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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四剑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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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潭水边。

    无咎懒懒躺在草地上。

    天色澄碧,白云如絮。一蓬蓬的树梢,在摇来晃去、晃去摇来,不知是随风而动,还是心动从风。只觉着自在无边,天地静谧。

    无咎抬起手臂挡在额前,天地倏然黑暗下来,随之莫名的慵懒涌上心头,他不禁又昏昏欲睡。而睡意尚未降临,他又摊开双臂而两眼怔怔。

    我注定是个庸人?

    庸人倒也罢了,自己本来是一个俗人,关键是被老道瞧不起,他还说缘分已尽,从此各奔东西。明知他在蛊惑挑逗,却是叫人很不服气!

    我也曾一度坚信命运既定,而到头来并非如此。自己虽然历经坎坷,受够了折磨,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并且杀了姬魃报仇,还有了筑基的修为,即使御剑飞天,也变得稀松平常。或有侥幸,而哪一次不是舍生拼死,才换来的狗屎运气?

    我即便是个庸人,那也是很不一般!

    唉,老道真够狠心。他软硬兼施的招数不成,干脆封死了洞穴,显然要断绝了来往,分明就是恼羞成怒的架势啊!再与他纠缠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

    不过呢,要想摆脱追杀的困境,吸纳神剑提升修为,乃是眼下唯一的途径。而此时前往黄元山,真的无从想象啊!

    难道就此放弃,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藏一辈子?

    老道声称,只要我出手,天下无难事。虽然他在胡说八道,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要不要再试上一试呢?大不了接着跑路也就是了……

    无咎的手掌一翻,多出一枚玉简。

    祁散人的玉简中,拓印着黄元山以及仙门的大致情形,还有仙门几位高人的描述,只是所谓的剑冢,却是概略不祥,想必老道也是不明究竟。

    无咎收起玉简,还想有所动作,随即又坐起身来,一脸的戒备神色。此前看过舆图,所在的山谷距离黄元山也不过数千里之遥。还是大意不得,否则要惹麻烦!

    他离开潭边,慢慢走入树丛,到了野草覆盖的山壁前,身子微微闪烁而顿时消失不见。

    眨眼之间,人已在洞穴之中盘膝而坐。随即招手拿出那块剑石,独自一个人愁眉不展。

    为啥不敢前往黄元山?又为啥被迫四处逃亡?只有一个缘故,修为不济啊!倘若有了人仙的修为,遇到坏人,二话不说,一拳砸翻。莫说黄元山,我还要强闯灵霞山呢,哼哼……唉,如今剑石在手,眼看着提升修为一蹴可就,却又偏偏无计可施,奈何……

    无咎无奈之余,口中默念着《天刑符经》。而数百字的经文早已是倒背如流,却依然没有用处。

    曾将经文送给祈老道,也不知他有无参悟?事已至此,绝不求他。可恶的老头,没有他倒是落得清静。

    无咎摇了摇头,随手将剑石扔在褥子上。稍稍凝神,手指一点。狼剑与魔剑相继现身,再次悠悠盘旋。而剑石虽有气机牵连,却还是静静躺着动也不动。

    他没了指望,才想作罢,脑袋一偏,又是手指一点。

    与之瞬间,一道火红的剑光倏然而出,随即加入到了狼剑与魔剑的盘旋之中,炽烈的气机充斥四周,狭窄的洞穴内顿时变得窒息难耐。

    这是开阳剑,也就是火剑,早知道它的动静大,如今果然非比一般。

    倘若狼剑凶狠,魔剑诡异,那么火剑便是疯狂,一种焚天灭地的疯狂。其烈焰之威,比起筑基修士的真火还要强大。简直就是破除禁制的利器,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既然狼剑与魔剑破解不了剑石的玄机,且让火剑尝试一二。若再无果,只得另寻其法……

    无咎催动灵力护体,以免殃及衣衫与鞋子。而他转念之间,微微一怔。

    只见一黑、一紫、一红三道剑光盘旋之际,其中的火剑突然摆脱了狼剑与魔剑的阵势而独自旋转,愈来愈快,竟是形成一团三尺大小的烈焰,并将褥子上的剑石覆盖其中。又是火光一闪,整块褥子霎时变成灰烬。

    无咎慌忙跳起,双袖催动灵力扑打

    与之同时,那团旋转的烈焰,便彷如凝滞的火把,将整个洞穴照得通亮,并在狼剑与魔剑的助威下,更加的炽烈而又森然莫名。

    而始终躺着不动的剑石,好似不堪烧灼,竟是跟着变得通红,随即似有声响,接着出现龟裂的缝隙。

    “哎呀,这火剑怎能六亲不认呢?”

    无咎惊讶一声,便要收起神剑。

    倘若剑石烧坏,怕是后悔晚矣。

    而他才将召回三道剑光,便见火红的剑石突然炸开。随即烈焰沸腾,气机横流,却四周禁制而威势受阻,整个洞穴顿时化作熊熊的炉膛,随时都将爆发或者毁灭。

    无咎吓了一跳,转身逃出了洞穴。与之刹那,他的身后似有一线黄色的光芒闪烁即逝。他却是不管不顾,穿过树丛,才将跑到潭水的岸边,一声低沉的闷响传来,紧接着脚下晃动,便是无风无波的潭水也被震起层层的涟漪。

    他暗暗乍舌,挥袖前后扑打,周身上下依然犹如烟熏火燎一般,便是脚下的青草地都被烧灼出了一大片焦痕。

    便于此时,愤怒的话语声响起:“静修闭关最忌惊扰,你想让我行功偏差而走火入魔不成?速速远去,老夫不想见到你!”

    “噫,我又不是成心的,谁料那块石头变成爆竹呢……”

    无咎不服不忿地转过身来,只见树丛中的山壁又是一阵密集的光芒闪烁。

    浅而易见,祁散人加固了阵法,封死了洞穴,再也不愿受到任何的惊扰。

    “哼,老道,我还懒得理你呢!”

    无咎悻悻哼了一声,又余悸未消般张口喘了一下。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火烫,可见方才有多吓人。而他尚在自我宽慰,忽又暗暗叫苦。

    爆竹?

    坏啦!

    那块剑石已被烧得粉碎,我的第四把神剑……

    无咎才将回过神来,上下忽而闪过一层黄色的光芒。而不过瞬间,他脸色微变,双目怒凸,大袖衣摆无风飞扬,随即全身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紧接着肌肤爆裂,丝丝缕缕的鲜血染透了全身。阵阵疯狂而又难耐的疼痛霍然袭来,他禁不住惨哼了一声,已是摇摇欲坠,便是想要挪步、或是催动法力都不能够!

    怎会突发状况呢?

    此时若有强敌来临,只能是等死的下场!

    无咎的四肢颤抖着,两脚踉跄着,咬紧牙关挣扎着,而尚未离开原地,猛然栽入潭水之中。他手忙脚乱,身不由己,护体灵力不再,顿时“咕嘟咕嘟”呛了几口潭水,随即缓缓往下沉去。

    “要淹死人喽,老道快来瞧瞧啊……”

    无咎很想呼救,又是几口潭水下肚。

    唉,莫说淹死人,只怕天塌地陷,也断难惊动祈老道。而修为难继,法力迟滞,四肢不听使唤,想要凫水都不能够。分明一块石头沉下水底,我真的好惨,我不想被潭水撑破肚皮!

    无咎急忙闭紧嘴巴,屏住气息。

    而法力滞塞,此时的他便如同一个凡人。不消片刻,双脚陷入淤泥,接着整个人没入其中,旋即缓缓停了下来,算是终于沉到了潭底。而他已被憋得头晕脑胀,却兀自咬牙强撑。若非不然,吞入肚子的便是淤泥,乌黑、乌黑的……

    “我真的很辛苦啊!”

    无咎继续强撑,又过片刻,几近窒息昏死过去,却依然不敢喘息。便在他脏腑沸腾,整个人都要炸开之际,头顶突然“喀”的一声,就如同春雷震动,而雷鸣尚未真正的释放,却又戛然而止。他再次为之剧烈颤抖,眼看着就要崩溃癫狂,忽而心头一清,迟滞的法力顿如奔流而欢快不息,莫名的痛楚霎时远去。他终于放下心来,不无庆幸地缓了口气,就势盘膝而坐,默默体会着体内的天地迥异。同时没有忘了《天刑符经》的经文……

    不知不觉间,裂开的肌肤,已在缓缓愈合。四肢百骸的骨骼,好似渐渐粗壮了几分。周身的经脉,也从撕裂的恢复中变得更为坚韧……

    气海之中,那滴拇指大小的灵液,竟然大了一圈,却不再晶莹如水,而是有些浑浊。像是一粒圆润的珠子,透着些许的斑黄。其中蕴含的法力,则是更为的强大莫名。彷如混沌初分,阴阳即成。而环绕旋转的剑光,有黑、有紫、有红,还有黄?

    不过,那黄色的剑芒,似有似无,时隐时现,虚实不定,且又灵动异常。隐约之间,一行符文突如其来:四剑天权多机缘,五行变化著文章……

    第四把神剑,便这么降临了?

    毫无察觉呢,它又来自何方?

    嘿嘿,也该打个招呼呀,如此不请自来,叫人好不适应呢!不仅如此,便是最为费神的口诀,也随之奉上,莫非是《天刑符经》的缘故?

    无咎坐在潭底的淤泥之中,像块石头动也不动。而他的心头却是五味杂陈,有意外、有庆幸、有得意、有欣喜。当然,还有疑惑……

第二百五十五章 草蛇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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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六月过去,便是初秋。

    山谷之中,依然郁郁苍苍,好似夏日的怒放仍未远去,而喧嚣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淡淡的凉爽。尤其是潭水所在的一隅,更加显得清幽而又宁静。便是潭水上飘落的枯叶,也是波澜不惊。

    而这一日,潭水忽而微微翻涌起来。少顷,一切再次回归寂静。

    不过,潭水的岸边,多了一道稍显单薄的身影,却飘逸不再,衣衫褴褛。不仅衣摆袖子少了一截,后背还带着火烧的痕迹。唯有身躯笔直,双目湛然,并微微点头而若有所思。

    连日以来,没吃没睡,一直盘膝静坐于潭底,与修士闭关也没啥两样。只是潭底的淤泥太过于污秽,所幸一枝清荷出尘不染,嘿!

    哎呀,眨眼便是七月的下旬,尚不知此番的辛苦,有无收获呢?

    有云:四剑天权多机缘,五行变化著文章。

    我喜欢这句口诀,颇为符合本人的书生意气,嘿嘿!

    无咎在潭底静坐了一个月,终于破水而出。此时他的虽然情形不堪,却还是忍不住咧嘴微笑。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子,口中默念口诀,随即抬手一指,又是眼光闪动而欣然不已。

    与此瞬间,四周忽而掀起一阵旋风。

    嗯,就是旋风,淡黄色的旋风。

    像是黄沙平地而起,又似烟雾凭空生成。闪念之际,立足所在的一丈方圆之内,竟青草尽枯,生机顿无。荒凉刹那,尽显萧杀!

    不过少顷,又是光芒变幻,黄色转黑、转紫、转红,更为阴寒的杀机随之森然莫测。随即幻象散去,只有一道尺余长的黄色剑芒在静静盘旋,犹自虚实不定,闪烁不已,似真似幻……

    这便是第四把神剑,天权剑。

    它一直藏于那块剑石之中,却是隐形的存在,若非吸纳、或是驱使,根本无从察觉。当那块剑石被烈焰烧灼崩裂,禁锢的剑气终于挣脱了束缚,并在火剑、狼剑、魔剑召唤之下脱困而出。

    自己还曾一度的懵懂,却不知早已神剑在体。

    机缘便是如此,欲求不得,却又每每在莫名之中突然降临并难以抗拒,奈何!

    无咎得意之余,黄色的剑芒消失不见。他看着脚下枯黄的草地,禁不住摇头感叹。

    天权剑看似无形,却蕴含五行之力,最为变幻多端,且凌厉无情,厉害呀!姑且称之为……土剑,不好听。坤剑?嗯,就是坤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说的就是无先生,嘿嘿嘿!

    无咎伸手扯去了身上的破衣烂衫,拿出一袭月白色的丝袍换上,又扔了头顶的木簪子,从夔骨指环中寻出一个玉簪取而代之。上下收拾妥当,曾经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他稍稍内视气海,又上下打量一番,转而穿过树丛,走到那块野草覆盖的山壁前。

    “老道,我缘何没有成为人仙的高手?”

    记得祁散人说过,七剑齐聚,便可成为飞仙。如今四剑入体,好歹也该成为人仙的高手。而除了气海的那滴灵液有所变化,整个人再无异状。

    “老道,回我话来?”

    无咎的期待落空,忍不住大声叱问。而任凭他如何叫嚷,根本没有回应。他握起拳头,便要砸向山壁的禁制。便于此时,有低沉的叹息声从地下传来:“唉,别人闭关,还要护法,以免不虞。你倒是好,专门在我入定时分大喊大叫,成心害我不是,咳咳……”

    “这个……我怎能害你老人家呢?”

    无咎底气不足,急忙收起拳头。

    “我有言在先,吸纳四剑、五剑,修至人仙不难。至于四剑,还是五剑,仅为推测,纵有差池,犹未可知。你却找我算账,嗯?”

    “啊…我只是讨教而已,并无他意!”

    “你如今的修为,堪比筑基的圆满。以你修为的诡异,面对人仙高手全身而退亦非难事。况且你丹药在手,又何必聒噪,咳咳……受你惊扰,一月苦功,尽付流水,气煞老夫……”

    无咎还想说话,伸手捂住嘴巴。

    自己并非初入仙道,懂得相关的规矩。闭关最忌惊扰,尤其入定的时候。不然轻则气息紊乱,重者修为大跌。还须适可而止,切莫害了老道!

    他歉然一笑,转身回到了谭水边。

    既然四剑入体成为不了人仙的高手,那便等着第五把神剑的到来。暂且如此,是该闯荡的时候了!

    无咎有了计较,手中多了一粒丹药。以法力融化,双手间顿时多了一滩青色的雾气。再借助易容术的法诀,将雾气敷于脸上,并佐以神识缓缓涂抹,同时不忘默念:英俊、漂亮,英俊、漂亮……

    片刻之后,他放下双手,分明可以神识查看,却偏偏走到谭水边低头端详。五官眉目,均已有了变化,却依然肤色白皙,并透着异样的英俊。再加上飘逸的白衣,颀长的身材,浑然一个风流倜傥的架势,啧啧,真乃玉树临风也!

    一句话,好看!

    这才是本人该有的风范,定然要让老道羡妒不已!

    无咎在潭边来回踱了几步,大袖轻甩,左顾右盼,很是臭美了一番,这才摸出一枚玉简,神色中若有所思。

    黄元山,就在数千里之外。所谓的剑冢,真假如何,有没有神剑,等等,暂且无从知晓。眼下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走上一趟。说不定有所收获呢!

    他迟疑片刻,自言自语:“老道啊,就此别过。你出关之后,别忘了前去寻我。如若不然,我便一个人走远了,远的让你寻不着……”

    没人回应,四周一片静寂。

    无咎很是无趣,踏起剑光腾空而起。稍稍辨别方向,化作一道剑虹倏然远去。

    与之同时,地下的洞穴之中,有人哼道:“幸亏老夫有所防备,这才免于惊扰受创。”少顷,他又是幽幽叹息:“小子,你既为性情中人,便逃脱不了啊,唉——”

    ……

    下丘镇,位于青丘国以北,坐落于山川河流之间,乃是一个僻静的所在。

    不过,由此正南的数百里外,便是闻名遐迩的黄元山。故而,此处成为了众多修士的聚散之地。再加上镇上的龚家,乃是修仙的世家,使得追随者络绎不绝,小镇便也渐渐成为仙凡混居的一个热闹的地方。

    在小镇的正中,有家知北客栈。客栈的门前插着酒藩,支着阳棚,还摆放着几张木桌,以供客人歇息纳凉。

    此时黄昏,彩霞漫天,倦鸟归林,小镇的街道上也是人影匆匆。

    而客栈门前,却独自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只见她以手托腮,默默看着天边的晚霞。白皙的面颊,还是一如既往的娇美。而曾经的水红长裙,却换成了一身青衣。令人钦羡的修为,也同样变成了羽士的五层。与从前相比,整个人显得颇为朴素寻常,却又多了一种淡然出尘的韵致。只是她好看的大眼睛中,透着几分郁郁之色。

    一位中年男子从远处走来,渐渐到了客栈的门前。其布衣长衫,黑须飘然,步履从容,并且面带微笑。浅而易见,他虽没有易容,却换了服饰,并隐去了真实的修为,如今只是羽士九层的一名高手。

    女子站起身来,便要出声相迎。

    男子急忙摆手示意,直至桌前坐下,这才和颜悦色道:“切莫声张,以道友称呼便可……”

    女子点头会意,改为传音道:“爹,你我何必这般小心,即便现出真身,谁还敢为难不成?”

    男子摇了摇头,笑道:“琼儿,小心无大错!”

    这对父女,便是石头城的岳玄与岳琼,转道千翠峰之后,如今又来到了下丘镇。为了便于行事,父女俩分别隐匿了修为。奈何始终不见贼人的踪影,便要就此离去。而当爹的忽而有了主张,数日外出打探消息。当女儿的焦躁难安,便在所住的客栈门前等候。

    岳玄看了看左右,接着又说:“为父虽为一方之主,奈何置身异地,不能不有所隐忍,所幸石头城地处偏远,倒不虞招惹是非。纵有意外,你我显出真容反而便宜行事。只不过……”

    琼儿似有不解,好奇问道:“此处并无贼人的踪迹,理该就此离去。而爹爹却要留在此处,莫非另有深意?”

    “嗯,还是琼儿懂得爹爹!”

    岳玄手拈胡须,神色赞赏,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据我多日的打探,从龚家,以及各地修士的口中有所获悉,那个叫作无咎的贼人,很是不一般啊!”

    岳琼心有不忿,哼道:“一个仙门的败类罢了,只懂得耍奸使诈,倘若正面较量,我不输他!”

    女儿家的心性高,不肯服人!尤其那个年轻的男子曾经戏弄羞辱于她,让她至今耿耿于怀。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嫉恨!

