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 练兵套餐
李四征悄悄的把马忠拉到一边,“司马,这些山蛮家眷太多,恐怕军粮会吃紧啊。”
马忠皱了皱眉头,“不是没满员吗,怎么会不够,缺口有多少?”
“各营从来都是只配一月之粮,考虑到过几日开了大军市,能有些进项,这才紧巴巴的许了山越营两百的兵额,要知道岑狼军侯手下的战兵才两百多。可这拖儿带女的,恐怕现在这些人只能维持二十日。”
马忠神色缓了缓,“还有二十日的时间。”
见马忠松了口气,李四征却慌了,“大人,您能只用二十日,就收服这些山蛮的军心,让他们去攻城打寨吗?二十日内如果不能发挥出山越营应有的作用,再没别的进项,就会是大麻烦……”
李四征犹豫了一会儿,左右看看,悄悄凑上来说,“到时候,其他各营,怕不会帮衬您。”
这小子看的很明白嘛。
被李四征一提醒,马忠心中微冷。
这些兵卒都是拖家带口的,如果没有饭吃,为了他们的老婆孩子,也会铤而走险。一旦发生兵变,掌控山越营的自己,自然是粉身碎骨。武猛校尉营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强烈反对孙权收编山越的政策。
既能拔了自己这颗眼中钉,又可以抵制孙权对武猛校尉营的干涉,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二十日的时间,自己能完成奇迹吗?
马忠拍了拍李四征的肩膀,“多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了。”
还好我有专业人才!
马忠招招手,将丁奉叫了过来,严肃的问道,“二十天,这些人能上阵吗?”
“二十天?!”
丁奉听了龇了龇牙,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怕是得用点狠招。”
马忠略一犹豫,说道,“你回去把王厉害换来,我要给这些人登记造册,分编行伍。刚好用的上他。”
丁奉这种狠人都觉得狠的招,马忠根本不用考虑。
这么多年的兄弟,丁奉哪能不明白马忠的意思,神色间很是不以为然,走了两步又回头冷笑道,“大哥也忒心软!”
马忠耸耸肩,对此不予置评。
丁奉怏怏地走了。
王厉害来了就开始将那些混成一团,争抢饭食的山蛮分开,男丁单独聚成一堆,家眷分在另一堆。
这个看似简单的活就弄得王厉害满头是汗,到处都是乱窜的小崽子,又有不知所措的妇人紧紧地拽着自己当家的不肯撒手。
李四征很自觉的让手下的人上去帮忙,这才勉强的将男丁和家眷分开。
随后又从俘虏营中隔出来一块地方当作军营所在,所有的士兵和家属都进入小营统一安置。
王厉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道,“大人,这兵你打算怎么操练?”
马忠深觉蛋疼,他哪会练兵啊。
不过想起穿越众的一**宝,也有了主意,“得,先让他们站军姿吧。”
“军姿?”王厉害一头雾水。
马忠依着自己当年军训学的那点皮毛,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
王厉害听完一脸便秘的表情,“大人,这能管事吗?”
“没事,古往今来练兵的本事我都知道些,大不了上个套餐,无非是同吃同住、身先士卒之类。”
王厉害无法,只得上前给那些新招的兵卒解说一番。
那些人显然也有些纳闷。
好在,很快这些山蛮兵就按马忠的吩咐,一个个纵横成列,像模像样的站在那儿。
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儿,俘虏营中那些没被挑中的闲人就开始大着胆子往这凑。
上百个人站成一片实在稀奇,渐渐就有人指指点点,在那儿偷笑。
那些山蛮本就不是顺民,见被人像看猴子一样围观,一个个臊的脸红耳赤。
有的嘴里嘟囔着咒骂,有的左扭右扭浑身别扭,原本排的整齐的队列也变成了一大团,丝毫不成样子。
还有几个受不了别人的挑弄,忍不住钻进围观的人群之中。
马忠在旁看的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这样的乌合之众,要打磨出来得需要多少时间!
他忍不住大喝一声,“来人!”
