还是《九星决》的其它法门?”

    岳琼微微愕然,又不禁衷心赞叹:“一门遁术,足以传世数百年。你却懂得如此之多,真不愧为仙门弟子!”

    “瞎说,我的修为神通与仙门无关。先传你一套土行术与一套鬼行术,以免贪多嚼不烂。嗯,修炼之道,切忌好高骛远哦……”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只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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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过了三日。

    地下的小屋,寂静依然。仿佛喧嚣遗弃的角落,却又珠光淡淡而两人天地。

    岳琼,盘膝坐在石榻上。她掌心扣着一枚玉简,双目微阖,状如入定。玉简内,拓印着土行术与鬼行术。

    某人告诫,遁法高深,没有三、五个月的苦修,难以领悟其中的玄妙。且不必苛求,能够勉强施展一二就成。

    无咎,为了岳姑娘安心修炼,让出了石榻,独自在地上铺了褥子。而他躺下来也没闲着,头枕手臂,翘着只脚,手里拿着一卷兽皮册子在默默观看。

    身旁的褥子上,还散落着几枚玉简,均为年代久远的典籍,拓印着远古的传闻轶事。

    他如今身中丹毒,无计可施,又身陷绝境,却不耽误他胡思乱想。他对于神洲之外的天地,很是向往,对于神洲的变迁,也多了几分好奇。而想要从典籍中有所获悉,并不容易。

    记得岳琼说过一句话,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典籍有云:无极化生天地万物。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其出无本,入无窍,无穷无尽,玄妙万端。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而沧海桑田的由来,都弄不明白,所谓的道,更是无从追寻。谁来告诉我,宇宙之大,浩瀚几何,这地下小屋,曾经历过什么,从前的神洲,又是什么模样……

    无咎翻看着手中的卷册,百无聊赖,忽而一怔,慢慢坐起。

    榻上空空如也,人没了?

    而不过少顷,光芒闪烁,石榻上现出一道青衣的身影。只见她唇角含笑,明眸闪亮。浅而易见,她方才施展的神通,正是鬼行术与土行术,竟然全无生涩,反倒显得颇为的自如。

    “你……你已领悟了鬼行术与土行术?”

    无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他当初修炼遁法,很是下了一番苦功。而那女子只用了三日,便已能够轻松施展。

    “虽不得个中玄妙,却也堪堪使得!”

    岳琼如实答道,笑容中透着莫名的亲切与愉悦。

    此前为了某人万里奔波,如今异地重逢,又共处一室,并得以功法传授,她只觉得一腔情愫有了着落。即使躲在阴暗逼仄的地下,也仿佛满室光明,且又遐想无限。

    无咎却是颇为沮丧,叹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总是以为自己才智不凡,如今见到岳琼的修炼神速,才知道比起真正的修士,他依然相差甚远。

    “你乃万中无一的奇人,又何必气馁呢!我是为了帮你,而不得不全力以赴!”

    岳琼不再是那个矜持高傲的小姐,而是善解人意,且颇为的关切体贴,接着又道:“你若有更快的遁法,不妨传我。你也多多歇息,趁机查阅典籍……”

    在此处不仅有人陪伴,还能修炼罕见的神通,她很想继续下去,她从来有没有这般的欢快充实!

    无咎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我还有闪遁术、水行术、风行术、冥行术,你愿否一一修炼?”

    “愿意啊!你竟然懂得如此众多的神通,着实难以想象……”

    岳琼跳下石榻,连连答应。珠光下的她,倍显俏丽而又娇艳妩媚。要知道修仙功法,传授有序;世家的传承,更是异常的苛刻。而如今某人却是极为阔绰大方,诸多罕见的功法随手奉送。

    而无咎却是咧嘴一乐,摇头笑道:“岳姑娘愿意便好,而眼下不合时宜!”他捡起地上的卷册与玉简,又收起褥子:“三日过去,始终不见有人追来。你我就此遁去,或许可以寻见两个那老头!”

    岳琼不由得臻首低垂,而赧然的脸色中似乎透着隐隐的失落。

    仙道有规矩,法不外传。一味索取,难免留下贪心不足之嫌。而被他瞧轻,绝非初衷。

    “岳姑娘,我身中丹毒,朝不保夕,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不妙啊!”