    岳玄笑了笑,说道:“据传,那个无咎,不仅叛出灵霞山,大闹古剑山,还挑衅紫定山,强闯岳华山,前前后后,被他斩杀的弟子无以计数,即使人仙的前辈,也对他莫可奈何!”

    岳琼微微瞠目,难以置信道:“他……他年纪轻轻,怎会如此的厉害?莫非传言有误,他不过是擅长逃脱之术罢了!”

    岳玄的笑容忽而变得深沉起来,手指敲打着桌子:“传说纷纭,不足为凭。而草蛇灰线,终究有迹可循!”

    岳琼意外道:“爹,这便是你我留在此处的缘故?”

    岳玄尚未答话,眼光一瞥。

    岳琼有所察觉,凝神看去。

    只见黄昏的街头,一道白衣人影翩翩而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岳家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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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昏的小镇,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之中。

    街道两旁的阁楼、店铺、旗藩,以及青石街道上的行人,在暮色中拉着长长的影子。尤其是一道白衣身影,颀长,洒脱,且又飘然随风。

    这便是下丘镇?

    走在街道上,时不时的几道神识扫过。不用多想,此处应该住着不少的修士。佯作不知也就罢了,只求一个隐忍安稳。且寻家客栈住下,待落脚之后再行计较。

    无咎一边负手而行,一边打量着小镇的街景。

    他与祁散人分手之后,便御剑赶路。途中歇宿一晚,于今日黄昏时分赶到了下丘镇。为了掩人耳目,早已改为步行。

    此时的他,与从前迥然有异。不仅隐去的真实修为,成了一个羽士九层的高手,而且施展了易容术,改变了相貌。当然,人也变得更加英俊了。

    知北客栈?看着不错,咦……?

    无咎瞥了眼数十丈外的客栈,便要直奔过去,忽又神色微讶,随即低着头两眼看着脚尖,循着街道一路直行。

    不消片刻,知北客栈便要擦肩而过。

    便于此时,有人出声招呼:“这位道友,幸会!”

    无咎依旧是低着头,独自默默前行。

    而那人站起身来,再次出声:“道友,岳某有礼了!”

    无咎被迫停下脚步,回头一瞥,转而左右张望,这才循声看去而很是意外:“道……道友……与我说话?”

    他才一出声,口音几变,随即顺畅起来,跟着举起双手:“啊……在下……玄玉,幸会、幸会!”

    人在街道的当间,右手不远处便是知北客栈。街道旁木桌前,则是站着一位中年人与一位貌美的女子。

    “我见道友修为高强,气度不凡,有心结交一二,能否赏光,就此小憩片刻啊?”

    岳玄为人随和,礼数周到。而他出声之际,不忘冲着身旁的岳琼递了个眼色。对方跟着也是举起手来,落落大方道:“岳琼,见过玄玉道友!”

    无咎神色迟疑,进退不定。

    岳玄呵呵一笑,又道:“道友行色匆忙,且口音生涩。恕我冒昧,道友是不是来自外地,意在黄元山之行?”

    无咎抬手挠着下巴,眼珠一阵转动,随即不置可否地“嗯啊”一声,转而似笑非笑道:“不知有何赐教?”

    岳玄很是欣慰,神色征询:“相逢不如偶遇,我二人也是初到下丘镇。道友何妨住在知北客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无咎咧咧嘴角,似有斟酌。少顷,他眉宇展开,矜持微笑:“便如道友所言,相逢偶遇皆是缘!”

    岳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天色已晚,且吃杯水酒畅谈一番!”

    他与岳琼离开门前的桌子,转身走向客栈。

    无咎则是昂起头来,暗舒了口气,这才带着古怪的神情,不慌不忙抬脚往前。他进了客栈,给掌柜的递上一块金锭,要了一间楼上的客房,便在岳玄的招呼下,循着厅堂尽头的楼梯到了二楼。

    在二楼东头,一溜五六间客房。

    倒也凑巧,三人的客房紧紧相邻。

    无咎跟着进了岳玄的客房,三人在房中的桌前坐下。少顷,伙计送来一坛酒,两个果盘,几式时令鲜蔬。接着身为主人的岳玄抱起酒坛斟酒,“汩汩”一碗、两碗、三碗……

    “慢着,我不饮酒!”

    岳玄坐在主位,无咎与岳琼分坐两旁。不远处则是木榻、木几,以及一只落地的灯龛,有烛光从白纱的灯罩中散发出暖暖的光芒。冲着街道一侧,乃是一排花窗。敞开的窗外,已是夜色降临。

    三两道友,异地邂逅,小酌怡情,恰如此时。且长者儒雅随和,女子貌美如花。正所谓:一世红尘天地游,人生何处不相逢。只不过,相逢的不是时候啊!

    无咎正自打量着客房的摆设,忽见岳玄要为自己斟酒,他忙伸手阻拦,恰见坐在对面的岳琼秀眸闪烁:“玄玉道友,你也不善饮酒?”

    这个女子说话不讨人喜欢,彼此初次见面,什么叫“也不善饮酒”?

    “非也、非也,实乃辟谷所致,嗯,就是辟谷,滴酒不沾,还请见谅!”

    无咎急忙摆手,转而岔开话头:“我见两位相貌神似,莫非族亲、或是父女?”

    修士辟谷,倒也常见。

    岳玄没作多想,放下酒坛,稍作沉吟,含笑道:“琼儿正是小女,还请玄玉道友多多关照!”

    无咎很是错愕,站起身来:“你父女二人安然无恙,为何要我关照?”

    他不及多说,拱手作别:“本人长途奔波,难免困乏,且歇息一晚,来日请教不迟!”言罢,转身就走,很是戒备谨慎的模样,转眼之间没了人影,还有房门关闭、阵法落地的动静传来。

    客房内,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岳琼抬手祭出禁制封住了客房,不解道:“爹,何故与那人攀交,又为何要他关照?”

    岳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黄元山每隔十年便要大开山门,招纳各方修士前往剑冢寻觅机缘。此乃黄元山历来的规矩,若无意外,九月的下旬,众多的高手便将汇聚至黄元山下。届时,我想让你走一趟……”

    岳琼愕然:“据悉,剑冢历炼,无非是黄元山招纳弟子的一个手段罢了。而琼儿已是筑基的修为,又何苦多此一举。还须找寻贼人才是,以免那人继续祸害四方!”

    “又该前往何处找寻?”

    “琼儿不知!”

    “呵呵,你可知晓为父留在此处的缘由?”

    “爹爹曾说,与贼人有关……”

    “嗯,你不妨借机走一趟黄元山,或有发现也未可知。为父暗中行事……”

    “方才的玄玉,莫非另有蹊跷?”

    “且听为父道来……”

    ……

    与此同时,无咎独自在相邻的客房内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他坐在榻上,以手加额,一阵呲牙咧嘴。

    不是冤家,不碰头。古人诚不我欺也!

    才将来到下丘镇,便迎头撞上了岳家的父女。幸好没见别人,不然早已扭头跑了。而好不易故作镇定,只想着蒙混过关,谁料对方竟然出声邀请,并住在同一个客栈之中。

    那对父女要干什么?瞧出破绽来了?

    不能够啊!

    如今的本人,相貌、口音、服饰,以及修为,皆与从前大不一样,除了祁散人之外,只怕没谁知晓自己的真实来历!

    而岳玄曾经提到黄元山之行,难道他父女二人也要前往黄元山的剑冢?

    想想便是头疼,最难猜测的莫过于人心!

    且待来日,再行打探不迟。

    不管怎样,都要小心提防。幸亏方才借口离去,岳琼那个女子太过于精明!

    无咎踱着步子,抓耳挠腮,想象着各种意外、以及对策,自以为算无遗漏,这才于黑暗中躺下……

    翌日,午时。

    无咎打着哈欠,走出了客房。

    楼下店堂的四五张桌子,已是座无虚席。而抬眼看去,十来个男女老少竟然均为修士。

    无咎穿堂而过,到了门外,见街道旁的阳棚下有张空桌子,就近坐了。

    但见街道整洁,店铺有序;且雕花的门楼与斑驳的牌匾,无不透着古风古韵;再有来往的行人怡然自得,街角墙边的树木掩映成趣。乍然看去,浑然一座远离喧嚣的世外小镇。

    无咎心情大好,抬手敲打桌子:“伙计,且将招牌菜来上两味!”

    不消片刻,伙计端来了托盘:“蜜酿蓝紫花,干蒸柳叶参,奉送两碟果蔬,要不要再来一壶知北的老酒……”

    无咎稍稍打量着桌上的四张碟子,禁不住扭头看向伙计。

    伙计是个动作麻利的中年人,面带笑容,上齐了菜蔬之后,退后一步神色征询。

    无咎咂巴下嘴,带着不满的神情抬手一指:“缘何尽是野菜鲜果?我要吃肉,鸡鸭鱼羊均可……”

    伙计歉然含笑,低声分说:“小店居住的均为修仙之士,从不烹制油腻腥膻之物。而蜜酿蓝紫花与干蒸柳叶参,便是小店的招牌菜,不仅清淡可口,且有正气养神之效,最受各位仙长的喜爱!”

    无咎大失所望,连连摆手:“行啦,去吧!”

    伙计道了声仙长慢用,转身自去忙碌。

    而无咎抓起竹筷,将几味菜肴尝了尝,忍不住丢了筷子,一阵暗自腹诽。总算是来到客栈,本想打打牙祭,谁料竟是野菜、药草。修仙修到这步田地,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摸出一小块金子扔在桌上,站起身来。

    恰于此时,客栈中走出一男一女。

    其中的岳琼颇为好奇:“玄玉道友,你昨日声称辟谷,今日却大吃大喝……”

    岳玄同样是感到不解:“道友点了菜肴,未曾享用,何故离去?”

    这父女俩来的真是时候!

    “辟谷已有半月,恰逢今日开戒。怎奈菜式粗俗不堪,着实难以下咽。我与人有约,失陪!”

    无咎耸耸肩头,无奈一笑,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父女两人冲着远去的背影打量片刻,转而面面相觑。

    “那位道友如此奢侈,必为世家子弟!”

    “他与人有约?莫非龚家……”

    “回头不妨与他亲近、亲近,呵呵!”

    “随后查看,必有分晓!”

    “切莫大意……”

    无咎顺着街道走出了百十丈远,这才慢慢停下。四周不见异常,也没有神识尾随、或是盯梢。他抬脚钻进一旁的巷子,又去十余丈,在一个铺子门前止住脚步,随即嗅动着鼻子“嘿嘿”一乐……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何不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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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一家小小的铺子,门脸一侧挂着油腻的招牌:黄记烤肉。

    铺子里,一个掌柜的,一个厨娘,应该是两口子。均有着三四十岁的光景,年纪倒也不大,却粗布衣衫,满身油垢,比起常人来要显得操劳苍老几分。

    掌柜的见到客人上门,站起来点头招呼,又伸手示意了下,憨厚笑道:“请——”而厨娘自顾坐在铺子的角落里,守着一方砧板,默默切着肉块,并用柳枝串起来。

    临街的门口两侧,则是摆放着三五张矮桌子。或许地方偏僻的缘故,虽然已是午时,却只有一个食客坐在矮凳上低头吃喝,小小的铺子显得很冷清。

    无咎也不啰嗦,在门前占据了一方矮桌,并在木凳上坐下,招手道:“尚不知烤肉的味道如何,且来上二斤尝尝!”

    掌柜的端来一个陶制的炭盆,盆底盛着清水,倒不虞烫坏了木桌。而盆里堆放着木炭,烧得正旺。他又端来一盘烤熟的肉串,架在盆上,并摆放了几小碟香料,还有一碗果汁,这才扯起腰间的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分说道:“此乃新鲜的鹿肉与酸枣汁,佐以香料,最为可口,尊客慢用!”

    无咎点头会意,拿起肉串稍加品尝,又捏起香料撒了撒,并浇上果汁,原本焦黄的肉串顿时油光闪闪而香气扑鼻。他忙拿起肉串大快朵颐,只觉得烤肉外焦里嫩,口齿生香,禁不住赞道:“嗯、嗯,真乃美味也!再来三斤……”

    掌柜的含笑称是,转身自去忙碌。

    “呵呵,道友也是闻香食味而来?”

    此前铺子里只有一位食客,独自低着头吃喝。从其背影看去,是个老者,并且还是一位羽士五层的修士。而镇子上随处可见修士,如此情景倒也寻常。不过,那人竟是转过身来,挪动屁股下的矮凳,就近坐在桌前,才将出声寒暄一句,竟伸手拿起一串烤肉张口就吃。

    无咎随声点了点头,随即瞪起双眼。

    这谁呀,一点儿都不见外!

    那老者五六十岁的样子,布衣长衫,须发斑白,满脸皱纹,头顶的发髻竟然是直接栓起一个结,连根发簪都没有,整个人很是不修边幅。尤其他带着污垢的双手端着酒碗、拿着肉串,并张开满是油污与肉屑的嘴巴笑道:“呵呵,看来你我均为雅人!”

    闻香食味而来,无非是贪嘴好吃罢了,与雅人何干呢?况且……

    “哎、住手——”

    无咎来不及错愕,慌忙出声呵斥。

    那老者在转眼之间吞下了两串烤肉,还顺势喝了一碗酒,接着竟然放下酒碗,伸出双手,显然要将炭盆上的烤肉尽数收归腹中。

    “你这老儿好没规矩,缘何不请自来呢?”

    老者像是被吓住了,尴尬一笑:“呵呵,同为道友,不分彼此……”他话音未落,又哎呀道:“切莫烤焦了,我且翻动一二。”他就势抓起肉串,来回翻弄,并唾星四溅道:“鹿肉鲜美,**成熟最为好吃!”

    无咎看着那满是脏秽不堪的双手,以及长长的指甲与指甲缝隙的泥垢,还有四处溅落的唾沫,顿时一阵作呕,气得随手扔了肉串:“老头儿,你成心败我兴致是也不是?掌柜的……”

    掌柜的匆匆忙忙端来一盘烤肉放在邻桌,歉然道:“老人家,您的烤肉来啦,且请自用,莫要相扰!”他似有埋怨,又不敢得罪客人,抓着围裙连连点头哈腰,敦厚老实的面容上尽是焦急的神色。

    “罢了、罢了,且将烤肉陪我便是!”

    无咎不忍责怪掌柜,却也不肯吃亏,他欠起身子,便要将邻桌的烤肉端来。

    而那老者虽然坐着不动,却突然扭头“吭哧”一口打了个喷嚏。尤为甚者,还喷出鼻涕,被他颇为娴熟地大袖一卷,擦得倒也干净,随即又颇为大方地示意:“道友不必客气,我的肉就是你的肉,别客气……”

    无咎退后躲避,怒道:“你的肉不是我的肉,我的肉也不是你的肉……”

    张口闭口尽是肉,真是纠缠不清!

    无咎没心思争执,干脆转身换了桌子坐下:“掌柜的,且将炭盆、烤肉重新上来——”

    老者竟然挪动屁股,作势便要跟过来。

    无咎顾不得多说,伸手一指,叱道:“老头儿,你我各吃各的,休要捣乱,不然我将你扔到街上去!”

    老者欠了欠屁股,只得坐在原处,意外道:“这位道友,何故这般大的火气呢?况且我痴长几岁,你竟打我骂我?却不知你家长辈是谁,真是好没家教!人生何处不相逢,烤肉结缘传佳话,我且敬你一碗酒,大人不记小人过……”

    掌柜的唯恐两位客人吵闹起来,忙将桌子收拾妥当。

    无咎独守一桌,总算消停下来,而才将拿起肉串,又没了兴致。他眉头微皱,冲着那个神神叨叨的老者抬眼一瞥,狠狠咬了一口烤肉,转怒为笑道:“嘿嘿,你这老头儿,休给我装傻卖呆。我不懂得尊老爱幼,我只知道坏人也有变老的时候。我或为小人,而你也并非什么贤能长者!”

    老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似有愕然:“天下道友是一家,你何故这般嫌弃我呢?

    没人打扰,吃起烤肉来就是香甜!

    无咎扔了柳枝,又拿起一串烤肉:“本人自立门户,才不与你是一家人呢。瞧瞧你肮脏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不屑于多说。而他的大实话,却是惹恼了人家。

    “噫,你尽管嫌弃我修为低下、耳聋眼花,却不能够嫌我肮脏呀!”

    老者丢下肉串,伸出一对长指甲隔空戳向无咎,吹胡子瞪眼道:“从来兰芝出污秽,神仙也是凡人家;空有一架好皮囊,败絮其中成粪土!”

    这老头张嘴就是不停,且话语颠倒,胡说八道,简直不可理喻。

    无咎咬了口烤肉,忽而察觉不对:“老儿,你敢骂我?”

    老者端起酒碗,茫然道:“有吗?”

    “有啊……”

    一架好皮囊,便是本人喽;而满肚子的粪土,岂非就是骂人的话语?

    无咎才要针锋相对,随即又噤声不语。那老儿拐弯抹角骂人,却不好计较,否则自取其辱,还有口难辩。

    老者“滋溜”砸吧口酒,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隔着一张矮桌,眼光打量,依然不肯闲着:“这位道友的修为不弱,却没有仙门弟子的循规蹈矩,想必出身世家,为何又是不懂礼数而举止粗俗呢?”没人理他,他也不在乎:“本人道号太实,尚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太实?道号古怪。是太老实,还是太肮脏?

    无咎哼了一声,继续享受着烤肉。

    自称太实的老者放下酒碗,伸出长指甲剔着牙缝的肉屑,接着又打了个饱嗝,不满道:“我问你话呢……”

    “玄玉道友?”

    无咎根本不想搭理那个老者,谁料巷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随即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来,很是意外的样子:“你……你在此处?”

    某人舍弃了知北客栈的名贵菜肴扬长而去,只当是口味刁钻,素雅高洁,谁料转眼之间,竟然来到如此一个又脏又小的铺子里吃起了烤肉。看他的满手满嘴的油污,想必很是享受此间的乐趣。

    无咎被迫转过身来,嘴里含着烤肉支吾道:“何事?”

    “呵呵,原来你叫玄玉,还真是金玉其外……”

    太实恍然大悟,站起身来,摸出一块银子丢在桌上:“吃饱了、喝足了,也该溜达溜达。本人太实,这位道友?”

    “岳琼,见过道友……”

    “嗯,改日再会,不妨碍你与道侣叙话,告辞!”