李四征和他的属下振奋精神,齐齐一声吆喝,“属下在!”
马忠拿手一指,“把那几个人给我揪出来。”
这些山字营的兵卒原本就在跟前看热闹,哪些人躲了起来,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十来个士兵如狼似虎的冲入人群,揪出了那几个溜号的山蛮兵。
马忠知道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当即对王厉害发话,“将他们的老婆孩子都从军营里赶出去,不想吃这碗军饭,就趁早滚蛋!”
那几人都慌了神,跪在地上连声道,“小人知错了!愿意改悔!”
马忠毫不留情的说道,“人赶走了,饭也不能白吃!把这几个混蛋每人打二十军棍!”
在一片哭爹喊娘之中,那些开小差的山蛮兵被狠狠的摁倒在地,接着军棍像是雨点一样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
武猛校尉营的兵大多手狠,有的才挨了几棍就被打得奄奄一息儿。
马忠自己也有些不忍,他随口说了个二十,没想到这帮家伙打的这么实在。
二十棍之后,竟是连一个能站着的都没有。
杀鸡儆猴的效果非常明显,剩下的山越兵脸上明显有了畏惧之色,原本乱成一团的队列,也重新排的有模有样起来。
马忠狠狠的扫了他们一眼。
立完规矩,自然是要身先士卒了。
马忠回想着前世学过的动作要领,像标枪一样站在队列前面。
王厉害在旁看了,知道他要收服军心,也没上去劝阻,他把手一指那些看热闹的闲汉,喝了一声,“把这些人都给我打出去!”
那些山字营的兵士打的正过瘾,当即二话不说拎起军棍就冲了过去,他们这些日子被百里川操练的要死要活,这会儿得到发泄,哪顾得上心狠手辣。
围观的闲汉妇孺,顿时像炸了窝一样四处逃散,跑的稍微慢点,手脚上就挨了一下,一时涕泪交流,喧嚷不休。
队列中站着军姿的兵士,偶有回头偷看的,也被王厉害唤人拽出来拖倒便打。
一时间人人悚惧,都目视前方,站的笔直。
马忠见了心中快慰,暗道没白费自己这些心思,却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0060 釜底抽薪
马忠发着狠劲,陪着那些山蛮兵一直站立到黄昏。
一整天的功夫,他和那些山蛮兵一样只吃了两顿薄粥。
这是第一天给这些山蛮立规矩,马忠中间刻意没有休息。
现在已经将近初夏,在阳光下晒了一天,马忠都有些眼前发黑,两条腿也僵硬的不能打弯。
见到马忠对自己也这么狠,那些山蛮兵且不说,李四征和那些山字营的士兵倒有些佩服起来。
百里川经历了几番事件,对马忠的态度是中立偏向友善,他下边的人也受到其影响,并没有像其他营那样和马忠水火不容。
看着天色渐黑,马忠解散了部众,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王厉害上前扶了马忠坐下,两人低声说着话。
丁奉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提着长矛站在远处,看着那些山蛮兵,脸上露出一个似怒似笑的模样。这些败军之将本身就不足言勇,如今被大哥训练的越发听话了……
马忠回了金瓯寨,先随着那些山字营的士兵去了他们的营地,当面谢过百里川。
百里川最好面子,他年纪不大,便接了他父亲的摊子独掌一营,平日里总是担心自己缺乏威信,镇不住那三个老家伙。
和马忠的交往则让他舒服的多。
他嘴上虽然埋怨马忠客气,但马忠的客气却让他着实满足。
当下不由分说,又让马忠刚还回来的李四征等人再护送着他回宿处。
回来时,丁奉正等着他吃饭,马忠吩咐王厉害一声,“去把朱姑娘叫来。”
朱宁平日里是在自己房间里用饭,见王厉害来叫,很不情愿的出来。先是对着众人微微一福,接着落落大方的坐在一旁的空席上。
马忠见人都齐了,清了清嗓子,“今天把人叫齐,是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
“我今日去接手了山越营,这才知道原来山越营只剩下二十日的存粮。新招的那些士兵,都是些乌合之众。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形成战力,一旦存粮耗尽,山蛮作乱,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都皱眉无言。
王厉害轻咳一声,他虽然没什么谋略,但和丁奉一比,作为文臣,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代入了谋士的角色。
出谋划策的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啦。
“照理说,这个粮草分配方案挺对的起我们了。可惜同样分了一堆鱼,他们是吃完就能捕,我们却是吃完了就坐吃山空。岑狼、张汤都是老军伍,练兵的事都有门道,大人让他们出把力,想来他们也不好明着拒绝。”
马忠点点头,去问丁奉和朱宁,“你们两个的意思呢?”