    无咎见岳琼不吭声,只当对方心有怨气,耐心提醒一句,又道:“来日有暇,再传你遁法不迟!”

    岳琼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当真!”

    “神通功法要来何用?”

    无咎很是不以为然,满不在乎道:“我有日要将所知功法,尽数传与世人!”

    “何故?”

    “万法来自于天道,理当归于万物!”

    “受教!”

    “嘿嘿,说着玄乎,实则简单。我的神通功法,均为抢夺而来。岂不闻,仙门鬼见愁之说?”

    无咎又恢复了往日的跳脱不羁,伸手道:“岳姑娘,请带我一程!”岳琼与他在一起,总是难以拘谨或是羞涩,哪怕是遭遇凶险,也少了几分惊恐,而多了几分的随意。她痛快答应一声,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光芒笼罩,双双离地穿越墙壁而去。只是在离去的刹那,她不禁回眸一瞥。

    小屋寂静,空无人影。却不知曾经的时光,能否继续沉寂永恒……

    ……

    随着光芒闪烁,一个狭窄的山洞内冒出两道人影。

    其中的岳琼踉跄两步,扶着石壁,微微气喘,歉意道:“我修为不济,即便施展遁法也是难以耐久,如今又是七八日过去,却不知到了何处?”

    无咎倒是安然无恙,伸手扒开洞口的野草便要走出去。

    “无兄,不可大意呀,容我先行打探,你且在此稍候片刻!”

    岳琼很是谨慎,急忙出声阻拦,然后丢下一个郑重其事的眼神,径自闪身出了洞口。

    无咎只得留在原地,转而又回头打量。

    一不小心,成了“无兄”。而那位岳姑娘却不像妹子,反倒似个姐姐般的喜欢自作主张。

    而在地下穿行,全然没有地上的轻松,不仅消耗修为,还昏天昏地难辨方向。如今走走歇歇接连七、八日,最多不过两千里,而对于岳琼的修为来说,已是勉为其难。只是山洞太过于狭窄闷热,倒不如找个凉爽处等她归来!

    无咎在山洞内逗留片刻,悄悄走出洞口。透过野草滕蔓望去,所在的山谷中不见异常。他顺着山坡攀爬,很是灵巧轻盈。须臾,到了山顶。他猫着腰躲在一棵树下,然后凝神远眺。

    日头偏斜,应是午后时分。

    碧天白云下,远山叠嶂,丛林郁郁葱葱,还有鸟儿飞翔。放眼四望,倒也景色怡人。

    数十里之外,有个空旷的山谷。其中房舍错落,河水环绕,俨然一处村镇,却不知彼处何处。山间小道上,一道青衣人影行迹匆匆……

    无咎坐在山顶的树荫下,吹着凉风,看着山景,很是惬意。他如今的修为虽然所剩无几,而久经淬炼的筋骨与浑身的力气尚在。尤其是强大的神识并未受损,远近四方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悄悄散开神识,追随着那道青衣人影而去。而不消片刻,他微微皱眉……

    这是一个山水小镇,树木掩映,流水潺潺,安静而又秀美。

    镇口的碑石上,刻着“秀水”的字样。

    秀水镇。

    岳琼在碑石前驻足张望,又拿出一枚图简查看。少顷,她循着青石街道继续往前。为免意外,她隐匿了真实的修为。

    图简所示,秀水镇位于何服国的东南方,距离万灵山足有两三千里之遥。相隔如此之远、且地处偏僻,万灵山的高手应该难以兼顾。不妨顺道打探风声,以便另行计较。

    一缕清香,随风飘来。

    不远处的街道旁,有个贩卖果子的地摊。还有个妇人,在昏昏欲睡。

    岳琼打量着冷冷清清的街道,抿唇一笑,抬脚奔着地摊走去,出声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果子呀……”

    妇人慌忙站起,又神色疑惑,显然没听懂客人的问话,兀自满脸带笑而又不知所措。

    果子金黄,色泽诱人,并散发着清香,味道应该不差。某人贪嘴好吃,何不买了给他打打牙祭!

