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开诚
三个人同时沉默,窗外的蝉不遗余力地叫着,夏日的风在书房小楼的厅堂里打了个转。
江承紫早就想开诚布公地跟长孙无忌谈一谈,就在昨晚,她还在想这个事。因此,今日长孙无忌自己送上门来,她便毫不客气,将想说的都说了。
而且,她分析过如何跟长孙无忌谈话。她认为长孙无忌本身心思甚微,谋略过人。如果跟他拼阴谋阳谋,赢的几率不大,即便赢了,自己也是劳心劳力。因此,她反其道而行,将节奏带乱了,直接了当把一切呈现在他面前。一个长于阴谋的人忽然接触到对手瞒也不瞒直接了当呈现出的意图做法,必定会有所乱,有所反应。
她就是要看看长孙无忌的反应,径直问他个为什么。
她这番算是将心里的话都说了,长孙无忌却是一脸幽深地站在一旁。江承紫暗想:果真是个老狐狸,这样的问话下,也没露出什么旁的情绪来。
至于长孙无忌,他从前所有的打算与心思都被这女娃瞒也不瞒地说出来了。但因先前见识了这女娃说话的直接,这会儿就没什么脸上挂不住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这女娃不这么说,才会让人奇怪。
因此,他听到这女娃这么说,竟然有些受虐般莫名觉得放下了心里一个沉重的包袱。
“阿芝,我也是你的舅舅。”他瞧着一脸严肃认真,还略略蹙眉的女娃,轻声叹息。他这言下之意是:我如今是想当你们的舅舅。
“我也叫你舅舅了。”江承紫瞧着他缓缓地说。这言下之意:我也当你是舅舅,也不想与你为敌。
“阿芝,你既是直说,我亦不否认,从前我确实那般看你们,瞧着你们,处处提防你们。甚至想着要彻底将恪儿去除,以绝那些旧时名门的歪心思。”长孙无忌很坦率地承认。
江承紫听到长孙无忌承认想除去李恪,倒是很意外。她原本以为这种事,长孙无忌即便不会否认,也决不计会这样畅快地承认。
这老头在为什么做铺垫吗?
江承紫疑惑,却听见长孙无忌继续说:“不过,阿芝,我更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是今日的光景,我对当时的决定亦不后悔。”
“舅舅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说话的人是施施然走上楼梯的李恪。
长孙无忌只扫了他一眼,便说:“我那时想要除掉你,并非是为了我长孙一族,也并非只为了承乾的皇位。因此,我并不觉得后悔。”
“咦?舅舅那时要除掉我,还有别的理由?”李恪笑着问。
长孙无忌则是一脸严肃地问:“前朝覆灭的事,不知蜀王知晓多少?”
江承紫听他提到前朝,立马警觉地回答:“略知一二。”
长孙无忌也不追究是那一二,只说了前朝世家之害,导致隋末天下大乱,所谓的群雄并起,不过是各大世家想要重新瓜分天下。那每一支的起义军其领袖都是世家大族。
“你们俩没经历过那乱世。真是饿殍遍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田园荒芜。我与陛下看着满目疮痍,只觉得触目惊心,当即决定也要打出一片天下,为天下百姓谋个太平。恪儿,阿芝,我也曾年少过。”长孙无忌叹息道。
两人不语,长孙无忌便继续说:“尔后,太上皇执掌天下,建立大唐。我跟随陛下东征西讨,将贼寇扫得差不多了,可又面临隐太子的各种谋害。那时,真是步步为营,处处小心。怕说错一个字,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待玄武门之后,陛下执掌大唐,又有了颉利的掠夺,旧名门虎视眈眈。那些人时时处处想着要将恪儿你推上太子之位,对吧?”
李恪点点头,说:“他们是派了不少人来接触我,甚至还有联姻许诺我的。可我是如何做的,难道舅舅的人没报告给你么?”
面对李恪这句话,长孙无忌有些尴尬。他是在蜀王府安插不少眼线。
“报告了。”他硬着头皮回答。
“可舅舅不信啊。”李恪也是无奈,他也不想树敌。
“见过隐太子和李元吉对陛下下毒手,怕极了这太子之争。因为太子之争势必会影响大唐气运。阿芝,恪儿,陛下与我们这一帮人经过了许多的苦难,牺牲了许多将士的性命,才换来了今日的和平。”长孙无忌继续说。
“因此,你想绝了后患,就想着除掉我?”李恪云淡风轻地问。
长孙无忌点点头,叹息一声,说:“也是我太自以为是。”
“舅舅做得没错,若换成我,恐怕也会这般做。因为从江山的稳固上来考虑,我的地位、血统、存在就是个不安定因素。因此,这也是我从来不记恨舅舅所为的原因。你看,这一次,我借口清除放在我蜀王府的眼线,唯独舅舅安放的那两个,我动都没动过。”李恪特别坦然地说。
长孙无忌听闻,瞬间觉得汗颜,非常尴尬地说:“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理解,理解。”李恪笑嘻嘻地说。
长孙无忌伸手莫抹抹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着说:“我一会儿就领回去。”
“行。”李恪很爽快地点头。
江承紫只觉得这两人对话,不像是在领间者回去,倒像是在说领回自家走失的熊孩子似的。正在这时,王伯带了厨房里的人来送膳食。小厮丫鬟每个人托着一份儿菜,鱼贯而入。
不一会儿,就在这小楼的厅里摆好了三小案几的午膳。
李恪则是亲自站起身,为长孙无忌斟酒。
“这酒,好酒,闻着就香。”长孙无忌很是高兴。
“这是桂花酿,阿芝亲自挑的桂花,只是这酒是我自己做的。是还在太原的时候做的,有好些年头。”李恪也为自己斟了一杯,然后让江承紫喝果汁。
江承紫本来也不好酒,早就端着一杯林檎汁喝起来了。
“舅舅,今日你能来我这里,我和阿芝,甚为高兴。”李恪端着酒杯站起来,很认真地说。
长孙无忌一顿,也说:“今日,能与你们这样说话,我亦非常高兴。”
“来,我敬舅舅一杯。”李恪抬起酒杯,江承紫也端着果汁杯。
长孙无忌点点头,仰头喝下了桂花酒。酒入喉头,异常甜蜜舒坦,唇齿间带着桂花的甜香。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来这蜀王府,真是不虚此行。
第七百一十二章 求亲
初夏午后,鸣蝉在树上叫得人昏昏欲睡。
长孙无忌吃了午饭,也没说别的话,只起身告辞。李恪与江承紫送他从侧门离开,顺带将他安插在王府的两个眼线一并送给他带回去。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恪说:“你还真贴心啊,早让他们收拾好包袱了。”
两眼线耷拉着脑袋,任务没完成好,潜伏在蜀王府什么时候被人家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不是等同于废物么?现在还让主人领回去,这怕是死路一条了。
两眼线非常忐忑,然后就看见管家王伯拿了两人的卖身契送来,又多发了一个月月钱。
两人非常惊恐,王伯一脸严肃,说:“你们在王府做事兢兢业业,很尽职尽责,也没对王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今,国舅与蜀王握手言和,从今是亲甥舅,你们还是回去吧。”
“那,那既然握手言和,小的留在王府继续效力也是好的。”有个眼线冒死说。
“别得寸进尺,清醒点,少年。”王伯拍拍那小厮。
两位眼线皆没敢说话,长孙无忌挥挥手,无奈地说:“走吧。”两位眼线跟在长孙无忌后面,小心翼翼地在后巷里走着。
其时,日头正盛。李恪见长孙无忌走出一段路,便对王伯说:“国舅没带随从,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脱不了干系。让小九和车虎去护送护送。”
王伯领命离开。李恪则是伸了个懒腰,说:“终于走了,咱们能好好说话了,走,回去喝茶聊天。”
他说着就很自然地拉着江承紫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而她的手细小。江承紫内心暖暖的,跟着他小跑起来。
两人再度回到湖心小楼上,江承紫就负责烧水泡茶,李恪则斜靠在窗边看她泡茶,眸光温柔,神情宠溺。
“阿念,你怎么看长孙无忌今日举动?”江承紫一边洗茶杯,一边尽量无视他灼热的眼神,镇定谈话。
“应该是这次***事件,长孙一房的表现让他很是灰心,从而产生了别的想法。你看他今日的表现,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水准,你轻易就能将他带乱。”李恪很认真地分析。
“嗯,因此他来我们这里应该是一时心血来潮,他自己的心绪很乱,因此,今日所言,我认为咱们皆不能作数。不能盲目乐观。”江承紫说着,递上一杯茶。
她暗自觉得认真分析问题的男人帅多了。方才那种宠溺眼神看着自己,虽然自己很是高兴,但真的不太自在。
李恪接过茶,点头赞同,喝了一口茶,才有说:“不过,即便是他心绪不宁,但来了我们这里,想与我们接触,这对我们来说,似乎是好事。”
“是好事,但要看他定下心来之后的打算,今日的种种全然不能作数。你别忘了他是猛虎,就算平时是一只温顺的猫,本质内里不会变。”江承紫提醒。
“我会记住。”李恪笑着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双手环抱,瞧着江承紫问:“那么,你说说,你这么急着找我又是什么事呢?难道真的是——”他说着凑了过来,在江承紫耳边问,“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去你的。”江承紫受不了他这样暧昧的神情靠这样近,一下子退了好几步,说,“我是想着这一次,你跟张嘉、李承乾联手都没能伤到长孙无忌的本质,反而帮他把那两房不听话的处理了。那长孙冲明明下水了,可就是抓不到证据。我左思右想,觉得这长孙无忌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跟更可怖。因此,就想着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还以为你想我,迫不及待——”李恪一脸失望地说。
江承紫扫了他一眼,便说:“你美得很呢。”
“嘿嘿。”他傻乎乎地笑,觉得日子还是很美好,自家媳妇终于是醒来了。
江承紫喝着茶,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你瞧什么瞧呢,像个傻子似的。”
“在你面前懒得动脑筋呢。”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低声说,“阿紫,要不,等你长姐出嫁入了东宫,咱们就让李淳风帮着看个吉日?”
“我还小。”江承紫连忙说。
“我不会碰你的。先前,母亲与王先生都与我说过,你身子没长开,对你不好。”李恪小声说。
江承紫一听,立马就知晓他说的意思,顿时脸就红了,白他一眼,道:“不信你。”
“阿紫,伤害你的事,我不会做的。你嫁进来,咱们不住一起。”他低声说。
“不嫁进来,杨府到这里也没多远呀。”江承紫说。
“不一样,我想我早上醒来就能看到你;晚上,跟你聊天聊到你困,我抱你去睡。杨府离这里还是太远,我总那么跑,也不是太好。而且,我认为你嫁过来,我们就更能好好规划我的日子。”李恪声音舒缓温柔,像是好听钢琴声。
江承紫随着他的诉说,竟很向往两人的生活。
“我想过我们俩的日子,我会好好珍惜你的,今年就嫁给我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说,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
“这——”江承紫一颗心跳得咚咚咚的,她想一口答应,但这种事被提前,还得要问过父母。于是,她又说:“问过父母再说吧?”
“好吧。”李恪有些失望。
江承紫瞧着他,便又说:“今年似乎不行,长姐要嫁去东宫,虽是侧妃,但陛下也下旨了以嫁娶之礼,只不过不能着大红色,不能戴太子妃发冠而已。这对于杨氏六房来说,依旧是嫁女儿。再说,我母亲预产期在年底,届时,会有满月宴。”
“好吧。”李恪嘟着一张嘴,叹息一声,说,“那我另外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江承紫不解地问。
李恪神秘地说是秘密,尔后转了话题,向她解释了念卿的事。他之所以没下狠手,想念卿过自己的生活,主要是因为念卿真的也没做错什么,而且前世里,念卿是在她身边,且讲述了她的事给他听的人。
第七百一十三章 吃醋
“我明白,我没怪你啊。再说,我当时也没让你下狠手,我是想着为她找个靠实的人家,让她嫁过去做当家主母,结婚生子,一世富贵。”江承紫说。
李恪笑起来,说:“阿紫,我也是这个意思。为念卿寻一门门第不低,家底殷实的人家。你需要与她谈谈吗?”