    太实拱了拱手,又是低着头呵呵一乐,随即走出铺子,然后迈着碎步匆匆而去。

    来的女子正是岳琼,还依着礼数与太实寒暄,谁料对方的后一句话却是让她猝不及防,顿时满脸的绯红,便是耳根脖颈都是片片的彩霞。她羞臊难耐,顿足恼道:“偌大年纪,口无遮拦,我才不是他的道侣……”任其如何分说也是徒劳,那老者早已走远了。

    “嘿嘿!”

    笑声响起,矮桌旁有人幸灾乐祸。

    岳琼又是一阵难堪,迁怒道:“你缘何发笑?”

    无咎冲着太实远去的背影稍稍凝神,眼光似有疑惑,尚自若有所思,忽而迎上一个秀眉倒竖的面孔。他吓得往后一躲,趁势起身,丢下一块金锭,却见对方依然羞怒不已,不由得斜眼道:“我自发笑,关你何事?我也不要你这样的道侣,哼哼……”

    岳琼的双颊好像已红出了血丝,却又突然变得煞白。先是被人戏弄,接着又被当面嘲讽,换成是谁也难以承受,何况她还是一个身世清白的女儿家。她忍不住便要发作,而一道人影擦肩而过,悠哉乐哉的踱步而去,根本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架势。她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想起寻到此处的缘由,默默咬了咬嘴唇,随即匆匆追了过去。

    “玄玉道友,去往何处?”

    “咦,莫非要找我麻烦?”

    “我只想询问一二,不知道友是否有意前往黄元山?”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欲前往见识一番,何不同行……?”

    “你爹呢……?”

    “他身份不便,却又担忧我的安危,便要我与人结伴……”

    “与我结伴?”

    “嗯,彼此有个照应!”

    “不成!”

    “为何?”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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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诸事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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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下丘镇的正北方,有片古木环绕的庄园。郁郁葱葱之中,可见精致的门楼,高大的院墙,以及修士的身影。

    那便是传说的修仙世家,龚家的府邸。

    神洲九国,固然仙门众多。而不少的修仙者难耐清规戒律,或隐居于山林,或隐居于闹市;或独自逍遥,或娶亲生子而开枝散叶。南陵的上官家,始州的岳家,千翠峰的项家,以及眼前的龚家,便是这么一个存在。

    众所周知,仙门神秘莫测,高不可攀,而所谓的修仙世家,自然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地方。如今恰逢黄元山即将大开山门,据说乃是难得的一次历练的机缘。于是乎,各方的修士齐聚下丘镇。要么结交道友,要么凑在龚家的四周打探消息,同样也是开阔眼界,增长阅历的一个途径,等等。

    而在龚家百丈之外,便是临近街道尽头的几家酒肆、茶铺。如今午时刚过,便有修士出没。无咎吃罢烤肉之后,便也溜达至此,并寻了茶铺的凉棚坐下,独自一个人东张西望。

    那个岳琼,竟然没有跟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女人?

    哼哼,也不例外!

    更何况,那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幸亏她与岳玄没有易容,不然还真的瞧不出她二人的底细。

    而距离黄元山大开山门的日子,尚有一个多月。既然来到了下丘镇,多提几分小心也就是了。

    不过,据祈老道所说,黄元山开启山门,名为广纳各方修士前来历练,而真正的用意还是要招纳弟子。岳家父女绝对不会加入仙门,又何必凑这个热闹?除了她父女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隐藏的高手?

    此外,自己先后得罪了古剑山、灵霞山、紫定山与岳华山,各地的仙门不会没有防备。为何黄元山依然循例开放山门与剑冢,难道不怕有人趁机捣乱?尤其是岳华山的项成子,不仅洞府遭到洗劫,藏在千翠峰的剑石也丢了,他岂肯善罢甘休?况且牛黎与青丘两国相邻,他定然要来到黄元山查看。照此想来,诸多反常啊……

    “玄玉道友,又见面了!”

    无咎尚在胡思乱想,一个脏兮兮的老者晃悠着到了近前。

    太实?

    这老头鬼魂似的,又来了。他人古怪,道号听着更为古怪!

    无咎没有理会,端起桌上的陶碗。碗里盛着泉水与干草熬制的茶汤,倒也甘甜解渴。

    “哎呀,茶水清淡,不抵烧酒味浓。玄玉老弟,我请你来上一碗?”

    太实竟然直接走进茶棚,举着手中的一个小酒坛子含笑示意。

    无咎有过前车之鉴,再不肯吃亏,一口饮尽茶汤,这才放下陶碗伸手拒绝:“老头,我与你不熟,还请自重!”

    太实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举起小酒坛子灌了口酒。酒水淅淅沥沥撒得胡须、衣襟上都是,他却满不在乎地挥袖擦拭,随即绽开满是皱纹的老脸笑道:“不必见外,一回生二回熟啊!”

    他脸色微黑,皱纹深壑,边幅不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邋遢肮脏,而长眉下的一双眼睛却是透着深邃与精明。

    无咎拎起陶制的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碗茶,眼光一瞥,也不禁咧了咧嘴角,漫不经心道:“老头,你来自何门何派呀,缘何在此逗留,莫非有意前往黄元山,你总不会想要拜入仙门吧……?”

    茶铺子里,没有几个人。

    来往的修士,大都聚在不远处的酒肆中闲坐。修仙之人枯燥清淡已久,或许更为喜欢酒水的浓烈。

    当然,也有人手里拿着酒坛子,偏偏溜到茶铺子凑热闹。

    这个叫作太实的老者,便如如此古怪的一个人,却没想到无咎突然连声追问,他稍稍意外:“你怎知我出身仙门?”他神色疑惑,又拈须道:“啊……我当年也曾拜入仙门,奈何修为不济,只得流落四方,过往不提也罢!恰逢此处,听说黄元山的剑冢内机缘多多呢,便想着碰碰运气!”

    他话语一顿,好奇又道:“玄玉啊,我见你虽然粗俗不堪,却骨骼清奇,眉宇开阔,想必腹中自有沟壑,总不会为了拜入仙门而任凭堕落吧?”

    这老头的口气很亲切,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好坏参半。什么叫粗俗不堪?也不瞧瞧你的肮脏模样。而拜入仙门便会堕落?听起来倒是有些新意。且罢,既然借了玄玉的道号,是好是坏且由他担着。

    无咎微微一笑,不答反问:“老头,你莫非是说,只为前往黄元山碰碰运气的大有人在?”

    如今聚在下丘镇的修士,便有近百人之多。随着黄元山之行的临近,还会有更多的修士涌来。其中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至于又藏着多少诸如岳家父女那样的高手,暂且不得而知。

    太实举起酒坛又来了口酒,茫然道:“道友真是有趣,我方才说过什么?”

    这老头张口便是神神叨叨,而细细回味起来,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还真的抓不到什么把柄。

    无咎端起茶碗,默默注视着太实。从对方的神情、相貌,以及衣着,来来回回打量不停。他很想从中有所发现,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太实却是神色不耐,起身离去,嘴里埋怨:“你这人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不像好人,实难相处。我且寻别的道友说话,哼!”

    无咎慢慢品尝着茶汤,暗暗一阵腹诽。

    我不像好人?

    可恶的老头,你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

    便于此时,不远处的酒肆中有人低声惊呼。

    “龚家的修士,筑基的高手!”

    “那女子虽也年轻貌美,却非筑基高手……”

    “道友眼拙了不是?我指的是那位中年男子,名叫龚珍,乃是龚家主事的长辈人物……”

    “女子呢……?”

    “名叫龚玥,羽士九层的修为呢,啧啧!”

    “诸位慎言,切莫招惹麻烦!”

    从街道上走来两人,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年轻的女子。男子素袍大袖,相貌堂堂;女子一身白衣,黑发披肩。两人脚步轻盈,目不斜视,径自穿过街道,又越过前方的山坡,转瞬间消失在古木环绕的宅院之中。

    街道两旁的铺子里,十余个修士犹在窃窃私语。

    无咎放下茶碗,兴致索然。

    在此处无非瞧个热闹,结识几个道友。三五日之内,根本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况且自己也不想与人打交道,以免露出破绽。且返回客栈,到时候见机行事。

    无咎摸出一小锭金子扔在桌上,乐得茶掌柜连连拱手致谢。而他尚未离去,有人走进茶棚:“一碗粗俗的茶汤而已,竟也值得道友的半锭赤金,真是阔绰,呵呵!”

    竟是岳玄,一手背后一手抚须踱步而来。

    “嗯哈,我也是穷人,穷得只剩下金子……”

    无咎敷衍一句,抬脚走出茶棚。

    与岳家父女的意外重逢,让他很是底气不足。况且这个岳玄身为筑基高手,绝不简单,还是敬而远之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呵呵,道友真会说笑……”

    岳玄还想趁机寒暄几句,人影擦肩而过。他忙转身追了上去:“玄玉道友,何故离去?

    “倦了,我要睡上……那个……静修几日!”

    无咎头也不回,却差点说漏嘴。

    唉,难道修士便不用睡觉?

    “据我所知,九月的中旬,镇子上的修士便要赶往黄元山。道友养精蓄锐,正当其时。不过……”

    岳玄追上了无咎,两人并肩而行,他接着说道:“我有事在身,不便前往,而小女独自成行,我又放心不下。道友若能关照一二,日后必有重谢!”

    无咎脚下一顿,诧然回首:“你是说……让我关照令嫒?”

    岳玄含笑点头,理所当然道:“你乃羽士九层的高手,修为远远强过小女,途中有所关照,不失为应有之义!玄玉道友,你意下如何?”

    无咎咧着嘴角,眼光中闪过一丝狐疑,转而继续前行,干脆来个一声都不吭。

    什么意思?一个筑基高手,竟然要一个羽士修士的小辈来关照?我自以为毫无破绽,他父女俩怎会就缠上我呢?

    “恕我冒昧!”

    岳玄随后分说道:“我只是关心情切,并无他意!

    无咎只管走路,顺道拐入巷口,去黄记烤肉店买了炭盆、木炭、香料等物,还将余下的串好的十余斤鹿肉一扫而空,这才乐呵呵地接着往前。岳玄看着稀罕,趁机询问。他依然不搭理,又在糕点铺子里满载而归。

    须臾,到了客栈,上了二楼,一排几间客房均是房门大开,竟然不见岳琼那个女子的踪影。

    无咎在自己的客房门前停下,岳玄竟然随后跟来。他转身阻挡,不无歉意道:“本人从未声称,要前往黄元山,关照令嫒之说,便也无从提起。暂且静修几日,恕不奉陪!”

    岳玄很是不解,愕然道:“你既然不肯前往黄元山,又何故逗留于此?”

    “本人云游四方,讲究一个诸事随缘!”

    无咎高深莫测回了一句,进了客房,伸手掩门,见岳玄依然站在原地,随即奉上一个矜持的微笑:“岳道友,失陪!”

    房门“吱呀”关闭,紧接着阵法闪动。

    岳玄退后几步,神色狐疑……

第二百五十九章 闲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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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岳玄看着紧闭的房门,森严的阵法,默默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在木桌前坐下,一个人若有所思。

    须臾,一道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关闭了房门,接着又祭出法诀封禁了整间客房。

    “爹,有没有见到龚家的道友?”

    岳琼到了桌前,出声询问。

    岳玄手拈胡须,微微颔首。

    岳琼在桌子对面坐下,又道:“是否已转告贼人的动向,龚家有无对策?”

    岳玄沉吟片刻,说道:“我不便前往龚家,便邀请龚家的龚珍出来见面,并向他转告了我石头城,以及千翠峰的变故。只不过……”他似有无奈,笑道:“龚家无意参与仙门的纷争,更不愿得罪仙道的高手!”

    岳琼愕然:“龚家何意,难道是怕了贼人不成?”

    岳玄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龚家与黄元山一脉相承,且黄元山的龚元长老,便是龚家的长辈。如此一个修仙世家,又怎会怕了贼人呢……”

    岳琼似有猜测,不忿道:“爹爹是说,龚家瞧不起我岳家?我岳家虽然没有仙门依为靠山,而祖父却是人仙的高手,如今又是万里迢迢通风报信,他龚家缘何如此无礼?”

    岳玄稍作默然,缓缓说道:“或许并非如此,说不定事出蹊跷也未可知!”

    修士以修为论尊卑,仙门以高手的多寡论大小。即使修仙的世家,也是如此,没有仙门撑腰,不免缺少几分底气。

    岳琼有些郁闷,转念道:“不妨前往黄元山,禀明原委……”

    与其想来,大老远的前来通风报信,而龚家却不领情,倒不如拜见黄元山的长辈,当面禀明实情更为直截了当。

    岳玄又摇了摇头:“想必岳华山的项成子前辈,早已知会黄元山,又哪里轮到你我父女多事,况且……”他手指敲打着桌子,环顾四周,少顷,这才带着凝重的神情接着说道:“琼儿,你还记得那个无咎从项家的祠堂中抢走了一块石头吗?而不管是项龙,还是随后到来的项成子前辈,皆未曾提及此事。项龙或不知情,项成子却是有意回避啊……”

    岳琼微微诧然,失声道:“莫非与传说中的九星神剑有关?”

    岳玄赞道:“嗯,琼儿果然聪慧无双!”

    岳琼禁不住露出小女儿家的神态,扭捏道:“爹……”

    岳玄拈须微笑,随即正色道:“那个无咎,先后得罪了四家仙门,他何以如此大胆,不能不叫人为之诧异!而他罪名种种,大同小异。只有古剑山,传出了神剑被抢的风声。而余下的灵霞山、紫定山与岳华山三家,据说同样藏有九星神剑,而又无一例外,对此刻意回避。由此想来,或许一切都与神剑有关。而项家祖祠的石头,更是与之大有关联啊!”

    他说到此处,禁不住暗吁了下,好像也是难以置信,稍稍整理思绪,接着说道:“而那个小子,并非孤立无援。与他同行的老者,说不定便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若非不然,凭他一己之力,又岂能安然无恙,并逍遥至今!”

    岳琼咬了咬嘴唇,似有不甘:“我岳家的血琼,难道便这么没了?”

    岳玄淡淡苦笑,说道:“比起九星神剑来,我岳家的血琼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血琼的根茎尚在,只须悉心呵护,假以时日,不难恢复如旧!而为父的担忧,并非如此……”

    他心绪难宁,索性站起身来原地踱步。

    岳琼有些气馁,却又善解人意道:“倘若爹爹的所料无误,九星神剑势必惹起仙门的纷争。为免意外,我陪着爹爹返回石头城也就是了!”

    仙门纷争,弄不好便是惊天动地的大阵仗。一个小小的岳家,还真的招惹不起。而谁又能想到那个年纪轻轻的贼人,竟然得罪了那么多家的仙门呢!

    “不!”

    岳玄继续踱着步子,出声道:“事已至此,看似徒劳无益,殊不知变数莫测,或许另有机缘。倘若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他抬眼看向一脸疑惑的岳琼,转而走到桌前坐下,两眼中透着精光,接着又道:“据为父几日来的打探得知,黄元山便有一把传说中的镇山神剑。倘若贼人意在神剑,断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嗯,爹爹所言有理!”

    岳琼附和一句,又是不解:“既然如此,爹爹又何必担忧。想来仙门的高人早有防备,贼人在劫难逃啊!”

    岳玄稍稍迟疑,涩然道:“为父想让琼儿你独自前往黄元山,但有发现,必能抢下功劳,到时候各家仙门均要承我岳家一个人情。而此举固然一举两得,却要连累琼儿的安危。为父又着实不便亲自前往,唯恐意外而殃及岳家,于是拿不定主意,这才担忧不已啊!”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以小博大,在混乱之中,为岳家挣得好处!

    岳琼总算是明白了她爹的用意,爽快道:“爹爹放心便是,琼儿走一趟黄元山。即使遇到贼人,他未必伤得了我!”

    岳玄慌忙叮嘱道:“切莫大意,你不是他的对手!要多多结交同行的道友,借势而为!”

    岳琼很是乖巧,点头称是,却又不以为然道:“只怕贼人未必胆敢前往黄元山呢……”

    岳玄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告诫道:“琼儿,你怎知他没有这个胆量?或许他早已来到下丘镇,并住在知北客栈之中……”

    岳琼瞠目片刻,伸手指了指隔壁:“爹爹让我结交道友,莫非……”

    岳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

    与此同时,另外一间客房之中。

    地上铺着褥子,并摆放着炭盆、木炭、香料、果汁等物。某人坐在褥子上,闭目养神。少顷,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右手屈指一弹。一点火光倏然而出,悠悠落在炭盆之中。他又是信手一指,火光消失。而炭盆中的木炭已被烧着,并冒着白烟。他忙伸手扇去烟雾,炭盆已是火光隐隐。

    看似小门道,却有大学问呢!

    稍有不慎,筑基的真火便能将木炭与炭盆给烧个精光,还须法力操持,方能恰好好处!

    接下来便该烤肉了,且来五斤上好的鹿肉?

    一大把柳枝肉串,足有五六斤重,看起来新鲜如初,这便是夔骨指环的好处!

    将肉串放在炭盆上,用嘴巴吹动炭火。少顷,再给肉串撒上香料,浇上果汁,翻动一二,继续烧烤。

    此间不妨养养神,体会一下阴阳变化的玄妙。

    须臾,房内已是香气扑鼻。

    无咎再次睁开双眼,挽起袖子,伸手拿起一串焦黄的肉串,张嘴便是一口,然后美滋滋地咀嚼起来,接着大快朵颐,一串又是一串……

    不消片刻,五六斤烤肉进了肚子。

    无咎擦拭着油光光的嘴巴,摸了摸肚子,随即掌心凝聚法力,竟是轻轻转向炭盆。少顷,尚在燃烧的木炭硬生生被憋闷熄灭。

    这算不算是一门法术?若是没有,便是本人首创,憋火术,嘿嘿!

    无咎端起陶罐子里的果汁来了一口,随即收入夔骨指环,接着蹬掉靴子,转身爬起来,顺势躺在榻上,不无惬意般地长叹了一声:“哎呀,我只想一个人吃回烤肉罢了!”

    此前被那个叫作太实的老者给坏了兴致,他便耿耿于怀,却又难以放下烤肉的美味,便索性躲在客房内尽情享受一回。如今吃饱喝足了,睡上一觉更为舒坦,只是暂无睡意,不妨书卷在手,消遣午后时光!