    岳琼不再多问,丢下半锭银子,拂袖一卷,转身轻盈离去。

    妇人惊喜不已,连连举手致谢。

    街道上行人稀少,便是两旁的店铺也多半关着门。而冷冷清清的小镇,倒也司空见惯。至少在神识中,尚未发现什么异常。

    岳琼渐渐放松戒备,找了家脂粉铺子走了进去。她买了女儿家喜爱的小物件之后,又在成衣铺子转了一圈。

    不知不觉,到了街道的尽头。两个男子正在门前忙碌,原来是家卤制酱鸭的铺子。

    对于贪婪美味的人来说,只怕果子不及酱鸭解馋呢!

    岳琼走到铺子门前,伸手示意:“掌柜的,来两只酱鸭!”

    两个男子,打着赤膊,满头的大汗,正围着一口锅,从中捞取几只热气腾腾的鸭子。年长的应为掌柜,抓着布巾擦了把汗,循声回头而两眼一亮:“这位姑娘,有何吩咐?”

    小镇上难得见到貌美的女子,他与伙计皆停了下来。只是口音晦涩,听不懂对方要干什么。

    岳琼稍加揣摩,学着本地的口音又道:“两只鸭子!”

    掌柜的这回听懂了,笑道:“今日的几只酱鸭已被人订下,姑娘明儿再来!我专门伺候您,呵呵……”

    买只酱鸭而已,还要明日赶早。看来铺子难得开张,仅有的几只鸭子也成了有主之物。

    岳琼不愿空手而回,摸出一锭银子,恳求道:“我是外乡人,途经此处而已。卖我一只酱鸭啊,价钱加倍!”

    掌柜的摇了摇头,而眼光中却在岳琼的身上肆意打量。他身旁的伙计倒是善解人意,嘻嘻笑道:“姑娘若肯陪我大哥一宿,几只鸭子都给你也无妨……”

    岳琼脸色一沉,长袖轻拂。

    “啪——”

    没见她出手,伙计已捂着腮帮子倒飞出去,一头栽进铺子没了身影,只有两颗牙齿在地上滚动,还有惨叫声响起。她视若未见,丢下银子转身便走。

    掌柜的猝不及防,愣在当场,低头不见了装满鸭子的陶盆,他失声大喊:“有人抢鸭子,快抓贼——”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往前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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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买只鸭子而已,竟然遭到羞辱,出手加以惩治,最终成为了抢鸭子的贼?

    岳琼很是气愤,懒得计较,顺着街道,直奔来路走去。

    而掌柜的竟然拎着把菜刀,在后头追,一边追着,还一边叫喊:“有人抢了我诸葛家的鸭子,还打了烧饼。街坊邻居,抓贼——”

    原本清冷的街道上,顿时涌现出一道道人影。男女老幼皆有,一个个指指戳戳看着热闹。

    女贼,稀罕。一个偷鸭子的女贼,更是少见!而她竟然得罪了诸葛家,真可惜了她如花的相貌!

    岳琼低着头快步疾行,小脸已是憋得通红,所隐匿的修为,也禁不住缓缓散出。

    大庭广众之下,被当作贼人喊打,这对于岳大小姐来说,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而置身于异地,不敢太过招摇,且忍耐片刻,逃出镇子便好。

    小镇的街道不过百余丈,转眼之间便到了尽头。

    而掌柜的拎着刀子,气势汹汹,跑得飞快,显然是干惯了逞强耍狠的勾当;

    被打的伙计,他的诨名应该叫作“烧饼”,竟然带着满脸的血迹,挥舞着一截烧火棍,随后骂骂咧咧追了过来。

    “抓贼——”

    “竟敢打我诸葛烧饼,反了天啦!”

    “哎呀,两位仙长……”

    “仙长,快抓住她……”

    掌柜的与伙计,追得正欢。身后突然冒出两个男子,转瞬擦肩而过。他二人更是兴奋,拎着菜刀、棒子紧追不舍。

    “前面的道友,留步——”

    岳琼刚刚走出镇子,便已有所察觉。

    那是两个三十多岁光景的男子,身上散发着羽士七八层的威势。此前或许躲在镇上的宅院中,故而未曾发觉。而如此偏僻的小镇,竟然藏着修士?