江承紫摇摇头,说:“我跟她感觉不对,大约是上辈子就把缘分用尽了,你安排就是。”
“你不生气就好。我先前想着给她那么多钱,足以自立门户,买良田过好日子了,谁晓得她自顾自地跑去监视武士彟一家了。”李恪说。
“监视武士彟是我让去的。你让她离开江府自立门户,她大约也是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便又自动去监视武士彟了。这事就不要再提。”江承紫不想再提念卿。毕竟在念卿这件事上,是她做得不地道,是她太小气了。
念卿只是倾慕于救命恩人,而她小肚鸡肠,又怕将来念卿的小心思酿成大祸,最终可能会害了自己的性命,也会害了念卿的性命。而她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将念卿调出江府,远离李恪。
如今,在处理念卿的事情上,她便觉得自己不能再多言了。
“嗯,这事不提。”李恪知晓她的心思,便什么都依她。
两人沉默片刻,江承紫将李淳风师徒来到独孤府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番,两人分析了一番,联系元宝与莫小宋先前对武元华的举动,认为袁天罡此时来长安并非是为了他的弟弟,因我早在这件事之前,袁天罡就从临邛县火井出发。
“这么说,他进京的目的实际上针对的是张嘉弄出的预言石的?”江承紫不觉一惊。
“是。”李恪点头说,“张嘉献出那块预言石的第三天,父亲找过我和承乾,给我们看了这块石头,并且教育我们对于习武的女子,或者武姓女子要格外留心。”
江承紫蹙了眉,问:“那陛下什么意思?”
“当时是说会让李淳风看天相,让人彻查。但该如何做,让我们不要操心,只需平素里约束自己,多多留心即可。”李恪回答。
“张嘉也是鲁莽,他这么做,固然是想把可能影响我们命运结局的关键人物都扼杀在摇篮里。可他这样太铤而走险,这块石头是预言石,也可能是定他罪的证据。”江承紫忧心忡忡。
对于张嘉借李世民之手击杀小武则天这件事,江承紫一直没有觉得残忍。虽然一开始听见张嘉干这事的时候,她也在心里略略白莲花地想:其实武则天还是个婴孩,如果弄过来好好教育一番,估计也不会当什么女皇了。但世事无常,除掉她,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因此,江承紫对于张嘉所干的这件事,不是怨念残忍,反而是十分担心张嘉玩得太大。毕竟,他所借的刀是李世民。
江承紫与李世民见过几次,唯一的感觉就是:真的不能小觑他。
一个精于谋略的帝王,如今再加上袁天罡与李淳风两大神棍,张嘉所做的事会不会被看出门道来呢?此时,
江承紫万分担心。
李恪看她一脸担心,心里不爽,哼哼地说:“即便被发现了,也是他活该,谁让他自以为是,擅自行动。”
江承紫看着一脸怒气的他,蹙眉道:“你不要这样说,其实他也大可不必这么做的。毕竟,武氏的气运直接影响的是你。”
“你要说他这样做是为了改我的命运吗?”李恪看江承紫似乎在维护张嘉,心里更来气,语气也不觉大声了。
“我没这么说。”江承紫看他忽然就发火了,正在思索他发火的原因。
“你刚才那句言下之意就是这意思。”李恪冷冷地说。
江承紫不想跟他争辩,径直问:“你生什么气?发什么火?就是这意思又怎么了?”
“谁稀罕他做了?我自己不会么?要他管闲事?”李恪越发生气。他自己也不知为啥,从前,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张嘉成为他的情敌。因为阿紫很明显本能讨厌他,而且他上辈子又亲手杀了阿紫。
可张嘉却一直在保护她和他。渐渐的,他发现,阿紫并不像从前那么讨厌张嘉了。虽然好几次不得已的独处,阿紫都很注重分寸。莫名中,他有着隐隐的担忧。
所以,他向阿紫求亲,希望能早日娶她过门。一是因为实在太想跟她住在一起;二就是不想等太久,怕有变故。
此番,两人说到张嘉的事,江承紫居然那样担心张嘉。李恪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冲,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听。问题是他越发想纠正,阿紫的回话让他没法纠正。两人你来我往,火药味却是浓了。
他现在特别生气,不是生阿紫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站在窗边瞧着端坐在茶几前的阿紫,内心非常懊悔:自己怎么能对阿紫发脾气呢?她一直都在守护自己啊!
他兀自懊悔,却听见阿紫说:“我不知你为何突然生气。我们与张嘉就算前世里,有什么纠葛,那已经是前世了。如今,我们三人,跟在异乡的同乡差不多。在这大唐,在这长安之地,都在努力谋划,积极找寻出路,改变过去的悲剧命运,过美好的生活。难道不该互相扶持么?何况,自从在晋原县说开了一切后,他一直在帮我们。”
阿紫的话一字一句都戳在他心上,而且他听到她说“我们”,内心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有些懊悔地喊:“阿紫,对不起。”
江承紫看着他,神情丝毫没有轻松,而是继续说:“我这次醒来,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李恪问,内心莫名慌乱。
“我前世的记忆复苏了。”江承紫缓缓地说。
李恪顿时愣住,内心突然又不安起来。前世里,自己对她可有诸多冷遇,虽然那些是他认为为她好。
“阿紫,过去的就过去了。”他连忙说。
江承紫没理会他,一心想要化解他对张嘉浓浓的敌意,便说:“我与张嘉之间,除了他不得已捅我的那一刀之外,他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他一直对我很好,做的每件事都是为我好,一直都是我敬重的兄长。”“我知晓。”李恪连忙说,“阿紫,方才是我错了,我不该发脾气,小肚鸡肠。”
第七百一十四章 谁?
江承紫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如今,我们三个命运纠结,他做这事为我也为你,更为他自己。从这点上来说,我们也算是获利方。现在袁天罡来到了京城,你父亲必定会让他过问此事。袁天罡不是个普通道人,我们也不知他水深浅。我就担心张嘉会有麻烦。若蜀王觉得我所为有什么不妥,或者行为有什么不检点,那我们还真不是一路人。”
她神情严肃,所言一字一句都很认真。李恪慌了,连忙说:“我没觉得你行为不妥,或者不检点。我,我单纯就是小肚鸡肠,不喜欢你关心别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觊觎过你。”
“你不用向我道歉,我此时也是将我的立场和规矩讲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希望你明了。另外,以后遇见什么事,请你说出来,不要自顾自地发脾气。”江承紫的语气依旧缓缓的,神情很严肃。
李恪看得心里发慌,只觉得像是要失去媳妇似的,连忙说:“阿紫,求求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江承紫轻轻摇头。
“那你笑一个。”李恪提出要求。
江承紫摇摇头,说:“不想笑。”
李恪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阿紫嫌弃我了。”
“没嫌弃呢,只是在想张嘉这件事怎么化解这危机。”江承紫径直说。
“不用操心。”李恪立马笃定地说,“袁天罡不会害张嘉的。”
“你怎么知道?”江承紫诧异地问。
“袁天罡与河东张氏渊源颇深,河东张氏老夫人曾救过袁天罡的母亲,张嘉的老妈还姓袁,是袁天罡的庶出堂侄女呢。”李恪缓缓地说。
“真的?”江承紫很怀疑这说法的可行性。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张嘉去。”李恪说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哼哼地说,“你以为我你们冷血狭隘啊?早在张嘉干了这件事的当天,我就已担心过这件事了。当时,我亲自去问了张嘉。那家伙就这么跟我说的。”
“好吧,那我就不担心这事了。”江承紫讪讪地说,然后又斜睨了李恪一眼,说,“你以后不许发脾气啊,不然我就把订婚周期无限延长。”
“好好好,小祖宗,我什么都依你,只求你赶快嫁过来。”李恪作求她状。
江承紫斜睨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等着。”
“不行,我明天得去找李道长和袁道长。”李恪说。
江承紫没听明白,疑惑不解地问:“你找他们两人做啥?不是说他们跟张氏渊源颇深,我们不需要担心张嘉么?”
“秘密。”李恪很得意地说。
“啥秘密,快说,快说。”江承紫连忙催促。王伯却来报告,说陛下身边的方舍人来了,请蜀王前去议事。
“可说了什么事?”李恪问。
王伯摇头,说:“朝服已准备妥帖,就在楼下,还请殿下换上。”
“好吧。”李恪回过头来,很不舍地说,“阿紫,你先回去,等我回来陪你吃晚饭。”
“别逗了。这会儿都快黄昏了,你进宫还能出来吃晚饭?反正我是不准备你的饭菜。”江承紫说。
“你真残忍,哪有这样做夫人的?”李恪作受伤状。
“留饭也可以,除非你告诉我你要去找袁天罡和李淳风干嘛?”江承紫直觉这家伙似乎在运作什么事,而且这事跟她有关。于是,她心心念念要把他的意图扒拉出来。
“秘密,嘿嘿,我知道你会准备我的饭的。”李恪笑嘻嘻地说,然后说,“好了,我去换衣服。”
他说着,就一溜烟下楼,白色的袍子飘起来,大袖翻飞,像是一只白鹭翩然飞下了楼。江承紫将物品胡乱收拾一下,也是蹦跶下了楼。
小楼的底楼,王伯正在在厅内。他看见江承紫下来,便躬身向她行礼,指了指旁边一间小屋,说:“殿下在里面换衣裳。”
江承紫“哦”一声,就听见李恪在屋里说:“阿紫,我去宫里,你若想在王府,就在王府转悠。有什么吩咐,就让王伯去。”
“不要,我要回去,我在这里干嘛?”江承紫一口回绝,她先前出门的时候就打算回杨府去了。因为虽然李恪对杨府的人说,她去找寻一种农作物了,和姚子秋一起出发的,但杨府的人肯定一直担心着。前几天,锦云回去了一趟,带了阿碧冬梅过来伺候,对杨王氏说的是她研究个物件,要住两天才回来。
“你在这里提前熟悉一下王府呀。”李恪说。
江承紫一愣,说:“格局又没有变。”
她的记忆逐渐复苏,在那一次穿越里,她机关算尽,想要帮自己的夫君问鼎天下。将那些阻挡他的人一个一个地斗到在地,她用了一切能用的甚至不惜下三滥手段。那时,她就住在这座王府里,在东边一处大院子里,在那里运筹帷幄,想着让他问鼎天下,摆脱所有的掣肘,将横亘在他们之间全部打破,然后过属于他们的平和生活。
她看着从前的记忆,像是看着另一个自己,而且是傻乎乎的自己。
“也是。”隔了半晌,换衣间里的李恪才闷闷不乐地回了这么一句。
江承紫想着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她也就一并出门去了。于是,她就站在换衣间门外,也没说。李恪没听见她回应,便说:“阿紫,格局没变,但内里我做了改动,花木什么的都依照你的喜好来的。”
江承紫“嗯”了一声,说很好看,很有品位。
他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我一会儿就回杨府去了。我是杨氏九姑娘,若是一直住在独孤府上会让人说闲话的。”江承紫继续跟李恪说。
“是该回去了。你大兄见着我一次问一次,而且神情明显不信任我的说辞,我都快招架不住了。估计你大兄以为我把你暗害了呢。今日早朝,他看着我的时的眼神满是愤怒。”李恪笑着走了出来,一袭玄色圆领窄袖的里衬外衫,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跟方才的慵懒形象截然不同。
“那我就回去了。”江承紫向他告辞。
李恪也急匆匆地往宫里赶,走到门口还不忘叮嘱江承紫要给他留饭。江承紫笑了笑没理会,径直带着锦云、阿碧和冬梅离开了王府。
初夏的日头在午后格外毒辣,江承紫戴上帷帽,翻身上马,径直回了杨府。谁晓得刚到杨氏门口,就听见麻杆在赶人,说:“去去去,杨氏六房不欢迎你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人。”
第七百一十五章 许久不见
“姑娘,我去瞧瞧。”锦云说。
江承紫摇摇头,说:“就在这里瞧瞧,谁人能让平常麻利圆滑的麻杆这么愤怒呢?”
“好。”锦云应了声,便翻身下马,牵着马儿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就看见杨府的侧门开了,麻杆在往外赶人,那人大约是抵挡不过麻杆,从侧门退了出来。一并退出来的是个灰布衣衫的小厮。
“那人似乎是杨小郎君。”冬梅说。
“就是他,难怪麻杆这么愤恨。”阿碧说。
江承紫很是疑惑,就问:“杨小郎君做了什么,让麻杆这样愤恨?”