    无咎舒展四肢,随手挥动。

    木榻的内侧顿时多了一个三尺多长的紫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古籍、卷册、玉简等物。还有一个玉瓶,竟插着一朵鲜红的花朵,透着怡人的馨香。他曾将北武岛的几间洞府所藏洗劫一空。这些东西,只占去了其中的一小成,却因来自于项成子的书房而有所不同。此时的他突然有了雅兴,便想着找回几分逝去的悠闲。依稀仿佛书生岁月,少年意气壮志凌云哦!

    无咎就手拿起一卷兽皮册子,尚未翻阅,鼻子嗅动,眼光一瞥,这才发觉书架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个玉瓶,插着一朵鲜红的花朵,散发着怡人的馨香。

    咦,项成子你很是不该啊!俗话说的好,红花单配少年郎,你个老儿凑什么热闹!

    无咎抓过玉瓶举在眼前端详,不由得嘴角含笑。这应该是《百灵经》中所载的雪莲花,我喜欢!他将玉瓶放归原处,又欣赏片刻,这才收敛心神,懒懒打开手中的卷册。

    《岳华经》?

    其中分为内经、外经、旁篇、杂记,又分平人气象论、移精变气论、阴阳离合论、生气通天论,等等、等等。

    无咎丢了《岳华经》,再次拿起一枚玉简。

    《九卷针经》、《悟真经》、《养神经》、《锻魄经》、《金丹经》……

    又是经文,看多了头疼啊!

    《五行奇门术》、《架乩术》、《云笈总藏》、《阴阳圭旨》……

    又是修道典籍,了然无趣也!

    无咎本想找到诗词歌赋来凑凑雅兴,哪怕是趣事异闻也成,谁料书架上尽是有关修炼的典籍。他渐渐没了兴致,慢慢闭上双眼,不消片刻,轻轻打起了鼾声。而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根深蒂固,《天刑符经》的经文,又在识海之中缓缓浮现。

    与此同时,丹田气海的四道剑光静静盘旋,并在符文气机的牵动下微微闪烁……

第二百六十章 一俗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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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不觉,又是一日来临。

    客房之中,有人睡梦正酣。

    似乎有吵闹声响起,接着又趋于平静。而客栈内外,好像修士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趴在榻上的某人,手脚动了一下。

    少顷,他抬起头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的明媚,接着慢慢翻过身来,长长打了个哈欠。

    吃饱了就睡,睡够了便醒。哪怕是危机四伏,波诡云谲,我自卧榻悠然,梦天高云远。却不知,今朝又是何年?

    “砰、砰——”

    一阵叩门声传来,还有迟疑不定的呼唤:“玄玉道友,是否方便?”

    无咎的眼光眨了眨,神色中依然有些迷瞪。

    玄玉是谁?

    哦,原来是灵霞山的那个狗东西!

    门外是谁,话语声何以如此的委婉动听?

    岳琼,客栈的邻居,一个貌美的女子,只是比起紫烟的惊艳容颜,以及如水的温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她倒是精明,而不讨人喜欢也是枉然啊!

    “倘若不便,恕我冒昧了!”

    话语声又起,迟疑中多了几分的不安。

    哎呦,此处乃是下丘镇的知北客栈。而我易容换貌,借名玄玉。倒是便宜了玄玉那个家伙,他何时有我这般的好人缘呢!

    不过,那个女子总是这般纠缠,所欲何为?

    无咎掐动手诀,撤去阵法,应声道:“何事,不妨说明白了……”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打开,一道素雅而又不失婀娜的身影窈窕出现,旋即秀眸闪烁,愕然失声:“道友闭门七日,这是……?”

    来的是岳琼,

    而她推开门扇,闯入眼帘的便是地上的褥子、炭盆、柳枝、坛坛罐罐,以及烤肉的残屑。而有人正从凌乱不堪的榻上慢慢坐起,倒也气定神闲,凌空抓起靴子,一脚一个套上,随即还不慌不忙整理着发髻,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分明就是睡觉才起的模样。

    她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神情尴尬,竟是有些扭捏无措。

    有生以来,见过修士的居所,从来都是简单整洁而清爽有序。亲眼目睹凡俗男人睡觉的地方,这还是头一回。只是那人修为也不弱,且相貌英俊,衣着不俗,缘何这般的德行?

    无咎双脚落地,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恰好瞥见有人一脸的疑惑,这才发觉榻上地上满目的狼藉。他轻咳一声,淡定自若道:“啊……我静心研修,稍感疲惫,小憩片刻,随心所欲,故而,咳咳……”

    岳琼的眼光落在榻上的书架,恍然之余,竟也渐渐的生出几分敬佩,由衷道:“道友随身携带如此众多的典籍卷册,必为勤奋好学而见识渊博之人!”

    那榻上的典籍卷册,以及散落的玉简,皆斑驳古色,不下百十之多,便是岳家的藏书阁也难以相比。况且还有造型考究的书架,显然摆放凌乱,谁说不是一种随性的雅致呢,倒也别有情趣!

    而岳琼所不知道的是,她所见到的只是某人藏书的冰山一角。数千年的岳华山典藏尽归一人所有,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无咎咧咧嘴角,带着几分惺忪的慵懒与矜持,不以为然道:“无非一俗人耳,消遣时光罢了!”

    啧啧,枕卧典籍,伴书而眠,浑然不知春秋去,乾坤日月梦里寻。如此俗人,还真是天下罕见!

    而他话音才落,急忙双袖齐挥。榻上散落的典籍卷册以及书架,霎时已被悉数收起,便是地上的炭盆等物也没放过,而脏乱的柳枝则被法力凝聚的旋风裹起,顺着敞开的花窗便扔了出去。眨眼之间,房内已是清清爽爽。他得意之余,“嘿嘿”一笑。

    与此同时,楼下有人骂道:“何人这般缺德……”

    坏了,窗外就是街道。扔出去的东西,恰好砸在行人的头上。

    无咎心里发虚,抬脚往外就走:“岳道友,究竟何事呀,令尊哪里去了,今儿天色不错呦……”

    岳琼闪开去路,看着擦肩而过的人影,以及那似曾相识的笑容,不由得微微一怔,有意无意脱口而出:“你……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无咎脚下一顿,猛然回头:“谁像我这般的英俊?”

    岳琼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那人畏畏缩缩,暗藏诡计;这人孤傲怪癖,一身的纨绔习气。关键在于,他……目中无人,脸皮很厚!

    “本人厌恶表里不一,凡事讲究个直白坦荡。岳道友,何故这般的吞吞吐吐?”

    无咎丢下一句话,昂首踱步往前。

    岳琼的脸色微微赧然,禁不住暗吁一下。从没有被人这般教训过,偏偏又难以辩驳。她低着头咬了咬嘴唇,随后跟了过去:“如今已是八月的上旬,下丘镇来了许多修士……”

    无咎又是脚下一顿,感慨道:“八月?还真是……修炼无岁月啊,眨眼就是七八日过去。”他摆了摆手,摇摇晃晃道:“你且说来,我听着呢!”

    岳琼看着那张扬的背影,以及指手画脚架势,有种扭头走开的冲动,而她还是耐着性子接着分说:“适才几位道友因口角争执不下,前往镇外动手较量,我唯恐生变,便想查看端倪,奈何家父有事外出,便邀请玄玉道友同行!”

    无咎头也不回,脚下加快:“怪不得楼下吵闹,你早说啊……”

    他不喜欢与人动手,却喜欢看人打架。尤其修士的较量,比起市井无赖的斗殴肯定要精彩许多!

    两人下楼,转眼到了客栈的门外。

    无咎抬头远眺,神色微动。

    正当辰时,日光明媚。街景依然,却似乎多了些许异样。

    不过七八日而已,小镇上竟然出现了更多修士的身影。只须稍加留意,便可察觉一道道强弱各异的神识在到处乱窜。而其中的几位强者,比起自己来也是不遑多让。

    浅而易见,小镇上来了不少的高手啊!

    “请往这边——”

    岳琼指向客栈不远处的一个偏僻的巷口,径自而去。其一步三五丈,颇为轻盈,起落之间,窈窕的身影更添几分婀娜。

    小镇上的乡民对于往来的修士早已司空见惯,仅仅送上羡慕的一瞥,便各自继续忙碌,并无太多了的大惊小怪。

    无咎动身追了过去,随口说道:“如此多慢啊,御剑飞行才快!”

    穿过小巷,便到了镇南的一片山坡上。

    岳琼去势稍缓,似有羞怯:“本人修为不济……”她回首一瞥,秀眸生辉:“道友不妨施展御剑之术,也好让人开开眼界!”

    瞧瞧,女子害羞的时候,或许就是说谎的时候!

    无咎随后放慢了脚步,两手一摊:“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

    岳琼眼光闪烁,微微含笑:“此去不远,翻过小山的便是……”

    山坡的尽头,便是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长满了树木,还有一条山径穿过林荫通往山顶。

    不消片刻,到了山顶。四周顿然一阔,来时的小镇以及远近的山景尽收眼底。

    岳琼就此止步,示意道:“且看——”

    所在的山顶,十余丈方圆。在两人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还有几位捷足先登的修士,正自冲着下方打量,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山脚下,乃是一个山谷,三五成群站着数十位修士。而人群的当间,则是两位男子。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仪表不凡;一个三四十岁的光景,很是粗壮彪悍。

    只见一人说道:“你朱家不过是偏安于青丘国的一隅的小门小户,名不扬、声不显,岂能与我姚家相提并论!”

    另外一人说道:“我姚家固然小门小户,却勤修德行,严肃家风,传承了数百年,不容轻侮……”

    “呵呵,既然自命不凡,却不知修为如何呀?”

    “不畏强敌,足矣!”

    “敢否较量一二?”

    “悉听尊便!”

    山谷与山顶相距甚远,而两位修士吵得热闹,听得清楚,却又叫人看着糊涂。那两人好似并无深仇大恨,又何必这般争执不下呢?嗯,一对吃饱了撑的!

    无咎摇摇头,索然无味。

    而岳琼倒是饶有兴趣,分说道:“姚家的姚圣道友在客栈中吹嘘自家的厉害,无意中提及朱家,恰被朱家的朱仁道友听见,以为有贬低之意,当场出言嘲讽。争执不过,便来到此处。不用多想,二人必然要动手一较高下!”

    无咎眼光斜睨,撇着嘴角:“岳道友,你将我邀来,便是为了看人打架?”

    “观摩同道切磋较量,殊为难得呀!”

    岳琼不无兴奋地点了点头,忽而察觉某人的话语古怪,歉然改口:“如今的下丘镇道友众多,情形莫测,我身为女修,外出多有不便,这才邀请道友同来而以防不虞!”

    她说到此处,眼光一闪:“修为比拼与法术的切磋,同为修炼之道。玄玉道友,何故不屑于此?”

    修士的修为再高,还须懂得应用之法。若要领悟其中的诸多玄妙,则少不了同道之间的切磋与印证。而同门、同族之间的切磋,大都点到为止,难以施展出法术神通的真正威力。即使岳琼这样的高手,只因常年闭门不出,虽然修为不弱,也难得与人真正的较量几回。故而,她与众多的修士抱着相同的心思来到此处。或也瞧热闹,实则想要从中有所借鉴。

    不过,那位客栈的邻居却是与众不同。

    无咎背起双手,淡然出尘道:“你我身为修者,乃方外之士,理当戒嗔戒怒,远离纷争。如此打打杀杀,我很不喜欢!”

    这位玄玉道友的境界,竟然如此的超然?

    岳琼神色一窘,再次无言以对,却见某人直勾勾看向山谷,自言自语:“哎呀,啰嗦半天不动手,你倒是打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徒有其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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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谷中的两位修士,谁也不肯服谁,众目睽睽之下难以收场,终于动手了!

    两人相距十余丈,各自祭出了飞剑。

    其中的朱仁,使出的是把金色的小剑,随着法力的驱使,闪动着金色的光芒,直奔对手呼啸而去。

    姚圣祭出的乃是一道白色的剑芒,“砰”的一声拦住了来袭的飞剑,任凭金色的剑芒如何强攻,只管上下左右顽强阻击。

    一时之间,两道剑芒闪烁不停。少顷,各自不再寻求强攻,而是再次“轰”的一声撞在一起,竟然在离地数丈的半空中僵持起来。双方的主人犹不作罢,继续加持法力而寸步不让。

    山上山下观战的众多修士,一个个瞪大了双眼。

    岳琼也是凝神观望,深有体会:“那两位道友,均为羽士七八层的修为。而如此硬拼法力,看似寻常,却极为凶险,稍有意外,不死即伤!”

    无咎抄起双手,兴致索然。

    这些修士也不过如此,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都不懂。倘若自己也是这般的磨磨蹭蹭,只怕早已死了八回!

    身边的岳琼又道:“此处临近龚家,实在不便施展神通法术,却也更为的惊心动魄……”

    无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想借口离去。

    便于此时,下方山谷中对峙的情形忽有变化。

    只见朱仁面带冷笑,抬手一指。

    那道金色的飞剑突然光芒大盛,“嗡嗡”炸鸣,随即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砰”的一声击溃了白色的剑芒,再又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碾轧而去。原本与之势均力敌的姚圣猝不及防,尚未应对,便已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朱仁却是趁机收回飞剑,显然手下留情。

    姚圣“扑通”摔在十余丈外,挣扎爬起,骇然失声:“你……你是筑基前辈,又何必前往黄元山,并三番两次戏弄在下?”

    朱仁睥睨四方,不以为然道:“黄元山的剑冢,乃剑修向往之地,恰逢此时,谁肯错过机缘呢!而筑基前辈又怎样?下丘镇隐藏的高手不止我一个……”

    山上山下的修士们观战正酣,谁料异变突起,顿时面面相觑,各自错愕不已。

    无咎也是暗暗摇头,颇为意外。

    那个朱仁竟然是位筑基三层的高手,尤其他的话中有话,说什么下丘镇隐藏的高手不止他一个,还有谁?

    无咎侧首一瞥,恰好与一双明眸四目相对。他没有回避,而是借机上下打量。

    岳琼正自默默端详着某人的神情,不料竟被对方撞个正着,她急忙臻首低垂,随即又神色自如道:“据悉,黄元山广纳四方,并无禁忌,不管是否拜入仙门,皆来者不拒。而那位朱道友竟是一位筑基前辈,着实意外呵!”

    无咎深以为然:“是啊、是啊,着实意外!”

    他转而昂首看天,遗世独立般的慨然长叹:“但愿上天借我一双慧眼,看破这人世间的种种虚伪!”

    岳琼抬手扯起一缕发梢遮住面颊,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

    无咎却是不再说话,转身奔向来路。

    既然瞧够了热闹,便该返回客栈。正如那个朱仁所说,此时的下丘镇修士云集。或有变数,还是小心为妙。

    而他没走几步,又忙退了回来。

    一道剑光越顶而过,接着人影落地,大袖挥舞,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洒脱的笑容:“岳姑娘,你我在知北客栈有过一面之缘,可还记得?”

    朱仁!

    这个家伙在山下很是得意,如今不再隐瞒修为,竟然乘兴而来,专门寻找美貌女子耍起了威风。

    无咎暗哼了声,转身走开。而山顶上的几个修士也是不敢多事,早已悄悄溜下山去。

    “啊……朱前辈……”

    岳琼始料不及,便是唤出的前辈也是有些勉强。

    朱仁呵呵一笑,摆手道:“岳姑娘不必拘谨!我见你独自一人,心有恻隐,恰逢此间景色甚美,不妨结伴同游啊!”

    岳琼无措之际,忙道:“我并非独自一人,玄玉道友留步……”

    无咎已走出了几丈远,眼看着就要下山,却又不得不停下,无奈道:“你二人结伴同游,关我何事?”

    岳琼脚尖点地,翩然到了他的身前,秀眸一阵闪烁,煞有其事道:“此前有言在先,要去几里外的枫林游玩。既有约定,岂能无信乎?”

    无咎茫然道:“有吗……?”

    岳琼连连点头,转而举手委婉又道:“朱前辈,愿否屈尊一同前去?”

    朱仁神色如旧,而眼光中却是多了几分羞怒。他昂起下巴看向无咎,似笑非笑道:“你莫非世家子弟,不妨报上字号!”

    无咎看了看面前的岳琼,又看了看盛气凌人的朱仁,颇为艰难地咧咧嘴:“不敢……”他话没说完,好像是心有畏惧,抬脚奔着山下走去,显然一个夺路而逃的架势。

    “朱前辈,失陪!”

    岳琼冲着朱仁打了声招呼,又送上歉然一笑,转身匆匆追上某人,趁机示意:“所去有误,且往南行……“

    朱仁独自站在原地,已是面若冰霜。

    而岳琼带着无咎穿过树林,到了山脚下的山谷之中。此前瞧热闹的修士均已散去,山谷中显得空荡寂静。两人脚步不停,直至穿过十余里的山谷,又翻过一道山岗,前方的不远处还真的有片枫林,抬眼看去,霜染如醉,霞红斑斑,颇有一番景致!

    无咎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再不肯往前半步。

    岳琼放慢去势,又扭头看向来路。她见山岗遮挡,稍稍松了口气,继续款款往前,独自在枫林间徜徉,许是迷恋于景色之中,竟是将某人抛在脑后。须臾,她伸手摘下一片枫叶拿在手中端详,白皙俏丽的面容与一簇霜红相映成辉。而她忽有察觉,忙出声呼唤:“玄玉道友,何故离去?”

    无咎已然站起身来,颇为不满道:“你一个女儿家,怎能说谎骗人呢?你既然声称要人关照,为何又将筑基高手拒之门外?而你拉我垫背,那个朱仁岂不是恨死我了?”

    他连声责问之后,拍打着屁股,甩着大袖子,作势便要离去。

    岳琼驻足原地默然片刻,静静出声:“朱仁出身世家,举止轻佻,却又修为高强,难以相处。故而请求道友相助,多有冒昧了!”

    她手里兀自拿着枫叶,腮边挂着浅浅的笑意。

    无咎还想着等人前来道谢,以便趁机发泄不满,谁料对方无动于衷,挽留的话语都欠奉一句。他愤愤不平,嘲讽道:“在岳道友的眼里,难道我便是任由拿捏的好人……”

    岳琼没有应声,翘首看向枫林深处。

    与此同时,一道白衣人影穿过枫林而来,应声道:“身为男子,却与女子叫嚷。以我看来,你并非什么好人!”