    岳琼回头一瞥,急忙加快去势。她所呈现的修为,只有羽士的五层。本想逼退两个凡俗之辈,却不料招来了真正的修士。而事已至此,且去前方的山谷再行计较。

    不消片刻,转过一道山岗。

    两个男子追赶不及,相互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位拿出符纸拍在身上,顿时化作一道光芒疾驰百余丈,随即倏然停转挡住了去路,凛然喝道:“还不给我站住!”

    岳琼只得匆匆止住身形,神色戒备。

    有山岗树林的遮掩,已看不见来时的小镇。去路已被阻断,另外一个男子则是趁机挡住了来路。他二人相隔百丈,显然是前后夹击的阵势。而掌柜的与伙计见到有机可趁,竟也喘着粗气追来,却又不敢靠近,只管远远停下而挥刀舞棒。

    岳琼转而看向数十里外的山谷,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慢慢举起手来,出声分说道:“只因酱鸭店的掌柜与伙计出言相辱,故而被迫出手稍加惩戒。却不知两位道友从何而来,又为何挡我去路?”

    挡住去路的,是个清瘦男子,神情阴冷,不容置疑道:“休得多问,且报上来历听候发落!”

    随后追来的,是个黄脸男子。他慢慢靠近,面带微笑道:“呵呵,我二人乃是万灵山弟子,今日巡查至此,顺道前往镇上的诸葛庄园讨杯水酒,却不想有人当街抢夺而行凶霸道!”

    此人笑得很随和,而两眼中却是不怀好意。

    “两位仙长,我家庄主早已恭候多时!”

    “庄主还让我兄弟蒸煮酱鸭,以便孝敬仙长呢,却被贼人抢了,快快将她拿下……”

    掌柜的与伙计在远处瞧得清楚,趁机巴结叫喊。

    不用多想,诸葛庄园与仙门弟子多有往来。而掌柜的与伙计,乃是诸葛家的子弟,奉命蒸煮菜肴,只为款待贵客。也就是说,都是鸭子惹的祸。

    岳琼明白了所处的状况,委婉说道:“本人岳琼,乃游方之士,恰好途经此处,适才若有冒犯,还请两位道友见谅!”

    游方之士,便是游历四方的修行问道之人。

    清瘦男子却是不容分说,厉声叱道:“仙门有令,外界修士不得擅自行走于何服各地。你已触犯戒条,必遭严惩!”

    “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竟敢游历天下,着实不容易,师兄不要吓她……”

    圆脸男子摆了摆手,呵呵笑道:“岳姑娘,随我师兄弟走上一趟。待弄清原委,再放你离去不迟!”

    岳琼似有惊慌:“两位道友带我往何处去,我并无过错呀!”

    “休得啰嗦!”

    “呵呵,姑娘勿忧,且去诸葛庄园吃杯水酒,或有机缘也未可知呢!”

    岳琼将两个男子的神情看在眼中,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又见对方一唱一和,且蓄意纠缠,她不由得怒火中烧,隐匿的威势缓缓散出:“恕不奉陪!”

    她冷冷丢下一句,便要就此离去。

    而那两个男子稍稍错愕,却并未知难而退,反倒是抬手抓出飞剑,并双双大喊:“乌师叔,此人果然有诈……”

    岳琼始料不及,微微一怔。

    与之同时,一道剑虹从小镇的方向冲天而起。转瞬之间,一位中年修士踏剑而至,并高高悬于半空,居高临下道:“万灵山乌术在此!”

    一个寻常的秀水镇,有修士巡防已属意外。谁料暗处竟然藏着一位筑基六层的高手,更加的叫人难以置信。两个羽士弟子不过是个幌子,实则外松内紧而处处杀机……

    岳琼瞠目愕然,心头发沉。

    “你叫岳琼,是不是你杀了我万灵山的采买弟子?你一个筑基修士,何故隐匿修为而鬼鬼祟祟?你乃北方人氏,与那个祸害仙门的贼人有无干系?”

    乌术连声发问,厉声又道:“若不从实招来,我便将你当作贼人的同党,予以严惩!”

