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8 武猛校尉营的企业宗旨
三军侯听得似懂非懂,马忠不禁摇了摇头。
于是军侯们一个个惭愧的低下头去。
“好了,我要继续出去钓大鱼了。”马忠站起身来,出了营帐。
张汤、岑狼、百里川闻言恍然大悟,接着互视一眼,鄙夷的看了看马忠的背影,你早说是钓鱼的饵大家不就明白了么,装什么装啊。
马忠这次出来再卖时,果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每当他说完价,总有人吵吵着开始往上抬。
马忠寻声望去,见都是穿着管事服色的人物,心中微微一笑。
不过他不为所动,仍守信诺,报出什么价格就用什么价格来卖。
马忠左转右转,看到一个金丝楠木的屏风,这是山字营前几次平叛得来的。最近总在穷乡僻壤里晃荡,找不到地方卖出好价钱,所以一直留着。
马忠眼色一示意,就有山字营的士兵将那屏风搬了出来。
马忠微微一瞥,见那些管事眼里都放出光了。这件屏风买了去,就算送给建昌城主都不跌份。
马忠微微一笑,很好,就拿它装逼吧。接着手指点了过去,他迟迟未说话,那些攥着钱袋的管事们手心都要冒汗了。
马忠张口随意说道,“一文钱!”
就听身后大帐咕咚一声有人倒地,接着惶急的声音响起,“军侯!军侯!”
场中更是“轰”的喧嚷起来,那些寻常百姓就算不知道这东西好在哪里,但是什么贵什么贱,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很多本以为没有希望的百姓们,顿时也激动起来,一个个都捏着手里的钱大声嚷嚷,“我买!”“我买!”
那些管事听到一文钱这样的低价不但不欢喜,眼前反倒一黑。
这就意味着这件东西要和上千的普通百姓一块赌运气。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冒犯起了这些军汉的虎威,“慢着!都别抢!我愿意出一百文!”
那管事大声叫嚷起来,顿时吸引了跟前百姓的注意,马忠也看了过来。
还没等他激动,就有另一人又惊又怒,“凭什么给你!我出五百文!”
之前那管事吃了一惊,还不等开口。
又一人大叫道,“我出钱千文!”
马忠见王厉害抄着手在远处看热闹,向他招了招手。
王厉害立刻屁颠屁颠的上来,马忠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问道,“王厉害,你出身衣冠家族,你来说说,这个金丝楠木屏风卖多少合适。”
王厉害听了,上前打量一番,在心中估摸了个数,又偷眼看了马忠一下。
马忠心中好笑,知道王厉害吃不准自己的意思。
当即温和的说道,“你实说就是,也说给大家听听。”
那几个正在争价的见马忠说话,都忐忑的停下来,不知道这个官儿是什么打算。
王厉害得了马忠的话,也不含糊,“这块屏风木料坚密,细腻幽香,纹理通达,光泽温润。算是上等料,可惜雕工差了不少。想来是战乱频繁,好玩意也卖不上价,因此处理的轻躁了些。”
“如果估价的话,现在可以卖五十千前朝五铢!”
马忠点点头,战乱年代好玩意卖不上价,五十千就是五万枚铜钱,这个数量不少了。
西汉的五铢钱比东汉的五铢钱要略重一点,是大富人家收藏的好钱。
听了王厉害的话,那些之前出价的管事们,脸上都讪讪的不敢抬头。
倒有一人大着胆子说道,“我愿意出五十千,买这物件!”
马忠闻声望去,这人却和之前的管事们大为不同。
他身上的衣饰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样子,倒说不上显眼,但这人头上却带了一顶冠。
要知道整个武猛校尉营也只有马忠和王厉害头上有冠,其他人只是包头、束发而已。
礼,是不下庶人的。
马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回过头去,扫视着场中的百姓。那些百姓听说,这东西竟然有人拿五十千来买,不禁都摇头叹息。
他们一个个都不抱什么指望了,但凡不傻的,都知道该把这东西卖给谁。
五万倍的差价啊!
谁料马忠微笑的看了众人一眼,重重的咳了一声。
“人无信不立!我们武猛校尉营的企业宗旨就是诚信、实干、服务社会。我们武猛校尉营成立以来,在江东各地接的单子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地去完成,无论平叛还是合战,都保质保量的实现目标,各地的太守、令、长都给出了一致好评。”
“就拿这次来说吧,建昌长花钱请我们攻打金瓯寨,金瓯寨的险恶,你们也是都知道的。我们完成的如何?建昌长就是我们最好的代言!”
王厉害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一个属官,理解不了领导精神,这样好么……
底下的百姓更是张大了嘴,傻愣愣的看着。
不过马忠也不是说给他们听得,醉翁之意当然是那个明明有点动心,却不得不傲娇无视的戴冠男了。
这家伙是个读过书,不知道我表现的怎么样……
马忠说着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那人的眼睛已经直了。
马忠微微皱眉,这个不会是个****吧。
谁料那个戴冠男也是目瞪口呆中带有一份心有灵犀,这、这个长官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马忠皱眉的检讨了一下自己。
没什么啊?
我说的很得体,很自然啊。
见好像有哪里不对,马忠思考了一分钟就果断决定自己挽尊。
他只用一个动作,加一句话,就让全场忘记了刚才的种种。
他拿手冲着那个金丝楠木屏风一指,从容说道,“一文钱,我说话算话。”
马忠的话果然引起全场热烈的反应。
那些围观的百姓都狂喜的跳了起来,拼命的往前拥着,嚷嚷着,“我买!”“我买!”
马忠再偷眼去看那戴冠男,那人正目放奇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这样的打开方式才对嘛。
马忠暗暗点头。
马忠刻意指了一个穿着破旧的青年,“就他了!”
那个捡到宝的青年几乎不敢相信一样左看右看,终于,他在旁边人羡慕嫉恨的眼神中确定了这一切。
他“呀”的大叫一声,欢欢喜喜的挤了上来,从内层的口袋里抠出来一文钱。
那些管事一个个跌足长叹,心如刀割。
这可是五万倍的利润啊。
马忠微微一笑,说道,“我累了。”
接着就由山字营士兵开道,不紧不慢的走回了大帐。
0089 像CEO一样管理军队
既然有心引人入彀,马忠在抛售之前就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一方是普通的地主老财,一方是杀人越货的浪荡军,如何才能取信于人。
如果对方不信任自己,或者说不敢信任自己,那么自己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呢?
要解决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用钱砸出一个诚信来。
马忠为了一诺,可以无视五十千的利润,那么商人们就敢和他做五百千的买卖。
五百千的买卖做下来,这个浪荡军的信誉就确定下来了。
马忠相信那个戴冠男已经动心了,之前的那次叫价未尝不是在作出最后一场试探。
至于自己的表现……
满分!
马忠自信的昂起头了,接着就看到杀气腾腾的三大军侯正对他怒目而视。
“司马,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啊!”张汤厉声喝道,“你之前低价卖也就算了,为什么明明有人高价买,你还非得低价卖!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般人当然理解不了。
马忠不怪他。
马忠看了他一眼,笑道,“军侯,你的眼里只有那个屏风。而我看到的要更远更多。些许小钱,有什么在意的。”
马忠这话说的轻巧,气的张汤都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和马忠关系转暖的岑狼也在一旁阴阳怪气,“敢情卖的不是大人的身家,当然不放在心上。”
马忠笑笑,大步上前坐在上首的席子上,接着招呼他们都坐下,“既然你们有疑问,我就来给你们好好讲讲。”
马忠正色道,“我们武猛校尉营的日子难过,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孙江东课税太重,我想这里面的大多数人宁愿去种田,也不会愿意跟着我们吃这口军饭。”
听马忠说的认真,岑狼脸上和缓了许多,就凭这个态度也值得岑狼退一步,“你知道就好!”
“可为什么我们会有今天呢?”马忠严肃的说道,“上次我就说了,就是因为我们武猛校尉营的路子走错了。我们继续做私掠武装,靠劫掠维持生存是很难长久的。”
“我们打赢了,洗劫的都是不易变现的大宗物资。重复性强,利润微薄,很难脱手。靠我们自己发卖,一定会把市场玩坏。可一旦我们打输了呢?不但要搭进许多人去,甚至就连多年积攒的家当也要丢个一干二净。”
马忠说的都是实情,几个军侯在那叹气唏嘘,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我们这支浪荡军存在的最大意义并不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而是在这个乱世里寻找夹缝生存下去,给营里所有的弟兄一个活路。我想这也是兄弟们不太愿意被孙江东直接收编的原因吧。”
三个军侯都默不作声。
马忠知道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弄懂了武猛校尉营这只猛兽的真正想法,马忠反倒松了口气。“所以,我有个想法,我要像ceo一样来管理这个军队。”
“啥?”
军侯们傻眼。
“就是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要把这支浪荡军当成企业来做。”马忠耐心解释。
“啥?”
军侯们面面相觑。
“企业啊。”马忠说道,“我刚才在前面说话你们没听到吗?诚信、实干、服务社会那段。”
军侯们互相看看,都目光散乱的不作声。
“比如说我们这次要出发去鄱阳平乱,这么多物资单靠我们自己发卖,不但会白白浪费时间,而且多赚那几个钱也得不偿失。”
见军侯们不以为然,马忠问向百里川,“大军停留一日,需要吃多少粮食。”
“额……”
百里川无话,另外两人也明白了马忠的意思。
岑狼性格贪婪,平生最见不得让外人沾了好处,仍在那抱怨,“那也不能就这么败家啊,就算便宜些卖,拿到手的也不止这个数。”
“这次卖了下次呢?”马忠看着岑狼自问自答,“下次只能卖得更便宜,这种一次性的倾销最伤行情,与其如此,为何不下够血本,一次就找到个合适的经销商呢?”
“我们毕竟是外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我们在这里发卖,不但托延时日,而且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如果都交付给我们的经销商,然后由他变现成粮食预支我们,一卖一买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就算分出一些利润,也无伤大雅。”
“这……”
虽然话里有些意思还不明白,但马忠要表达的已经够透彻了。
“我们这次和地方上的接触,意义是很大的,我们这样的私掠武装其实和赏金猎人也没什么不同。”
“谁说我们只能接打仗的买卖?武力是我们的底气,我们能为社会做的其实更多。比如说军市,我们在这里开军市,交易的都是我们抢来的货物。但其实很多不用见血的买卖,也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的。我们们手里有能很打的两个营,风字营的消息灵通,山字营的大队载满物资还能日行三十里。我们还可以走私,涉赌,买卖消息,为人复仇。”
“哦对了,我来上任的时候,朱桓手下部将周豹和袁奎为了封地争水险些要大打出手,最后就是靠我匹马入营,帮他们了结此事。你们说这番奔波,值不值几个辛苦钱?”
众军侯简直要听呆了,这个新来的司马怎么能如此脑洞大开。
用走私、涉赌、买卖消息、为人复仇来服务社会,这样好么。
“我们其实别无选择。稍微富裕点的大郡县都有强力武将镇压,这次若不是鄱阳太守陈武仗着贺齐的客军在,放心的领着人去前线争功,导致境内空虚,鄱阳郡的大族敢群起而反吗?他们不反,我们以后吃什么?单靠别人吃剩的那点东西,这满营上下,我们保得了周全?”