马忠心里很笃定。
这一桌就王厉害的智力点最低,之所以叫他也参加,纯粹是不想伤害他……
他的意见无视就好了。
丁奉冷笑一声,瞪了王厉害一眼,“那练出来的兵算谁的?不趁这个机会抓住这点实力,要是让他们掌握了山越营,想谋害我们只要捏个名头就行了。那我们岂不是束手待毙?”
马忠向来重视丁奉的意见,毕竟这家伙虽然勇猛,但在史上却被视作智将,身上还有江东司马懿的嫌隙。
智力点数上,就算不开无双,出枭雄模式,完爆王厉害也是绰绰有余。
看到马忠询问的目光,丁奉却惫懒的双手抱着肩膀就势在席子上一靠,“说了你也不会用我的法子,我懒得多想了。”
这个也pass。
那就不知道朱宁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心中想着,目光落在朱宁身上。
朱宁自从上次和马忠聊过,就知道自己暂时和马忠是绑在一块的。要是马忠在争夺军权的斗争中失败,那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几****闲坐屋中,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于是迎着马忠目光委婉的提醒道,“大人,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权力来自哪里,忘了自己的根基自然就会踩空。”
马忠一怔,自己的根基?自己有什么根基?
朱宁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上次我听你说起你的过往,你出身周公瑾的幕府,之后又转入鲁横江的幕府中,然后直接调任到这里,担任武猛校尉营的军中司马。你的身份和地位其实并不是你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你的权力一直都是自上而下获得的。”
“因此你根本没必要和那些军候们争权夺利,你之前就走错了路子。你该用最适合你的,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这番言论,马忠听得新奇。
但仔细想来,却很有道理。
他并无尺寸之功,一上来被任命为军司马,自己的官职和权力都是自上而下的获得。那么自上而下的任命,其实就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你的意思是?”马忠对朱宁的想法有些心动。
朱宁毫不犹豫的说道,“你这个军司马是潘璋求来的,那么我们就该直面潘璋。大人你倒要派个使者去问一问,看看他到底准备怎么对待你这个军司马。只要你得到潘璋的承认,由他给赋予你权力,那么那些军侯的阻挠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把锅底的干柴抽了,锅里的水总会慢慢凉下来。大人也就不用处在这么艰难的局面下了。山越营的事,小事而已,何足道哉?”
马忠又看看丁奉,见他默不作声,目光在王厉害身上一触即走。
好吧,看来这是唯一解了。
“王厉害,明天潘璋的使者回去的时候,你就跟着,把刚才朱姑娘说的话表达清楚,我会去向百里川要两个人陪着你。”
丁奉这家伙马忠离不开,朱宁又是个女子。这种跑腿的活,自然得由只加政治点的王厉害来做。
出使本来就是文臣分内的事,王厉害诺诺应了,几人开始用晚餐。
马忠白日里在那里装模作样,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胃口格外的好。
他一口气吃了半盆白米,两个鸡子,还有一条鱼。
“大哥,你的身体确实该锻炼锻炼。”丁奉看着马忠狼吞虎咽的模样,很是满意,他吃着饭忍不住指指点点,“我看你骨架宽大,稍微上点肉,不说赶上我,也能有侯庆那本事。
接着,他瞥了朱宁一眼,冷哼一声,“自身强,可比什么都好使。”
0061 战争商人
马忠笑了笑,并没答话。
可以借势的时候,并不一定需要蛮干。
第二日,王厉害早早的随使者一同出发,马忠仍然去山越营中训练那些乌合之众。
李四征和昨日那些山字营的兵士,几乎是被百里川硬塞着也带了出来。
有了丁奉昨日的话,马忠也刻意开始了对自己的锻炼。
先是带着山越营沿着营地跑步,接着仍旧是站在那里立规矩。
不一会儿,马忠无意中瞥见金瓯寨大门打开,接着岑狼骑着马出来,四下里兜着圈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马忠心中疑惑,让那些士兵自己练着,向李四征一招手。
李四征忙从树荫下小跑过来,殷勤的问道,“大人何事?”