“呀,姑娘,我们忘记向你汇报这事了。”冬梅吐了吐舌头,“我们光顾着见着姑娘高兴,却漏掉了这一条。”
“姑娘,实在是长安这个月发生的事太多,我们当时也忘记说这种小事了。”阿碧不好意思地解释。
“嗯,因此,到底是什么事呢?锦云,你知道吗?”她转而瞧着锦云问。
锦云摇摇头,说:“这一个月,我就守在姑娘的门外,不曾出来过,对于外界的事,也一概没理会。”
“姑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一次萧氏做的事大逆不道,被彻查时,也波及到了大房那两位。其实还不是他们来到长安后,心思太活络了,你那大嫂跟她娘家萧氏来往得太密切了。”阿碧说。
“咦?她被波及到了什么?难道是墓黎的事?”江承紫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件事能将萧玲玲波及。
“水磨亭那个老头是萧氏的,当年还害了神医沈千愁一家。那萧家老头叫萧云起,已被就地正法。而之后,又陆陆续续搜出各重臣家里都有墓黎这种下毒的方式。咱们府邸里被放墓黎的事也被查到了,帝王盛怒,这大房少奶奶就被抓到牢里去了。”阿碧继续说。
“看小郎君那样,估摸着是来求情的。麻杆对于他们送萃毒礼物的事本来就很愤恨,以前是姑娘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麻杆就忍着呗。这次,皇上下了圣旨,大房少奶奶被抓了,麻杆自然不需要对大房那边好脸色了。”冬梅补充道。
“哦,原是如此。”江承紫淡淡地回应一句,不由得看向大门口,好一阵子没见杨宏了,仿若比以前胖了些,身子骨也硬朗了些,貌似还长高了不少。现在,这位身着白衣裳的少年就站在杨氏六房门口,他的小厮还在跟麻杆理论:“我家夫人也是被奸人所害。如今,这朝廷没下判决,你一个门房,你起什么劲儿。”
“我不是门房,不是门房,跟你说清楚了,我是六房管事。”麻杆很是暴怒地说。
“你狗眼看人低,有本事你去通知你家主人,看看他们见不见我们家小郎君。”那小厮也大声说。
“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小卡,关门。”麻杆冷笑道。
江承紫蹙眉,觉得这样在六房门口吵闹实在是不妥帖,正要出言阻止,便听到杨宏说:“小冬,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公子。”那小厮立马就不说话,回到了杨宏身边。
“走吧。”杨宏挥挥手,就转身要走。他们主仆二人前来,因杨氏大房在京中有宅子,而且离六房不远,他便步行而来,并没有骑马或者坐马车。
杨宏一转身就瞧见了江承紫,他脚步一顿。冬梅却是没好气地问:“看什么看?是你们对不起我家姑娘。”
“我们没有。”小厮看对方是婢女说话,觉得自家公子若是回应这婢女有**份,连忙就开口对上冬梅。
冬梅哂笑,道:“贼都这么说。”
小厮涨红了脸,阿碧却是有分寸,轻声呵斥:“冬梅,大街上,像什么样子呢?”
“是。”冬梅吐吐舌头,就当那小厮是透明的,径直将马匹拴在拴马石上,就去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小卡,快开门,是姑娘回来了。”
“啊?姑娘回来了?”门内传来一声惊喜的应答,大门一下子被大力拉开,麻杆一下子跳出来,旁边还跟着小卡。
“姑娘,你,你终于回来了。”麻杆热泪盈眶。
“瞧你这样,成何体统,回去吧。”江承紫看到杨府的宅子,顿时有一种回家的轻松。
“哎哎哎,是我鲁莽了。”麻杆一边说,一边让人来迎接九姑娘回来,还一边滔滔不绝地说杨府上下都在想她,想得最厉害的就是六夫人了。
“九姑姑。”
江承紫翻身下马时,杨宏便叫了一声。
“嗯。”江承紫站定,瞧着他。
“我,我饿了。”杨宏有些局促地说。
江承紫有些懵,觉得这杨宏真是神人,来杨府不就是求六房在他老妈的审判上作证,救他老妈么?他怎么不抓紧时间说要进去谈一谈,反正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
“小郎君,你们家离这里很近,快回去吃午饭啊。”冬梅语气也不是很好。
杨宏刚才喊住她,确实是想说跟她谈谈,可不知怎么的他一慌,就说不出口,径直就来了这么一句。现在冬梅给他怼回来,他一时就不知怎么回答。
“是啊,你家很近。”江承紫也顺着冬梅的话说。
“我,我家厨子病了。”杨宏下决心胡扯了。
“你家才一个厨子吗?”冬梅插话。
“都病了。”杨宏两眼一垂,干脆撒谎到底。
“呀,那得是传染病?不要是瘟疫啊,找个大夫看看,快,别耽误时间了,小郎君。”冬梅连忙答话,催杨宏。
杨宏顿时觉得这九姑姑这丫鬟太讨厌了,便扫了冬梅一眼,冬梅似笑非笑,很是得意地瞧着他。
“九姑姑,我想吃你府上厨子的菜,我要在这里吃晚饭。”杨宏径直提出要求。
一个晚辈提出要在长辈家吃饭,何况,在墓黎事件上,杨宏并没有参与其中,反而是提醒过她。江承紫真是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她也该跟杨宏谈谈大房的事。
于是,在冬梅正要出言反驳杨宏时,江承紫点点头,说:“行,我们姑侄俩也许久没好好说话了。阿碧,你去询问一下刘大夫,问一问小郎君的身体状况,根据身体状况确定一下菜谱,再拿到兰苑来,让小郎君选。”
阿碧领了命,麻杆一脸不高兴,还是命人将马匹牵回去,对着杨宏的小厮愤愤哼了几声,关上了大门。
第七百一十六章 把个脉
离开一个月,经历了一番离魂奇遇,江承紫再次回到了杨府。整个杨府听说九姑娘回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张妈前来汇报杨府情况时,还几度落泪,说:“九姑娘你不住在府里,就觉得空落落的。蜀王来过几次,说你和姚二公子一并上山寻找一种植物给百姓推广种植,奉的是皇命,他也没办法。我们可就盼着你回来呢。”
“就是,就是。”另几个小丫鬟也大胆地附和。
江承紫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微微笑,觉得回家的感觉似乎也很不错。
同时,她也明白李恪是怎么跟府邸里的人解释她不归家事了。整个府邸都以为她和姚子秋奉了皇命入山寻找类似马铃薯、红薯之类的植物去了。众人都认为自家姑娘去为万民造福去了。而且,自家姑娘在晋原县,也经常进山做事。后来不就是寻到了盐田,还让翻云寨都从良成为茶农了么。
因此,众人都不担心,反而一直在猜测自家姑娘和姚二公子这次又不知会弄回什么让人惊叹的物种呢。
“是呢,姑娘,你这次找到了吗?”有个小厮很关切地问。
江承紫摇摇头,说:“这次寻找的物种太稀有,我与姚二公子找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点踪迹,我正巧身子不适,就返回来了。”
“呀,九姑娘,那你现在可大好了?”张妈问。
江承紫点头,笑着说:“大好了。”
张妈松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说:“姑娘,这一个月,这府邸里的一举一动我都盯着。夫人身边那个所谓的在王氏那边的奶娘被识破了,秀姨娘和三姑娘亲自处理的。那老婆子还真是瞧不出来,竟是萧氏的人。”
“啥?萧氏的人?是假冒我母亲的奶娘吗?”江承紫很是意外,她早先觉得那婆子有些问题,却不料竟然是萧氏的人,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假冒的,就是这婆子收养了个儿子,结果养大后,发现那儿子竟然是萧氏族内的。萧氏族内就把那孩子拿回去了,这婆子也是跟着去享福。后来,说是这九姑娘总是处处对付萧氏,要将这九姑娘灭了,正巧这婆子以前跟六夫人有渊源,就被那些人利用上了。那墓黎可不就与她有关么?秀姨娘和三姑娘审讯出来后,又不敢告诉六夫人,就直接让官府带去大牢里。反正这一次,萧氏胆敢谋害陛下和朝中大臣,与之相关之人,朝廷处理就醒了。”张妈继续说。
“长姐倒是成长了不少。”江承紫说。
“三姑娘很是挂心九姑娘。”张妈说。
江承紫点点头,便让众人散了。她独留下张妈,让她去请青湮前来。青湮是王景天的爱徒,于妇科生产方面很有一套。因此,得知杨王氏怀孕,王景天就派了青湮一直跟随杨王氏,就是上次长孙皇后想要来找王景天安排青湮入宫,青湮也表示精力有限、医术浅薄,让了旁人去。
对于青湮的所为,江承紫一直很是欣赏。青湮认真学术,不为名利,为人聪明,做事老练。
张妈领了命走了,江承紫这才去了兰苑外间的客厅,杨宏坐在客座上,认真地品着丫鬟送来的一壶红茶。他看到江承紫出来,便施施然起身,喊了一声:“九姑姑。”
“你坐。我多日没回来,这家里事情繁多,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江承紫说。
杨宏略蹙眉,问:“九姑姑,是不是不想与我谈?”
“你怎么说话的?难道以为我说的话是借口?”江承紫沉了一张脸,冷声问。
“我没有。”杨宏辩解,心里却是懊悔:不该沉不住气,胡言乱语。
“你别当我是傻子。”江承紫扫了他一眼,对于萧玲玲夫妇害她这件事,她不能当作没发生过。从萧玲玲他们送来那些淬毒的物件开始,江承紫就已把他们划归在杨府六房的利益团队之外了。因此,他对杨宏也不可能有好脸色。
“我没有。””杨宏站在案几旁,低垂着头。
“既然没有,你就好好等着。如果嫌弃烦闷,可以找刘大夫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身子。”江承紫语气也缓和了些。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萧玲玲夫妇俩做的事,杨宏也是十分不赞同的。因此,父母送毒物入六房,杨宏紧跟着就来暗示有毒。
“我就在这里等九姑姑。”他语气有些固执。
江承紫看了她一眼,说:“随你吧。我一个多月没回来,我得去看看我母亲,还有我长姐,甚至秀姨娘。而且,我还要安排人去西郊询问的我父兄是否要回来吃晚饭。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
“嗯,九姑姑去忙你的。”杨宏回答。
“你若是乏了,就让丫鬟带你去客房。若是,饿了,让阿碧给你上点心,刘大夫的交代也已过来了。若是想看书,就让碧桃给你取。”江承紫交代一番。
杨宏听着脆生生的声音,心里涌起阵阵暖意,她这细致交代分明是让他在这里等待时不感到被冷落。自己方才还小肚鸡肠地想她是为了给他下马威,故意冷落刁难。
想到此处,他只觉很是脸红,很是懊悔。
江承紫倒是没多想,跟他说完,就回头让阿碧在这边伺候。她自己则是出了兰苑,先是吩咐麻杆领两名小厮带着点心去西郊格物院的修建地问问老爷与大公子今日是否回来吃饭。尔后就去了离兰苑最近的杨如玉的住处。
她刚走到门口,两个小丫鬟就看见了她,正要去禀告。她手放在唇边示意她们不要声张,还小声说:“我要给你家姑娘一个惊喜。”
两名小丫鬟也是从晋原县带过来,知晓她们姐妹关系也不错,而且整个六房,九姑娘的地位是超乎想象地高。于是,两个小丫鬟就没有去禀告。
江承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杨如玉正在厅里缝衣裳,秀红也在一旁绣花,秀红生的哥儿正在地上爬,玩个小球。杨如玉与秀红正在讨论花色。杨如玉比划了一下,就叹息说:“不知阿芝长高了没有,这尺寸要不对怎么办?”
秀红“噗嗤”一笑,说:“阿玉,你妹妹这才走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就再怎么长高,也不至于一下子长很高了。”
“红姨,她虚岁十二了,猛长个子也是这两年的事。”杨如玉说。
“阿玉,你是糊涂了呀?莫说我们现在日子好了,一件夏衣也穿不了几年。就是往后你跟阿芝的身份,却也不同,哪能穿几年呢?”秀红提醒。
杨如玉不好意思笑着说:“是啊,我这是糊涂了。”
“我瞧着这尺寸就是好的。”秀红也比划了一下。
江承紫站在门口,心里暖暖的。那小娃娃在地上玩球,便是抬头看到她,于是就对着她笑,含糊不清地叫:“姐姐。”
“这孩子!”秀红赶快去抱孩子。
江承紫便喊了一声:“秀姨,长姐。”
杨如玉吓了一跳,道:“阿芝,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着把这衣裳做好去找你呢。”
“我想念长姐,就过来看看你。”她笑得甜甜的。
“你快进来坐。”杨如玉招呼她。秀红倒是很识趣,抱起小娃娃,便说:“你们姐妹聊天,我先回去看看,小厨房里还炖着点米粥,给哥儿吃的。那些婆子未必知道火候。”
“好。”江承紫也不留她。
秀红走了,杨如玉抿着唇,很是激动地看着她,说:“阿芝,你,你能回来,我特别高兴,真的。我真的怕——”
江承紫一愣,杨如玉这哭啥呢?