几人都不吱声了,因为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然,要做成这些,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比如要走私,货从那里买?这么大的本钱谁来出?这都是问题。所以,我们还得有足够的赞助商。”
百里川终于鼓起勇气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
“司、司马,赞助商是什么?”
马忠想了想,解释的比较简单,“就是掏钱给你花的人。”
“哦?”
这个答案太可爱了,百里川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趁着马忠有耐心,百里川又连忙问道,“什么是企业宗旨,服务怎么讲?”
马忠想了想,决定回答第二个问题。
“服务就是收费。”
0090 交易
恰在此时,李四征在门外求见。
马忠唤他进来,他连忙行了个军礼,“大人,外面有几个商人说想见您一面。”
马忠问道,“有没有一个头上戴冠的中年男子?”
李四征说有,马忠说道,“把他叫来。”接着又给张汤他们解释,“这里面估计就他一个能当家的,剩下的都是些管事什么的,和他们谈也没什么意思。”
百里川对赞助商这种可爱的人群十分喜爱,连忙劝着,“那些管事身后也都有人,不妨多见几家。”
马忠听着脚步声到了帐前,他也不刻意遮掩,坦然说道,“如果嗅觉不够敏锐,又没有来和当兵的说事儿的胆量。这样的人做不成我心中的格局。”
门外的脚步声一顿,即朗声说道,“建昌布衣陈祎求见。”
马忠在坐席上挺直了腰,扬声道,“请进。”
接着帐帘撩开,陈祎进来就带着三分笑,将帐中诸人一一看了,这才向主座上的马忠双手一稽,“见过大人。”
陈祎是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他的家族在建昌虽不是顶尖的,但也算有这么一号。
这样的家族,总有一些人读过书,明些礼。陈家人丁不盛,陈祎年纪轻轻就开始管家,一肚子诗书,加上人情练达,身上的气质越发和气从容。
在一帮管事里面站着,看不出什么高妙。在一帐狠人面前,也没有低人一等。
最让人舒服的是,从他身上并未让人觉出有故作的不卑不亢。
军侯们之前刚被马忠洗了脑,正有些昏昏沉沉。他们也知道马忠在做要紧事,都闭了嘴在那一言不发。
马忠一摆手,示意陈祎坐了,接着笑着问道,“今日之事,不知你有何感触?”
陈祎在帐门前听了马忠那句话,怎么能不明白这里面别有文章。眼前这个大人不正常归不正常,可并不傻。
陈祎拱拱手,恭维道,“大人魄力非凡,陈某大开眼界。”
马忠微微一笑,不提这个话题,“你来这里总不是为了说奉承话的,有什么话咱们不妨敞开了说。”
当陈祎发现自己要面对的不是个****,顿时觉得问题有点棘手。
和自己设想的情景不太一样,总感觉像是掉进了坑里。
不过马忠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也不好拖延时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看大人抛售物资甚是急切,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们陈家接下这些货物。也好节省了诸位的时间。”
马忠忽然想起一事,笑问道,“陈家?莫不是买了金瓯寨的陈家?”
陈祎笑着点点头,“正是。前日交割送去的粮食,大人还合心吗?”
和武猛校尉营之前的那笔交易正是陈祎的依仗,有这样的过往交情在,也是陈祎敢来冒险试探的原因。
这个马忠就没概念了,他看了看百里川。
百里川脸上也有笑容,“不错。粮食都是干透的,比约定的还多一成。当初怎么讲,你们陈家都不肯加价,定好价钱倒多送了不少。”
陈祎又向百里川微微躬身致意,说道,“各处的升斗不太一致,我们陈家也是为了不失信,免得有什么差额,让人取笑。”
旁边岑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们家倒也大胆,敢买个城去。”
陈祎对此却矢口否认,“这位大人取笑了,在下只是在建昌城外买个庄子,添置点产业。”
见岑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又说道,“当然,如今世道不太平,建昌城又没有得力的大将把守,我们总得留点后路。”
岑狼见他这次答得老实,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马忠越发满意,这个陈祎不但脑子灵活,胆大心细,器量也是不小,正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马忠要先敲定眼前这笔买卖,“你既然准备买了剩下的这些物资,不知道准备出什么价钱?”
“这些物资量虽然大,但很多都卖不上什么钱。而且重复性很多,利润也很微薄。用市价的四成买卖,如何?”
陈祎心中早有计划,在他的估算中报三成价就绰绰有余。
首先,他说的那些理由的确客观存在。第二,这些货物,他吃掉容易,消化掉却难,还有一些根本不堪用的,这中间要折去一些耗损。第三,他买来也要有些赚头,不然何必费这功夫。最后,既然大宗买卖,卖家总得有些折让。
这些都算下来,三到五成的报价是很合适的。
不过马忠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外,本以为是个乱来的莽撞人,谁知道人家心中和明镜一样。
四成的价格?!
三位军侯都拧起了眉头。
“成交!”马忠并不含糊。
军侯们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马忠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一宗,就是我们这边俘虏营有不少妇孺,你、你怎么出价?”
“妇孺?”那陈祎脸色不太好看。
马忠看着陈祎的双眼说道,“她们的男人都被我杀光了,你买下她们算是义举,不违圣人之道。再说,你们陈家也不会吃亏。你们有了金瓯寨,能不能消化掉就是问题。这些妇孺本就是金瓯寨的人,劳作采捕都懂得一些。何况把她们买回去,一个族人配上三五个娘们生娃子,不出二十年就是一个鼎盛大族。就算是那些拖油瓶的小孩子,养大了也是可靠的家生子。”
陈祎心中对马忠有些厌恶,但他说的道理都是对的。
陈祎长出了口气问道,“有多少人?”
“能生养的健妇五六百人,小孩子一二百人。”
陈祎有些疑惑,却要打听明白,“年龄大的有多少?”
老人就属于干赔钱的添头了,这个比例不能太高,不然陈祎也不好给族里交代。
马忠叹了口气,下巴冲着三位军侯一挑,“问他们。”
陈祎扭过头去,正好看到岑狼那残忍的笑容。
陈祎心中一颤,默然良久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卖?”
“女人一百文,小孩子三十文。”
陈祎想了想,还价道,“小孩子十文。要养到大,花用不少。”
马忠摇头道,“不成的。女人这价很便宜了,我得在这上面找回来。”
陈祎不知怎么想的,忽然鬼使神差的问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把价钱算在女人身上?”
马忠很平静的看着他,“太便宜了怕你不好好养活他们。”
0091 是不是很神奇?
陈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这句话。心中各种复杂情绪翻涌,再看上首那个男人,以他这么多年的阅历,却觉得怎么都不看透。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进来之前无意中听到的那句话。
“如果嗅觉不够敏锐,又没有来和当兵的说事儿的胆量。这样的人做不成我心中的格局。”
这个家伙……
果然是心胸中有大格局的。
陈祎见识不浅,其实有些自负。原以为这趟买卖要面对的人什么样,心中都有了谱。
一股四处流窜的兵马,除了还听孙江东号令和流匪有什么区别?以他们这点规模,又拖儿带女的,手中能有几百战兵就算不错了。
陈祎脸上恭敬,心中却有些轻视。
接着又见马忠贩卖妇孺,心中更是对这些流贼厌恶不已,等马忠说出那句话之后,陈祎愕然之下,发现有点看不透眼前这家伙了。
陈祎捻着三缕长须不说话。
马忠继续说道,“我和军侯们说好了,以后不会再杀戮山蛮了。你平日里可以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要女人和孩子的,很便宜。”
“……”
“至于那些山蛮乱贼,我们会把他们驱散。要买平安的,你和他们商量个价格,我们打仗的时候会收着点,不会把人往那边赶。”
“……”
“这次鄱阳郡大族造反,我看要乱一阵。鲁横江为了打刘备,早就预备了现成的大军,真要叛军成了气候,他会干预,鄱阳这帮反贼根本就没戏。你有没有相熟的,可以提前说给我。别看我们人少,等他们完蛋的时候,我们可以用点手段把他们抢出来。先说好,造反杀头的那些大族,价钱不会便宜。”
“……”
“军中你有没有关系?这次鄱阳变乱,贺齐和陆逊都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有办法把我们自己摘出来了。那俩估计得要人平事儿,这个我们不好自己出面,免得伤了交情,你帮我打听打听。”
三军侯本来目光散乱的呆坐着,神思飘渺之中,一听马忠有办法把武猛校尉营摘出来,都还过魂来,激动的挣起身来,“什么?司马你这话当真?”
“这有何难,假的说多了也是真的,真的说多了也是假的。”马忠解释道,“其实这件事,我们也是受害者!”
岑狼使劲的冒虚汗,他抬着胳膊擦了又擦,这个莽撞的汉子,声音都干涩了,“我们,也是受害者?”
话说到最后,声音一扬,带着一丝羞愧和不解。
“这是当然,有人冒充豫章乱贼彭才、李玉、王海造反,趁机诋毁我们的名声,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原谅。彭才等辈去年早已经被我们杀了!”
这样子啊。
百里川犹豫了犹豫,小心的提醒道,“司马,孙江东极聪明,这种事抵赖不掉的。”
“是啊是啊,再说,那三个混蛋活生生的还在鄱阳造反呢。”张汤对马忠的主意有些失望,“你说也得有人信啊。”
马忠早有打算,“这也不难,我们私下出一支队伍,冒充彭才、李玉、王海等辈,弄出点动静来。有了两个彭才,真的彭才就假了一半。要是有十个彭才,那真的彭才就就越来越不像真的了。弄到最后谁都弄不清,我们冒功的罪名也就没有了。”
军侯们听了如梦初醒,各个喜笑颜开。一直为冒功担心的张汤和岑狼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不过这不是马忠关注的重点,他和奋武将军府接触的不多,连忙向这几个打听,“对了,贺齐豪奢,听说有的是钱。帮他平事儿,要什么价合适?”
几个军侯正咧着大嘴哈哈哈,这句话出来,差点没让他们噎的一口气背过去。
给、给贺齐平事儿!
三军侯都瞠目结舌,往日潘璋和他的武猛校尉营只是贺齐门下走狗,什么时候能出来给贺齐平事儿。
这事儿……
怎么光想想都觉得带劲呢?!
看着军侯们一个个傻呵呵的样子,马忠决定问问专业人士,他看着陈祎,“你觉得怎么要价合适?”
陈祎简直要呆了,这、这关我吊事?
陈祎颤抖的问道,“大人,您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陈祎犹豫了一下,眼神哀求,“我只是、我只是做点小买卖,想来买点锅碗瓢盆什么的……”
看着马忠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陈祎咽下了那句最想说出口的话——“我想回家……”
“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看,你有钱粮,但手里没有实力。我们呢,有实力,但钱粮匮乏。咱们连起手来,可以做很多往日做不到的事情。”
陈祎欲哭无泪,我是什么时候造孽上的船。
马忠丝毫不理解陈祎的心思,“别想太多,你就说你往日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陈祎当然不想太多,这会儿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顺着马忠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说道,“庐陵有人从交趾走私珠子,我想着江东将领豪奢,能接一点货贩卖,肯定大有赚头,可惜路上有一处水匪盘踞,和那边的人接不上头。”
马忠点了点头,交趾现在还不在孙权手里,那里出产上好的珍珠。孙权也知道自己手下爱炫富的毛病,为了防止削弱国力,对交趾的珠子一向严防死守。
这也给走私带来了暴利。
“我们能水战吗?”马忠一侧头。
百里川拿眼斜他,你说呢,你一个军司马自己心里没数吗?