    来的是个女子,脚不沾地,裙袖飘飘,相貌秀美。其年纪与岳琼相仿,只是稍显瘦弱。转瞬之间,袅袅身影婷婷而立。只见她秀眸微凝,冲着岳琼打量:“本人龚玥,这位姐妹是……?”

    岳琼似有意外,迎上几步,拱起双手,含笑道:“岳琼,见过龚道友!”

    她从她爹岳玄的口中,早已获悉龚家的情形。这个自称龚玥的女子,便是龚家的一位小姐、或者修士。

    而龚玥瞥见岳琼手中的枫叶,也不禁莞尔:“原来妹子也是为了这片枫林而来,却不知又为何与人争吵呀……”她忽然秀眉微蹙,转身叱道:“我二人说话,你一个男子在此鬼鬼祟祟作甚?休得纠缠,速速离去!”

    无咎见过那个白衣女子,也记得她叫龚玥。而他尚在琢磨对方的来意,谁料接连遭到训斥,不仅有口难辨,反倒落个自讨没趣。他很是郁闷,只得猛甩大袖转身而去。

    我在此作甚?我吃饱撑得!

    这都是什么女人啊!

    一个个不是耍弄心机,便是故作矜持,再加上几分蛮横与自以为是,着实叫人叹为观止!纵有几分姿色又能如何,比起我的紫烟来真是天壤之别!

    还有那个岳琼,过河拆桥的本事很是了得呀!而好男不与女斗,且让你得意便是!却不知你爹去了哪里,我改日找他算账,哼哼!

    而龚玥看着那气哼哼的背影嚣张远去,她瘦弱而又白皙的面颊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岳妹妹,他是谁呀?”

    “一位同住于知北客栈的道友罢了,名叫玄玉。适才或有误会,料也无妨!”

    岳琼如此答道,也是禁不住凝眸远望。那人的步履神态,极似一个人,却又性情迥异,且毫无破绽。她无暇多想,转而笑道:“龚道友,且看这枫叶似火,多美呀……”

    龚玥却是顾不得观赏枫叶,疑惑自语:“玄玉?不似姓氏,应为道号!”她忖思片刻,好奇又道:“世家晚辈子弟,少有道号自称者。那人修为不弱,莫非来自于仙门?”

    岳琼微微一怔,默然无语。

    常年待在石头城,还真是孤陋寡闻。莫说自己,即使爹爹对于仙门中的规矩也是知之甚少。倘若龚玥所言不差,而那个动辄摆出正人君子模样的玄玉,便是徒有其表,他曾经说过,他来自世家,游历天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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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回到客栈之后,不再轻易外出。哪怕是秋景渐浓,佳人相邀,或小镇热闹,又有争吵,他一概置之不理。即使偶尔外出几回,也是独来独往,目不斜视,俨然一个循规蹈矩的正人君子。

    而岳玄有事外出,再没回来。闲置的客房,重新入住了客人。

    岳琼还是一如既往,趁机结识各方的道友。加之年轻貌美,她的身前身后总是不乏几个追随者。

    这日的清晨。

    岳琼走出房门,才要下楼,却又回头看向一门之隔的另外一间客房。她稍稍迟疑,转身走了过去,抬手轻叩门扉,口中呼唤:“玄玉道友,我与几位相熟的道友相邀前往野外游玩,愿否同去?”

    连日以来,下丘镇聚集了更多的修士。闲来无事,便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跑到野外,竟能观赏秋景,又能切磋修炼之法,对于这些常年闭门独守的修士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一次机缘。

    不过,某人却是离群索居而难见真容。

    岳琼叩门之后,没人应声,还想再次呼唤,房内忽而传来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去!”

    她只得缩回伸出的手指,失落般地扯起发梢,两只大眼睛中神色闪烁,转而抬脚走向楼梯。

    恰于此时,相邻的房门“吱呀”打开,随着人影一晃,露出一张俊朗的笑脸:“呵呵,岳姑娘,何妨我同去呢!”

    岳玄离开之后,入住客房的便是这位朱仁。他在房内听得外边的动静,不失时机现出身来。

    岳琼回眸一瞥,欣然颔首:“朱前辈不吝屈尊,何其荣幸也!”

    朱仁掩上房门,朗声笑道:“呵呵,岳姑娘真会说话,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楼上回归短暂的宁静。

    紧闭的房门之内,一人盘膝坐在榻上。他双目微闭,两手结印,神色淡然,浑似一个入定静修的模样。

    只是地上摆放着炭盆以及烤肉所用的坛坛罐罐,很是凌乱不堪,且阵法屏蔽的客房内,还飘荡着烤肉的香味。

    神识之中,那一男一女下楼走远了。

    无咎松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随即伸着懒腰,就势躺在榻上。

    那个岳琼隔三差五便来敲门,不能不有所防备。尤其是隔壁住着一位筑基的高手,一个趾高气扬的家伙,自从那日小山顶上邂逅之后,他总想着寻找自己的麻烦。哼哼,暂且让他三分。如今也只能躲起来,以免事到临头而横生枝节。

    而烤肉固然美味,怎奈吃饱了就犯困!

    有道是,安逸生懒汉,逆境出英雄。啧啧,这句话岂非就是本人的写照?

    如今黄元山之行日趋临近,再不好继续酣睡。为今之计,还须未雨绸缪!

    要知道别人前往黄元山,乃是撞运气、觅机缘,不管是否拜入仙门,终有一番历练。而自己却要寻找神剑,无异于挑衅整个黄元山。回想从前得到四把神剑,哪一回不是死里逃生。此去稍有不慎,势必又要惹来一场滔天大祸啊!

    而那日镇外的小山顶上,从朱仁的口中获悉,下丘镇的修士之中,应该隐藏着更多的高手。难道往年的时候也是如此情景,会不会另有蹊跷呢?

    无咎在榻上躺了片刻,又坐起身来,手掌一翻,面前多了一堆玉简。其中有以往的收获,也有北陵海所得。而他查看了许久,颇为无奈。

    来自于北武岛的功法典籍,虽然高深,却也晦涩,非长年累月的修炼而难以参悟领会。而其中并无自己想要的奇门秘笈,或是杀人的绝招。照此说来,除了曾经的法门之外,自己最大的倚仗,只有体内的四把神剑。

    无咎收起面前的玉简,再次慢慢躺下。他将熟知的鬼行术、闪遁术、隐身术,以及《九星诀》,从头至尾琢磨了一遍,转而神识内视,默默忖思不已。

    气海之中,那滴凝实的灵液,便如烈焰的凝聚,不仅闪动着斑黄的色泽,还散发着强劲莫名的威势。且周身的四肢百骸,以及脏腑经脉,皆为之牵动而息息相关。

    而在灵液的周围,四道剑光盘旋如旧。其一黑、一紫、一红、一黄,像是四道流星,虽也微弱,却又瑰丽奇异而首尾相接,仿佛与灵液以及整个人浑然一体。好像只须念头刹那,便将天崩地裂而雷霆万钧!

    嗯,如今吸纳了四把神剑,并没有祁散人所担心的困境。或为《天刑符经》的神奇,这才使得神剑的气机与法力契合,与血脉气息相融,并渐渐的收发自如。而唯一的不足,便是同时驱使四把神剑的力不从心。尤其四剑合一的时候,显得颇为勉强。想必是修为滞后的缘故,以至于远远阻碍了神剑的强大……

    无咎想到此处,手里多了两个玉瓶,分别装着一粒神胎丹,与三粒特制的血琼丹。

    据祈老道所言,这两种丹药,均有提升修为的用处,并以神胎丹为甚,血琼丹次之。而血琼丹又有突破境界桎梏的奇效,与前者同样的珍贵。倘若自己服下两瓶丹药,晋升为人仙的高手应该不难。

    不过,紫烟为了救自己,身负重伤,修为尽失。那个可怜的女子,更需要丹药的相助啊!

    无咎毫不迟疑收起了玉瓶,转而拿出一块灵石攥在手里,吸纳灵气之余,继续胡思乱想。

    四把神剑,威力各异。

    狼剑刁钻,杀气凌厉;魔剑狠毒,专破阴煞魂魄;火剑凶猛,可怕的烈焰不仅有克制阵法之能,还有焚天灭地与摧枯拉朽的强横;而坤剑最为神异,竟然虚实变幻,来去无踪,克敌于无形之中!

    凭借如此的四把神剑,再有各种遁法的相助,即使遇到凶险,应该自保无虞。哪怕是面对寻常的人仙高手,想必也能全身而退。

    再者说了,还有祁散人呢。也不知他闭关如何了,祝他得偿所愿。倘若有他及时接应,或许黄元山之行有惊无险。但愿老道别再坑我,而他老人家又是否言而有信呢……

    无咎就这么守在客房内,一边吸纳着灵石,养精蓄锐,一边琢磨着《九星诀》内的各种遁法,以及《古剑诀》的御剑之道。其间他又化开一粒易容丹,以免相貌露出破绽。

    当他心神倦了,便躺下来歇息片刻;或是站在窗前,留意着小镇的各种变化。嘴巴馋了,一个人溜到街上转悠一圈,带回黄记烤肉与各种吃食,然后关起门来大吃大喝。他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即使遇到隔壁的朱仁与岳琼,也是匆匆回避敬而远之。尤其是那个女子,看来的眼神愈发古怪,所幸她不再敲门呼唤,应该是找到了同行的伙伴……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的上旬。

    当一缕晨曦洒在房内,又一日缓缓降临。

    无咎斜躺在榻上,慢慢睁开双眼。随其顺手一抛,灰白色的石屑撒了一地。

    只须三五日的工夫,便将一块灵石吸纳殆尽。气海为之倍加充盈,好像修为也变得更加夯实。既然不舍得服用丹药,以后不妨多多吸纳灵石。如此看来,灵石多多益善。

    如今已是九月的上旬,镇子上的修士突然少了许多,莫非都去了黄元山,自己是不是也该动身了?

    无咎起身下地,两脚套上靴子,才要打开阵法,又在原地迟疑片刻,再次拿出一粒易容丹化开,并原模原样法力加持,以免药效缺失而露出相貌上的破绽。待前后收拾妥当,他这才打开阵法,随即双袖挥舞,顿时将地上的狼藉卷起,顺势从窗口扔了出去。

    与之同时,窗外楼下有人叫骂:“是谁这般缺德……”

    嗯,记性不好!

    无咎一拍脑袋,闪身出了客房。

    楼道间的几间客房,皆房门紧闭。下了楼梯,到了店堂,同样空空荡荡,只有掌柜的在点头打着招呼。询问之下,原来客人们在两日内多已离去。

    无咎丢下一块金锭,不慌不忙走出了客栈。

    抬眼看去,街道上也是冷冷清清。

    他并没有忙着赶路,而是直奔黄记烤肉店。掌柜的早已笑脸相迎,并拿出串好了数十斤的鹿肉,还有坛装的新鲜果汁与几罐子香料。他摸出几块金锭放在矮桌上,将鹿肉等物收归囊中。

    须臾,到了镇南的那座小山上。此处没有了修士逗留的身影,只有斑斓的秋色与弥漫的晨霭。

    无咎驻足山顶,极目远望。

    神识散去,三百里方圆尽收眼底。近处有下丘小镇与龚家的庄院,远处则有一道道匆忙的身影,还有看不尽的崇山峻岭。

    随着修为的提升,神识水涨船高,而比起祈散人,还是多有不如。老道动辄明察千里,当年应该很不一般。也不知他闭关之后,又能恢复几成的法力。而绝不能指望他老人家,否则便会自讨苦吃啊!

    嗯,纵有艰难险阻,只管独自前行!

    无咎环顾四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少顷,他纵身越下山顶,从树梢上疾掠而去,瞬息便是二十丈。去势未止,脚尖虚踏,再次纵起,疾驰如风。

    他青色的身影,浑如一只孤独的鸟儿,飞快穿过山谷,直奔广阔的天地……

第二百六十三章 黄元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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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斜阳西落,晚霞如血。

    黄昏时分,一座巍峨的高山出现在前方。

    据图简所示,那便是黄元山。临近山门的地方,乃是一片十余里方圆的山谷。四周长满了茂盛的丛林,在暮色之中变得渐渐晦暗幽深。而天边的霞光犹在徘徊,为这秋日的傍晚更添了一抹凄美的色彩。

    在山谷北侧的山坡上,则是集聚着百余位修士的身影。有的在树林下独自静坐,有的在山坡上闲走,有的三五成群谈笑风生,还有的点燃篝火,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而无咎清晨动身之后,便是一路的消闲自在,并于午时歇息了片刻,这才不慌不忙赶到了山谷之中。见山坡的树林中人影众多,他直接奔了过去,寻了块僻静处坐下,然后背倚着一株小树闭目养神。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成了修士,也不好特立独行。且混在人群之中,既能探听消息,又能掩饰身份,也算一种入乡随俗吧!

    片刻之后,暮色四沉。晚风习习,杂乱的话语声在树林间不时响起——

    “黄元山何时大开山门?”

    “据说九月初九。”

    “尚有三日,诸位安心等待!”

    “此番慕名而来的道友,比起十年前如何?”

    “眼下无从得知,三日后方见分晓。不过,高手之多,有些出乎想象啊!”

    “瑞兄,你曾于十年前来过此处,且赐教一二,尤其是剑冢之中,有何机缘……”

    “是啊、是啊,我等洗耳恭听!”

    “咳咳!与其说黄元山大开山门,不如说是开启剑冢,招纳四方修士参与历练,并从中择优选取弟子。为何十年一次?倒也简单,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凡人成为修士,并让一个修士变得更为强大。至于剑冢内的详情,容我想一想……”

    “瑞兄,此乃家传的疗伤丹药,不成敬意,还请多多指点啊!”

    “瑞兄,这坛酒送你了……”

    “瑞兄,尝尝这块糕点,灵药炼制的哦……”

    “嗯、嗯,好说、好说!黄元山的剑冢,可是大有名堂。据悉,万年以前……”

    “瑞兄,黄元山传承至今不过数千年……”

    “啊……数千年前,有神剑天降,一声惊雷,竟是将风景如画的山谷给炸出一个大坑……不,炸出一方怪异的天地,竟禁制遍布,凶险重重……”

    “禁制结界?”

    “不错,就是一个庞大阵法组成的地界,并由外至内,分为人、地、天三层,机缘各不相同。数千年来,黄元山的前辈们以及各方的能人异士不断深入探险,虽历经周折,并死伤无数,却还是难辨端倪……”

    “怎会死人呢?”

    “诸位有所不知!剑冢,为神剑所化,处处杀机,步步凶险,且禁制莫测,稍有不慎便将身陨道消。且罹难修士众多,遗物不菲,但有所见,必起争夺,死伤难免……”

    “黄元山不管此事?”

    “管不了啊!剑冢之内,另造乾坤,怕不有千里、万里的方圆,不以人力为左右……”

    “如此说来,岂非生死各安天命?”

    “诸位稍安勿躁!只要远离是非,洁身自好,安然脱身倒也不难。其中的万剑峰,也就是真正的剑冢所在,据说藏着剑修的无上玄妙,但有所悟,来日修炼必将事半功倍啊!而万剑峰,也是最为凶险,稍有不慎,便将剑去人亡而魂归剑冢,还须敬而远之……”

    “愿闻其详!”

    “咳咳!当年我修为不济,远远躲开,有关详细,不甚了了!而我不妨提醒诸位一句,剑冢开启的一个月里,要尽快穿越而过,否则难以脱身!黄元山的前辈们断然不会重新开启剑冢,更不会在乎外来修士的死活。切记、切记!”

    “多谢瑞兄!”

    “玄玉道友?”

    无咎闭着双眼,默默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从众人的对话中,也算是对于剑冢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至于究竟如何,还须亲临实地方能知晓。

    而便于此时,两道人影穿过树林走到近前。

    无咎睁开双眼,点了点头。

    窈窕的女子,乃是岳琼,意外之余,带着几分的欣喜。随后的则是朱仁,背着双手,嘴角含笑,却好像神色不善。

    “我见你在客栈中多日闭门不出,只当你无意此行,不料你还是赶了过来,恰好结伴有个照应!这位朱仁前辈,你该认得!”

    岳琼寒暄之后,举手示意。

    无咎再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朱仁施施然站定,随即昂起了下巴神态睥睨,只等着有人起身拜见,谁想对方坐在树下动也不动。他低下头来,诧异道:“小子,你很狂妄啊!”

    羽士小辈,见到筑基高手,无不敬畏有加,而今日却遇到一个不买账的。

    岳琼却是就近的小树下盘膝而坐,好像无咎已答应了她的结伴同行。只是她的一双秀眸之中,有玩味的神色在微微闪烁。

    无咎看了看不远处的岳琼,又看了看盛气凌人的朱仁,随即耸耸肩头,干脆来个一声不吭。

    而朱仁却是逼近了两步,低沉道:“小子,我与你说话呢……”

    无咎叹了口气,眼皮一翻:“我一不招你、二不惹你,何来狂妄之说?我倒是见你恃强凌弱,好不威风呢!”

    朱仁没想到一个小辈还敢与他顶撞,两眼一瞪:“面对长辈,目中无人,此乃仙道大忌,不是狂妄又是什么,嗯?”

    无咎嘴角一撇,满不在乎道:“难道要我给你三拜九叩不成?枉你还是仙道中人,却拘泥于俗礼之中而沾沾自得。依我看来,真是俗不可耐!”

    “你巧言令色,徒有口舌之功……”

    朱仁本想发作,暗有顾忌,出言教训,又理屈词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俊朗的面容上已变得渐渐扭曲。

    岳琼见机不对,适时出声:“这位玄玉道友素来孤傲怪癖,极难相处。朱前辈乃是高人,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且坐下歇息,琼儿有事请教……”

    朱仁迟疑片刻,哼了一声,抬脚走到岳琼的身边坐下,犹自愤愤道:“若非黄元山就在眼前,我定然要他好看!”

    “朱前辈修为高强,胸襟度量非比常人呢!据您所说,朱家的行功之法颇为不俗……”

    “呵呵!我朱家乃是传承恒久的世家,功法自有独到之处。且说说你的困惑所在,我不妨指教一二!”