马忠指指岑狼,疑惑道,“岑狼这是找什么呢?”
李四征看了一眼,笑道,“岑军侯这是选地儿扎营呢,估摸着他这两天就能搬出来。”
马忠顿时有些奇怪,“岑狼在金瓯寨里好好住着,又没人给他气受,怎么自己跑到野地里来扎营?”
李四征陪笑着说道,“这事您就不知道了,不只是岑狼军侯,稍后风字营、林字营,还有我们山字营都得搬出来。”
马忠越听越是奇怪,“这是为何?”
李四征一提起来,就是眉开眼笑,“上次暴风军侯蒙果,不是去了趟建昌城嘛。咱们平定了金瓯寨,之前建昌长许我们的粮食都得讨过来。再就是商量大开军市的事儿。结果蒙军侯趁着进了城,一倒手,就把这金瓯寨卖给了城里的大户。”
马忠几乎要听直了眼,不由失声道,“金瓯寨?卖了?这样也行?!”
“是啊。这金瓯寨附近虽然没有好地,但有很多山货出产,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个庄园也是极好的。再说,有现成的房屋、寨墙,随便弄上几十个家丁把守,等闲毛贼也打不进来。蒙军侯拿这城换了三百石粮食,张军侯这还嫌亏哩。”
这个时候的南方几乎没怎么开发过,山林湖泊的出产本就丰厚,这金瓯寨附近还有小块土地能够耕种。用三百石粮食来换,真和白捡的一样。
“过几日城里的财主陈家就要来人看货,所以正忙着腾地方。岑军侯的火字营整编的最完善,所以他先往外搬。”
对这样的事,马忠真是叹为观止。
又问道,“建昌长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李四征笑着说道,“不然怎样,金瓯寨的山蛮已经被我们杀光了,这座城寨留在这里,八成也要被贼寇占据了,反倒不如卖给知根知底的高门大户。”
两人正聊着,岑狼似乎选定了地方,策马向着山越营这边而来。
他先奇怪的看了看正在迈正步的山蛮兵,接着向马忠扬了扬马鞭算作打招呼。
山越营分为两大块,一部分是被马忠圈起来的兵营,另一块则是马忠挑剩下的俘虏营。
岑狼要去的正是俘虏营。
一见岑狼过来,把守俘虏营的风字营密探赶紧迎了上来。
岑狼交代了两句,那些密探就开始驱赶着那些男丁出来,随岑狼去建造营地。
马忠奇怪的看了一眼,“怎么俘虏营里不见女人和孩子?莫非……”
李四征解释道,“那些女人和孩子都被押着去周围采集食物了,男丁则要出苦力。”
李四征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山越营里的家眷也跟着去了,光靠那点军粮根本吃不饱。”
马忠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就这么放心,不怕他们跑了?”
李四征苦笑道,“大人是真没过过苦日子啊,不止是她们,我们营里的老幼妇孺也要去找吃的,这么多人看着,又有我们山字营和风字营的密探来往策应,谁敢乱来。”
马忠刚想说不是有米了么,又自嘲了笑了笑,除了来时路上,自己还真是没过过苦日子。
马忠看着那些在太阳底下摇摇晃晃的山蛮兵卒,叹了一口气,“吃不饱,怎么练兵。”
李四征见马忠沮丧,连忙奉承道,“这样就挺好了,这步子走得,看着都顺眼。跟前这些森林,千把人洒下去都看不出多大动静,想来收获也会不错的。”
马忠叹了口气,也不忍再苛待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兵卒。练到下午,早早的就将他们解散了。
马忠四下看看,不禁犯起了愁。就这种条件,就这种兵员,怎么可能用二十天就练得如臂使指?