马忠一看百里川那嚣张不耻的样子,回过头自信的对陈祎说道,“不在话下!”
百里川姿势保持不住,险些要跪倒在地,哥哥你是怎么解读的啊,不知道你别瞎比比。
“你看,是不是很神奇。只要拿出一些家里常见的米,就能换到一条走私珠子的通道。以往没敢想吧?”
神奇个鬼啊!
陈祎被带歪了的思路已经艰苦跋涉的绕了回来。
马忠却收起来笑容,“一点都不神奇,因为在这个江东,卖货物的商人是很蠢的。”
“嗯?”
陈祎一怔,神色郑重起来。
眼前的这个家伙,到底想说什么。他相信,对方绝对不是夸夸其谈之辈。
那……
他微皱起了眉头。
陈祎的理智在辛辛苦苦绕回来之后,过其门而不入,顺着马忠的鬼话义无反顾的走向了另一条岔路。
0092 真天人也
“从前有个人叫做吕不韦……”
马忠的技能才刚开始前摇,陈祎的汗就流下来了,大人你不要乱举栗子啊!
这故事陈祎知道,张汤三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这吕不韦本是个商人,有一天在赵国邯郸见到了当作人质的秦国公子异人,吕不韦觉得这小伙儿靠谱啊。于是回家问他老爹,种田的收益是几倍啊。老爹曰,十倍。又问倒卖珠子玉石的利润是多少倍啊。老爹曰,百倍。最后问把一国之君推上位好处是多少呢?回答是,无数倍。
吕不韦后来果然把那公子异人推上了秦王宝座,自己也收获了无穷回报。
陈祎小心的看着那三个军侯的反应,想知道这么大逆不道的比喻出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军侯们的反应很一致,三个拇指竖出来。
“牛逼!”
陈祎擦着汗连忙打岔,“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这个故事太敏感了,猛生丁扑面而来,都有点辣眼睛。
马忠从善如流,“那就说说我刚才的建议,目前我们做这几件回报都不错。鄱阳郡反乱,不知有多少郡县骚动。这些大族开始的时候可能脑子一热凑个热闹,等鲁肃的大军到了,肯定有很多后悔的。花钱给自己买条活路的事,没人会抠的。”
张汤刚才被马忠忽悠的脑中空白,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了。
他连忙出声反对,“不可,咱们包庇这些乱贼干系不小啊!再说,咱们这四个营头哪有那么大的能量,从鲁肃和贺齐的大军眼皮子底下捞人。”
陈祎听了,瞪大眼睛看马忠怎么回答。
马忠听了笑道,“怎么会呢。只要和那边约好,等我们打过去立刻献城投降,那时候,我们从手里漏点人还不容易?这些人家业大,钱财丁壮藏匿也方便,用不了几年就能恢复过来。”
“这?”
张汤有些恨。
为什么手指头只有算数的功能,不能拿来捋清这里面的关系。
马忠继续说道,“这些大族得了我们的许诺,就算形势败坏也只会等着我们去救。若是别人来打,他们害怕没有约定,自然不敢胡乱投降,只会拼命抵抗。我们只要去了表演一番,等他们投降献城,这就是一桩轻轻松松的军功到手。”
“等等!”
百里川瞪大了眼睛,打断了马忠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但要白白拿出大笔的钱粮给我们,还要上赶着来投降,送我们一桩大军功。”
张汤刚刚挠着头也琢磨出了同样的结果,立刻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马忠。
马忠微微一笑,“是不是很神奇?”
接着看着陈祎,“左手进钱粮,右手进军功,开了城池还有数不尽的好处。我却不用出一文钱的本钱,这买**卖珠子如何?”
陈祎已经完全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所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他自忖自己经商多年,什么商家手段没见过,哪种伎俩在他面前不都是童稚一样的把戏。
然而眼前这个看上有些温和的男人,思路大开大合,把玩着鄱阳郡几十座城池如同玩物。
胸中格局!这就是他所谓的胸中格局!
马忠笑着又问一遍,“陈祎,这买**卖珠子如何?”
陈祎双手贴额并拢,接着深深一躬拜倒在地,声音都有些嘶哑,“利千万倍也!”
“你是本地的大族,交友广阔,门路比我要多,上门去说人家也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事成之后,每拿下一座城,府库积藏全都有你一半。”
陈祎今天听到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刺激,以他的器量涵养都压抑不住脸上的狂喜。
马忠打趣道,“千万倍利否?”
陈祎再次深深拜倒在地,“真千万倍利也!”
起身又道,“司马真天人也!”
马忠回头看看那三个如痴如傻的军侯,问道,“这事儿,就按我说的做主?”
张汤木然点头,“大人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马忠点点头,脸上也严肃起来,他看着陈祎认真道,“喂饱我们!武装我们!”
陈祎咬咬牙,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我陈族愿以举族之力做此大事!”
马忠哈哈一笑,“何必如此纠结。就算此事不成,只要有我在,我们还能吃亏?”
陈祎再次深深拜倒,“任凭大人驱策!”
马忠回头又望望岑狼,“那些白扔的货,狼军侯现在觉得获利丰厚否?”
一个能买下金瓯寨做后路的大族,现在哭着喊着要举族投效,这真是千万倍的厚利啊!
岑狼毫不含糊,站出来高声说道,“司马!我岑狼是有贪财的毛病,早上急躁了些。如今我算是彻底服你了!”
马忠哈哈一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同坐。
接着说道,“如今贺齐的大军在鄱阳,陈武的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里的大局,不是我们能轻易干预的。所以驱赶山蛮的事情,就不必提了。贺齐那边,我们还要早做打算。”
“贺齐……”
提到这个名字,军侯们心中都有些复杂。
往日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开府将军,如今在他们眼中忽然不过如此。
仔细一想,在马忠展现他的格局后,整个世界好像都有了点不同。
主公现在还死乞白赖的跟着陆逊,生怕洗不脱冒功的事情,不想马忠已经早有了成算。他们还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姿态介入鄱阳叛乱,马忠已经把整个鄱阳郡如同玩物一样开始摆布。潘璋还在忧心贺齐事后翻脸该当何罪,司马已经在和大家讨论帮贺齐平事儿,勒索个什么价格合适。
军侯们恍惚着,都开不了口。
马忠见无人发言,自个儿在那盘算。
“贺齐丢了大营,被打的那么惨,现在肯定狠了心要打回去。就算他不知道鲁肃那边的消息,但陈武是迟早要赶回来的。能在外人介入之前,干脆的解决掉鄱阳的问题,混个将功赎罪,这是比较理想的结果了。”
马忠摸着下巴,“不过,这还不是最好的结果。”
“这、这样还不好。”
张汤擦了擦汗,在他看来,能不给别人添麻烦,自己把打烂的摊子默默收拾好,这已经是处理这种叛乱的极限了。
马忠平淡的看了他一眼。
张汤忽的从坐席上爬起来掩面飞奔。
真是受够了!
0093 徒儿你太坑了啊!
“欺人太甚!”
岑狼仇恨的看着马忠。
百里川给了他一个白眼。
接着两位军侯相继拂袖而去,马忠顿时眼都直了。做事的都跑了,自己接下来怎么安排啊。
马忠尴尬的看了陈祎一眼,“要不你先去把那些货物带走,顺便把我吩咐的那些事安排安排。”
陈祎已经完全被折服,恭恭敬敬说道,“是!回头我便安排人将粮食送来,兵器甲具我族中不多,但也能挤出一些,另外还能献上十匹好马。”
马忠很满意的点点头,“按理说今天那些东西就该送给你做个见面礼,可惜上午做的太过,总要对营中兄弟们有些安抚。”
陈祎笑道,“跟着大人,如今我胸中格局也不同了,这些小事都不足挂齿。”
马忠提醒道,“我们这边的消息随时会来,鄱阳郡内联络的事情,还有贺齐那边的路子,都要开始着手了。”
“是!”陈祎拜倒在地,已经完全是面对上司的态度了。
既然陈族愿意投效在武猛校尉营帐下,马忠自然是尽可能的给些方便。随着一声令下,日行三十里的山字营的运输队推着大车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帮着搬运货物。
接着马忠宣布,黄昏时候即封闭军市。
陈家的人进入军帐不久,武猛校尉营的武官就出来宣布封闭军市,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那还用问么?
其他府的管事们听了都又恨又急,从今天上午马忠的表现来看,陈家肯定是捡了大便宜。
现在只剩下半天的时间采买,那些公中物资又被陈家一口吃下,无可奈何之下那些士兵们自己卖的便宜货当然是能捡多少捡多少。
武猛校尉营的军市本身就低于市场价格,现在少数明白过来的首先开始抢货,剩下的都如梦初醒一般买买买!
士兵们这些日子劫掠分来的物资,没多一会儿就被一扫而空。还不到黄昏的时候,已经卖无可卖。
那些家属孩子,都喜气气洋洋的背着粮食,揣着铜钱回自己营帐。
张汤他们三个去了没多久,又找了回来。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解决冒功的事情。听了马忠的主意,他们也有了一些想法,商量完后,都下意识想找马忠帮着定一定。
他们的话才刚出口,马忠就吃了一惊。
“让百里川去假扮乱贼?!”
马忠狐疑的看了过去,正好对上百里川虎视眈眈的目光,和大声的反问,“我去怎么了,我去不行么?!”
这武猛校尉营里,马忠还是知道亲疏的,立刻义正言辞,“怎么会,我第一个就支持你。”
接着又向张汤和岑狼打听更多的细节,“这种细致活儿,你们怎么会想到让百里川去做?”
张汤无奈,“按理说,蒙果做这事最合适,可他就这么大的营头,军情又这么紧急,手下那点人撒出去现在还不见人影。我和岑狼手下的兵又不能轻动,你看这也没谁了。”
百里川左右张望,顾盼自雄。
这熊孩子,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他其实把张汤的意思弄反了吧……
马忠不愿意做这个恶人,这个本身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任务。
浪荡军的人平日里过的就不好,山字营的兵更因为缺少功勋,每次有收获都是分的最少的。长期以来,那种穷逼气质已经深入骨髓,扮演什么流民盗匪之类的已经接近本色演出。
何况这次只是冒充豫章乱贼出去弄个动静,又没有强制的目标,有惹不起的逃跑还是轻而易举的。
三军侯共同的决议,马忠也点了头。
百里川大喜过望的就出去点兵,临出门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小声自言自语道,“山字营也是该练练了。”
……
百里川领了百十人呼啸而去,营地的守卫改由火字营和林字营轮流负责。丁奉也趁机在建昌城招募青壮,把手下的士兵补足了两百。
陈祎现在几乎每日都待在马忠身边,他伺候的殷勤,米肉蔬果,绸缎绫罗自此都供奉无缺。
他时不时的拿自己走南闯北的见闻出来和马忠攀谈,马忠对此很感兴趣,问的比较详细。偶尔他也大发议论,都是些陈祎闻所未闻的道理。
陈祎跟了马忠几日,这一天众人广坐,两人正闲聊着,忽然陈祎正了正衣冠,就拜倒在地。
马忠心中正纳闷。
陈祎已经叫道,“恩师,弟子闻道久矣,愿列入门墙。”
马忠哑然,接着心中好笑,自己哪有什么大道理教他,只是说了一点读书时学到的经济学皮毛。
陈祎见马忠迟迟不答话,心中窘迫,满脸羞红。旁人隐隐有些窃窃私语,还有压低嗓子的笑声。
马忠不愿见他难堪,只得应道,“如此,你便是我的二徒弟了。”
陈祎这才大喜,连续又拜。他早有预谋,往后一招手,各色礼物都罗列堂前。
陈祎本就是个极有风采的人物,马忠看他这般尊敬,也有些飘飘然。
陈祎起身又欢天喜地道,“不知师兄是谁,尚待见礼。”
马忠一怔,半晌才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对亲兵说道,“去,把白开心叫来。”
那些压低嗓子偷笑的,终于忍不住哈哈出声来。
白开心正带着小巫、小鱼和小米三人玩耍,听说之后赶了过来。
陈祎见了当场傻眼,但他经历的多,又自有心胸。
当即收敛了惊讶,从容的对着眼前这个**岁的童子一礼,“见过师兄。”
陈祎做的坦然,那些看热闹的闲人反倒不觉得好笑了,心中都在佩服陈祎端的起放得下。
白开心却有些委屈。
马忠平日疼爱他惯了,连忙问道,“徒儿为何难过?”