“长姐,我就是去寻植物,跟姚二公子去的,我当然能回来了。”江承紫劝解。
杨如玉摇摇头,说:“阿芝,我知道你中毒昏迷的事。”
“啊?”江承紫很疑惑,不是说好的全家都以为她接圣旨寻植物去了吗?
“是太子来这边,私下里,与我,与我说的。”杨如玉说到了李承乾,不由得就娇羞起来。
“太子来过?”奖惩疑惑万分。这李恪死活不要脸天天往六房跑,这是人尽皆知的,他来这里倒不奇怪。可这李承乾怎么也来这六房,而且他跟杨如玉也说不上感情深厚吧。
“是。你被叫到宫里的第三天,太子就来了,是来宣旨。之后,他就来瞧我,说是跟我说一说出嫁的事宜。说虽然入东宫是侧妃,但除了喜服颜色不是大红外,别的规格制式都一样。后来,趁没人,他就跟我说,你为了陛下的安危自己犯了险,如今昏迷不醒,朝廷正在全力抢救。”杨如玉说到这里,便停了停,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太子让我好好管着家里,说我父兄又在忙格物院的事,让我好好照顾母亲。我心里很害怕你醒不来,但又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辛苦你了。”江承紫看着杨如玉瘦削的脸庞,就知晓这长姐这些日子定然是寝食难安的。
“也没啥辛苦。就是每次去看母亲,她总是说上了长安你就忙起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她每次说想你,我就怕自己露了馅儿。”杨如玉说。
“也是辛苦你的。”江承紫抱住杨如玉很撒娇地说,“有长姐,真好。遇见什么事,还能并肩作战。”
杨如玉一听,便是使劲摇头,说:“我太愚笨,跟不上阿芝,有时候想要帮忙,反而也无从下手。”
“长姐,不说这样的话。你做的夏装,漂亮,我要试一试。”
“好的。”杨如玉喜笑颜开,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拉着江承紫就入了卧房内。她一边为江承紫换衣服,一边你说,“前几日,锦云突然回来让冬梅、阿碧收拾你的衣裳,我便知晓你醒了。琢磨着这些日子热起来了,而且比晋原县那边热多了,正好去年得的一些好料子,我就给你做了这身衣裳。”
“真漂亮。”江承紫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倒是合身,这领子我再改一个,给你洗干净,你再穿。”杨如玉说。
江承紫将新衣服脱下来,又询问了婚期确定在何时。杨如玉一张脸就苦了,说:“长安发生这等大事,你也昏迷不醒,婚期也没定。”
杨如玉愁眉苦脸,江承紫便劝慰杨如玉莫要担心。她如今醒了,朝廷的风波也过去了,最迟立秋就能举行婚礼了。
她嘴上这样劝慰,心里却是盘算着杨如玉的婚事得要赶快落实,哪能让李世民一家这样一拖再拖。杨氏六房的长女,入东宫为侧妃就已委屈了,还能随便改婚期?
“但愿了。”杨如玉叹息一声。
江承紫默然,不知如何安慰。正在这时,碧桃过来找她,说青湮姑娘来了。江承紫便告辞,回到兰苑。青湮酷爱穿淡青色的衣衫,窄袖、宽腰带,红色绣花头巾束发,看起来像个翩翩公子,却偏生又是红色发带,那一张脸也极其妩媚。
她见到江承紫,施施然躬身行礼。
“青湮姐姐,好久不见。”江承紫笑着打招呼。
青湮瞧着她,眸光闪动,竟是湿润了眼眶,说:“见到九姑娘,真好。”
青湮是王景天的高徒,肯定知晓江承紫昏迷不醒的事。所以,江承紫并不奇怪,只是招呼她坐,然后说:“找姐姐来,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就是想知道我母亲的身子如何?她这些日子可有察觉些什么?你跟我透个底,我一会儿去看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九姑娘,你母亲身子很好,底子不错,胎也很稳,就是比较嗜睡。至于是否觉察了什么,应该是有的。”青湮语气温柔舒缓。
江承紫一听,连忙催促她说细节。青湮就举例,说:“有一天,夫人醒来吃了东西,一下子哭了,把我吓了一跳。她就说,她做梦梦见有人要害阿芝,不知阿芝怎么样了?我赶忙说你是奉圣旨去找植物了。她没再说话,只抚着肚子,闷闷不乐了许久。后来,夫人就沉默了许多。”
“唉,看来,母亲该是觉察到了什么。”江承紫叹息一声,又问,“青湮,你说我父亲和大兄知道什么吗?你平时观察敏锐细致。”
青湮摇摇头,说:“大公子埋头苦读,又在格物院做事,成日里很忙碌。老爷也一心扑在西郊格物院的建立上。他们很忙碌,应该没觉察到什么的。”
“没有就好。还请青湮对于我生病昏迷这件事继续保密。”江承紫说。
青湮应了声,江承紫想到另一件事,便红着脸问:“青湮姐姐,你对妇人病症很是了得,我想请你帮我把个脉。”
青湮大惊,瞧着她,问:“九姑娘,你跟蜀王?”
第七百一十六章 禽兽啊
青湮一脸震惊地问:“九姑娘,你跟蜀王?”
随后,她没继续问下去,而是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说:“九姑娘,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身子没长开,千万别听那臭男人的哄骗。若是万一怀孕,身子骨没长开,怀孕生孩子很伤神,很折寿的。”
青湮虽压低声音,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像极了妇产科医生教训失足少女似的。
“我呸,青湮姐姐,你想哪里去了?我葵水都没来,哪里会怀孕?”江承紫直接反驳。
“那更不该了。”青湮神情很是严肃,继续说,“你身子没长开,失了身,不会怀孕,却也是伤自己的身子,折的也是自己的寿。蜀王居然这么禽兽,太不是玩意儿了。亏得我师父还三番五次地跟他讲。”
江承紫听到这里,立马就明白青湮的意思,连忙打断青湮的话,说:“哎呀,我呸呀,我的青湮姐姐,你想哪里去了?”
“不是吗?”青湮问。
“不是,不是。我听阿碧说,她就我这么大的时候,来的葵水。我怕我的也来,想要问你把脉没把出来么?你怎么就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江承紫说着,拍着额头哈哈笑。
青湮也是不好意思,讪讪地说:“我一听你说把脉,我这——”
“好了好了,能把出来吗?”江承紫问。
青湮摇摇头,说:“我还没到那火候,你若不怕羞,可找我师父帮你把一下。”
“好吧,空了找王先生。”江承紫有些失望。
“九姑娘,虽然刚才是我想歪了,但我所言句句属实,你可不能当耳旁风呢。”青湮连忙又强调一遍。
“遵命,青湮姐姐。”江承紫笑嘻嘻行了个标准军礼,青湮见惯不怪,也是笑了。
随后,青湮站起身说杨王氏午睡大约要起来了,她要去为她请个脉。江承紫决定去看杨王氏,两人结伴同行。
两人有说有笑刚出了厅门,就骤然愣住了。李恪还一身朝服就站在门洞那里,正在给一株蔷薇捉虫。
“哦,拜见蜀王。”青湮心有戚戚,隔了一段距离就行礼。
“嗯,怎么能给一个禽兽行礼呢?”李恪反问。
“口误。”青湮对答如流,低眉垂首。
“嗯。”李恪不看她,只瞧着江承紫问,“可准备了我的饭菜?”
“这才什么时辰?”江承紫问。
“姑娘,我去请脉,你们聊。”青湮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哼,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李恪说。
“嘿,你忘记吧。”江承紫笑嘻嘻,避免他又说刚才的话题,便立马问,“陛下召你进宫,说有要事,可知是什么要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些日常的军事通报。让我跟太子有个准备。”李恪云淡风轻地说。
“怎么?要打仗?”江承紫对于打仗很是敏锐。
李恪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日常的军事通报。”
江承紫不相信,便戳穿他,说:“你又不是兵部的,日常的军事通报会喊你去?”
“平时不会喊我去。这次却是涉及了我,父亲便也让我去听听了。”李恪回答。
江承紫也不敢询问军事机密,却又不甘心,问:“什么事涉及到你了?”
“我外祖母送来了一封书信,父亲让我去辨别真假。”李恪云淡风轻地回答。
“你外祖母怎么会突然来信?信是写给谁的?”江承紫也是奇怪。萧后带着孙子被义成公主接到突厥好几年,也不曾给她女儿来一封信,这次怎么会突然来信了?
“信是写给父亲的,是直接递给刘兰成的。当时,送信的是个女子,手持的是萧后当年的皇后凤印。因此,陛下让我和母妃都去瞧瞧是不是外祖母的手笔。至于信的内容,涉及突厥军事。”李恪靠在假桥的栏杆上说这事。
“突厥有变?”江承紫低声询问。
李恪点点头,正要说突厥情况。就听见门房来报,说:“大老爷和六爷一并回来了,公子与十二爷也一起回来了。六爷听闻姑娘回府,也请姑娘去一叙呢。”
“一帮老爷们儿,请你去作甚?”李恪有些不悦地说。
“父亲许久没见着我了,自是十分挂念的,他想着一家人,总是没考虑那么多的。”江承紫说。
“我与你一起去。”李恪说。
江承紫点头,觉得李恪一起去,甚好。两人便一起走,刚走了几步,出了院落拱门,江承紫想起杨宏还在兰苑偏厅等着,便叫了一旁浇水的丫鬟去让杨宏去正厅。
她吩咐完回过头来,李恪正斜睨着他,问:“屋内还藏着一个?”
“我去你大爷的。”江承紫抬起就是一脚,问,“你能说点人话吗?”
李恪撇撇嘴,道:“总之就是心里不爽,尤其不爽你那侄子。”
“你再说,我就再推辞好几年。”江承紫一边走,一边挑衅地看他。
李恪听她这么说,却是嘿嘿笑得奸诈。江承紫觉得这家伙在使什么坏主意,便恶狠狠地说:“笑什么,笑什么?在想什么坏主意,速速招来。”
李恪哈哈笑,随后抓住她拍过来的手,说:“对了,我方才入宫见到了袁道长与李道长,那对你下咒的人抓到了。”
“这袁天罡真神速呀。”江承紫说。
“被你那么威胁,谁能不神速?不神速,他弟弟就活不成了。”李恪笑看着自家媳妇,真是越看越觉得喜欢,觉得自己幸福得很。
江承紫感受他的眸光,倒是不好意思了,尤其是杨宏也赶上了。杨宏向两人行了礼,李恪一张脸黑得更锅底似的,只“嗯”了一声。杨宏也只是礼貌性地行礼,并没有多与李恪计较。
三人走成一条线,前后脚进了客厅。杨清让正在负责泡茶,杨恭仁、杨师道与杨舒越兄弟三人端坐着在讨论格物院的事。
江承紫与杨宏属于晚辈,自觉上前行礼。李恪是蜀王,便自己寻了位置坐下。杨师道与杨恭仁倒向他拱手行礼了。
“呀,没想到宏儿也在这里。”杨恭仁和蔼地说。
杨宏不卑不亢,说:“家里厨子做的不好吃,我来六爷爷家蹭饭。”
第七百一十七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杨宏语气淡定地说出理由来,杨恭仁听闻,哈哈一笑,很是高兴地说:“宏儿,你能来蹭饭,真是让我意外啊。”
“家里厨子实在不。再说,在六爷爷家吃过饭,实在吃不下别处的。”杨宏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说话的神情还特真诚。
江承紫暗叹:这小子也是戏精。
杨恭仁听闻,却是笑道:“那你改日选厨子过来这边学艺。你总不能每顿都跑过来吃吧?”