他是心思坚毅的人,想了想对李四征说道,“趁着天没黑,也给我在山越营里搭一个帐篷吧。”
李四征听了唬了一跳,“大人,这是什么说法,那些山蛮其心不测,野性得很。万一要是对您不利,这可如何是好!”
自从潘璋险些被那个山蛮女子绝了后,武猛校尉营中对这些山蛮就有很大的成见,警惕性也极强。
孙权收编山越兵的命令,就遭到了四大军侯强烈的反弹。
要是晚上熟睡的时候,那些一个营帐的山越兵忽然爬起来要报仇雪恨,那结果想想都要不寒而栗。
被李四征一劝,马忠也有些犹豫。
他的小命就这么一条,到底要不要赌?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马忠就抿起了薄薄的嘴唇,斩钉截铁道,“我意已决!我总要拿出自己的信任,才能换到别人的信任。如果他们不肯相信我,我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与其窝窝囊囊的毁在军侯们的阴谋之下,不如轰轰烈烈的搏上一场!”
李四征不由听得心血沸腾,忍不住大叫道,“好!今日方才见识到司马的气魄。”
接着冲着自己那些手下吆喝,“兄弟们都别闲着啦,我李四征是服气了,你们呢!?”
那些山字营的兵卒这两日在旁看着,对马忠的添了不少好感,当下都一起起哄,“自然是服气的!兄弟们这就去伐木,为大人立起帐子。”
李四征啐了一口,“还伐什么木,直接把中军大营里的帐子从车上卸下一具,给司马立起来!”
“好嘞!”那些士兵齐应一声,喧嚷着去了。
0062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山字营的士兵,安营扎寨是他们吃饭的行当。
没多会儿功夫,就推着几辆大车从金瓯寨出来。接着在众多山蛮兵疑惑不定的注视下,开始在山越营中搭起了帐篷。
为自己人搭帐篷,自然和那些山蛮不同。
他们先是从车上取下磨盘一样的礌石,几个人用粗大的麻绳穿了,用力的夯实选中的土地,避免土里藏了蛇虫鼠蚁。
直到将扎营区的土地夯下去四五寸深,才开始往土里捶入硬木,扎起骨架。
马忠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扎营,心中有了一些想法,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学土木的孩子穿越之后真心比较费劲……
大营扎好,太阳也要落山。
李四征有些犹豫,“大人,要不要留几个兄弟在跟前照应?”
马忠摇摇头,“周围都是我的兵,没这个必要。”
马忠是真的横下一条心了。
这种明明不信任山蛮兵,却要强迫自己去信任的感觉真的让人非常不踏实。
李四征无言以对,心道别装糊涂了,危险的就是你那些兵。
两人在这里闲话,那些围观的山蛮兵中,终于有大胆的抑制不住好奇,凑过来小心的搭讪,“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马忠转过头,对着他温和笑道,“兄弟们日子过的这么苦,我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却也有共同承担的决心。”
那个山蛮兵很惊奇的看着他,接着满脸疑惑的回去小声的给那些围观的山蛮兵说着什么。
那些山蛮兵也很惊讶,然后——
在送饭的木车靠近的时候,就一哄而散回去拿碗……
马忠下了很大的决心。
却被这样无意的伤害了。
……
下了狠心的马忠也去取了一碗薄粥,然后学电视上那样,端着碗坐在战士们中间。
看大家各吃各的……
不同的是,那些士兵还有自己婆娘送来的添补。生嫩的蘑菇,没洗的木耳,艳紫的大花朵,狗尾草上捻下的籽。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不讲究的在他们面前的陶罐里倒的满满的,然后吃个稀里哗啦。
马忠这一日刻意锻炼,体力消耗很大,他灌了一碗薄粥,肚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李四征派往家里送信的人也回来了,跟着过来的,有两个意料之中的人。扛着大矛的丁奉,以及抱着一个大瓦罐的小不点。
丁奉一来就饱含怒意的说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练兵归练兵,今天必须回去!”