白开心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师父你不守信,又偷偷发展别的下线。”
马忠听了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
随即哭笑不得的想到,当初是说“发展”他学文化来着,人家小孩儿还给了盐做学费。也说过不再教别人的……
马忠只得好好解释,“徒儿,你这师弟原本就是有文化的,不算师父失信,不信你来考他。”
陈祎心中真是几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认了个小孩儿做师兄也就罢了,还要被考校。
也罢!人家是师兄,不管怎么着,既然他来考校,说明咱也正式列入门墙了。
陈祎礼貌的说道,“那请师兄出题。”
小屁孩你放马过来吧!就凭你那点水平,哼哼……
白开心想了想,问道,“你会背‘行行重行行’吗?”
“啥?”陈祎傻眼。
白开心充满质问的瞥了马忠一眼。
马忠连忙擦汗,摇了摇手,“这个不算,换一个,换一个。”
白开心会的不多,自然很快拿定了主意,又问道,“那你会背‘迢迢牵牛星’吗?”
“……”
陈祎有些崩溃,这些都是啥啊?
马忠也像一记闷锤砸在心口,半晌无话可说。
徒儿你太坑了啊!
白开心却直勾勾的看着他,纯洁的小眼神充满了谴责。
0094 只手可撑天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两首诗的女写手还像无助的小羔羊一样,被安置在马忠的营帐里。陈祎怎么能听过这样的千年佳作。
《行行重行行》的前几句已经成诗,就是绣在绢帕上的那些,剩下的部分,朱宁还没来得及写。
有一日,马忠仔细打听确认之后,贱贱的把剩下的诗给她补全了。
补全了……
把古代人的诗当面补给她,那种感觉有多酸爽?
马忠心中美的像有猫挠一样,那种感觉实在让他恨不得立马再穿回去,找个人把这个牛逼的事说一说。
马忠第一次对某句话,有了灵魂深处的共鸣——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朱宁的反应就很吃惊,她仔细打量着马忠,眼睛都明亮了许多。
前文后文一脉相承,是不是有知己的感觉?
女文青啊!
马忠得意洋洋的走开之后,朱宁随后就把这首补完整的诗,传授给了白开心。
至于另一首《迢迢牵牛星》,更是白开心往常就背熟了的。
白开心读书时间不长,马忠教了他识字就开始忙碌各种军务,平时为他讲课的正是朱宁。
少女心性自矜,先教给白开心背诵学习的就是自己这两首诗。
白开心见入门的东东,眼前这位大叔都不会,明显就是师父新发展的下线嘛。
白开心自己当众诵了这两首诗,立刻被陈祎惊为天人。
忙问是谁教的。
答曰,师娘。
马忠喜不自禁,在那嘿嘿傻笑。
陈祎宴罢回家,有人将他拜了个童子为师兄的事拿来打趣。谁料陈祎持须长笑,我陈某也算拜入名门了!
有了这层师徒关系,陈祎往前凑得更热乎。
马忠也抛开避讳,暗示了两句,南蛮营是我手里的人。陈祎闻弦歌而知雅意,着力给丁奉那边补足了粮食。
除此之外还送来了几百件枪尖。
丁奉大喜过望,每日没命的操练南蛮营士兵。那些士兵每日饱食,练起来格外有劲。从建昌城招募的那些新兵完全没有给丁奉立威的机会,在稍微打听了下丁都伯的过往后,这些吓破胆的新兵很快适应了南蛮营那种恐怖狂热的氛围。
有一次马忠带着两个徒儿路过的时候,有人轻声说了一句,这就是司马。
马忠恰在此时蛋定的望向这边,全军悚然。
……
这个时代的豪族地主,只需要做五件事,就可以了无遗憾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存粮、存钱、买地、找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
这样自给自足的封闭社会,一个兴盛家族的积蓄是很惊人的。若不是作为大头的粮食不耐久放,随着年头会慢慢霉变朽坏,地主阶层的势力将会迅速膨胀起来。
这种情况在丰饶的江南尤为突出。如今陈家那些吃不完,装不下的粮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整车整车粮食拉来,整个武猛校尉都像是抖擞了精神的猛虎,恢复了活力。有陈家这个地头蛇帮衬,火字营和林字营都补满了兵员,每个营头的实力还都略有膨胀。
如今火字营和林字营都是将近四百人的大营头了。加上风字营的百余密探,山字营的二三百战兵。这些老营头的实力就已经超过千人。
另外丁奉的两百南蛮营实力不可小觑。李四征的百人施工队,也挂在山字营名下。施工队虽然不属于战兵,也不被允许操练,但都是干苦力的壮工,关键时候拉上战场还是可以一用的。马忠的属下王厉害被任命为军正丞,他手下有三四十人的军正队,这些都是从狼虎谷选出来的兵种子。
这些都粗略加加,武猛校尉营的战兵竟然不知不觉膨胀了将近一倍。
这就是充足的钱粮带来的好处,底下人私下聊起时,也都说这是军司马的本事。
军侯们聊的话题不同,他们这些天一直都在关注一件事儿——百里川这个小王八蛋到底去哪了?
如果一两个军侯说百里川不靠谱,可能是有人故意黑他;三个军侯都说百里川不靠谱,也可以解释为权力斗争;如果连马忠也说百里川不靠谱,那这孩子就真的太不靠谱了。
这一日,马忠正和张汤、岑狼看着地图,商量去鄱阳郡后的应变,忽听外面大营骚动。
接着一簇凌乱的脚步声快速向大营而来。
张汤和岑狼都站起身来,手握上了身上的佩刀。马忠倒是比较平静,这个时候,能在这营中长驱直入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帐幕挑开,正是满身狼狈,一脸惊慌失措的百里川。
马忠也不闲话,当头问道,“你就说,你闯了多大的祸?”
百里川到底是个没经历多少事的少年,脸色煞白的说道,“司马,祸事了,我抓错人了!”
孩子在外面闯了祸,回家找大人也就这样了。
马忠皱着眉头大声训斥道,“你抓的谁?谁让你抓人了?你是去干什么的,心里没数吗?”
扮的贼人,居然连灭口都不敢做!
百里川小脸惨白的嗫嚅道,“是、是刘备的使臣,我不敢杀……”
马忠一股凉气就从心底直冲脑海。
你小子怎么这么牛逼呢!
这性质和一个武警支队长擅自抓了外国驻华公使有什么区别?!
马忠连忙喝问道,“使者是谁?”
百里川答道,“人说他叫糜子仲。”
马忠一怔,竟然是他,那连灭口也做不得了。
张汤、岑狼有些纳闷,都问道,“糜子仲是谁,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是糜竺啊!”
马忠感叹。
当初争夺徐州的时候,刘备被吕布打得溃败,连老婆女儿都保护不了。
退到广陵海西的时候,一无所有的刘备想起这许多年奔波辛苦的结果,最终消散如云烟时,忍不住嚎啕大哭。
面对心灰意冷的刘备,糜竺这个一向欣赏刘备的男人,静静的听着那些不得志的话语。
最后他站起身来说了两个字,呵呵。
随后,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刘备,画眉相对,让刘备有了妻。随后,他送给妹妹两千名健壮的僮仆作为嫁妆,出生入死,让刘备有了国。随后,不间断的供应刘备钱粮骏马,锦绣毡罽积如丘垄,让刘备周旋天下如龙!
只手可撑天!这个男人,说的就是糜竺!
0095 刘备的谋划
马忠将糜竺的过往讲了,这下更让百里川嘴里发苦。
马忠冷静的分析道。“灭口是不成了,这事儿的干系太大了,刘备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在江东。”
当初为了情怀,糜竺倾其所有的帮助刘备。而刘备一生都将其奉为上宾,不视为臣子。
“鲁肃为了谋划驱虎吞狼之策,不惜割让南郡,打开了刘备北上和西进的道路。现在刘备刚刚打下西川,正是趁着他两头难顾吃掉半个荆州的时候。一旦糜竺死在这里,必然会加重刘备杀回荆州的砝码。毕竟汉中还有张鲁,曹操的手伸不过去。”
“到时候,一但坏了鲁肃的谋划,不但是刘备,就连孙江东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岑狼看了百里川一眼,脸上显出厉色,“没事,既然是灭口,自然不能露出半点风声,这件事我可以让火字营帮他作干净。”
岑狼这个莽撞的性格果然不可救药,马忠冷笑道,“那好,现在整个建昌一带有数的军队就这些,你觉得谁风评最差,最值得怀疑?”
马忠鄙夷的挨个看了他们一眼。
当然是你们浪荡军啊!孙权不用动脑子就能知道,是你们这些军纪最差的混蛋干的!
岑狼一听,目中精光大盛,一个答案脱口而出,“尤突!”
哎?
马忠酝酿好的话顿时都咽到了肚子里。
也是啊……
马忠低头深思了起来。
三军侯见马忠开始思考,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他的思路。
见识到马忠神奇之后,他们都不敢轻视他的想法。
马忠思虑良久,很遗憾的看了百里川一眼。
百里川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马忠这才徐徐开口,“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难。可惜这样一来,我们就挣不到贺齐的钱了。”
一听是这个原因,百里川这才缓了口气。
张汤、岑狼连忙催问道,“司马快说说,钱是小事。”
马忠问道,“糜竺的人呢?你带回来了吗?”
百里川连忙摆手,“我哪儿敢啊,我把他放到山寨里了。”
众人心道,还好这小子也不是太愣,接着又有些纳闷,“哪来的山寨?”