“以后再说吧。”杨宏说着,便选了属于他的位置坐下。
“宏儿啊,我们家与你家住得近,你日后就多来走动,就在这边吃。”杨舒越作为主人很是大方地邀请。
“多谢六爷爷。”杨宏说。
“就是呢,你常来走动,跟你清让叔叔和九姑姑多学一学。也让爷爷在外放心些。你那父母实在是不靠谱得很。”杨恭仁说到此处,不由得长叹一声。
“大兄,莫要对着孩子说父母不是。”杨师道赶忙提醒。
杨恭仁摇摇头,说:“我不忌讳这些,我们这都是一家人。宏儿也是个懂事的,明白我说的意思。他父亲原本就是资质平庸,心胸也不宽阔。我常年在外,俊儿却是连他母亲的一成都没学到。之后上了长安,果然就惹出祸来。原本我给他安排的官职,他嫌小了,心思活络,这次犯下这等大错。”
江承紫也不说话,就听着杨恭仁铺垫。她先前还纳闷杨恭仁怎么突然回长安了,又不是述职的时候。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杨恭仁这是找个由头回来捞自己的儿子儿媳来了。
“清俊这孩子是有点拎不清,我只是想不到他媳妇也是个拎不清的。之前在弘农时,萧氏就用心险恶。若非蜀王与阿芝,杨氏就大灾劫了。他们进京却还要跟萧氏接触。”杨师道叹息一声。
“也是我这做父亲的约束不够。”杨恭仁连连叹息。
“大兄为官在外,为了杨氏荣誉奔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舒越说。
江承紫也不说话,心想:自家父亲这就被套进去了呀,战斗力真渣。
果不其然,杨恭仁老泪纵横,说:“六弟能体会我这份儿心情,我真是高兴。我代我那不孝子向六弟赔罪。”
杨恭仁说着就要跪下来,杨宏却一下子跑过去,扶起他,不让他跪下去。
“宏儿。”杨恭仁不悦地喊了一声。
杨宏却说:“祖父没有错。我父母做错了,祖父要是跪下去,这是让六爷爷不好过,要跪也是由我来跪。”
然后,杨宏一下子跪下,伏地说:“不求六爷爷原谅,只求六爷爷给我父母一条活路。”
“呵,他们当初怎么没想过给你九姑姑活路?”一直没说话的李恪冷笑着反问。
杨宏还伏在地上,也不抬头,就那样回答:“当时,我母亲觉得送的那些礼有问题,便让我来六房说了。而且,我母亲也找人瞧过那些物品可有毒,是证实了没有,才拿过来的。”
“你的意思说他们无辜?呵。他们明知这些物品有问题,还帮着来送。送完了,又让你来说可能有问题。不就是打的两手算盘么?若是没问题,两边讨好,皆大欢喜。若是有问题,你父母撇得一干二净。”李恪异常生气,一点也不给情面。
“他们或许有这样的心思。”杨宏缓缓地说。
“既是有,就让大理寺来审讯,他们这事涉及到暗害陛下一案。”李恪冷冷地说。
整个厅里,顿时死一般寂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就是杨宏也只是伏在地上,没有说一个字。
杨舒越有些求救似的看着江承紫。江承紫知晓自己的父亲还是心软,想着是一家人了。她也掂量过这事,若是强硬处理下来,不利于杨氏的发展,而且让自己父亲也不好在家族里做人。虽然从前打算过自立门户不跟祖宅的人那帮人有牵扯。可当她到了弘农,认识了真正的杨氏,然后又来到长安,看到名门的力量后,她还是觉得将一个家族同气连枝比较好。
所以,她便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李恪身边,问:“你入宫一趟,这天气很热,我吩咐人给你拿一碗酸梅汁可好?”
“好。”李恪回答。
“你们也要吗?”江承紫又问旁人。
一干人等都说天气热,正需要一碗酸梅汁解渴。于是,江承紫就笑着吩咐门外的小厮去厨房拿些冰镇酸梅汁来。随后,她又对杨宏说:“宏儿,你身子不好,一家人这样跪来跪去的没意思,起来吧。”
“九姑姑,是我父母犯了错。”杨宏还是跪着。
“他们犯错,你便身子也不要了?王先生与刘先生每次为你施针,耗费无数的心力。至于你父母,他们是杨氏的人,一家人,我们便没有袖手旁观的理。”江承紫劝说。
杨宏听她这么说,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问:“九姑姑,你,你原谅他们了吗?”
“你先起来。”江承紫轻柔地说。
杨宏连连点头,高兴地爬起来,赶忙坐在一旁的软垫上,捶着发麻的腿。
杨恭仁听闻,一脸诧异,依照他对这女娃的了解,这可是个狠角色,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儿子与儿媳妇呢?
因此,他硬着头皮问:“阿芝,你的意思是说,你原谅你堂兄和堂嫂了?”
江承紫摇摇头,说:“我不可能原谅暗害我的人,我所做出的选择是为了杨氏的发展罢了。我想整个杨氏也不会原谅暗害自己族人的人吧?”
“这,是不能原谅。”杨师道很为难地回答。
“十二叔也说了不能原谅。暗害同族,心术不正,其心险恶。更何况,我六房竭力帮助他们俩救助宏儿,对他们也算有恩。他们对我做的就是忘恩负义。你们难道觉得因我没中毒,没有死,就该原谅他们?”江承紫声音越发平缓,可神情越来越冷。
“那你方才答应宏儿——”杨恭仁问。
“大伯父,在洛水田庄时,你力保我母子三人平安,又给我们六房指一条道,你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在祖宅,你全力支持于我,而且大局观清晰,我亦非常感激。尔后,你与蜀王共同为杨氏找到出路,让杨氏走在名门士族改革的前沿,这些都是莫大的恩。就冲着你这点,我们也不可能让堂兄堂嫂被判什么重罪。可是,他们毕竟是犯了错,难道登门来说个抱歉,下地跪一跪,就可以当什么事没发生吗?”江承紫缓缓地反问。
杨恭仁认真地听着她说话,明白这女娃这番话是要逼迫杨恭仁立马做出对儿子儿媳的处理。罢了,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也该处理了。
于是,杨恭仁说:“我会让他们返回祖宅,就在祖宅,没有命令不得出杨氏祖宅,杨清俊终身不得再涉足官场。”
第七百一十八章 会面
江承紫摇摇头,说:“大伯父,恕我直言,这还不够。”
杨恭仁很疑惑地看着江承紫,问:“不知阿芝觉得还该如何?”
“大伯父还该向族内通报,因他们二人所犯之错,谋害族人,实乃不配为大房表率,故而待大伯父百年之后,爵位以及财产皆归杨宏所继承。另外,应再写一份儿,向朝廷报备。”江承紫缓缓地说。
杨恭仁一听,立马叫好,说:“这要求合情合理。在此,我替你哥嫂向你赔个不是,他们与阿芝你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大伯父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我做这些,一则是报答你的恩情;二则是我杨氏如今正是世家改革的表率,杨氏族学申请审批,朝廷已同意族学开放,取得朝廷认可的办学资格,并且陛下选拔了最优秀的导师,将到杨氏族学任教,为朝廷培养各种类型的人才,这是杨氏的荣耀与崛起。如果在此时,传出他们俩是有心暗害我。呵,天下人如何看待我杨氏?那些青年才俊还肯来杨氏族学?”江承紫冷冷地说。
杨恭仁哑口无言,杨师道在一旁打圆场,说:“阿芝小小年纪看得如此深远,六哥,真是可喜可贺呀。羡慕你有这样的女儿呀。”
“呵呵,是呀,阿芝,很乖。”杨舒越也是打了个哈哈。
江承紫这边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便说:“我刚回来,还没去母亲那里请安。这边的事,还请大伯父尽快拿出诚意来。”
“阿芝,你放心,我说一不二。”杨恭仁说。
江承紫没说话,只问李恪:“你不是说有些乏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让人叫你?”
“好。”李恪求之不得,施施然起了身,正巧酸梅汤送来,李恪喝了一碗,笑眯眯要跟江承紫走。
江承紫刚走到门口,杨宏朗声喊:“九姑姑,谢谢。”
“不必。你的一切,都是你该得的,只盼好自为之。”江承紫头也不回,说完这一句,径直走了。
屋外,日光还很强盛,天气也有些热,蝉鸣得让人心烦。李恪打了哈欠,说真的累了,先去兰苑小憩一番。江承紫不管他,径直去找杨王氏。
杨王氏刚午睡起来,喝了粥,正在吃林檎。她瞧见江承紫来了,“嗖”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江承紫一下窜过去,抓住她,说:“阿娘,你动作小些。”
“我,我好久没瞧见你了。”杨王氏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了。
“阿娘,都怪女儿不好,总是忙东忙西。许久都没有来好好看你。”江承紫坐在杨王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杨王氏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那天,宫里出事,还请了王先生和刘先生过去,又是宫里人来请的人。我一颗心就忐忑,后来,你就没回来。那天晚上,噼里啪啦的,起初还以为是放烟火。后来,张唯过来让我们关好门,才知道是有逆贼作乱。我担心了一整夜,第二日,王先生回来时,说你跟蜀王在宫里陪伴陛下,说是陛下身子弱,你师承仙者,在那边为陛下护法。又过了几日,你还没回来,太子就来府里,对我说你跟姚二公子去找什么种植的物种去了。”
“是呢,就是这样的。”江承紫柔声说。
“阿芝,我是你母亲。找个植物而已,难道没时间回家来看我?”杨王氏反问。
江承紫心里叹息:果然,她是知道些什么的。
“事情紧急,没来得及。”江承紫还是笑着说谎。
杨王氏依旧轻拍她的后背,叹息一声,说:“过去了,我也不多说了。如今,我儿回来了,就好。”
“阿娘,我以后一定不做这种事,让你担心。”江承紫说着伏在她腿上。
“哎呀。”杨王氏叫了一声。
“阿娘,怎么了?”江承紫连忙关切地问。
“肚里孩子在踢我呢。”杨王氏一脸幸福的笑。
江承紫很是好奇,也是凑过去瞧,果然是在踢肚子呢。
“我小时候也踢吗?”江承紫问。
“你们三个,你踢得最厉害了,跟在肚子里打拳似的。”杨王氏笑着说。
“哈哈。”江承紫笑了起来,青湮也在一旁笑。
之后,江承紫又陪杨王氏说了一会儿话,冬梅却是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姑娘,王少东递帖子来了,说要来吃晚饭,同行的还有独孤先生。”
“啊?来了吗?”江承紫一下子站起来。
“已经来了,独孤先生在跟六爷、大老爷、驸马爷下棋呢。”冬梅回答。
“那王少东呢?”江承紫问。
“王少东说要来拜见她堂姐,估计马上就到了,婢子是先来通知一下夫人和姑娘的。”冬梅说。
果然,冬梅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来报告,说如意坊的王少东来拜访夫人了。
“你方才说王少东,王少东,你这说到如意坊,我才想起来是我那堂妹王瑛呢。”杨王氏笑着说。
“就是她。”江承紫说着,也是起身迎了出去。她刚出得厅门,就瞧见一袭月白骑马装的王瑛走得英姿飒爽。
“阿芝。”王瑛向她打招呼,也是入乡随俗,在这里便没叫她“阿紫。”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请表姨来吃饭呢。”江承紫笑嘻嘻地迎上去,挽住王瑛的胳膊。王瑛则是凑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就搬回来了?”