马忠的想法是深思熟虑过的,哪能那么轻易改变。
他对丁奉认真道,“我都想好了,这事儿必须得做!”
接着摸了摸白开心的脑袋,看着他手里的瓦罐,肚子情不自禁的咕咕叫了起来,于是嘴角微微上翘,“看样子朱姑娘是支持我的。”
丁奉怒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大矛狠狠在地上一戳,“那娘们知道个屁!”
丁奉发了一会儿怒,又笑了起来,他大睁着双眼凶猛的四下看看,嘴中说着嗜血的话,“无妨,有我守着你,就是天塌下来,我这大矛也能顶住!”
马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有些无话可说。
无论丁奉怎样的残忍嗜杀,霸道好色,但他毕竟这么忠诚的守护着自己。
哪怕他是个魔鬼,自己也有永远不辜负他的理由。
之前丁奉欺凌徐盛虏来妇孺的芥蒂,终于烟消云散。
不过,马忠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丁奉的好意。
“留你在这里,我都说服不了自己。”
“如果不能尽快取信他们,说到底还是死路一条。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已经拿定了主意。”
马忠性子虽然温和,但是极有主见。
丁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焦躁的说道,“大哥!这些山蛮心中凶险,你怎能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政治作秀的时候,哪能在身边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特种兵啊。
“所以才能打动他们。”马忠坚定的说着,昂着头扫视周围的营帐,仿佛押在赌桌上的并不是自己的命一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丁奉的眼珠渐渐泛起血色,他冷哼一声,粗暴的打断了马忠的话,“这事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答应!”
马忠平静的看着丁奉,看了很久,直到丁奉安静下来,这才缓缓的开口。
低沉的嗓音震颤着喉结,发出粗犷的意志,“其实你昨天说的很对,人还是要靠自己!别人能给你的,也就能从你身上拿走!朱姑娘是个小女子,不知道男儿应该怎样顶天立地的活着!”
“自强不息,这并不仅仅是教导小孩子的话。”说着马忠蹲下身来,平静的看着白开心,四目相对。
“徒儿,你要好好看着我啊。这样,我就不敢胆怯。”
马忠的话意如此坚决,丁奉终于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然而他眼珠里的疯狂之色却越来越浓。
朱宁让白开心带来的瓦罐里,照例有着白生生的米饭和两个鸡子,不过这次里面没有鱼。马忠手里的钱财有限,拿米换鱼这样的事情,已经做不起了。
马忠用晚饭,就回自己营帐休息。
既然有了赌命的觉悟,就不再患得患失。
夜晚已经暖了起来,疲惫了一天,马忠枕着木枕躺在席上,很快进入了酣眠。
丁奉沉默的带着白开心回了金瓯寨,打发走了小东西,一个人慢慢的走回了住着的竹楼。
丁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了半天,去西厢敲了敲门。
门里朱宁的声音有一丝紧张,“谁?”
马忠不在,朱宁有些怕那个充满了危险感觉的家伙。
丁奉在门外哂笑道,“明知故问。”
朱宁定了定神,问道,“你想干什么?”