这个也好说明白,百里川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做点事业,可凭他手底那点人,也就去街上打打小贩,踹踹瓜摊。
想冒充豫章贼搅乱视线,连个头条都上不了,那有个毛用啊。
百里川只是有点二,但一点也不笨,于是决定……先打打小怪升升级。
随后他带着他的人,专挑软柿子捏,先后打下了几个小山寨。又将那些山寨里的虾兵蟹将、歪瓜裂枣收编不少。
这样浩浩荡荡的凑出了一支五六百人的乌合之众。
百里川毕竟是个很有素养的指战员,手底下有了人,便按捺下玩心,决定要轰轰烈烈的搞出点事,把豫章贼彭才、李玉、王海这三个的名声打出去。
可是陆续火并了几场,也抢了不少钱财,但在反贼界的名声就是一直不红。
百里川的反应很快。
他一拍脑袋,醒悟过来,这事儿他搞错了。
他这番戏是要做给江东军看的,自然得让江东军知道,不然你做再多,孙权不知道,岂不是白忙一场。
浪荡军中的人本来就是有些无法无天,百里川拿定了主意,于是决定攻打江东的官军。这样才能闹出大动静。
“于是,你就把打着仪仗的刘备使节抓来了?”马忠有些无语,又问道,“那糜竺知道你们是谁么?”
百里川忙道,“还不知道,可现在杀也不好杀,放也不好放,握在手里早晚是个麻烦啊!”
马忠松了口气,还不算太麻烦。
“他的随从多么?”
“有二三十人,本以为都是江东官兵,当初不想把这事做的太绝,所以都活捉了。”
马忠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百里川,“你让人立刻回去,把他的随从全都杀光。”
“好!”百里川脸上现出狠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随即出了帐子,叫来几个心腹吩咐了几句。
张汤在百里川出去之后才吞吞吐吐的问道,“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弄得太僵吧,万一咱们有什么把柄落下,以后不好办啊。”
马忠说道,“糜竺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器量很大。等闲的困厄,也不能动摇他的心志,我只有激怒了他,才能放心的做下一步。”
马忠话一说完,自己先愣在那里。
接着嘴中轻轻地自语,“没有什么才能,没有什么才能……”
军侯们见马忠这副样子,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
马忠心中却是心念电闪,刘备现在正在攻略巴蜀的关键时候,忽然向孙权这边派来使节已经很是奇怪了,居然还是选择了没有什么才能的糜竺。
刘备现在虽说刚刚开始振作,还没有万众来投的气象,但手底下外交人才确实不少。
诸葛亮现在打理政务,位置一天天重要,他暂且不说。可孙乾、简雍、马良这三个现在还在打酱油的,外交能力都是顶尖的。
而且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特长和风格,人称外交三小强。
其中孙乾是郑玄的弟子,标准的学二代,和各地名士交往如鱼得水。
简雍是个红了半辈子的段子手,和东方朔差不多的聪明人。他本是幽州人,本来姓耿,而幽州人总是将耿说成简,于是简雍哈哈一笑,简就简吧,从此便改为姓简。这个人的潇洒从容,由此可见。
简雍这辈子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流传到后世仍旧是段子。
刘备统治蜀地的时候因为天旱粮食不够,因此禁止酿酒,就算家里有酿酒器具也要抓起来问罪。有一天简雍和刘备去道观游玩,简雍忽然说道,“不好,前面那个男的要强奸那个女的,快把他抓起来!”
刘备一看十分纳闷,两人在街上走的好好的,何出此言?
简雍很淡定的说,因为那个男的身上有作案工具……
刘备闻言大笑,修改了自己的法令。
最后一个白眉马良更是突破了天际,是个可以和野人都能围着火堆边跳舞边比划的极品外交官。
放着这三个家伙不用,为什么派出了没什么能力,但器量很大的糜竺呢。
刘备牛逼了半辈子,靠的就是“知人善任”四个字。
糜竺这次来访,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马忠正琢磨着,忽然听到外面急急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跪倒在帐外。
外面传来百里川的喝问,“什么事!”
有人急促的答道,“回军侯,风字营密探来报。贺齐大军无忧,但是诸葛瑾却丢了!”
马忠在帐里直接傻了眼,这都什么跟什么!
莫名其妙的掳来了刘备的使者,孙权的使者竟然也跟着丢了。
这可是诸葛瑾啊!
诸葛亮的哥哥,诸葛恪的老爹!
0096 只手撑天的错误打开方式
岑狼不知道诸葛瑾多牛逼,自然无知者无畏,很是淡定的说道,“进来说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密探传递的情报总是尽可能的简洁,因为口口相传很容易出错,接收的人也容易产生错误的解读。
三人听密探又重新把事情说了一遍,都有些感叹,看来这鄱阳郡是不得安生了。
马忠却比旁人心情沉重的多。
糜竺和诸葛瑾在刘备和孙权心中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两位使者相继失踪,必然会引来极大的关注。
现在看上去只是一件小事,但很可能一件小事,就会变成大事的引子。在历史上,天下大势就是在这短短的数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一个意外,都会将这个奔跑的公牛,引向不可知的未来。
马忠想着,心中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历史的车轮在滚动,我却在鄱阳的农村吃瓜……
在五年之后,自己还能赶上走麦城的关羽,去与神角力吗?!
马忠想着,问那密探,“能确定诸葛瑾落在谁手里吗?”
那密探老老实实答道,“还没有更多的情报。”
“下去吧!”
马忠将密探挥退,问那三个军侯,“你们手里有多少可靠的人?”
岑狼咧咧嘴答道,“老营头的弟兄都很可靠,新来的那些就靠不住了。”
“那你们两个就把老营头的弟兄都抽出来,你们各带一队候命。”
张汤对马忠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有些不太自在,“司马有什么主意可以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要是可行,咱们再来做不迟。”
这些日子,马忠都被惯坏了。
这可不行!张汤觉得还是要给他立立规矩。
马忠也不介意,无私的给他们分享自己的经验。
“很简单,要把百里川洗白了,就得多过几遍手。当初我被盗号了之后,丢的东西就是被人来回洗了好几遍,游戏公司的客服都没法追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张汤,“……”。
岑狼白了张汤一眼,直愣愣的对马忠说道,“别听他扯淡,你就说怎么办吧。”
马忠欣慰。
简单粗暴,我喜欢。
他微微一笑,“我们把事搞大吧!”
……
百里川领了主意,带着心腹迅速的离开了大营。之后武猛校尉营的兵马开始轮番调动。在外训练的南蛮营也被召了回来,远远地驻扎了,以作应变。
百里川赶回自己落脚的山寨的时候,他遣回来的心腹已经秘密杀光了糜竺的随从。百里川已经在糜竺面前露过脸了,也不怕他多看,径直的去寻他。
见了糜竺,百里川也不多话,将糜竺推搡着进了关押那些随从的庭院,指着满地尸首调侃道,“如何?我们豫章人的刀剑利否?”
饶是糜竺器量广大,也不由得又惊又怒。
这次出使,他带来的都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护卫,有些甚至还是从徐州时代就追随自己的。
糜竺身体胖大,脸膛白净,一双浓眉却锁了起来,凝视着百里川,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孙仲谋一定会给我个交代!刘玄德也会要这个交代的!”
百里川心里一阵发虚,我现在说对不起,还来得及么……
嘴上却死撑着叫嚣,“怕孙权,老子们就不造反!好叫你知道,贺齐的大营已经被我们打破了,如今我用你这个使者的身份做幌子,带着人扮作你的随从,里应外合打破余汗县。哼哼,到时候,就是孙权找你家刘玄德要交代了!”
糜竺本以为能威吓住眼前这个小人,谁料对方心思竟然这样歹毒。
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应变之才,只知道又气又怒的不断地斥骂,“竖子敢尔!竖子敢尔!”
百里川懒得和他废话,抬头望天,张汤怎么还不来。
糜竺没什么政治能力,连骂人都骂不好,反复这么几句,连他自己都骂累了。
他心中在愤怒之余还有些纳闷,骂这么半天,这个流贼怎么连点反应没有,仔细看表情,好好还隐隐有些期待……
我骂的不好吗?糜竺皱了皱眉,低头思索。
正在这时,一个小喽啰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寨主,祸事啦!祸事啦!”
“怎么回事!”百里川瞪起大眼,伸手戟指,大声怒斥道,“慌什么慌!老子平时怎么教的你。”
表情到位,动作利索,百里川自己都挺满意。
“寨主!外面有个人也自称是豫章大帅彭才,说是寨主冒充他的名头,要和你来个你死我活!”
百里川大吃一惊,“什么!”
接着又自言自语,“光这眼跟前,号称豫章大帅彭才的队伍就有十多支,他怎么找上我们了。”
那小卒又惊慌道,“那可怎么办啊!”
百里川咬牙道,“不慌,彭大帅去年就死了,他也是个假的!怕他个鸟,咱们和他拼了!”
说着就四处大叫,唤来那些收罗来的降兵,聒噪着一涌而出。
百里川要和张汤火并一场,当然不能用自己的班底,戏要演得真,就得死死人,流流血。
这些乌合之众连百里川的山字营都打不过,对上张汤的老营头,又有百里川在里面搅和,自然是打不赢。
见杖,没多久,百里川这边就开始溃退。
糜竺被裹挟着奔走,他人胖大,这些年除了亡命长坂坡,基本上也没吃过什么苦,跑不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可见着身边那些流贼一个个的被砍个开膛破腹,心中惊惧交加,竟然爆发出了超常的潜力,勉勉强强还能坠在百里川身后。
百里川顿时不高兴了,戏演完了,你还能不能让我好好退场。
谁料,计划中本该掉队被张汤捡到的胖子,居然越跑越快,都有超过百里川的架势。
这尼玛!
百里川不能忍了,匆忙之中伸出腿往前一勾。
糜竺胖大的身子直接就飞了出去,这个只手可撑天的男人,慌乱之下只手往地上一撑,立刻滚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百里川赶紧一声大喊,领着麾下四散而逃。
张汤紧赶慢赶的跟了上来,一瞧地上那摊肉,大声喝问道,“这个胖子是干嘛的,拉出去砍了!”
就在这时,一只胖胖的大手,猛地伸了出来,五指向天,发出催人泪下的呐喊。
“刀下、刀下留人啊。”
0097 洗白白
“这是何人?”张汤装腔作势。
旁边立刻有望风而降的小兵上来回报,“大帅,听说是刘备的使者?”
这些刚打败投降的小兵,转眼加入了张汤的阵营,过程流畅自然,毫无违和感。
那“彭才”大帅虎躯一震,“这贼子怎么和刘备的使者还有来往,莫不是和刘玄德内外沟通?有什么不轨?”
糜竺在那怒意渐盛,自己那妹夫做的大多事业,怎么可能这么没品的拉下身段,勾连一个小贼。
他挣扎着起身,旁边有小卒拿刀在他脸前晃一晃,吓得的他抿紧了嘴,胖胖的圆脸紧绷。
他身体却一点点动着,肚子挺得滚圆,后背挺得笔直。
糜竺注视着那雪亮的刀刃,满脸都是悲壮,口中却缓缓说道,“我家主公,是卢植的弟子,公孙瓒的宾朋。陶谦拱手让国,与吕奉先称兄道弟。能共曹操青梅煮酒,让袁本初出城二百里亲身相迎。纵然前番兵微将寡狼狈南走,尚有刘景升引为同宗,孙仲谋以妹相许。
以匹夫之身,纵横天下。十数年间,令整个天下倾心结交,这样的好男儿,天下能有几个?他岂能会做出那等小人行径?!”
糜竺虽然没有辩才,但他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震撼人心。
马忠藏在一堆小兵之中听了也暗暗心折,更何况站在原地刚正面的张汤。
张汤也是匹夫出身,如今细听刘备的过往,竟然失魂落魄。
这才是世间第一等的大好男儿!