    岳琼很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一场争吵。而朱仁也觉得与一个小辈斗气颇为不值,冲着地上啐了一口,便忙着摆出长辈的架势,悉心指教起修炼之法。

    无咎将脑袋倚在树干上,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而当他看向那对坐在一起的男女,笑容中多了些许揶揄的意味。其中的岳琼恰好抬头一瞥,眼光中竟然闪过几分狡黠的神色。他佯作未见,挪动屁股转过身去。

    记得石头城初见那个女子,她还是一个矜持高傲的千金小姐,整个人透着涉世不深的稚嫩。如今时过数月而已,她已成了睁眼说瞎话的高手!这世道多磨,注定风云变幻。而这仙途莫测,也当真是害人不浅呐!

    “玄玉啊,你也来啦?”

    一声亲切的话语声突如其来,紧接着一个脏兮兮的面孔凑到了近前。

    无咎正在想着心事,猝不及防,猛然起身,随即又愣在原地。

    竟是那个自称太实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到了面前。而他凑过来打了声招呼,又鬼魅般地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对面的草地上,招手笑道:“沈栓啊、胡东啊,这位玄玉是我的好友,不必见外,且相互认识一二……”

    一个身材高大、稍显笨拙的汉子,与一个矮小瘦弱的中年男子,结伴从树林深处走来,各自举手含笑,口称“玄玉道友”。

    无咎只得拱起双手,却又暗暗诧异不已。

    那个太实满口胡扯,谁与你是好友?而脏兮兮的他,竟然还有同伴,显然是途中结识,彼此之间很是投缘的样子。而两人的修为也不弱,分别为羽士七八层的高手。

    不过,那个老头欺到近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若是他心存歹意,根本无从防备啊!

    “哎呀,无须多礼!”

    太实示意沈栓、胡东坐下歇息,又冲着无咎连连招手。

    我便是朱仁都不放眼里,我会给你多礼?而方才纯属吓得,就像是遇到了鬼魂一般的措手不及!

    无咎再次凝眸看向那个太实,神识之中并无异状。他存有几分狐疑,回到原地坐下。

    此时夜色降临,树林中一片黑暗,只有林外山坡上的篝火在闪烁跳动,并时不时响起说笑声。余下的众多的修士,则是散落四周各自歇息。

    而太实与两位伙伴坐下之后,还不闲着:“呵呵,那不是岳琼姑娘吗,愈发的美貌了!你何故将道侣丢在一旁?哦,女儿家最忌朝三暮四,你的眼光很是一般……”

    岳琼羞臊难耐,随声叱道:“道友不得胡言乱语,我与玄玉并无纠葛!”

    朱仁正自讲解着修炼的心得,很是享受小辈的仰慕之情,尤其对方容貌秀美,再促膝同坐于秋夜的林间,颇具风月无边的惬意。谁料有人捣乱,真是大煞风景。他随之怒道:“该死的老东西,给我闭嘴!”

    太实好像很是恐惧,一缩脖子,却又转而说道:“玄玉啊,三日后你我结伴前往黄元山,便这么定了,不得反悔呀!”

    无咎背倚着树干,抱起双膝,默默注视着坐在对面草地上的三位修士。见其中的太实举止乖张,且欺软怕硬。他微微摇头,便要张口回绝。却见对方冲着自己两眼眨动,神色中似有得意。他心头一动,随即闭目养神……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正当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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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翌日,又有数十位修士来到山谷之中,各自溜达一圈,便在山坡的树林间歇息。

    第三日的傍晚时分,山谷中已经聚集了不下两三百的修士。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修为各异,出没在山坡上、树林间,或是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或是说说笑笑。

    无咎始终待在原地,却铺了块褥子躺着。要他盘膝坐上三五时辰,倒也有模有样,久而久之,则难以忍耐。还是躺着舒服,再抬起手臂挡在脸上,任凭四周嘈杂喧闹,只管浑然不觉而置身事外。

    不过,他的神识没有一刻的清闲,不停扫过十余里方圆的山谷,以及来到山谷中的每一位修士。

    在山谷尽头的山坡上,便是黄元山的山门所在。山门的背后,则是一道峡谷,有楼阁隐约,还有修士巡弋的身影。看来黄元山对于各方修士的到来,早已严阵以待。

    而来到此间的修士之中,筑基高手竟然不下十余位,倘若加上隐藏修为者,山谷中究竟存在多少高手还真的难以想象。

    一次仙门的历练罢了,怎会来了如此众多的高手?

    自己首次来到黄元山,不明究竟,或许心虚所致,总是难免疑惑重重。而一种隐隐约约的不祥之感,却是愈来愈浓、愈来愈重。

    此外,那个岳琼也是不怀好意。还有太实与他的两位伙伴,以及……

    “呵呵,孟祥、荀关两位道友,意欲诸位结伴同行,使不使得?当然使得!我且引荐一二,这是沈栓、胡东,那是岳琼、朱仁,还有躺着的叫作玄玉。你我此行共有八人,倒也浩浩荡荡,但愿同心戮力,来去无忧!”

    “老儿,休得放肆。我与岳姑娘结伴,却未答应与尔等同行!”

    “朱前辈,太实道友年岁已高,暂且给他几分薄面。何妨人多周全,便于行事!”

    “嗯,既然如此,便如岳姑娘之意……”

    正如所言,又来了两位修士声称结伴同行。而太实则是来者不拒,并毫不客气答应下来,并忙着与对方寒暄,还不忘问及来历、修为等等。

    “孟道友来自青丘,荀道友来自始州,同为世家子弟,怪不得修为高强呢!忘了自报家门,我叫太实,简单好记,为人忠厚老实的意思,沈老弟、胡老弟,两位说说,是也不是啊,呵呵!”

    太实坐在草地上,与孟祥、荀光自吹自擂,又与沈栓、胡东说笑不停。他为人邋遢,不修边幅,偏偏又喜欢啰嗦,难得聚上一群道友听他说话,乐得他眉飞色舞唾沫四溅。孟祥等四人的脾气倒也不错,时不时附和几句而相处甚欢。

    无咎有些忍受不住四周的吵闹,慢慢坐起,抱着膝头,背倚树干,漫不经心抬眼远眺。

    树间以及林外的山坡与山谷之中,到处都是修士的身影。朱仁则是陪着岳琼在远处与人说话,好像是一群龚家的子弟。而此前的岳玄,依然踪影皆无。

    对面的草地上,坐着太实等五位修士。其中的孟祥,中年模样,相貌普通,衣着简朴,像个山里的汉子,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九层;荀光同样是位中年人,稍显清瘦,面带沧桑,动辄微笑,很是温和随意的模样,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八层。五人之中,以太实的修为最低,而他谈笑不羁,又自以为是,反倒显得颇为瞩目。

    便于此时,孟祥与荀光同时看来。

    无咎点了点头,那两人也是含笑回应。

    太实趁机招呼:“玄玉啊,闲来无事,且说说你家乡的风土人情……”

    无咎懒懒答道:“我来自于牛黎的小门小户,穷乡僻壤,不说也罢,却不知你老人家仙乡何处呀?”

    太实挥起袖子擦拭着嘴角的唾沫,煞有其事道:“我老人家乃是南陵人氏,家住紫定山下!哎呀,紫定山可是好地方,四季常青,人杰地灵啊!”

    无咎未作多想,直接点破:“胡说八道,你并非南岭口音……”而他话音未落,便见太实的两眼中精光一闪,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诡秘的笑容:“呵呵,你既为牛黎人氏,缘何熟知南陵的口音?”

    这个太过于老实的老头,看似话语疯癫,且脏秽不堪,而稍不留神,便会吃亏上当。在下丘镇的烤肉店里便有所领教,如今又被他轻而易举揪住了破绽!

    无咎微微一怔,不动声色道:“我曾……”

    而太实不容分说,抢先笑道:“呵呵,我明白了,你曾结识过南陵的修士,故而熟知南陵的口音!”他得意之余,摇晃着脑袋:“而我走遍九国,懂得九国的百余种方言。倘若不信,我且给你一一呈现,先听南陵都城的,再听南陵乡下的……”

    那老头存心卖弄,先后说了十几种方言,口音惟妙惟肖,便是南陵都城的口音,也是真假难辨,顿时换来沈栓四人的拍手称赞。

    无咎有些闷闷不乐,干脆继续躺在褥子上两眼看天。而他的手中却是多了一块灵石,暗暗养精蓄锐。

    霞光掠过树梢,再又慢慢远去。黑暗渐渐降临,一轮弯月升上天边。

    初秋的夜色,静谧且又妖娆。三百多修士在寂静中歇息,在躁动不安中默默等待……

    当长夜过去,天色破晓。

    歇息了一宿的修士们纷纷动身,越过山坡,穿过山谷,直奔十余里外的山门而去。

    无咎伸着懒腰慢慢醒来,然后不慌不忙收起地上的褥子。

    太实、岳琼等人已在林外等候,只有朱仁很不耐烦连连催促。

    无咎走出树林,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

    此时,天边将将露出一抹鱼肚白。山谷之中,则是雾霭淡淡晨色朦胧。

    孟祥与荀关回头看了一眼,便与沈栓、胡东、朱仁动身往前。太实与岳琼则是招手示意,旋即又面面相觑。岳琼似有尴尬,扭头而去。太实则是手拈胡须,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一行八人,随众穿过山谷。

    须臾,一块矗立着牌坊的山坡到了眼前。牌坊上刻有黄元圣境四个大字,显然便是黄元山门的所在。而山坡的四周,已是人头攒动。山坡之上,则是一字排开站着四五位修士。

    当无咎与太实、岳琼尚未靠近山坡,便听那山门下有人扬声说道:“九月初九,正当吉时。我黄元山传承恒久,弘法有序,今开启剑冢禁地,以飨四方同道。仙缘随天,祸福由人。为时一月,不得延误……”

    说话的是位须发灰白的老者,修为不过筑基的圆满,却也声震四野而威势不凡。他交代了有关事宜,以及剑冢内的禁忌。并且另有声明,从剑冢全身而退者,可以酌情拜入仙门,却不强求,各安天命。而一月期限之内,务必穿过剑冢抵达峡谷的另一出口,等等。少顷,他大袖一挥,带着四位弟子率先绕过山门,走向东侧的峡谷。

    众多修士随后而行,倒也有条不紊。

    三五里的远处,便是一道窄窄的峡谷。其左右楼阁高耸,林木掩映。看上去很是寻常,只是雾气缭绕而情形莫测。

    而十余丈宽的峡谷当间,则是竖着两块白玉的条石,各有一人多高,当间相距三尺多宽,形同一道门户,使得原本狭窄的谷口,愈发显得逼仄与诡异。石门两侧,雾气茫茫,显然为阵法所在,更添几分莫名的森严气势。

    在黄元山修士的示意下,众人鱼贯穿过白玉石门。

    无咎初来乍到,诸事不明,只管低着头,随着人群慢慢挪步。片刻之后,太实、岳琼等人相继穿过石门。他才要跟过去,又不禁抬头仰望。

    天色大亮,霞光普照。

    曾经晦暗朦胧的山谷,顿时景色焕然而气象万千。只是那氤氲的雾霭,则是变得愈发的变幻莫测!

    无咎暗暗舒了口气,抬脚踏入石门。便在他穿门而过的瞬间,没来由地心头一跳。这一刻,好像由里到外,整个人赤条条般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无所遁形。他不敢停留,疾步往前。

    前方有人诧异自语:“记得十年前并无这道石门,缘何有变……”

    无咎回头一瞥,更多的修士接踵而来。他无暇驻足,转而看向峡谷的两侧。而雾气缭绕之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莫名的肃杀之意从四面八方逼近,顿然使人心神一紧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有熟悉的话语声响起:“诸位道友,切莫失散!”

    无咎暗中带着戒备,循声而去。

    ……

    与之同时,峡谷西侧的楼阁依然笼罩在明媚的霞光之下。而楼阁之中,却是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寂静。

    几位老者,默然伫立,皆一脸的凝重,却又一霎不霎盯着面前供案上摆放的一块玉璧。

    每当下方峡谷的石门中有人穿过,那块镶嵌禁制的玉璧随之光芒闪动,并呈现出隐约的人影,一个个相貌迥异且修为不同。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楼阁下方已是空寂无人,便是两道白玉石柱业已消失不见,曾经的峡谷入口更是隐入茫茫的云雾之中而无影无踪。

    楼阁之中,终于有人相继出声——

    “岳华山的项门主,您声称贼人洗劫了岳华山;灵霞的妙闵长老、妙山长老,二位立志捉拿仙门的叛徒;紫定山的紫全道友,你要为同门师兄弟报仇。我黄元山,便依照吩咐,预先设下了星晷阵法,诸般虚妄尽在玄晷镜中无所遁形。而适才的三百余位修士之中,易容者、隐匿修为者竟然不下数十位之多。而诸位要找的那个人,又是否藏于其中?”

    “多谢万道子门主的相助!至于究竟如何,还须灵霞山的两位道友与这位紫定山的道友多多指教!”

    “两位门主与黄元山的两位长老在此,我师兄弟又岂敢放肆。而这星晷阵法,果然不同凡响。如今真伪顿分,贼人显形,且容我二人前去将他擒获!”

    “妙闵所言正合我意,事不宜迟……”

    “算我紫全一个……”

    “哦,三位既然认出了贼人,方才为何不予指明?”

    “项门主听我道来,只因那人易容,不好辨认,且玄晷镜中,难以看清修为,故而……”

    “正是如此!”

    “嗯……”

    “哼!”

    “诸位切莫伤了和气!奈何剑冢关闭之后,尚须一月之后方能开启,且耐心等候,不怕贼人逃脱!”

    “门主师兄所言不差,还请诸位稍安勿躁!我与葛师兄早已派出人手潜入剑冢,应该万无一失!”

    “多亏了龚师弟有所获悉,这才棋先一着啊!”

    “呵呵,小弟不敢居功,此乃始州修士岳玄的提醒!岳玄,还不前来拜见诸位前辈!”

    正当众人说话之际,一个中年男子走进阁楼,躬身行礼:“晚辈岳玄,拜见诸位前辈!”

    “咦,你不是来自我项家千翠峰的那个岳玄吗?你对于贼人所知几何,且从实讲来!”

    “项前辈,在下正是岳玄。而晚辈对于贼人的罪行……所知不多,却见他祸害我岳家与项家,且怙恶不悛,义愤之下,便寻到此处,并提醒龚前辈多加留意……”

第二百六十五章 剑冢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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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便是剑冢?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满眼荒凉,寒风嗖嗖,分明一片偌大的山谷,却又寸草不生而碎石遍布。且昼夜不分,气机凌乱,肃杀弥漫,禁制密布,俨然一处凶险莫测的绝地。

    无咎停下脚步,任凭人群四下散去,他犹自神色怔怔,不知所措的样子。

    气海之中,情形如旧。四道剑光盘旋依然,全无发现同伴的征兆。

    祈散人曾经信誓旦旦啊,他说打探了数百年之久,断定黄元山的剑冢之中藏有神剑,而如今置身其中,却是没有丝毫的迹象。

    老道又在坑我?

    “玄玉啊,你何故磨磨蹭蹭?”

    太实在不远处叫嚷。

    岳琼、朱仁,以及沈栓、孟祥等人,也是如约聚在一处结伴而行。

    而曾经的峡谷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方灰蒙蒙的所在。或者说,一座空寂无边的山谷。山谷的四周,耸立着陡峭光秃的山峰,直插天穹,令人望而仰止且又无从逾越。半空之中,则是飘荡着萦绕的雾气,封住了天穹,封住了神识,也封住了这片天地。

    “此地共分三层,人境、地境、天境,取三才之意,且另藏玄机,并以万剑峰的存在,又名剑冢。而结界的威力各不相同,初层封禁三成修为,二层尤甚,三层法力神通难以施展。岳姑娘,有朱某陪伴,安心便是,呵呵!”

    朱仁在借机分说着剑冢的情形,很是见多识广的样子。

    沈栓与胡东,头前带路。孟祥与荀关随后,两人默默不语。而太实则是拉开几步,跟在朱仁与岳琼的身旁,不时好奇询问着,诸如:“朱仁,你对于剑冢倒是如数家珍呢,不知此处有无天材地宝啊?”还有:“朱仁,你乃筑基高人,禁制之下,尚能留得几分修为?”更有:“朱仁,万剑峰有何名堂?”等等。而对方根本不予理会,只管陪着身旁的女子有说有笑。

    转眼之间,七道人影到了数十丈外。一同进入剑冢的众多修士,也各自散去而消失无踪。目力所见,不过千丈,而神识所及,同样不足百余里。正如朱仁所说,此乃剑冢的第一层,禁锢了至少三成的修为与神识。或许还有其他的禁制,眼下不得而知。且随着那几位伙伴同行,倒也避免了初到异地的窘迫与茫然。

    无咎胡思乱想之际,四周空荡荡的再无人影。他这才动身往前,不多时的工夫便已追上太实等人。

    那七位伙伴,最快者不过一步四五丈远。太实与岳琼则是一步三两丈,好像是修为不济所致。而去路虽然荒凉,却也畅通无阻。如此不紧不慢的赶路,使人渐渐没了初始的惊慌,反倒是变得轻松起来,并期待着机缘的出现。

    无咎刻意放缓去势,依旧是独自落在后头。他一边打量着四方的情景,一边关注着体内气机的变化,还不忘体会着剑冢的禁制威力,并留意着前方七人的一举一动。

    所在的山谷,看似广袤无边,却死寂沉沉,肃杀气机无所不在。像是一座封闭的棺椁,令人身在其中,莫名所以,又难以摆脱而惴惴不安。

    而所谓的无形禁制,也是颇为的诡异,竟然使得体内澎湃的法力,突然之间沉寂下来,并且难以自如,给人一种力不由心的无奈。

    不过,气海之中的四道剑光,还是盘旋如旧,好像并无异常!

    沈栓与胡东,依然头前带路。

    孟祥与荀关,默默并肩而行。

    太实没人理会,满不在乎回头一笑。

    而朱仁则是继续卖弄他的见识:“切莫小看了这人境的第一层,方圆不知几许。你我这般赶路,没有三五日,休想抵达剑冢的二层,而途中但有凶险,只怕抱憾终身呢!”