“有许多事要处理。再说,总住在独孤府邸,或者会有闲话。”江承紫低声回答。
王瑛一愣,道:“哎呀,这是我考虑不周了。毕竟你那老爸在颜值上咸鱼翻身了,出个门都要被人送水果。啧啧,都能看到现实版的投果盈车了。”
江承紫掩面笑,两人手挽着手入了厅内。杨王氏已命人摆好了案几,江承紫自然是坐到了杨王氏身边。王瑛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常听家母提起堂姐,却是凡事缠绕,各种隔绝,以至于今时今日才见了面。”
“能见到王家祖宅人,也真是没想到。”杨王氏也是感叹,“没想到大伯母竟然还记得我。”
第七百一十九章 奇女子
“我母亲常提起你与姑姑。说姑姑那会儿飒爽英姿,为了力挽王氏之乱的狂澜,破釜沉舟,才将堂姐你寄养到范阳王氏。”王瑛也是感叹当年的变故。
杨王氏想到往事,叹息一声,说:“那时太小,看什么都懵懵懂懂,现在再回头去瞧,都不忍细想。想一想,我父母与我,我姑姑与我,他们说的那些话,却都是遗言,诀别。”
大约是怀孕的缘故,再加上又是家族故人,因此勾起了过去的回忆,杨王氏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落下。王瑛万万没想到这位堂姐会哭,顿时就有些尴尬。
江承紫见状,连忙替杨王氏擦泪,轻声说:“阿娘,莫哭,你现在过得好,他们都会高兴的。”
“嗯。”杨王氏点头,拿过江承紫手中的帕子自己擦泪,笑着对王瑛说:“让瑛妹妹见笑了,大约怀孕的人都这样,容易落泪。”
王瑛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也是我不该说那些不愉快的话。”
“瑛妹妹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我今天能见着你,可高兴了。大伯母身体可还好?”杨王氏说着,又让丫鬟为王瑛拿来一杯水果汁。
王瑛不客气,喝了一大口后,才回答:“我母亲身子一向硬朗,过些日子也想上京城来瞧瞧。到时候,我们两家还可多走动呢。”
“那敢情好。我自从寄养范阳后,就没见过祖宅那边的人了。后来,出嫁也是从范阳养父母这边出嫁,嫁到杨氏来,前些年日子也不好过。”杨王氏说到这里,很是骄傲地看了看江承紫,说,“亏得我的阿芝,让我苦尽甘来。”
“阿芝是个好孩子。”王瑛说,眸光里也全是爱怜,还伸手抚了抚江承紫的头发。
江承紫的心情就比较矛盾。这两位女子都是妈妈,对她都极好,她自然是两个都爱。然而,她只能住在杨府,伴着杨王氏,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喊王瑛一声妈妈。甚至出嫁的时候,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拜别她。
想到这些,她心情略有些复杂。杨王氏的大手却温柔地落在她肩膀上,笑盈盈地说:“是呀,她是个极好的孩子。”
“嗨,我一见着阿芝,也是很合眼缘,想着收为干女儿呢。”王瑛笑嘻嘻地提议。
杨王氏笑着说:“这我没意见,你堂姐夫肯定也没意见。”
“那敢情好。”王瑛很是高兴,也是坐在江承紫的另一边,拉着她的手,说,“我就想有个阿芝这样的女儿。”
“瑛妹妹,这事你须得问问另一人呢。”杨王氏笑道。
江承紫却是想到了自己已是柴绍义女的事,而且还写到了族谱里,这又要收义女,得是要跟柴绍打招呼的。果然,杨王氏就将这事跟王瑛说了。
“呀,还有这事?”王瑛看了看江承紫。
江承紫点头,说:“我们还住在晋原县时,我义父作为钦差来晋原县宣读圣旨,同时也瞧瞧盐矿。当时,就说我颇有已故长公主的风姿,于是就收了我作义女,为避免身份尴尬,还写入族谱,取名柴秀,并未表字。”
“这样倒是颇为麻烦。”王瑛也是很遗憾。
杨王氏倒是打趣说:“国公爷年纪也不大,盖世英雄,瑛妹妹也瞧不上平常人,若是成了好姻缘,这事就好办了。你都不用麻烦,阿芝就是你义女。”
王瑛一听,摆摆手说:“堂姐,不成不成,我见过柴绍,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型。再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王氏的产业打理好,让王氏走出困境。其实不瞒堂姐说,当年的事导致了王氏迅速衰落。现在的王氏不复当年了。如今,我也只是想利用这点手艺让王氏先走出困境,让王氏后辈能走出去。”
“瑛妹妹志气高,为家族着想,自是好事。只是遇见合适的,也可考虑一番。”杨王氏在婚姻一事上也不是迂腐之人,便也不过多劝解她赶快找个人嫁了,免得人老珠黄啥的。
“听堂姐说这话,我真是开心。你可不知,这王氏上下,可没这么劝我的,都是跟我讲大道理,好像我不嫁人就碍着他们似的。”王瑛笑着说。
“世人就是这般,女子的婚姻在他们看来,都是利益算计,谁人管你嫁给什么人,是否幸福呢?他们有人为了脸面,有人为了利益,却从没人为了你。即便做母亲的为了你,有时却也无能为力。唉。”杨王氏叹息一声。
王瑛也是颇有同感,点头说:“堂姐这话有道理,女人总被人看轻算计。因此,我努力把这产业做大,一则为的王家振兴出一把力,二则是为了我自己,自己能赚钱,谁人也不高轻易造次。堂姐,你可不知道,王氏各房几乎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儿,这两年天灾,田产不丰,他们平日里开销又大,有几房好好的嫡女嫁给旁人做侧室,就换着那点彩礼钱过日子。还对外摆阔,说我王氏祖上,呵呵,呸。”
王瑛说到后来,对王氏非常不屑。江承紫暗暗心疼,想妈妈在王氏那等家族里打出一片天地来,定然也是吃了不少苦。
“呀,王氏各房竟落魄到此?”杨王氏惊讶之余,又连连摇头,说,“这些人当年都不听我姑姑的,违背祖训,非得逼迫我姑姑嫁给王世充做填房,还以嫁妆的名义拿了一把的财富去投注。呵,最后王世充还不是败了?就是可怜我姑姑,为了我——”
杨王氏说到这里,又呜呜哭起来,说:“她那么个霁月风光的人儿,到最后却落到那般下场。”
王瑛一看杨王氏哭,连忙过来抱住她,轻声安慰:“堂姐,莫哭,莫哭。姑姑牺牲自己都是想你好,想你们那一房留下血脉。如今,你过得这般好,姑姑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嗯。”杨王氏也是抹泪,说,“让瑛妹妹见笑了。”
“一家人,不必客气。”王瑛也笑。
然后两人就拉着手说话,倒是将江承紫晾在一边了。江承紫乐得逍遥,就在一旁坐着听闲聊。杨王氏是不住赞叹说这个世道能婚姻由自己做主的女人真是凤毛麟角,让人好生羡慕。
王瑛哈哈笑,说:“可世人觉着我太强势,一边说欣赏我,一边却又怕我强过他们呢。”
“那些人见识不行,格局不行,不必理会他们。”杨王氏鄙夷地说。
王瑛点头,笑嘻嘻地说:“是呀。因此,我到这京城来瞧瞧,有没有格局、眼界能入得了我眼的未婚才俊。”
第七百二十章 惺惺相惜
杨王氏一听,也是很开心地笑了,颇为赞赏地说:“呀,瑛妹妹这想法就是好。京城之地到底比小地方好得多。”
“我母亲也是这样说的。”王瑛笑道。
“大伯母向来通透,这样支持你,也是好的。如今大房还有些什么人?”杨王氏声音很轻。
王瑛也是一脸肃穆,这才说起王氏长房的事。
多年前的变故里,她父亲也是反对改祖训投靠王世充。因此,那场内斗里,长房也是属于败方。作为下一任王氏继承人的长房大老爷经此变故,心灰意冷,郁郁寡欢。过了四年,就过世了。留下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王瑛就是小女儿,当时才三岁。
这大房长女嫁给了萧氏,没两年就暴毙了。王瑛的母亲认为是萧氏对长女不好,自己又势单力薄,不好去萧氏闹,于是两家也就结仇不来往了。二女儿嫁给了清河崔氏,倒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姻缘,无奈肚子不争气,生了三个女儿,那边老夫人就发了话,张罗了个侧室回来,现在过的也是糟心日子。因此,这王瑛的母亲对女人的婚姻也看淡了,小女儿既然想经商,就支持经商,不想成亲就不成亲,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至于大房的三个男丁,长子年少时性子激烈,早在变故前,就被王瑛的父亲赶出去了。后来,这长子来过信,说在军营做事,遇见了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过年就带回来拜见父母,希望父母成全。谁晓得还没过年,就在随州被害了。据说是突厥流寇所杀。
“谁晓得是不是突厥流寇呢?当时家族内斗那么厉害,我父亲是族长继承人,我大兄就是下一任继承人,而且据说大兄还很是优秀。”王瑛愤愤地说。
杨王氏点点头,回忆说:“你大兄极其聪敏,就是脾气暴躁点。论起来,他比我还大一岁。我还记得他的样子,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境地。”
“谁说不是呢?他去的时候,我父亲还在,几个月后,父亲也去了。那会儿,别的房还说我们大房不祥,这族长之位断然不能落在我们这里。呵,谁稀罕了。我如今还怀疑我大兄的死是他们干的呢。只是年代久远,随州离太原也不近,我那时太小,不然我一定彻查。”王瑛越发愤怒,冷笑道,“这也是我现在经营如意坊,竭力避开这些吸血鬼,不让他们牵扯的原因。我可以逢年过节给他们送点丰厚的银两,但生意,他们别想沾染一点。什么亲人,恨不得把你吃个干净的。”
“就得这样,他们太自私恶毒。”杨王氏神情越发痛恨,她当年虽然年幼,但对于那些变故,爹娘的离世,她也清清楚楚。
“堂姐不觉得我这样做无情就好。”王瑛瞧着杨王氏露出笑容。
杨王氏摇摇头,说:“瑛妹妹,我不是不知变通的愚妇。这世间,别人投我以木瓜,我报之以琼琚,但要害我,我绝对不会原谅。必定尽全力,让之得当应有的惩罚。”
她一边说,一边将江承紫搂了搂。
王瑛就坐在旁边,笑着说:“因此,我见着阿芝就喜欢,是堂姐教出来的。”
“瑛妹妹,阿芝可不是我教出来的。她是有仙缘,师从仙者,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杨王氏笑着说。
王瑛点了,杨王氏又问她另两个兄长的情况。
王瑛便继续讲大房的情况。原来她二哥不是她母亲亲生,是侧室所出。当年,侧室难产而死,这老二就给夫人带着,夫人刚生了老三,老二只比老三大了两天。
艰难的日子,大房的妇人亲手将孩子们拉扯大,一视同仁,都视若己出。结果那老二听信外面人的撺掇,每日里跑回来跟大夫人吵闹,还指责大夫人当年嫉妒他的生母,害死了他的生母。大夫人为此还气得大病一场。
“竟这样愚笨?在祖宅长大,还一点都没脑子,也不想想你母亲平时怎么对他的。”杨王氏诧异。
王瑛冷笑,道“有人天生就是来作死的。我母亲病好起来,他就闹着分财产。母亲灰心,就应了他的要求,分了一半财产给他,让他单独过了。他还逢人就说我母亲那个妖妇惧怕了,想要拿财产堵住他的嘴。如今,财产挥霍得差不多了。那日子过得凄惨,几次来找我,念什么兄妹情,要在如意坊做事。我也没理会。后来在我太原总店那边找人闹事。我王瑛可不是什么善人,我只是记仇的女子。他过没多久,喝酒落水死了。”
“这种人,就是吸血鬼,死了好,省得祸害他人。”杨王氏语气淡淡地说,立马又问,“瑛妹妹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
“你不觉得我毒辣才好。”王瑛哈哈一笑。
“我与瑛妹妹一见如故,怎么会觉得呢?”杨王氏也笑。
江承紫这下总算明白了,自家老妈制造了这一起意外,手刃了那位垃圾。
“那你三哥呢?我记得我还抱过他呢。他眼睛可漂亮了。”杨王氏问。
王瑛说到他三哥便笑起来,说:“我三哥身子弱,总是喜静,喜欢读书。前年娶了个绣娘,生了一双儿女,我母亲每日里可就最喜欢这一双孙子孙女了,笑得合不拢嘴,也算是苦尽甘来。”
“那倒真是好。如今,你找个青年才俊,婚姻美满,估计你母亲就更高兴了。”杨王氏笑着说。
王瑛哈哈笑,说:“看缘分吧。”
然“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有中意的么?”杨王氏压低声音很八卦地问。
“哎呀,堂姐,没有啦。”王瑛娇羞地否认。
江承紫觉得自家老妈很矫情,还是个戏精,这演技也是没谁了。不过,自家老爸要听见她这样否认,估计得坐立不安,十分抓狂了。
杨王氏听闻很是失望,随后又很是懊悔,说:“我来到这里,有了身子,就没出去走动,也没结识什么人。”
她说着又转过来,问:“阿芝,你认识不少人,觉着有合适你姨母的么?”
第七百二十一章 鸳鸯谱
“哎呀,阿娘,哪有问我的呢?我还是个孩子,我还没嫁。”江承紫立马说。她才不敢乱说呢,自家老妈和老爸,她谁也得罪不起。再者,她还真没觉得谁能配得上自家老妈,包括自家老爸。
杨王氏满脸失望地说:“也是啊。”
随后,她又眼前一亮,瞧着江承紫,惊喜地问:“阿紫,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起过一位翰林院修撰名叫独孤秋吧?”