如今看来,自己这三四十年的大好时光,竟是白活了。
马忠见张汤被糜竺三言两语这么一说,就要道心不稳,三观崩坏。连忙在人群中重重的咳了一声。
张汤是个老江湖了,失神只是那么一刹那。
听到马忠的提醒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要办的正事,喉咙咕哝两下,却忘词了……
在刘玄德的赫赫盛名之下,自己要做的事情都有些索然无味。
张汤忘词了,底下的小卒却牢牢的记着。他们这些小人物需要仰望的人太多,那些连身影都看不到的豪杰,因为太高不可攀已经当作了寻常。
那小卒见张汤迟迟不问,很机灵的自顾自说了下下去。
“大帅,之前那个假彭才已经杀光了他的随从,扬言要冒充刘备的使者,里应外合去打开余汗县城,在尤突大帅面前立上一功。”
“哦?竟有此事。”这词好接,张汤开始慢慢把马忠教的那些词串好了,“这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功劳?”
糜竺一见这个豫章大帅也要利用自己的身份来做文章,当下不由大急,“我由武宁,经德安,入海昏,沿途都有官吏迎来送往。想来一路飞报孙江东的信使不少,如果之后出使的队伍失踪,江东军很快就会发现。我劝你们早早把我放了,免得灾祸临头!”
这要是被人用刘备使者的名头赚开了余汗县城的大门,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哪怕作为刘备军的使者不被惩处,这样丢脸难堪的事情传回去也会让人耻笑。
马忠却是目光凛然。
他忽略了一件事,既然糜竺是以正式往来使者的身份出现在海昏,这都穿过豫章郡,走到鄱阳郡边上了。这一路走来,岂会没人知会孙江东?
说不定孙权正等着糜竺来,想试探下刘备什么意思呢。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马忠悄悄一示意,张汤就下定了决心,“来啊,去把这使者押下去,咱们好好休整,来日赚开余汗城。让鄱阳的弟兄瞧瞧咱们豫章人的本事!”
糜竺面如土色的被人押了下去。
百里川在远处露了个头,见糜竺和那些投降的山贼被带了下去,赶紧过来问道,“怎么样,那胖子没啥怀疑吧?”
张汤随口答了句,“气都要气死了,怀疑什么?你把他的随从杀到哪了?”
“走!”
百里川带着张汤,又和躲在小兵中的马忠打了个招呼,领着人去他杀人的那个庭院。
张汤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血流成河的样子就有些皱眉。
“捆着杀都弄得不利索。”
接着指挥人上去把沾满血污的衣服扒了,又令人取水来清洗晾晒。
张汤看手下都离得远,有些不安的问道,“真的去打余汗城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多口杂,要让孙江东知道了,我们就真成反贼了。”
马忠说道,“当然要去打余汗,不然谁会知道糜竺在我们这儿。百里川!”
百里川忙凑过来,马忠轻声问道,“你收编的这些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百里川嘿嘿一笑,“他们只知道我是彭才,这会儿估计知道我这个彭才是假的了。”
马忠道,“好,明天就调这些真山贼穿了糜竺随从的衣服,去诈余汗城。打不打得下来不重要,关键是要达成两个目的。一个是让江东方面知道糜竺已经被豫章大帅彭才抓了,另一个是设法去散布消息,就说豫章大帅彭才已经打下了余汗城,要献给尤突。”
张汤有些摸不着头脑,“司马,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更复杂的洗地你还没见过呢!
“一点也不复杂,我们只需要让三个人相信这件事就行。第一个是糜竺,要让他确信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第二个是孙江东,要让他知道糜竺落在了另一个彭才手中。第三个就是真正的豫章大帅彭才!”
百里川这下迷糊了,“这怎么又把彭才牵进来了?”
马忠一笑,“因为只有真彭才才会在意假彭才。”接着他嘱咐张汤,“你让人告诉岑狼,让他多注意周围的动静。等真彭才来了,你就和岑狼换遍手,想办法让岑狼把糜竺送到真彭才那里去。”
“只要刘备的使者,真的进入了叛军大营,这里面的变数就太多了。我想只要查明了这一点,孙权和鲁肃肯定按捺不住,要迅速的扑灭鄱阳的叛乱。这样一来,就给陈祎勾结鄱阳大族制造了机会,我们的第一桶金才好赚。”
“至于糜竺,恐怕会被洗糊涂吧……”
0098 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十
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十。
马忠自以为看多了人心,却不知道人心是最容易变的。豫章郡和鄱阳郡内的局势在很短的时间发生了反转。
首先第一件事,糜竺跑了。
马忠为了不让糜竺看出端倪,把假的做成真的,用的都是投降的真山贼看守着。
马忠心里不踏实,为了防备糜竺一连用了五六拨人相互牵制。
但糜竺还是跑了。
等马忠知道消息,带人出来找寻的时候,那胖大的身子早已一骑绝尘,不知去向。
马忠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当年从长坂坡一路趟出来的……
回来之后,马忠不用多想,直接对那些看守狠狠用刑。
用刑的结果让大家大开眼界,从这十多人手中收缴出来的珠子,宝玉,金块、银锭就装了满满一包袱。
百里川看这些财宝眼睛都直了,“怎么会呢,我让人搜过身啊。”
马忠相信百里川也不至于犯这种糊涂,冷着脸问那些看守的山贼,“糜竺哪来的这么多财宝?”
那些山贼见之前的老寨主跑回来了,也是有点迷糊,连忙哭丧着脸解释,“小人们也不知道,那胖子好好的被关在院子里,谁知道他嫌阴潮要换地方。小人们想着他是个大肉票,别出了差池,就任他挑选了一间。谁知道他选了一处院子,四处鼓捣一番,竟然变戏法似得多出来许多金银。”
马忠自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他对百里川说道,“看来你搜的还是不细啊。”
百里川觉得匪夷所思,情不自禁的辩解道,“不应该啊,这处寨子我打下好久了,糜竺也是第一次被带过来。”
马忠也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大概和某些游戏的设定差不多,这个糜竺真的有某种财富直觉……
马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些山贼说道,“给你们财物,你们就这么老实的放他走了?还真是挺有操守的。”
那些山贼讷讷道,“小的们也是贪心,怕他要是不走,万一说出来,就留不下这份了。再说,那胖子也确实力大,拿不住他……”
马忠想了想,就算糜竺跑了也并不影响大局。
他看了看百里川,“你和张汤尽快带人四处搜一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赶回来之后休整休整,把手尾收拾干净。”
这些个山贼不能留了。
搜索休整了十数日,处理干净了手尾。马忠和张汤、百里川又花了几天功夫才怏怏的回了大营,于是很快知道了第二件让马忠不可思议的事情。
面对鄱阳烽烟四处的景象,贺齐不但不慌,反倒欣喜若狂。
老军伍张汤只用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贺齐的想法,“鄱阳郡又不是他的。”
鄱阳不是他的。
所以贺齐开始肆无忌惮的平乱,在广昌和乐安的不少大族都被灭门,财宝洗劫一空。
马忠听的目瞪口呆,连声问道,“陈武呢?那陈武呢?”
鄱阳可是陈武的啊。
留守的李四征答道,“陈武顾不上平乱,先和贺齐拼命去了。两军绕着鄱阳湖打了一场,死伤都不少。”
马忠真是彻底无言了。
以往看三国史,曾经见到过这么一段儿。
因为甘宁杀死了吕蒙包庇的一个伙夫,吕蒙大怒之下,就敲鼓聚将,准备发兵去攻打甘宁。吕蒙的老母亲听到动静,急忙光着脚出来劝说,这才让吕蒙熄了怒意。
马忠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一个仅是同乡的伙夫就要聚兵攻打,这在别的朝代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现在亲身处在这个时代,马忠这会儿才真正看懂这段历史。
——三国时代的吴国就是典型的强人政治。
强人政治的一个巨大特点,就是做事简单粗暴,只要你手里有实力,你说了话就算!
在孙权称帝后,曾经大搞特务政治,校事吕壹借机权倾朝野。若是任何时代,这种被皇帝信任的阴险小人,都是被畏惧的恐怖角色。当年汉武帝时候的绣衣直指使者,甚至都能逼反了太子,让天下动荡。后世的东厂、锦衣卫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但发生在东吴,这件事又不一样了。
东吴的强人大多在地方,朝廷里的文臣不被孙权信任,自然过得窝囊。
不过没关系。
东吴还有一种人叫做文职武官。
不久,和陆逊共同镇守武昌的文官太常潘濬,给孙权写了封信,我想回去上班。
孙权当然答应。
回来就回来吧,大叔你在远方我也怪想念的。
潘濬回来后就听说吕壹最近又牛逼了,还听说吕壹深得孙权的信任,连太子孙登的劝谏,孙权都听不进去。
潘濬话也不多,请客吃饭,要大宴群臣。朝中的大臣都来了,潘濬提着一把剑就站在门口!
一见阵势不对,丞相顾雍上去打招呼,“老潘你干嘛呢?”
潘濬长笑一声,“你们这帮怂货,上奏折有什么蛋用,既然看吕壹不爽,那就直接砍死他啊!”
别人都当玩笑话,但有一个人当真了,那就是快走到门口的——吕壹。
吕壹听完转身就跑,可惜被潘濬瞧见,拔剑一路追杀至宫门。
吕壹狼狈的逃入皇宫,心想可算喘口气。
结果,潘濬直接霸气到提剑搜宫的份上!
守门的不敢拦吕壹,可也不敢拦潘濬啊。
……
想明白这些,马忠才勉勉强强弄懂了东吴的政治结构。
简单点说,拳头大,你就是孙权的哥哥、弟弟、甚至大叔,可以和孙权吵嘴,可以和孙权甩脸子,可以一言不合就砍死让自己不爽的人。
拳头小,你就是孙权的臣子,只能被生杀予夺。
这样就好理解了。贺齐和陈武都是弟弟级别的,现在陈武看贺齐不爽了,两个人自然是摆开场子直接就开干。
这样的世道,马忠想想就有点头疼。
“好处是,陈祎那边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孙江东皖城打赢的消息已经到处传开了,那些造反的大族都有些畏惧。陈祎还按照大人的意思,悄悄的把鲁肃早就征集好大军的事情传了传。”李四征说着。
“留守大营的岑狼大人,火速出兵,一口气接管了两个县。丁都伯的南蛮营也出了兵,我们和陈家的人,都获利极厚。”
0099 躲不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鄱阳郡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马忠赶紧问道,“是哪两个县?”
“是上饶和建平。”
众人听了都砸嘴,“这俩家伙窜的可够远的。”
上饶和建平原本都属上饶县,孙权一拆为二的事儿干顺手了,拿下来之后很麻利的拆为了上饶和建平两个县。
张汤让人取来地图,摊开看了看,笑道,“这地方不错。”
见马忠和百里川凑过来,他拿手一指,“你们看,贺齐刚洗了广昌和乐安,现在和陈武在郡治鄱阳县争斗,他们在西北,咱们在东南,刚好闷声发大财。”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马忠看了两眼地图,面如土色,实在不能理解张汤高兴在哪。
张汤一看马忠那扫兴的脸色,猛地收住笑容,忐忑的问道,“这样不好吗?”
马忠沉着脸的问道,“贺齐和陈武在西北,我们在东南,那我问你,尤突呢?”