丁奉懒得再和她啰嗦,将手中的腰刀挂在门口,“今晚我不在,看好你自己。你是个聪明人,要是丢了我大哥的人,我回来也会要你的命。”
丁奉说完,从里面将院门插上,这才翻墙出去,拿着长矛大踏步的离开。
天色已经渐黑,这正是出外樵采的妇孺回营的时候,混乱的人群来来往往,又赶上岑狼的火字营陆续往外开拔,谁也没注意到丁奉悄悄的出去。
0063 营啸
过了这么久,马忠也没能习惯这个时代的作息时间。
马忠在穿越前,每天晚上都要到一两点钟才准备睡觉。
在这个完全没有娱乐生活的古代军营中,马忠的生物钟被苦逼的硬生生的被拧了一个个。
天黑睡觉,然后睡两三个时辰就会顽固的醒过来。
按后世的时间算的话,大约是在晚上七点多入睡,然后凌晨一点多,度过深睡眠阶段,然后就是反复惊醒的浅睡眠。
特别是这一路走来,全都是陌生环境,马忠很难睡的踏实。
一夜无事,没有挨山蛮兵的黑刀。马忠醒来,满心欣慰。
这下他对训练这些山蛮也多了不少信心。
照例的绕营跑,照例的立规矩,之后吃了山字营送来的薄粥。
二十日的时限,像是一条勒住脖子的绳子一样让马忠喘不过气来。
然而李四征的提醒,则压上了最后一颗稻草。
“大人,可能、可能还没有二十日那么多。等到陈家的人交接了金瓯寨,我们就得拔营,前往建昌开设大军市。在建昌交易完毕,怕是还得增援鄱阳,剿灭山蛮大帅尤突。二十天要把这些赶路的日子都算上,大人,时间真的不多了!”
马忠苦笑一声,抿紧了嘴唇,终于下了决心,“管不了那么多了。从今天开始,将他们分为二十人一队,由你们山字营的这些兄弟,教导他们搏杀技巧。百里川那里,我会去说。”
不是什么大事,李四征自然应下。
随后,马忠带着他们去伐竹,这一日,山越营将近两百人同时换上了七尺长竹枪。
这件事情实在有些触动某些人的神经。
岑狼、张汤、蒙果、百里川都无比严肃的关注着山越营。
在山越营执着竹枪齐刷刷的走出林子的时候,四位军侯不约而同的出现在远处。
虽然都隔得很远,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间的忧虑。
有之前立规矩的训练,这些山越兵的队列走的极为整齐,齐刷刷的步伐,齐刷刷的突刺,除了竹枪短很多,看上去比林字营做的还要漂亮一些。
然而看着这漂亮的军阵,有一个人却比四大军侯更加忧虑——那就是守在一旁的丁奉!
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凭借着超常的军事的敏感,和天生的战斗直觉,丁奉总觉得有哪里让他觉得不安。
看着进退自如的方阵,丁奉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他皱起了眉头,或许……
仅仅是因为这些士兵太过听话了?
……
这一日,风字营和林字营同时决定将营地提前挪出金瓯寨。
岑狼的火字营才搬出来一半,但大寨已经有了雏形,风字营和林字营都依靠着岑狼的大营下寨,隐隐对山越营形成了包围。
俘虏营出现了一些惶恐,山越营则要好一些。
可能是马忠已经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握着武器。
白开心依旧按时给师父送来吃的,这些日子马忠操练士卒,朱宁倒是主动教了他一点东西。
马忠边吃边考校了白开心两句。
白开心当即朗声背起了句子,“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听着那清脆的童音,马忠当场就要跪了。
他几乎就想立刻放下饭碗,跑回去问问朱宁,姐姐,这个也是你写的?
一顿饭吃的食不甘味。
就连躺下快睡着的时候,马忠还迷迷糊糊的想着,是不是她写的啊……
三大营同时移营,俘虏营的苦力一直忙活到天都黑透了才回去休息。
渐渐地四周的喧闹静了下来,只听到远处山林中的阵阵松涛,呜呜的威吓这些踏入大山的外人。
初夏的天气变幻不定,刚过了夜半,黑沉沉的云就四下围拢上来。
马忠惯例的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翻了个儿继续睡,这样半睡半醒的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传入耳中。
这是什么人在走动?
马忠迟钝朦胧的转着念头,也不知道这想法是不是梦中的光怪陆离。
正糊涂着,忽然那轻微的脚步声,进入大帐出现在马忠的草席旁边。
马忠的头皮一炸,一个无比强烈的想法,瞬间将他刺激的清醒过来!