“哦,是。”江承紫不由得看了看自家老妈一眼。自家老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听着像是不错的样子,家里没有婆母,嫁过去就当家。在京城有大宅子,又是独孤家族唯一血脉,祖宅那边有良田千顷。如今在翰林院做修撰,少说也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而且,听说长得很是好看,出门都有人送水果与鲜花啊。是不是这样啊?”杨王氏饶有兴趣地问。
“哦,基本属实。”江承紫讪讪回答,又看看自家老妈一眼,还是一副淡然在听八卦的样子。
“如今,有着落了么?要是没有将他介绍给你姨母瞧瞧。”杨王氏笑着问。
江承紫一口果汁喷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了?慢点喝呀。”杨王氏赶忙为江承紫拍背。
“是呢,慢点喝,慢点喝。”王瑛也立马说。
“你这孩子,去打听打听看看啊。这种条件,又没婆母,最好了。”杨王氏向着王瑛说。
“啊?”江承紫不由得看了看王瑛,还没回答杨王氏的话,门口就有个小厮来报告,说,“六夫人,宫里的淑妃来了。六爷让小的来问问,在何处招待淑妃呢?”
“淑妃来了?”杨王氏问这话时,瞧着江承紫。
江承紫也是一头雾水,说:“我不知这事,蜀王方才也没说。”
“那就去瞧瞧看。”杨王氏站起身来,就让小厮会回话,说引到内宅的正厅去。
小厮得了指示退走了,王瑛欲要起身告辞。杨王氏便说:“瑛妹妹,你与我同去呗?你这如意坊铺子遍天下是不假,但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呢?今日淑妃来了,也见一见。以后把生意做到宫里去,那就是活招牌。”
王瑛一听,也觉得在理,却又笑着说她光想着淑妃来杨府怕是有大事,她应该回避,却不料堂姐这般仗义,毫不将她当外人。
“瑛妹妹,有人就是至亲也未必有缘分,有人一见就觉着亲切合眼缘。我看着瑛妹妹就是喜欢得很。”杨王氏说着就牵着王瑛,转头对青湮说,“青儿,你身份特别,又是专攻妇人之病症。如今,你师父在格物院任职,早年就名声在外。以后,你少不得在宫廷走动,今日也一并去了吧。”
“夫人,万一淑妃此次前来有别的事呢?我与王少东在场,不太好吧?”青湮有些担心。
“若是别的要事,淑妃自然会示意你们回避,走吧。”杨王氏说着就起身去里间换衣裳去了。
“我可合适吗?”青湮小声问江承紫。
“这主要看你,但我瞧着如今你在这位置上,少不得要跟宫廷打些粘连,淑妃是极易相处的,去见一眼也行。”江承紫回答。
青湮点点头,王瑛却是问:“阿紫,你说这皇家的声音好做吗?”
“没有女人不爱美啊。再说了,你的主要消费群体,不就是这些豪门贵妇么?”江承紫说。
“那行,我也去见见你未来的婆母,帮你审一审。”王瑛说。
江承紫觉得羞,说:“姨母,你说啥呢。”
“王少东,你这话真幽默,说得若是蜀王与淑妃不咋的,我家姑娘还能退婚似的。”青湮也在一旁掩面笑。
“若是不行,那也是能退的。”王瑛说。
杨王氏已换了一身素雅的新衣出来,亲昵地挽住王瑛,说:“瑛妹妹,其实,有你陪我,我没那么紧张。””
“啊?堂姐也紧张?”王瑛惊讶。
“毕竟是淑妃,从前又是公主,而且又是阿芝的未来婆母。我总是有些紧张,怕行差踏错,让阿芝不好过。”杨王氏说。
王瑛也点头,说:“那我们就一并去瞧瞧。”
两人挽着走就往外走,她这个做女儿的倒是跟在后面的,心里还在咀嚼刚才妈妈与阿娘的谈话,觉得万分幸福。
不过,深居简出轻易不出蓬莱殿的淑妃,怎么今日来了杨府上?而且,李恪这小子先前也没透出一点风声,难道连他都不知?若是他都不知,淑妃又这样火急火燎地来了,却也不知所为何事?
“九姑娘,你有心事?”青湮低声问。
她摇头,低声说只是在疑惑淑妃为啥这时候来府里。青湮打趣:“无非就是你和三姑娘的婚事呢。如今皇后身子不利索,有些事,估摸着皇上就交给淑妃来做了。”
“也是有道理。”江承紫点头。
一行人刚从杨王氏这院落出去,跨过一道门,就有小厮来报,说:“九姑娘,王谢公子递了帖子来拜见,可是要见?”
江承紫一听是王和平,想到他这一个多月心力交瘁,沉默寡言,全城搜捕的事,心里泛起疼痛。她对那小厮说:“我这边先见见淑妃,你把王谢公子先引到兰苑去,蜀王在那边休憩,让明青招呼着。”
小厮应了声,刚没跑出几步,另一个小厮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九姑娘,独孤先生来了,在正厅,他让我问问九姑娘,王少东可在这里?”
“呔,告诉他我不在这里。”王瑛替江承紫回答。
那小厮不知该如何,只好求救似的看着江承紫。江承紫笑着说:“王少东最喜欢开玩笑,你去跟独孤先生说,王少东在夫人这里做客。”
小厮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然后转身就跑。
杨王氏却是一脸探究地笑着说:“我还瞎操心,原来瑛妹妹与独孤先生已相识了。”
“咳,只是相识。”王瑛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觉得如何?”杨王氏一脸八卦。
“哦,就那样。有些笨。”王瑛不咸不淡地回答。
“当年,我嫁给你堂姐夫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笨。”杨王氏打趣。
“不,这独孤思南是真笨。”王瑛很平静地说。
“真的?看来我抽空接触一下,替你看看。”杨王氏非常热心。
江承紫走在后面,听着她们的对话,捂着嘴暗戳戳地笑。
第七百二十二章 来意
(今日第一更)
一行人到了正厅,淑妃坐在贵宾席位上,正在瞧着碧桃泡茶。
杨王氏进去,淑妃也站起身来,江承紫怕彼此尴尬,便赶忙过去率先对淑妃行了礼,随后就为淑妃一一介绍了杨王氏、王瑛、青湮。
“拜见娘娘。”三人也对杨淑妃行礼。
杨淑妃笑着说:“免礼。”
众人才谢礼,然后一一落座。
“这都是女眷,便不必多礼,随意些才是。”杨淑妃率先发话。
“是。”杨王氏笑着回答。
“杨夫人却还是拘谨,你问问阿芝,我的蓬莱殿却不是这么拘谨的地方。”杨淑妃和蔼地说,还将目光投过来。
“那是娘娘仁厚宽容,阿芝从小就野惯了,难得娘娘不嫌弃她。”杨王氏也是客套话。
杨淑妃笑了笑,也不继续说这种每没意义的话,只转了话题询问她肚子几个月,身子可还好。杨王氏一一作答。随后,杨淑妃就顺势瞧着青湮,笑眯眯地问:“这就是青湮姑娘吧?”
青湮站起身来,躬身道:“回娘娘的话,民女就是青湮。”
“这样年轻,手艺却很是精湛,前些日子,太子妃苏氏身子骨凉寒,也是你去诊断的吧?”杨淑妃又问。
青湮低眉垂首,道:“回娘娘,是我去的。”
“太子妃也是夸你手艺精湛,我当时还以为该是个妇人了,却不计竟是这样年轻的姑娘,而且性子还这样娴雅。”杨淑妃感叹。
“多谢娘娘夸奖。”青湮还是不卑不亢。
杨淑妃对着杨王氏笑道:“现在的姑娘们真是越发厉害了。”
杨王氏点头附和,杨淑妃却又温柔地笑着,看着王瑛,说:“王少东的名声,我虽在蓬莱殿,却是听过的。上次,六皇子出宫,就在如意坊买了这手链给我,真是美得巧夺天工。”杨淑妃说着就抬起手来慢悠悠地扬了扬,笑着说,“我便问如意坊这店铺,宫女们却也是听了些许,说王少东是传奇女子,争先恐后讲给我听了。”
王瑛也起身向杨淑妃行礼,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我起初也就想着发扬光大。之后开始接触了,就非常有兴趣,想着女人戴着绝美的首饰,那真是心情舒畅。”
杨淑妃听闻,不由得笑起来,说:“你这说法,我倒很喜欢。从前,我年少时,一不高兴,我就整理妆奁,看着那些好看的首饰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那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
“对,就是这感觉。因此,我才能不断地设计珠宝首饰。”王瑛说得神采飞扬。
“那我能设计珠宝吗?”杨淑妃两眼放光。
“娘娘接触那么多天下的奇珍异宝,又喜欢美美的珠宝,我觉得可以。”王瑛很笃定地说。
杨淑妃眉开眼笑,说:“那我改日也试试。”
“好。”王瑛回答。
热爱珠宝的杨淑妃立马又询问王瑛会在长安呆多久。王瑛笑着回答说长安的如意坊开张没多久,她还要认真经营,若是日后有机会,会定居长安。
“呀,那就好。”杨淑妃非常高兴,让随行的大宫女记下了她的住址。
杨淑妃做好了这些事,这才转过来对着杨王氏,说:“杨夫人,我本来想着找个日子正式与你见一面,却不料今日陛下忽然下旨,让我来杨府一趟。”
“呀,是陛下下旨了,不知所为何事?”杨王氏问。
江承紫也竖起耳朵要听,王瑛则是起身对着杨淑妃说:“娘娘,那民女回禀。”青湮也一并说要回禀。
杨淑妃摆摆手,说:“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说起来还是喜事。两位在这里,也无妨的。”
王瑛与青湮也应声坐下来,杨淑妃就对杨王氏说:“此番陛下下旨是关于贵府三姑娘入东宫的事。”
“呀,先前,我听闻是要推迟到秋日,不知怎么的又生了什么变故?”杨王氏惊讶地问。
杨淑妃笑道:“也不是什么变故。只是皇后随时可能临盆,这临盆之后,也有不便,陛下是怕这婚事又往后推,故而让袁天罡道长和李淳风道长一并推算,说这下个月初八就是绝好的日子,过往后,就要明年了。陛下当即就定下来。如今,皇后身子重了,不便走动,这事也就委托我来。陛下也说,若是一拖再拖,就委屈了杨氏六房,委屈了三姑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杨王氏连忙说。
杨淑妃笑着说:“都是做娘的,哪能不觉得委屈?原本这春日就要迎这三姑娘入东宫,却不料这旱魃之后又遇水灾,水灾刚过,又有犯上作乱者。这样一拖再拖,这都入夏了。”
“娘娘体谅,真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杨氏还需要做旁的什么?”杨王氏询问。
“先前纳彩,问名,纳吉,纳徵都做了。这请期,商议迎亲之事也不是我来做,礼部会派官员来。我今日也不过是奉命来杨府通个信。”杨淑妃说。
江承紫却是一惊,这杨如玉入东宫不过是个侧妃,皇家却出动吏部官员来督办。难道真如李承乾所言,除了衣服颜色,别的都跟嫁娶一般无二么?
杨王氏也是同样惊讶,不由得问:“娘娘,如玉是侧妃,礼部官员来,怕不是太好吧?”
“杨氏也是名门,如玉是杨氏族学培养出来的,这杨氏族学天下闻名,只是太子妃早定力人选。再者,迎如玉入东宫,也没违了礼数,又有了杨府的体面。而且,这礼部官员也不是尚书亲自来,只是派了小官员,你也不必忧心。”杨淑妃安慰。
杨王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说:“还请娘娘替我们杨府多谢陛下殊荣恩遇,杨府上下定当恪尽职守,知本守分。”
杨淑妃听到这话,也明白这未来亲家母是个知晓厉害关系的人,便笑逐颜开,说:“六夫人冰雪聪明,有些事,你与儿女们点拨即可。如今,太子妃为了照顾皇后,东宫打理有点顾不过来。如玉入宫,自然要帮着打理,但杨氏如日中天,凡事谨慎,知己守分即可。那苏氏也是个好相处的。”
“是。”杨王氏应了声。
第七百二十三章 缘由
杨淑妃却没有再说旁的,只站起身说天色已晚,既然传达了陛下的旨意,那就不在久留了。
杨王氏连忙挽留她吃完饭。杨淑妃笑道:“我听闻杨府厨子很是了得,之前也尝过恪儿带回来的糕点,不过今日却是没口福,我这是奉旨前来,自是要回去复命,改日再来拜访。”
“既是娘娘有皇命在身,臣妇便不在挽留,阿芝,一并送送娘娘。”
江承紫赶忙从小杌子上爬起来,跟杨王氏一道要送杨淑妃。杨淑妃却是笑着回头对一旁的王瑛说珠宝设计的事,说把杨家三姑娘入东宫的婚事操办后,就要跟王瑛学学如何设计珠宝。
王瑛爽快地答应了,杨淑妃却担心王瑛这是家传的本事。王瑛又解释一番,说设计珠宝只是设计出款式,离点翠与镶嵌技能还差很多。这设计算不得家传本事。
杨淑妃颇有兴趣,有问了些许,这才恋恋不舍地拉住江承紫的手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爱怜地说:“得了空多到宫里来走动走动,也算是陪陪我。”
江承紫连连点头,杨淑妃才问:“恪儿在杨府么?我方才来时,像是瞧见了他身边的小九。”
“回娘娘,是在的。先前说要睡一觉,我正想着娘娘留下来吃晚饭,我去找他呢。”江承紫连忙说。
杨淑妃笑着说:“不必了,这一个多月,他也没好好睡过,让他好好休息,再者,不久前才在陛下那边见过。”
“好。”江承紫点头。
杨淑妃走了几步,却又说:“其实,你长姐这婚事,也亏得是恪儿提醒陛下,若非他提醒,不然还得拖,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
“啊?”江承紫叫了一声,低声问,“是他提醒陛下的?”