    此时的岳琼,可谓悔恨交加。

    面对一个筑基六层的高手,她毫无胜算。唯一下的下场,只能落荒而逃。而数十里外的山洞内,某人正在苦苦等候。若是没有自己的相助,他必然凶多吉少。只怪自己惹祸上身,而此时此刻又该如何是好?

    “见过乌道兄!”

    岳琼缓了口气,佯作镇定道:“本人身为女子,出门在外,有所隐瞒,也是迫不得已。至于你方才所说,皆与我无关。倘若道兄不肯相信,有岳华山的项成子前辈为证!”情急无奈,她不得不搬出前辈高人当作靠山。

    而乌术只当借口,面带讥诮:“呦呵,你还认得岳华山的门主,真是了不得啊!哼,且罢……”他冷哼了声,不假辞色道:“随我前往万灵山,与项成子前辈当面对质。敢有半句不实,莫以为你长有几分姿色便可以逃脱惩戒。女子当贼,尤难饶恕!”

    这话难听,且伤人!

    对于一个矜持自傲的女子来说,尤其还是一个出身世家的小姐,不仅被恶意的羞辱容貌,还被当作贼人加以痛骂,简直就是一种肆意的蹂躏而叫人难以承受!

    岳琼脸色通红,胸口起伏,两眼中尽是羞怒,禁不住贝齿暗扣而身子颤抖。她抬手抓出飞剑,是战、是逃,是生、是死,已不容她有所抉择。而她尚未发作,又是瞠目诧然。

    便于此时,一个男子顺着大道走来。只见他布衣短衫,披发散乱,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敲敲打打,像个双目失明的讨饭乞儿。

    酱鸭店的掌柜与伙计不甘寂寞,出声阻拦,“仙长行事,闲人回避——”

    而那披发的男子犹自跌跌撞撞,只管闷头赶路。眨眼的工夫,便已接近前方的山岗。

    乌术的人在天上,低头俯瞰,神色狐疑,命道:“拦住他——”

    两个万灵山的弟子不敢怠慢,举手称是。

    这一刻,岳琼好像忘记了羞辱与愤怒,直直盯着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子。

    “滚开——”

    只见圆脸的万灵山弟子转过身去,挥起手中的飞剑便要驱赶。

    而那披发男子仿佛害怕,脚下趔趄,身形前窜,却突然丢下树枝而猛地击出一拳。

    圆脸弟子不及躲闪,“砰”的一声,竟被击碎护体灵力,再又洞穿腰腹,然后惨叫着横飞出去,继而“扑通”坠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一个行迹古怪之人,没有动用修为,也没有施展神通,仅仅凭着一只铁拳,便将一个羽士高手给活活打死。

    此情此景,即使天上的乌术也没有料到。他蓦然一惊,失声道:“是你……”

    披发男子猛然昂头,露出一张黝黑陌生的面孔。而他却是不声不响,抬脚往前冲去,顺势挥臂扯出一把五尺黑剑,龇牙咧嘴叫道:“站着等死啊,还不逃命!”

    “哪里逃——”

    乌术见到弟子的惨状,顿作恍然。他大喝一声,催动飞剑扑了下来。

    岳琼依然愣在原地。

    那是无咎,他本该躲在山洞内。还在为他担忧,他却自己溜达出来。装成瞎子不说,抬手便杀了一人。而强敌就在头顶,势必泄露踪迹,倘若惹来更多的高手,只怕再难幸免!

    岳琼尚自眼花缭乱之际,一道人影到了面前。她急忙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便要遁入地下,却听埋怨:“往前跑啊——”

    前有阻挡,天上的乌术已然冲了下来。而此时却要舍弃遁术不用,偏偏逃向空旷的山谷……

    岳琼来不及多想,直奔前方的山谷。

    迎面遇上清瘦的万灵山弟子,挥动飞剑便要阻挡,却被一道黑色剑光劈成两截,“砰”地一声倒飞出去。

    乌术从天而降,凌厉的杀气势不可挡。

    那是筑基六层的高手,根本硬拼不来。

    岳琼焦急难耐,却又无力应对,忽而法力从掌心狂泻而出,去势骤然加快,瞬息已达百余丈外。而身旁的某人,却是抬起手来往后一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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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光明阁vip群:423807160 光明阁聊天群:209710200光明阁贴吧群:240833831天刑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刑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刑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