    岳琼也是初到剑冢,很是在意各种传闻。恰好有人分说,她连连颔首凝神聆听。

    “玄玉啊,你又是否知晓剑冢的详细?”

    太实落后两步,出声问道。他抬脚丈余远,却步履紧凑,大袖甩动,与他人相比倒也不慢。只是他的靴子破烂不堪,还露出了脚趾头,再加上污秽的长衫,脏兮兮的笑容,也算是上下浑然而别具一格!

    “我不知道,还请多多指教!”

    无咎咧着嘴角,还了一个笑脸。他自己也曾有过落魄的时候,并非真的厌烦这位老者的肮脏。只要对方不再蛮横放肆,譬如抢夺烤肉、或是乱吐唾沫,倒不介意与其相处。

    而太实并未接着分说,而是眼光一瞥,改为传音:“既然彼此投缘,实不相瞒,我隐藏了修为……嘘——”他还没说完,忽而抬起手指竖在嘴前,神秘兮兮道:“切莫声张,以免路出马脚。而你的修为又真实几何,能否打得过那个朱仁?”

    老头看似疯疯癫癫,谁料他语出惊人!

    无咎猝不及防,笑容僵持,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兀自满脸的愕然。

    太实也不深究,摆了摆手埋怨道:“休得惊慌!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若有意外,彼此联手!嘿嘿……”他得意一笑,又伸手一指:“那个朱仁垂涎岳姑娘的美貌倒也罢了,却摆明了要抢夺你的道侣呢!是可忍孰不可忍,男子大丈夫岂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当怒发冲冠为红颜,揍他——”

    先是泄露自家的隐秘,暗中结下攻守同盟,接着便挑唆打架,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老头想要干什么?

    幸亏此处不是黄记烤肉店,不然一盘子烤肉又被他算计没了。而他既然声称隐藏的修为,他莫非真是筑基的高手?

    无咎眼光斜睨,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头。

    “你我相识于烤肉店,投缘呐!以后你打架,我必挥拳相助,我有了难处,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嗯,说定了!”

    太实脚下不停,自言自语,随即又咂巴下嘴,丢了个暧昧的眼神:“说说你的修为,也好知己知彼呀!”

    无咎吭哧了两声,只得传音答道:“无论年岁,还是修为,看来我都不能与你老人家相提并论!”他不予多说,转而问道:“你我八人之中,有几人隐藏修为?”

    他问话随意,而心头却是砰砰直跳。

    这个老头的言谈举止颇为古怪,原来并非无因。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底细,真的让人难以置信。而自己虽有戒备,却是一无所知。他究竟来自何方,真实的修为又是怎样?

    太实点了点头,很是矜持深沉,而不过少顷,忽又胡须飞扬而咧嘴大笑:“嘿嘿、哈哈、咳咳——”

    他差点笑得背过气去,连连咳嗽两声,这才渐渐恢复常态,却又眼光一眨,冲着神色茫然的无咎伸手指点:“我不过信口胡诌,诈你一诈,又岂能当真,谁料你竟信了。至于谁人隐藏修为,我也不知道啊!咳咳……”

    话没说完,人又笑得连连咳嗽,并伸手直拍胸口,恶趣味的得意溢于言表。

    无咎顿时脸色发黑,很想冲着那个弯腰咳嗽人影一脚踢过去。

    这才是老头的真实嘴脸,嬉笑之间暗藏诡计。而稍有不慎,遭到戏弄犹不自知。即使吃亏上当,也叫人有苦难言!

    而太实咳嗽过后,轻描淡写又道:“你这人貌似城府颇深,实则心地质朴。我不过是说笑而已,你又何必拉着个脸色很难看呢!”他脚下不停,一手的大袖子摇摆着,一手竖起根手指:“为人还是简单好啊!心地虚明,方能推得天地万物之理。纵观多少修士,皆因名利而忘却了初衷本我!”

    他说到此处,继续大袖摇摆,回头一瞥,正儿八经道:“玄玉啊,你以为然否?”

    无咎看着那个故作高深的邋遢老头,才有的心情已是荡然无存。他呲牙咧嘴,不答反问:“老头,我还等你指教呢,不知剑冢之中,有何玄妙呀?”

    太实昂起脑袋“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本就剑冢与你分晓,却被你打岔而忘了干净。此前说到何处,且提示一二……”

    这已不是疯疯癫癫,而是瞪着俩眼装糊涂。

    无咎哼了一声,依旧是黑着脸皮:“老头,你若是说说剑冢的详情,我也不妨洗耳恭听。而你再是这般装傻卖呆,只能是自讨没趣!”

    太实很是意外,讶异道:“你这人面皮太薄,竟然说笑不得?”

    无咎暗啐一口,寒声道:“说笑无妨,岂可存心戏弄?而你肆意凌驾于尊严之上,全无道友之间的敬重,莫以为痴长几岁,便可为所欲为。可恶的老头,我忍你多时了!”

    他出声之际,眼光中杀机涌动。

    太实急忙闪开几步,惊愕道:“哎呀呀,你要翻脸动手不成?我惹不起,暂且躲开便是!”他紧走几步,作势便要远远躲开。

    而无咎却是脸色一变,曾经的杀气已然消弭于无形,随即呲牙一乐,笑道:“嘿嘿,老头,你也有怕的时候!说笑而已,你又何必当真呢!”

    他昂首远眺,长长舒了口闷气。想从这个老头的身上讨回便宜,真不容易!

    太实身形稍顿,两人再次并肩而行。他眼光斜睨,神色端详,竟是颇为欣慰地拈着胡须感慨道:“莫道酒中逢知己,你我烤肉结交情。玄玉啊,我且认下你这个小兄弟!”

    无咎毫不领情,张口回绝:“免了,我从没有什么老哥哥!”

    太实似有尴尬,恼怒道:“你敢嫌弃我?”

    便于此时,头前带路的沈栓与胡东招手示意。

    无咎不再啰嗦,转而往前赶去。

    太实犹自嘟嘟囔囔,很是委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嫌弃我老人家,活该他道侣被抢,且给我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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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贵在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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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空旷的山谷之中,聚集了一大群人。

    曾经消失的修士们,竟然出现在一块石头前,或是坐着歇息,或是翘首观望,或是低头忖思,场面有些诡异。

    那块石头两丈多高,倒也寻常,却突兀而起,通体白玉,且上面有着深深的刻痕,清晰可见一个字,人。

    沈栓、胡东、孟祥、荀关与朱仁、岳琼先到了一步,在人群外驻足打量。

    朱仁好像是无所不知,适时分说:“此乃人境之中的人剑碑,据称藏有御剑之道,但有所悟,剑意非凡呢!”

    岳琼悄声赞叹:“朱前辈见识渊博,琼儿不及也!”

    “呵呵,我朱家的前辈,曾于数十年前来过剑冢,有所交代而不足为奇!你我不妨就此歇息片刻,或有所得也未可知!”

    “嗯,不知同行的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岳琼与朱仁对话之际,回头征询赶来的众人。

    沈栓与胡东点头答应,孟祥与荀关不置可否,太实则是就地坐下,并摸出一串烤肉与一坛酒吃喝起来。无咎则是冲着那块石头好奇端详,也瞧不出个所以然,随后退开几步离开人群,独自在四周溜达。

    在此处逗留的修士,尚有百十人之多。其中修为低下者占据了半数,从羽士的一层至四层不等;修为高强者,羽士**层也不罕见。而此处却无筑基高手,朱仁颇有几分超群绝伦的架势!

    而那块石头,所谓的人剑碑,应该很难参悟,不时有人无奈离去。余下的修士不肯错过机缘,犹自徘徊不定。便是朱仁与岳琼,以及沈栓、胡东,也是凝神冥思,期待着有所收获。

    孟祥与荀关好像对于石碑的兴趣泛泛,各自静坐歇息。

    太实则是一口烤肉、一口酒,美滋滋的砸吧着嘴,接着又拿出了一只汤汁淋淋的蒸鸡,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法力所致,惹来众人侧目。他却浑然不顾,将蒸鸡连皮带骨,夹杂着口水鼻涕,“呼哧呼哧”填进肚子。其忘我的痛快,俨然到了一种酣畅的极致!

    无咎溜达一圈,回到原地。

    从在场的修士口中得知,过了人剑碑,才算是踏入剑冢的第一层,至于有何凶险与机缘,则是无从提及。不过有人安慰说,剑冢之内多幻象,只要心无杂念,道心坚固,便可安然无虞!

    “大兄弟,来个鸡屁股?”

    太实伸出油腻肮脏的手,揪着一块鸡屁股连连示意。

    无咎摆出作呕的模样,转身躲开,在孟祥与荀关的身旁坐下,随意问道:“两位道友,何以这般的悠闲?”他见对方并未参悟石碑,故而有些好奇。

    孟祥是个中年人,相貌普通,衣着简朴,像个山里的汉子,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九层。他似乎不善言辞,眼光一瞥,端坐如旧,低沉说道:“彼此、彼此,多多指教!”

    言下之意,你不同样的悠闲自在。这话听着不咸不淡,却软中带硬。

    无咎尴尬一笑,自嘲道:“我为人驽钝,哪里参悟得了人剑碑啊!”

    荀光稍显清瘦,面带沧桑,动辄微笑,所显示的修为乃是羽士八层。比起孟祥的漠然,他要温和许多,随声说道:“剑冢的三重境地,无非天、地、人三才之意。而修仙先修人,方能感悟玄妙真谛。剑修同理,剑碑亦然!”

    修仙先修人?

    已并非头一回听到这句话,应该每个修士都懂得其中的道理。又为何人有百样,好坏各异呢?说一套干一套,是不是更无耻?

    无咎禁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带微笑的清瘦男子,拱手道:“承教!不想道友境界超然,相比修为也是不凡,此前又是否来过剑冢,还请多多指点!”

    “若非不懂如此浅显的道义,又该如何修得羽士的九层境界?道友这般蓄意调侃,实不足取啊!”

    荀关微微摇头,神色转淡。脾气好的人,不意味着糊涂。况且他已看出某人借机套话,善意寥寥,随即不软不硬告诫了一句,转而双目微阖不再言语。

    无咎自讨没趣,挠着脑袋转向一旁。

    只见太实坐在不远处,扯起衣衫擦着油手,并眼光一眨,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笑道:“兄弟乃是羽士九层的高手呢,却啥也不懂,想必一身的修为不是偷得,便是抢得!”

    无咎心底发虚,忍不住张口打断:“话说八道!岂不闻圣人有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不耻下问,方为至道根本!”

    荀关忽而睁开双眼,颇为惋惜道:“你这般言语,看似有理,却迂腐不堪,与凡俗书生一般!仙者,贵在自知……”

    这个贵在自知,并非单指自知之明,而是自我的一种修行,若真阐述起来,必然有番长篇大论!

    无咎欲辩无言,脸皮有些发热。真要是强词夺理,他从来不怕谁。而与一个常年侵淫于境界感悟的修士论法正道,只能甘拜下风。这是拿着自己的短处,与人家的长处硬碰。再争执下去,不打自招,曾经的无先生,亦将显出原形!

    太实擦拭着油腻的双手,脸上的笑容愈发暧昧。

    荀关教训了一句之后,似乎有所不忍,干脆不再出声,与孟祥一起继续闭目养神。

    几丈外的沈栓与胡东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双双回头凝视。而岳琼也是回眸一瞥,神色中意味深长。

    无咎的眼光掠过四周,佯作镇定。以后再不与修士争论道法,贵在自知。他郁闷起身,拱了拱手:“诸位,本人先行一步!”

    太实呲着牙花,嚷嚷道:“脸皮薄,恼羞成怒啦……”

    无咎撇开人群,绕过石碑,独自往前,转瞬之间到了数十丈外。

    所行之处,比起之前,地势略高,却依然的空旷无边。而山谷四周的山峰,则已消失不见。那灰蒙蒙的雾气依然挡住了天穹,便像是恒久不变的阴霾。且肃杀之气渐渐浓重,不由得使人心生茫然而不知所去。

    无咎放缓脚步,手上多了一枚玉简。

    这枚来自于祁散人的玉简之中,并无剑冢的详情。如今想要穿过剑冢,只能随着众人寻觅往前。

    “玄玉啊——”

    “玄玉道友,何故独行?”

    无咎收起玉简,停了下来。

    一群人影随后而至,此前的伙伴均在其中。想必是琢磨不透人剑碑的玄机,于是便动身赶路。

    “玄玉小兄弟,你怎能舍弃诸位同伴呢?”

    “玄玉道友,还是结伴同行才好!”

    “岳姑娘,此人如此莽撞,只会招惹麻烦,且让他独行便是!”

    “玄玉道友若是无意同行,还须早早说明,这般出尔反尔,为同道所不齿!”

    众人赶到近前,一阵埋怨。

    无咎有心分辨,却无言以对。他咧嘴苦笑了下,转而默默往前。

    从前也曾与人结伴探险,无非一个斗智斗勇,后来有了祁散人的陪伴,乃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而如今这七位伙伴,却迥然而异,不仅一个个难以捉摸,还逼得自己尴尬难堪。照此下去,剑冢之行还真是无从预料!

    太实擦肩而过,一本正经又道:“小兄弟,不是老哥哥我说你,为人绝不能背信弃义,还当引以为戒啊!”他胡须一甩,昂首往前。沈栓与胡东连声赞赏,孟祥与荀关也是深以为然,而太实本人更加得意,很是精神焕发!

    一行八人,无咎独自落在后头。他依然闷闷不乐,显得很孤单。

    两个时辰之后,曾经空旷的山谷终于到了尽头。

    迎面一道峭壁耸天,当间却是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那缝隙只有三丈多宽,晦暗幽深,愁云惨淡,且入口的石壁上刻着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一寸峡。

    一行人相继止住了去势,各自抬头观望。

    此处并无其他的人影,想必众多的修士已经穿越峡谷而去。四周则是荒凉如旧,使人不愿有片刻的停留。

    “此乃一寸峡,据说乃是剑冢主人的剑意所化。其中诸多幻象并无凶险,穿行无碍。岳姑娘,随我来——”

    朱仁分说之后,便要走向窄窄的峡谷。

    而岳琼却是回头招手:“玄玉道友,何故迟疑?”

    朱仁脸色不快,催促道:“岳姑娘,你理他作甚?一个羽士小辈,却举止古怪,自命清高,心机莫测,很是令人厌恶!”

    无咎随同众人驻足歇息,借机端详着石壁上的字迹,谁料一路上忍气吞声,还是躲不过各种各样的嫌弃。他循声看去,摇了摇头装聋作哑。岳琼隔着人群冲他歉然一笑,转而又讨巧道:“我与玄玉道友早便相识,故而有旧,既然朱前辈不喜,赶路便是!”

    “众人皆相识于下丘镇,无非早晚几日而已,何来旧情可言,岳姑娘真是女儿家心性!”

    朱仁很是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地规劝了一句之后,大袖一甩,抬脚走向峡谷。

    太实“嘿嘿”笑着,招呼着众人随后往前。

    与之同时,半空之中突然响起“呜呜”的风声。紧接着一道细微的流光从天而降,煞是诡异莫名。

    便在众人诧异之际,人群之中突然冲出一个矮小的身影,竟蹿起来挥臂抓过光芒在手,随即欣喜道:“几位相熟的道友发来信符,说是有收获,特意转告一声,且看……”

    那是叫作胡东的中年男子,应该与几位道友有约在先,竟然使用玉简信符传递消息,而他摊开手掌,光芒已然消散殆尽。

    沈栓也是颇为振奋,呵呵笑道:“果真如此,当然是好,且速速赶路,切莫错失机缘!”

    两人一拍即合,匆匆往前走去。

    而朱仁不及多想,带着岳琼抢先一步踏入峡谷。孟祥与荀关默默相视,紧随其后。无咎才要跟过去,却见太实回头两眼一眨而嘴巴嘟囔:“那传音的信符,价值不菲呢!”

    无咎神色如常,而心头却是微微一动,继续抬脚往前,转眼之间景物一变……

第二百六十七章 青云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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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经逼仄的峡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田园风光。

    阡陌纵横,村舍错落,炊烟袅袅,还有树荫成行,池塘清澈,以及牧童老牛与柳笛声声……

    无咎不由得放缓脚步,前后张望。来时的谷口,已无迹可寻。

    脚下乃是一条铺满青草野花的小径,从田园之间横穿而过,通往未知的远方,直达那朝霞璀璨的天边尽头。似乎还有微风吹来,带着阵阵原野的清香。

    此去的路上,几位同伴的身影依稀可见,同样的走走停停,只是稍显匆忙。便是太实那个老头,也没了嬉笑的随意,左右张望之际,神色之中透着几分凝重。

    幻象?

    这突如其来的种种,为剑冢主人的剑意所化。不用多想,眼前只是一方幻境。而剑冢的主人又是谁,朱仁或许不知道,也没提起,而他来自于前辈们的叮嘱应该不会有假,便如他提醒岳琼所说,固然幻象重重,只须心神不乱,秉持一念,便可穿行无碍。

    而剑冢的主人是谁?何为剑意?

    倘若此间真的藏有九星神剑,而九星神剑的主人,苍起,便该是剑冢的主人。而剑诀有云:知己知彼,相敌而动,曰剑意。那位剑冢主人的剑意又是怎样,为何取名一寸峡?

    无咎忖思片刻,无从分解,干脆不再多想,循着小径抬脚往前。

    青草野花,栩栩如生,田野村舍,历历在目。便如真的回到了乡间,使人不禁为之心境悠然。

    而他没走几步,眼光落向田间的野花,稍稍迟疑,抬脚走了过去。不待伸手采摘,一阵光芒闪动。那近在眼前的野花,倏然消失,随即出现在不远处,却是可望不可即。四周景物依然,仿佛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微微一笑,转而继续赶路,忽又蓦然一怔,暗暗疑惑不已。

    脚下踩过的还是那条铺满野草的乡野小径,而太实等人的身影已然消逝无踪。而明明方向一致,并坚信那几位伙伴就在前方,却因一步之差,如今已是殊途各异。

    或者说,脚下的路,只能自己走,谁也代替不了!同一片天地下,一步之差,一念之别,风景亦将不同!嗯,有点道理,也颇为的有趣!

    无咎继续前行,欣赏着远近的田园风光。

    一阵云雾随风飘过,村落中走出了一个少年郎。只见他十五、六岁,相貌朴实,衣着简陋,却双目有神,唇角带笑。他背着包裹,大步流星。

    那是谁家的孩子,又要往何处去?