“尤突?!”张汤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把他给忘了。
“你把鄱阳大帅尤突往哪里摆?那你说,尤突会往西北去和那俩决战,还是退往东南?往西北再往上就是重镇柴桑,往东南,既可以躲入临川郡,又可以躲入建安郡。那两处地方,孙江东的控制力都很薄弱。”
张汤听马忠说到这里顿时也急了,拍着案子叫道,“谁让他们去的那里?”
李四征也有些着慌,“他们出的价钱最高。岑军侯也说,离得贺齐他们远点,可以多走几家看看。”
张汤气的破口大骂,“岑狼早晚要毁在他这个爱钱上!”
马忠看着张汤,“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赶紧拔营,尽快去和他们会合。这边不能呆了。”
武猛校尉营本身兵少,如今岑狼带走了一个整营头,再算上丁奉带走的南蛮营,几乎占了一小半的战力了。分则力弱,两边的形势都不乐观。
百里川立刻道,“我这就让人整束行装。”
马忠一把扯住他,“你的施工队,我还要用一用,这次没准能派上用场。”
百里川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是哪些人,当下说道,“李四征就在这里,你直接把他带走。”
李四征自从晋为都伯,军侯们议事他也有候在一旁的资格了。
听百里川应下,立刻对马忠一抱拳,“全听司马安排。”
张汤也不敢拖延,一抱拳就要离开,马忠催了一句,“明日就走,今晚营里就要收拾妥当。”
张汤寻思了半天,终于很难得的给了个回应,“诺!”
这次全军开拔就比上次麻利许多。
大宗累赘的物资都甩给了陈祎,山字营浩浩荡荡的小推车、大板车上除了生活必须的一些物资,堆得都是粮食。
有了陈族的供奉,山字营的腰杆都硬气了许多。
施工队也带着不少车辆,上面都是一些营造的工具,铁锹,铁锤凿子,以及一些半成品的钉板、木料。
第二日一早,准备停当的众军,在用过饱饱一餐后,依次开拔。
当日陈祎投效的时候,曾经献上好马十匹。
马忠现在马术有了长进,得了一匹换下了自己讹来的那匹温顺母马。王厉害现在担任军正丞,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军官法,他也要有一定的身家陈设。只是他现在还骑不好,因此选了马忠换下来的母马。
岑狼和蒙果的马都老弱,现在蒙果还没回来,岑狼临走前先换上了一匹健马,心里十分欢喜。
除此外张汤、百里川、丁奉、李四征这些有职位的军官也都各得了一匹。
剩下的马,马忠各营匀了匀,刚好都能有一个专门骑兵可以来回传讯。
张汤的马术一般,但也很高兴的骑了马带着林字营在前探路。
百里川更是喜不自禁,骑着马在山字营的队列外,跑前跑后的指挥。
马忠吸取了上次行军的教训,他带着施工队的人推着大车走在山字营的前边,一旦路上有难走的地方,立刻卸下工具清理路障。
虽没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那么夸张,但是一路上铲平崎岖,在那些沟沟坎坎上钉入竹排,如同此类的辅助工作也消耗了他们极大的精力。
百里川行军从来没有那么顺当过,当下真是又惊又喜。
他骑着马到前面来见识了施工队的种种工作之后,当即决定以后这支施工队就跟着马忠了。
现在不是当初吃水草的时候,没有粮食的掣肘,马忠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这份礼物。
山越营本来就是被他打磨柔顺的,自然没有话说。李四征是靠巴结马忠当上的都伯,如今名正言顺的归了司马,心里也是欢喜。
现在马忠手里有南蛮营、军正队和施工队这三支力量,还有勇冠三军的斗将丁奉,和当日势力单薄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四征心里更是有了别的盼头。
从建昌赶往上饶距离不短,一路往东南走,要经过建城、钟陵、葛阳三个县。
这个时代的县要大太多,而且江西多山,路不好走。大片的原始森林,更是比地形更麻烦的障碍。
山字营移动的速度并不慢,带因为辎重的负累,走了十余日才挪动到钟陵附近。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带来了一个让军中几个指挥大惊失色的消息。鄱阳大帅尤突和豫章大帅彭才等人的大军已经打到了余汗县。
余汗县中的豪强李端应声而反,如今余汗县全县陷落,大股乱军正分赴钟陵和葛阳而来。
百里川的脸色不好看,指着地图喃喃说道,“余汗正在这两县的北方,咱们这一路往东南去,先要冲破钟陵的乱军,又要迎头遇上葛阳的叛贼。真是躲不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
张汤更是慎重,“咱们有这么多辎重家眷跟随,一旦被叛军缠裹,敌人源源不绝而来,恐怕我们就甩不脱了。”
李四征只是有点小聪明,这种大事插不上话。
不过他也跟着听了几次,这次鼓起勇气说道,“要不咱们绕道走?想办法避开钟陵、葛阳这一线。”
“绕道?往哪绕?往北还是往南?往北就是余汗的叛军大营,往南……叛军大队也在往南。别说初一、十五,你连三十都能赶上。”
0100 军法号令
李四征被张汤一顿呛,赶紧面红耳赤的闭了嘴。
“硬拼是不行的!”张汤也说了自己的思路,“真要靠山字营和林字营这点人就能冲散两路贼兵,那咱们也不用去救上饶了。岑狼和丁奉哪个不比咱们能打,还用的到我们?”
这一点大家都承认。
岑狼手中有四百人的大营头,丁奉手下的南蛮营更是调教的如臂使指。这两人的战斗力加起来,可比偏重防守的林字营和半吊子的山字营强的多。
“咱们有多少粮食?”张汤想到一事,赶紧问百里川。
这一次出来他们带的粮食可不少,百里川信心十足的答道,“顿顿吃饱都够吃一个月的。”
这话让众人心思松快不少。
正在这时,骑着马带着军正队四处巡视王厉害也赶了回来。
马忠冲他一招手,“你来的正好,过来参详参详。”
王厉害这些日子把功夫都花在了那只军正队身上,在拍马屁上的造诣已经远远不如李四征。
他和马忠都很清楚,军法官体系能不能建立,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一旦军法官系统得到承认和敬畏,那么马忠在这武猛校尉营中将会如虎添翼。
就算像那些故事里说的那样,做点什么,也未必不能如愿。
王厉害不是个唯唯诺诺的腐儒,而是个能做事的人,这一点让马忠尤为满意。
马忠对王厉害的意见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把他叫过来,纯粹是刷一刷存在感,增加下自己这边的分量。
谁料王厉害竟然真的说出了一番道理。
在李四征悄悄耳语几句后,王厉害大致了解了当前的困境。
他拱拱手道,“大人,有一事不知道大人注意到没有。豪强造反往往都是啸聚一方,很少有到处流窜的。就算败亡也只听过只身逃窜的,像这样驱赶大军纵横的,实在不多见。”
马忠一怔,接着问道,“这是为何?”
“豪强之所以成为豪强,是因为他们的祖先世世代代在这里,后代也会世世代代在这里。他们的影响力,对于乡里的百姓来说,几乎是难以撼动的。正是因为这样的影响力,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们干。不说叛军,就算在咱们江东,以乡党结成的部曲也是最可靠的。”
“若是他们正儿八经的有个前途可奔还好,若是只一味亡命,却丢下老窝让别**害,恐怕这些乡党就故土难离。”
马忠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这些叛军恐怕不会轻易离开鄱阳郡,他们仍会寻求和孙江东的部队作战的机会,或者设法把战局拖下去,拖到曹操再次有动作,牵制走江东的主力。这种局面,咱们可不能有侥幸的心理。”
王厉害的满门就毁于豪强宗贼之手,理解自然比别人深刻一些。
张汤也是打惯了宗贼山蛮的,他也肯定了王厉害的想法,“这个说法很有可能。现在这些乱贼应该是要吃掉鄱阳跟前的小股官军,然后逼迫牵连着更多地方豪族造反。等到四处烽烟连成形势,恐怕一两年都平定不了。之后或战或合,变数就太多了。”
马忠也听明白了,他心中冷笑,说到底,江东的这些武将大多也是从豪强这么起家的吧。
张汤瞅了王厉害一眼,“你有什么想法,就继续说说。”
“凭咱们这点人,是干不成什么大出息的。一旦钟陵和葛阳被逼反,咱们就别指望和那俩营头会合了。所以当今之计只有抢先占下钟陵,然后稳定钟陵的人心。如果有钟陵大族的支持,那我们就能有和叛军掰腕子的本钱。”
张汤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百里川,又看了看马忠。
马忠想的倒简单,“躲又躲不了,走又走不通,不管初一还是十五,该上咱就上吧!咱们把手底下骑马的凑一凑,让他们先去打探下钟陵的情况,最好是能遇到风字营的密探。那些家伙打不了硬仗,却还有点别的用场。”
“咱们自己也做好随时交战的准备,百里川你再统计统计人数,看看山字营能拿出多少人来,给他们都换上兵器。那些能帮着修建工事的健妇也统计一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百里川默默记在心里,接着点了点头。
张汤听马忠要打,闷声说道,“我手底下的林字营刚补充了人,这些人不是从咱们老营头里挑拣的,都是些建昌的泥腿子,恐怕打起来要吃亏。”
马忠微微皱眉。
百里川见张汤认怂,也不紧绷着了,“我手底下的山字营平日倒也训练,真刀真枪的上,恐怕也要丢点脸。”
马忠想了想,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们有军法队,不怕他们不尽心。”
张汤立刻警觉起来,冷冷的问道,“司马,我们之前商议的可是好好的,王厉害的军正队只能用在南蛮营身上。你要用军法官杀我的弟兄,我可不答应。”
马忠笑了笑,讥讽道,“张军侯不答应,我也不勉强。反正我无牵无挂的,死就死了。这满营老小可都在我们后边。”
话不用说太深,几位军侯的家眷当然都在山字营中安置着,这要打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是借机要挟!”张汤咬牙切齿。
马忠完全没这个心思,他坦然道,“形势使然,我没打算为了军法官搏这一票,是生是死,咱们都各自尽心吧。”
张汤皱紧了眉头,低着脑袋不言语。
马忠问百里川,“你觉得呢?需不需要我用军法官,帮你号令兵众?”
百里川这次可没那么好说话,很干脆的拒绝了,“我手底下的人都是老营里的,没有新招的外人,我百里川说话就好使!”