“我听陛下说是恪儿今日提醒的,似乎是说到苏氏东宫立政殿两头跑,累病了,如今是长乐在照顾皇后。恪儿就提出让你长姐早日进东宫协助苏氏。当时袁天罡与李淳风都在,就即刻算了一下日子,下月八就是良辰吉日。陛下也高兴,便让我来传旨。”杨淑妃笑着说,随后又将江承紫拉到一旁,低声说,“阿芝,你是个通透,也要及时点拨你长姐,恪守本分。那苏氏家族虽不如杨氏如今深厚,但却也是众大臣论议选出的太子妃。”
“是。”江承紫乖巧地回答。
杨淑妃很是满意地笑了笑,携了婆子宫女出了门,上了辇轿走了。
杨王氏与王瑛却已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珠宝设计与点翠技术。杨王氏甚至还提议就做这些贵妇人的生意,赚她们的钱,接受设计培训,接受客户自行设计,让如意坊更加高端大气。
“这敢情好。”王瑛哈哈笑。
杨王氏自从怀孕后就没这么有精神了,两人谈着话,自顾自地往二门那边走。
江承紫则是跟在后面,细细咀嚼杨淑妃的句话。她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李恪不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啊。怎么会突然说起杨如玉的婚事了?
她百思不得解,却忽然想起今日进宫前李恪贼兮兮暗爽的表情,顿时明了这家伙就是想长姐赶快嫁出去,然后他就好名正言顺提他们俩的婚事了。
“这个李恪。”她想明白,不由得一跺脚,却提不起气来。
“阿芝,怎了?”杨王氏回头问她。
江承紫甜甜地笑着说:“没什么呢。我那边来了客人,我先去瞧瞧。”
“我听闻阿芝的兰苑有不少名品兰花,我也去瞧瞧可好?”王瑛询问杨王氏。
杨王氏笑着说:“你别心急,让阿芝先回去,你随我去我那边,我拿个旧物件给你。”
“旧物件?”王瑛很是疑惑。
江承紫也竖起耳朵认真听,杨王氏便说:“嗯,是我姑姑当年留下的。”
王瑛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回头瞧了江承紫一眼,说:“阿芝,你有好吃的记得给我留着,我一会儿来找你。”
江承紫点头,随后回到兰苑。
兰苑正厅里,李恪俨然主人一样,正在为王谢泡茶。王谢不卑不亢就坐在他对面,两人在聊当下情况。江承紫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王谢在说:“突厥与大唐必有一战,只是不知这一战到底是何时。”
李恪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如今与以前似乎完全不同了。不过,我派了人在北地日夜监视。若突厥有风吹草动,我们不会败的。”
“但愿——”王谢说着,又喝了一杯茶。
江承紫缓缓走进去,笑嘻嘻地喊了一声:“王和平。”
王谢黑了一张脸,也不计较她喊以前的名字,只坐在那里也不起身,只语气淡淡地说:“看来你气色不错。”
“还可以。”江承紫一屁股在软垫上坐下来,顺手端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才对李恪说,“你母亲刚来了。”
“我知道。”李恪回答。
“你知晓她来做什么的吧?”江承紫试探着问。
李恪点头,说:“是说你长姐的婚事,这事是我提的,我自然知晓我母亲的来意了。”
“蜀王怎么会婆婆妈妈的呢?”江承紫探究的眼神瞧着他。
李恪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挪了挪位置,说:“你长姐也是我长姐,而且先前预定的婚期已过,我怕朝中大臣看你们笑话。”
“呵呵,你在乎过别人的看法?”江承紫反问。
“在乎啊。”李恪一本正经。
“说实话吧。”江承紫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端庄地坐着,活脱脱是等人伺候的老佛爷似的。
李恪看她等答案的架势,便招架不住说:“好啦,好啦,事实上是你总拿长姐还么出嫁说事,拒绝我的求亲。”
“果然是这样。”江承紫语气似乎是责怪,眉目间流动的全是幸福的笑意。
王谢此刻觉得自己是超级大灯泡,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场也十分尴尬,便高声说:“你们注意点影响行吗?我还在呢。”
李恪哈哈笑,江承紫倒是不好意思地道歉,说:“王和平,不好意思。”
王谢兀自喝茶,哼哼地不理会。正在这时,冬梅便引了王瑛和杨王氏进来。
江承紫连忙起身迎接她的两位老妈,牵着两人坐下,她还未开口为她们介绍王谢,便听得杨王氏“咦”了一声,问:“这位是谁?”
“这是孙思邈的徒孙,是我的好友。”江承紫回答。
杨王氏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谢,说:“像,真的很像。”
“像谁?”江承紫问,众人都等着她的答案。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接受
杨王氏眉头紧锁,王谢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王瑛瞧了瞧,便说:“堂姐,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很像我三哥。”
“不,不是像你三哥,更像你大兄。”杨王氏很严肃地说。
“我没见过我大兄,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没生。”王瑛说。
“你大兄比我大一岁,我在祖宅的时候,见过他。对你三哥的印象,倒是没多少。毕竟,我离开祖宅的时候,你三哥还小。”杨王氏说着,还是瞧着王谢。
江承紫是听出其中门道,便问:“阿娘,你是说王谢长得像是我大舅舅?”
杨王氏点头,说:“像极了,那酒窝,那眼睛,鼻子,还有那饱满的额头,以及眼角的泪痣,跟一个模子刻出的一样。”
江承紫看着对面还算镇定的王谢,问杨王氏:“阿娘的意思是说王谢可能跟我大舅舅有关?”
“应该有关。”杨王氏说。
一旁的王瑛便按捺不住,很是激动地跑到王谢面前,问:“小伙子,我前几次见你,只觉得十分面熟,今日听我堂姐说起来,竟是这个因由。”
“哦。”王谢尴尬地回了一字,他是知晓王瑛的身份,王瑛也大约知晓他是孙思邈的徒孙。
“你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呢?”王瑛问。
王谢摇摇头,又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一番。王瑛与杨王氏皆叹息,却又不死心,问:“你娘是出自陈郡谢氏?那你阿爷呢?”
“我娘是陈郡谢氏旁支庶出,外祖家早就没人了,我父亲不祥,我娘属于未婚生下我,自是不好去陈郡谢氏做什么认祖归宗这种麻烦的事。”王谢回答。
“你母亲就没透露过你父亲一点点的信息吗?”王瑛与杨王氏刨根问底,恨不得立马就证实王谢就是王瑛大兄在外的儿子。
王谢很遗憾地说:“据我师祖讲,我母亲回来,沉默寡言,没多久生下我,只说父亲姓王,死了,别的一概没说。后来,我的名字就是王谢。”
“那有没有什么信物?”王瑛问。
王谢摇摇头,王瑛则是叹息一声,杨王氏却是说:“王谢这相貌活脱脱是你大兄翻版,这相貌是错不了的。”
“可堂姐也明白,王氏一族现在各房是个什么嘴脸,若是每个信服的信物,他们未必会承认。再者,王氏与谢氏同属大家族,前几代已从亲家变成了仇家。”王瑛愁眉苦脸。
“能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信物?王氏一族鲜少这种信物,不像杨氏出生就写了生辰贴。”杨王氏感叹。
“堂姐,你有所不知,我大兄尸身被送回来的时候,他随身的块玉牌是没找到的。据我母亲讲,后来还派人去随州瞧了瞧,也没找到,怕是被谋害他的人得去了。”王瑛说。
“什么玉牌?我离开祖宅时,还小,对这些并不是很清楚。”杨王氏解释说。
王瑛便说:“正房信物,是个玉牌,蝴蝶形状,蝴蝶左翅膀上有王氏大郎字样,右边是平安瑞福字样。是大兄生下来时,作为嫡孙,爷爷请的。我母亲说大兄这玉牌一直戴着,不会离身的。”
“如此说来,如果他有这玉牌,倒是要简单得多了。”杨王氏又仔细瞧王谢。
王谢很是不自在,便说:“我现在过得挺好,并没有想过别的事,你们也别操心了。”
“孩子,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你爹娘,而且也为了王氏。如今王氏内斗依旧厉害,只是各房没有旁的本事,我在大房暂时压住了他们。可一旦我出嫁,就不是王氏的人了。我三哥体弱,三哥的孩子还小。你回去了,就可执掌大房,名正言顺整合王氏资源。”王瑛解释。
“我对家族内斗没什么兴趣,对勾心斗角,做什么生意也没什么兴趣。”王谢缓缓地说。
王瑛却是瞧着他一笑,说:“可你去了东宫。”
“我也想挣个前途。”王谢淡淡地回答。
“孩子,你的心思我明了。可放着王氏这捷径不走呢?你可想过,王氏虽然内斗厉害,其内里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家族积淀并非二三流的家族可比。如今族长是太爷爷,年事已高,一直在为选族长的事忧心不已。你若回去,执掌王氏,加上我这如意坊,再效仿杨氏改革。你带王氏走上巅峰,日后,杨氏、王氏势力稳固,能人辈出......”王瑛缓缓地为王谢描绘了蓝图。
王谢忽然打断她,说:“王少东不必说了,我有兴趣。”
“好,把王氏握在手中吧。”王瑛面带微笑,很认真地说。
“好。”王谢语气神情淡淡的,随后又补充一句,“你说的玉牌,我大约是见过的。”
“见过?在哪里?”王瑛很是惊喜地问。
“祖师爷手里,他貌似扔在我母亲住的房间里,我小时候见过一次。”王谢缓缓地说。
江承紫不由得蹙眉,她认识的王和平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呀,他崇尚自然,能坐着绝不站着,懒惰得很啊。他这是怎么了?竟然要接下王氏这么个千疮百孔的家族。
怎么有些看不懂王和平了?
一旁的吃瓜群众的李恪这会儿却说了话:“玉牌又怎么样?你们太天真了。”
“这张脸就说明一切。”杨王氏说。
李恪摇摇头,笑着说:“天下相似之人很多,而且,易容之术,我可以给你找十个一样的出来。足够的理由可以反驳你们的。再说,找到玉牌,也可以有万种理由反驳你们。”
这些话泼了众人一大盆冰水。王瑛却是冷笑,说:“若他们要作死可以啊,我长房单独出来过,如意坊的财富,王氏长房的名声。我直接宣布单独过,他们甭想有一丝一毫的沾染,我让他们挣扎。”
“王少东果然是有魄力的人呀,我觉得你这办法比较可行,还省心。”李恪拍手叫好。
“就这些跳梁小丑,我还没放在心上,不是老太爷成天找我谈心,希望我拯救王氏,那可怜劲儿的,我大房早就单出来过了。若他们敢造次,我正好借这次的事,摆脱他们。他们以为他们那些手段多厉害,多时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老娘玩剩下的而已。”王瑛脸上露出狠戾的劲儿。
江承紫瞧着自家老妈这神情,觉得跟自家老妈为敌的人其实是很惨的。当年名震天下的王安平都只能被人掣肘,而自己的老妈能杀出一条血路。她又想想自己若在王氏,若是没有异能,还未必能做到呢。因此,特佩服自己的老妈,同时,她忽然觉得王和平有个家族做背景似乎也是挺好的。
一直沉思的杨王氏却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啊。”
“什么办法?”王瑛很急切地问。
众人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杨王氏,想着还有什么办法是旁人不能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