    “喂——”

    无咎禁不住出声呼唤,随即又摇了摇头闭上嘴巴。

    且记住了,此间所见均为幻象。只要不为所动,便可安然无恙穿过一寸峡!

    无咎脚下不停,而两眼还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少年郎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那少年郎并未听到呼唤声,继续大步往前。而村中却追出五、六个年岁相仿的少年,各自还拿着棍棒,并喊叫不停:“风昊,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站住……”

    叫作风昊的少年,抬脚想跑,却已被人追上,索性丢下包裹,返身赤手空拳冲了过去。一阵混乱之后,他带着满身的血迹昂首站立。五六个对手却是躺在地上,一个个狼狈不堪。

    风昊捡起包裹,抬脚继续往前。

    身后有人叫骂:“有胆别走,定然要你好看……”

    风昊脚下一顿,扭头啐了一口:“呸!与尔等争长论短,输赢无趣,倒不如就此远去,方不负此生所愿!”

    “你一个乡下的野孩子,有何抱负?”

    “走遍天下,逍遥四方!”

    那个叫作风昊的少年,带着一身未干的血迹,抛开凡俗的恩恩怨怨,义无反顾地走了!

    此刻的所见所闻,均为虚幻。而那个少年的豪言壮语,还是让人敬佩。他叫作风昊?名字不错,却不知与这方幻境有何关联!

    无咎注视着那少年的背影,随之往前行去。彼此相隔不远,彷如置身于同一片天地之中,却似梦境,虚实相间而又互无交集。

    又是一阵云雾飘过,那个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

    须臾,他出现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群之中。随即马蹄声响,一群持刀的莽汉追来,接着血肉横飞,惨叫阵阵,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幼,相继倒在血泊之中。

    风昊拼命逃窜,好不易躲进了茂密的树林。而一匹烈马随后而至,钢刀的寒光令人绝望。眼看着他在劫难逃,而那骑马的汉子却被树枝扫落坠地。他急忙捡起落在身旁的钢刀,不管不顾劈了出去。

    人头窜起,血水喷溅。

    风昊吓得扔了钢刀,失声哭喊起来。而一阵马蹄声临近,他慌忙抹了把泪水,一头扎进密林,终于逃得一条性命……

    “呵呵,想当初自己初次杀人,与那孩子的情形倒也仿佛!”

    无咎感慨之余,摇头笑了笑。他只当看风景,有着置身度外的轻松。

    又是一阵云雾飘过,风昊再次现出身影。此时的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十足一个乞儿。不过,他的身旁多了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他称呼对方为师父,而对方称呼他为昊儿。须臾,云雾之中冒出一座高山,还有山门牌坊,名为古云山。

    师父说,此乃灵山,修仙的地方。从今以后啊,你这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便跟着我老头子混日子吧!

    风昊振奋不已,自言自语:我要修炼仙道,我要成为仙人!

    古云山的后山,有个石头搭建的小院子,兼着外门弟子的伙房,很是寒酸简陋,而此处便是师徒俩栖身的地方。

    风昊这才明白,他的师父并非无所不能的仙人,而是一个伙房的伙夫,一个仙途无望的老修士。之所以将他带在身边,无非想要给他这个可怜的孩子找到一条活路罢了!而他没有仙门弟子的身份,他成了一个烧火砍柴的杂役……

    春去秋来,转眼三载。

    风昊的个头长高了,身子骨结实了,走近路来虎虎生风,整日里嘴角挂着笑容。有师父陪伴,有饱饭吃,还能见识到仙门的种种神奇,哪怕是再苦再累,他也感到舒心快活。

    闲暇时分,他便拿着一本旧册子翻阅。册子名为《星辰诀》,被他师父随手扔下,他却捡来如获至宝,每日里苦读不辍,还依照上面的法门学着吐纳调息……

    这一日,弟子站在院里接受师父的叱问:“昊儿,你的衣衫为何破了,莫非那群师兄弟又打你了?且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

    风昊道歉认错,又安慰道:“弟子任打任骂,绝不招惹是非,况且那群师兄伤不得我,师父放心便是!”

    师父端详片刻,伸手抓过弟子的腕脉,愕然失声:“昊儿……你何时有的修为,竟然已达羽士一层,且颇为的奇异,极难察觉啊!”

    风昊懵懂:“我也不知道呢,只是将师父所传的功法勤加修炼,不知不觉身轻体健,耳目聪慧,且浑身的力气……”

    师父意外之余,难以置信:“你是说《星辰诀》,那篇我从凡俗集镇淘来的破册子?分明无用啊,便是扔了也没人要呢,合该你机缘凑巧,真是出乎所料!我且帮你搜集功法,只管暗中修炼,来日再禀报仙门录籍造册,成为真正的仙门弟子,呵呵……”

    像是看着自家的孩子有了出息,老头颇为欣喜,便竭尽所能搜集功法,只想让他的便宜弟子,变得更为强大而出人头地。

    而风昊每日里烧火砍柴之余,苦修不辍。或许机缘凑巧,或许《星辰诀》神异,或许天赋异禀,或许师父的呵护,总而言之,他的修为在突飞猛进……

    “瞧瞧人家的运气,啧啧!”

    无咎顺着脚下的路继续前行,却不忘羡慕起那个风昊的好运气。而对方的勤勉刻苦,聪慧隐忍,以及坚毅不拔的志向,还是让他自叹不如。

    又是云雾飘过,呈现出一片山谷的景象。

    一群仙门的弟子,围住了风昊,出言羞辱之际,还暗中施展法术加以捉弄。风昊竭力回避,却欲罢不能,忍无可忍,只得夺路而逃。谁料他的修为早已超出想象,稍稍出手,无从收敛,顿时重创了一人。霎时群情汹汹,随即遭致围攻。

    他真的怒了!

    隐忍,并非惧怕,而是一种不屑,因为他的志向是成为雄鹰搏击苍穹,而非栖身于丛林之中与鸟雀聒噪!

    他施展修为,拳打脚踢,那群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师兄们顿时倒了一地。而随后赶来的长辈,却是不分青红皂白,不仅将他打伤,还要废了他的修为,并将他逐出山门。

    关键的时候,他的师父挺身而出。

    那个逆来顺受的老者,为了救下风昊,甘愿代为受过,竟自行废了原本低微的修为。而当他带着遍体鳞伤的风昊走出了古云山,便已难以支撑。他躺在草地上奄奄一息,吃力说道:“我修为低微,没有资历收授弟子,所谓的师徒名分,实乃贻笑大方。况且我寿元耗尽,时日无多,最终还能帮你一回,苍天无情亦有情……”

    风昊哭泣:“生我者,父母,知我养我者,师父!”

    师父欣慰道:“昊儿,走吧,从此海阔天空……我一个打理伙房的修士,大道理也是懵懂,却不妨送你一句俗话……不畏风云遮望眼,胸有天地泯尘埃。挥剑斩尽百千恨,铁血难断一寸柔……”

    师父留下了两句话,含笑长逝。

    风昊埋葬了师父,跪在坟前久久不起。直至三日过后,他擦干了泪痕,攥着双拳,低沉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不敢以私怨泯灭良知。从此仗剑四方,必当扫尽天下阴霾。愿行德所致,天门为开,青云扶日,是谓苍起。弟子以此为誓,道号苍起——”

    无咎默默看着那疲惫的身影孤独远去。

    苍起?

    那叫作风昊的少年郎,原来便是苍起的前身?

    而一寸峡的由来,竟然如此的曲折。前后不同的两句话,更是寓意深远……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是谓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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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咎继续沿着脚下的路,在幻境之中行走。

    而那个已改名为苍起的少年,也已成长为一个挺拔、壮实的年轻人,并循着他脚下的路,孤身前行。

    红尘多磨,恩怨情仇;仙途坎坷,剑光血雨;大漠黄沙,斜阳孤远;险峰之巅,冷月风寒;风雨潇潇,形只影单;冰雪漫天,天涯阻断;荒山洞穴,寂寞成眠。

    苍起踏遍红尘,历经磨难,闯荡仙门,九死一生。他遭到算计而坠入陷阱,随即大杀四方,舔舐伤口之后,再又万里追凶。仇人为之胆寒,各方高手为之动容。而他的修为也在杀戮之中不断提升,并从残破不全的《星辰诀》中独辟蹊径,创出绝无仅有的《九星诀》。

    随着幻境之中云雾飘过,但见明月山崖人影独坐。

    在腥风血雨的涤荡下,在生生死死的磨砺中,那个当年的少年郎早已不见,如今的苍起,成为了一个面带风霜、神色内敛、眼光深邃的中年人,而他的锐气还在,他的远大志向从未更改。

    清寒的月光下,凛冽的山风中,他手扶三绺青髯,冲着手中的两枚玉简颔首微笑:“本人穷极三百年光阴,修至地仙的圆满,放眼神洲九国,堪称第一人也!如今本人又自创了《九星诀》与《九星剑诀》,修至飞仙境界指日可待……”

    云雾之中,一道阴森森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踏空而立。他冲着山崖上的苍起注视良久,出声道:“以你眼下的修为,足以纵横神洲九国。老夫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苍起不为所动,傲然道:“我不仅要修至飞仙的境界,还要抵达天仙的巅峰。我要走出神洲,放眼天下。试问,谁敢拦我不成!”

    老者冷笑:“呵呵,不知天高地厚!修至飞仙,必然降下九重天劫。且不说天劫之下,必将损及神洲结界,便是你的血肉之躯,又岂能挡得住万钧雷霆,届时必将灰飞烟灭,神魂俱销……”

    “倘若打破结界,纵然焚身成灰也在所不惜!”

    “哼,你存心找死——”

    老者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苍起昂首挺立于山崖之上,慨然自语:只须铸成九星神剑,天劫又奈我何……

    无咎行走在幻境之中,目睹着种种的匪夷所思,震惊与恍然之余,又暗暗疑惑不解。

    相对而言,苍起是个神秘而又陌生的人物。

    他是一位传说中的仙道至尊,却又让人讳莫如深。即使祁散人提起那位前辈,也是躲躲闪闪而语焉不详。而他的一切,至今依然与神洲息息相关。尤其他的九星神剑,成就了自己的修为。奈何始终懵懂,并不知晓诸多的传奇。所幸今日踏入剑冢,意外获悉神剑的来历!

    原来《九星诀》之外,还有《九星剑诀》。只可惜《九星诀》已然残缺,所谓的剑诀更是无从知晓。所谓的天劫,此前略有所知。修至飞仙境界,将会遇到九重天雷。至于天劫又是如何的可怕,眼下还无从想象!

    而那位老者又是谁,为何要阻止苍起?是为了神洲的结界,还是另有缘由……

    无咎脚下的路,继续延伸。而那位苍起,也奔着自己的方向疾驰不停。

    云雾飘来荡去,再次呈现出似曾相识的情景……

    那是古云山外的一个山坡,一座低矮的土丘静静躺在野草丛中。

    苍起从半空之中踏剑而下,默默站在土丘前,旋即双膝跪下拜了几拜,接着含泪笑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他舍弃修为,徒手拔去野草,待土丘的四周变得清清爽爽,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分。便如当年颠沛流离的情形,他躺在坟丘前,擦着泪痕,带着笑声,叙说着三百年来的风风雨雨。哪怕是遇到心仪的女子,牵扯不断的情缘,他也拿来与师父分享,以及修为有成,境界感悟,皆加以详述,便如同漂泊在外的游子,一朝归来,倾诉成海,情浓不解……

    古云山的修士们,早已熟知苍起的大名,相继前来拜见,并恳求他放下当年的旧怨并执掌仙门。

    苍起对于执掌仙门没有兴趣,他只想回到古云山铸剑。他要从他跌倒的地方,真正站起来,屹立于神洲仙道之巅,再去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

    春去秋来,十年功成。

    云雾山巅,苍起临崖而立。他的身边盘旋着七道剑光,分别为黑、黄、白、赤、青、紫、金。光芒闪烁,恰似斗转星移……

    “那是神剑,终于见到了七把神剑的真容!”

    无咎看着那朦胧的人影与剑光,明知虚幻,还是心跳不已,暗暗连呼侥幸。倘若别人见到如此情形,只当虚幻,而他则是神剑在体,个中体会难以言喻。不知不觉,他整个人的心神已与幻境融为一体。

    只见苍起睥睨四方,慨然有声:“我以三百年的修为与一生的精血命魂,铸剑七星。其中有喜有怒、有悲有恐、有思有惊,还有未了的愁怨。凭此七剑,足以傲视神洲。只可惜,余下的两剑,还须烈火雷霆方能铸就,且非如此而不得修至飞仙的境界。而天劫凶险,祸福难料。所幸偶得经文一篇,或能解厄渡劫……”

    他大袖一挥,七道剑光消失不见,随即手上多了一张兽皮,轻声念道:“天有刑,地有德,而上非天刑,下非地德……”

    《天刑符经》。

    苍起手中的兽皮,正是那篇经文。

    无咎凝神观望,亟待获悉经文的用处,谁料云雾翻涌,苍起的人影渐渐模糊不清。而便在他失落之际,再有场景缓缓浮现。

    一群修士将苍起围在当间,似乎在劝说着什么。还有人跪地哭诉,痛心疾首的模样。

    苍起的脸色有些凝重,冲着众人摆了摆手,转而踏剑腾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而他离开古云山不多久,便遇到了几位修士的阻拦。

    须臾,众人来到了一片山谷之中。

    几位修士又是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好像是要苍起放弃决断,并从此忍气吞声,而他却是拒绝不从。孰料此前的那个老者再次出现,随其大袖挥动,山谷四周顿时涌来数百道御剑的身影,并在为首修士的带领下齐齐出手,势必要将他置于死地。

    苍起惊愕过后,昂首大笑。他笑得无奈,笑得悲凉。他以为秉持信念,修道成仙,便可以走遍天下,惠济苍生,而到头来,竟无立足之地,还要遭致同道的围攻。既然如此,何妨杀戮一场,让热血湮没丑恶,让尸骸埋葬卑鄙,让亡魂充斥天地,让七剑横扫阴霾!

    剑光呼啸,血雨飘洒,鬼哭狼嚎,腥风阵阵。

    三百年的梦想坍塌,尽化作暴怒与疯狂的杀戮。漫天的血光,挡住了夕阳,洒落的尸骸,堆满了山谷。

    而苍起杀性不减,一个又一个修士倒在他的神剑之下。四面八方的修士,没人是他一合之敌。数百之众,转眼之间伤亡大半。围攻之势,顿然瓦解。天上地下,剑光人影乱窜。他只管随后追杀,冷酷无情地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一位修士惊慌逃窜,为时已晚。而又一位修士却挺身扑来,呲目欲裂狂吼:“取我性命,饶我师父——”剑光凌厉,杀气如潮。师徒俩栽落山谷,双双殒命。

    而苍起突然愣在半空,慢慢从疯狂之中醒来。他看着山谷中那师徒俩的遗骸,面皮抽搐,心头隐痛,禁不住悔意顿生而低沉叹息。片刻之后,他不再肆意追杀,而是直奔山谷的尽头而去,含恨喝道:“先是威逼利诱,使得天下与我为敌,再假我之手,灭杀神洲修士。老儿,你才是罪魁祸首——”

    山谷尽头的半空之中,默默伫立着一位老者的身影:“有老夫监管神洲一日,你便休想成为飞仙的高手。老夫要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四时有序,天道自然,从来无须谁人摆布,更不要谁人多管闲事!”

    苍起放声冷笑,双袖挥舞。七道剑光齐出,脚下顿作点点星芒。他去势不停,激昂又道:“诸位神洲的道友,屈服于淫威久矣,你我莫再相互厮杀,理当自强而逆流奋起!”

    四周的修士停下身形,各自抬头张望。

    只见苍起人在半空,掀起漫天的星芒,继而双手掐诀,带着雄浑无畏的杀机断然喝道:“老儿,给我滚出神洲——”

    他终于显示出他地仙高手的巅峰修为,他要只身挑战无上的权威!

    数百丈外,老者兀自悬空而立,很是神色不屑,而两眼中却又寒光闪现,随即祭出法诀,霎时天地变色……

    无咎止住了脚步,瞪大双眼。他虽然早已知晓,或是猜测到了一切,却还是提心吊胆,关切着苍起最终的命运。

    谁料又是一阵云雾翻腾,电闪雷鸣,什么也看不清。而不消片刻,那血肉狼藉的山谷终于浮现出来,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半空之中缓缓坠落,竟是遍体鳞伤的苍起,已然奄奄一息而无力支撑。

    此前的老者趁势逼近,厉声叱道:“诸位谨记,这便是忤逆叛乱的下场……”他抬手举起一道剑芒,便要将苍起斩杀而以儆效尤。

    山谷的四周,从混战中幸存的修士们犹在惶惶无措。那个残暴滥杀的苍起便要神魂俱销,却没人为此感到庆幸,反倒心生哀伤,并陷入到一种无奈的绝望之中。

    便于此时,如同枯叶坠落的苍起忽而凌空蹿起,随风挥洒着热血,带着最后的疯狂,直奔对手扑去,并声震千里:“自古神洲不可侮,甘将碧血染苍穹,哈哈……”

    他的笑声犹在回响,而整个人却突然炸开,霎时血光迸溅而狂飙呼啸,浑如天翻地覆浩劫降临……

    “不——”

    无咎失声惊呼,禁不住伸手往前。

    他为铁血杀戮而唏嘘不已,为壮志豪情而血脉贲张,为不屈不挠而激奋莫名,为那种视死如归的悲壮而心痛万分。他已分不清虚实,忘却了自我的存在。这一刻,他好像对于苍起的命运感同身受。而他才将迈出几步,幻境忽然消失。

    依稀仿佛,七道星虹滑落天际……

    无咎尚自魂不守舍,一道窄窄的峡谷出现在身后。他转过身来,只见太实、岳琼等七人正在不远处等待。他回头一瞥,自言自语:“不畏风云遮望眼,胸有天地泯尘埃;挥剑斩尽百千恨,铁血难断一寸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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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修仙不为仙,只为春色花满园:来日九星冲牛斗,且看天刑开纪元。光明阁vip群:423807160 光明阁聊天群:209710200光明阁贴吧群:240833831天刑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刑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刑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