马忠对百里川的人也比较放心,山字营本身就是守护家眷为主,能选上的可靠度都很高。
马忠冷淡的看了张汤一眼,“张军侯慢慢想吧。或许等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张军侯就想明白了。”
张汤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马忠也不气馁,对百里川、李四征和王厉害说道,“各自做事去吧,咱们和那些乱贼随时可能要打。那些人都是本乡本土的作战,不好对付。”
0101 边守边走
知道可能有乱贼冲过来,马忠指挥行军的时候不但没有提速,反倒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一面派人出去四下打探,一面留意着四下的地势。有时他还让辅助行军的施工队抽出人来,在他指定的低洼地点挖掘。
往往挖到一两人高,就有水流从地下渗了出来。
毕竟是江南。
马忠很是满意。
鄱阳郡多丘陵,地势高低不平。马忠下了马,越过缓缓而行的队伍,去检视了下捆扎好的军资。
马忠用手中的马鞭拨弄了下那些成捆成捆的弓箭,心中踏实了一点。
这些弓箭有些是装了箭头,用鱼胶合上尾羽的好箭。有些则是用竹子破开,仅仅砍削光滑的粗制劣造。
这些箭不分优劣,都一捆捆的在大车上码的整整齐齐。
马忠想了想又去检查了下临时制造的软弓。
说是弓,只是一些烤去水分的长竹片。竹片两头都有凹槽,等到打仗的时候,尽量弯起来,挂上兽筋制成的弦就可以使用。
这种弓力道偏软,多射几次就容易折断,但和那些粗制箭一样,都是能够大量制造的。
张汤忍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跑过来发牢骚,“司马,要是咱这么走法,不是等着岑狼来收尸,就是到了地方咱给他们收尸。兵贵神速的道理,这你总该懂得。”
马忠对他的埋怨无动于衷,淡淡的说道,“岑狼和丁奉要救,我身后这两千多号人也要管。冒险行军只会把他们搭进去。”
张汤听了更不满起来,“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可你这个走法,只会等到敌人越聚越多,到时候你哪边也顾不了。
“是啊是啊。”百里川也撇开手下赶了过来。
马忠见百里川也跳出来反对,这才严肃的说道,“现在已经随时可能交战,如果上下都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疲于奔命,那么不要说被大队乱贼追上来,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会军心大乱。咱们这样稳扎稳打,就算遇到敌人,还能有一搏之力。”
“再说,这些也不是无用功。我们赶着往上饶去和火字营、南蛮营会合,无非是帮他们分担下乱贼的压力。我们在这里战斗,不也能牵扯住一部分敌人?咱们这些人没有火字营和南蛮营能打,但是我们肯定比他们能守!”
火字营能打,这是公认的。
武猛校尉营中决定性的那只拳头就是火字营。
马忠把南蛮营连在一块说,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不说,按照浪荡军中流传的一些说法,光凭一个丁奉就能顶半个营头。
火字营和南蛮营虽然耀眼,但是林字营和山字营也有自己的长处。
林字营的竹枪阵坚韧稳固,在战场上像是磐石一样不可摧折。
马忠虽然没见过山字营的战斗,但是李四征当初带来帮忙训练山越营的人手,马忠却有过交流。这些山字营的士兵平时负责坚守大营,修建营垒,各个都有着一把子力气。当初殴打山越营新兵的时候,手底下的功夫也看的入眼。
何况百里川在山字营深得军心,当初马忠刚来军营的时候,百里川挑衅岑狼,整个山字营一呼百应。
百里川整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死不旋踵”,他有这个狠心,手底下的人又肯陪他拼命,只要山字营一味的专注防守,绝对是难啃的骨头。
“战斗已经难以避免,就不要有侥幸心理!我们现在的阵容,既然适合防守,那就边守边走。”
马忠的这些话,想想有些道理,又有些不讲道理。
边守边走?这是什么打法?
张汤自己没主意,想要相信马忠,却又为他的冒险思维直冒冷汗。最后只能咬着牙又提醒了句,“咱们可就这么点本钱,一旦陷住,可就什么都完了。”
马忠冷嘲一声,“打仗哪有不冒风险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出正确的选择。
“至于完不完,能不能活下来,……”马忠竖起食指转着圈,“不是还有上天来决定吗?”
张汤仔细的看着马忠脸上的表情,确认说出这样疯话的时候,马忠脸上的平静。
他顿时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妈的!疯子!”
走了两步,张汤自己也有些奇怪。
什么时候这个被架空在一边,基本上当作摆设的司马,也可以为浪荡军拿主意了?
而且自己竟然还这么顺理成章的听从了。
而且在自己怀疑对方在发疯,强烈反对之后,自己竟然还是决定按他说的办。
这******!
张汤的觉得毫无道理,又那么合情合理。
百里川没什么主见,跟着张汤动摇了一会儿,见马忠说赢了,他决定站在赢家这边。
“咱们这样瞎搞真的行吗?我是说,要是叛军真的把我们拖在这里往死里耗,咱们也能打赢?”百里川还有最后一点狐疑。
马忠看着百里川,觉得他这个问题不可思议。
“贺齐的奋武将军府有多少兵,我不太了解,但你应该清楚!豫章贼还没加入、鄱阳大族还没应声而叛的时候,贺齐就打不了鄱阳大帅尤突,还把陆逊和咱们往那叫。你说现在的叛军,声势如何?”
百里川的脸色不太好看,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们没得选是吧。”
“我们可以转身逃入临川郡,不过那样岑狼和丁奉就完了,我们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不过相信那些叛军不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我们身上的,只要我们自身硬,谁会那么想不开。”马忠安慰了一句。
百里川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他又好奇道,“那万一呢,万一叛军集合全军非要把我们吃掉呢?”
这你就抬杠了啊!
面对这样的熊孩子,马忠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给他点希望,“不是说了么,要看上天的决定。打仗不但看地利、人和还有天时。”
“天时?”百里川抬头望望,现在已经是夏天,气候干燥炎热,并不利于行军作战。可惜这样的弊端,对双方都是存在的。
百里川隐隐觉得鬼神莫测的司马大人要教自己一点真东西,心中不禁有些小激动,“司马,你说的天时是指?”
“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0102 Tower Rush
太阳是靠不住的,百里川果断死了这份心。
当天下午,前出的哨探就遇到了小股的乱贼。
双方互相观察了许久,很快各行其是。
浪荡军这边的探子分出一人回来迅速回报,那些乱贼的前哨停顿了一会儿,则是自顾自往南搜索。
情报到了军中,马忠紧张了起来。
“对方的前哨没有回报,可能敌人已经很近了。”
马忠正对李四征说着,百里川和张汤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不等他们开口,马忠就说道,“让大军停下吧,咱们看看再说。”
两人都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没再提出什么异议,现在,是面对结果的时候。
两个军侯各自召来自己的传令兵来回传话,很快缓缓前行的车队依次停了下来。
张汤纵马四下跑了几步,语气稍微轻松了点,“还好,这地方不错。”
鄱阳郡是丘陵地形,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高坡陡坡,浪荡军中的车子太多,只能尽量沿着丘陵的脊缝前行。不然一但进了山谷低地,想要再推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就地防守的话,提前抢占高地就有太多的优势了。
马忠既然有了边防边走的念头,这样的结果自然在他的控制之中。
记得玩帝国时代的时候,操作水平很烂的马忠同学,每次进攻的时候就是边修城堡边推进。
在魔兽中,这种猥琐的进攻方式叫做towerrush……
这套路马忠很熟。
“先别忙着高兴,找两个人就近挖一挖,没水的话咱们还得咬牙往前赶一赶。”
李四征立刻去招呼来了施工队的手下,挑着略微低洼草木丰茂的地方,就开始掘土挖井。
山间的水除了地下水,还有因为山体压力形成的泉水,这一路虽然地势高,但马忠多次确认过可以掘出泉水。
马忠和张汤、百里川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百里川额外招呼了一些青壮四下里哨探。
不一会儿,李四征满脸欣喜的奔过来,“大人,有水,还很清冽。”
马忠松了口气,对三人说道,“今天就在这里了,安排扎营,等待后续的消息。”
安营扎寨的过程中,马忠又发现了别的好处。
这一处地势颇险,南北两个方向是一片斜度很大的坡,裸露的岩石风化成细沙一样的碎末,很难攀爬。这两个方向都几乎不需要刻意修建什么工事。
山字营平日里就是负责营寨修建的,临时扎营也很有章法。他们刻意加大了营区的范围,虽然防守起来更吃力一些,但也有了腾挪的余地。
山字营的青壮修建营房,寨墙、望楼、箭塔则是由李四征的施工队来完成。
依旧是按照当初修造狼虎谷时的样式,依靠基槽、木桩、竹排、夯土,利用已经做成的散件很快就将营墙修建完毕。
营寨的模样刚刚有了雏形,就见四面八方的哨探飞速的回撤,众人的脸色一时严肃起来。
很快坏消息一个个的传来。
“军侯,来了!”
“敌人多不胜数!”
“敌人分出了一部向这边找了过来。”
马忠和两个军侯的反应几乎是一致的,都是有些松了口气,“来吧,来了也好,不然总担心他们要来。”
这一天,终究还是没有打成。
或许是哨探惊动了他们,当乱贼试探性的寻找过来的时候,猛然发现有人结寨而守,也是吃了一惊。
在仔细的估量了下彼此的差距后,他们很识趣的选择了后撤。
“要小心晚上劫营。”马忠提醒了一句。
张汤却咧嘴笑了笑,“饭都吃不饱,晚上两边都是睁眼瞎,出来干嘛?喂狼吗?”
话虽如此,张汤还是安排了十个人晚上守营戒备。
饱饱的用过一餐后,山字营和施工队的人都趁着有光继续完善工事。箭塔和望楼已经立起来了。寨墙上还糊上了厚厚的泥。
随着夜色昏暗,浪荡军并没有选择浪费燃料,而是很干脆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各自回营休息。
马忠见了眉头微微皱了皱,张汤瞧见,很有些傲气的笑道,“司马,我们打了十多年仗了,有些孩子在娘胎里就跟着行军。对面那些泥腿子前几个月还只知道跪在泥土里叫老爷呢。”
马忠没接这话茬,严肃的吩咐了一句,“不要松懈。”
连百里川都只是笑笑。
马忠策马回了自己的营帐,守营的已经换成了王厉害。
马忠心中怒意翻涌,大声呵斥道,“王厉害,你在这里做什么?大战就要来了,还不回去抓紧自己的兵。”
王厉害搔了搔头,这才干巴巴的瞪着眼说道,“大人,今日有些不同,丁奉不在我来守着。”
马忠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就凭你三脚猫的功夫,不是来拖我后腿的吧。”
王厉害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又活了起来,“大人不必担心,我还带了人来。这几/日/我越看越觉得这俩家伙不简单,都是上好的斗将苗子。我看,以后丁奉不在的时候,大人就叫他们守夜吧。”
王厉害一招手,警惕的守在远处的两人赶紧过来参见,“见过司马。”
马忠眼皮一抬,跪在地上的正是范疆张达。
马忠沉默了一会儿,在王厉害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王厉害啊,来来,咱俩说说交心话。”
“啊?”王厉害一愣,有些弄不懂马忠的路数。
这个时候说什么交心话?
马忠看着王厉害和声细气的说道,“你看,我是文职武官,你也是文职武官。你说,你是不是看上我的位置好久了?”
马忠这话唬的王厉害面如土色,他赶紧指天画地的发誓,“大人,卑职绝无此心!大人才干胜过卑职百倍,我怎敢有别的想法!”
“更何况我王相已经年过三旬,而大人青春正盛,就算是卑职有贪婪之心,也是跟着大人路走得更长远些。”
马忠本就是调侃他一下,见王厉害说的可怜,忍不住笑道,“怎么,你不是想着要成为军事贵族,重振你们元城王氏吗?”
听到这里,王厉害反倒静了下来,他深深一躬,“大人,我们元城王氏浴血奋战了几代人,仍然平平无奇。直到某一代,生了个女子,做上了皇后,这才满门将相,成为世家豪门。我王相沧桑坎坷十多年,已经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我的祖先让我明白,既然做不了大树,那做一棵攀附的藤萝,也可以走得更高。”
“大人,卑职已经年过三旬了。您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