有刺客!
耳中听到呼呼的风声,马忠几乎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还未睁眼就急速的一个翻身。
一柄锋利的斧头贴着马忠的脑袋劈入木枕中,那木枕应声弹起,撞在马忠的额头上。
马忠眼前一黑,脑海中金星乱冒。
他想要大声呼喊,一口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那个刺客显然也没想到马忠居然这么警觉,一见事不可为,立刻转身就跑。
马忠缓过一口气来,这才大喝一声,“来人!抓刺客!”
马忠粗犷的大嗓门在空旷的营地里回荡,立刻将不少人惊醒。
马忠这时已经完全醒了过来,他暗骂自己一句蠢,立刻毫不犹豫的掀开草垫爬起身,拉开帐幕冲了出去。
山越营和俘虏营不知有多少人被马忠的大喝惊醒,接着醒来的人又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三大营今日搬出金瓯寨,戒备山越营和俘虏营,这件事本来就让人神经紧绷,充满了危机感。
此时不安正以几何扩散的方式传递,醒的晚的一批,一睁眼就面对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大混乱。这一些人几乎一瞬间做出了最极端的反应,手立刻抓起了身畔的竹枪。
旁边醒的早的吓了一跳,赶紧忙不迭的拿着自己武器跑出营帐!
然而这帮清醒过来的人,却是明白的最晚的。
直到他们奇怪的看着袍泽在黑暗里一枪戳来,他们才知道,在这种时候,同样拿着武器的就是敌人!
营啸!
马忠心都要凉到底了。
无论是山越营主动谋害,还是被动炸营,自己都处在无比危险的境地。
这里面一定混进了了真正想杀自己的人!
好在他抢到先机,当即毫不犹豫的发足狂奔,向着印象中火字营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他才无比庆幸,还好山越营没有栅栏守护。
火字营中尚有营火,守夜的兵卒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立刻紧张的戒备起来。
岑狼几乎第一时间从席上爬起来,他急匆匆的赶到营门口,恰见马忠赤条条的裸身逃来。
岑狼脸上变色,狠狠的在守营士兵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速开营门,放司马进来。”
马忠裸身逃入火字营,满腔怒火,满脸铁青。
他一见到岑狼,立刻劈头说道,“借兵给我!”
岑狼一脸凝重,摇头道,“不可,今夜没有光亮,出兵太险!”
正说着,恰巧天上的黑云零散,银洒洒的月光落了下来。
马忠抬头看了一眼,颤抖着几要发狂,他看着岑狼咆哮道,“天意在我,岑狼还等什么!”
0064 赌命
岑狼没什么脑子,武艺也不冒尖,但关键时候,却是个不含糊的汉子。
一见月光如雪,大有机会,立刻喝了一声“点兵。”
岑狼的火字营用极短的时间就被呼唤起来。
接着一个个拿着武器,在营内排成阵列。
岑狼的火字营在战斗中负责混战冲锋,手中拿的是一水的环首刀。
随着长刀一把把的雪亮出鞘,那种肃杀的气氛立刻就缓缓升腾。
岑狼随口吩咐了几句,接着有人打来凉水,一个个在那些列阵的兵士身上泼。
马忠看着营里列阵的火字营士兵,发现他们队列虽然排的稀松散乱,但是都沉默的闭着眼,任人一瓢瓢满头满脸的泼着凉水。
因为酣眠而松弛的肌肉和神经,在冷水刺激下都慢慢恢复过来。那种从内心深处激发出的野性,让人不由得有些畏惧。
马忠有些震撼,这才是真正的士兵!
岑狼把自己的袍子解下来扔给马忠,马忠接过来缠在身上。
岑狼转头看着自己手下那些士兵,大声训斥道,“都给老子听好了!”
“今晚要给我兄弟出气,收拾那帮不识好歹的东西!”
“老子就不过去了,你们,都听司马的命令!让你们杀谁就杀谁!”
马忠上次为了营救朱宁,就是和火字营的这帮兵发生冲突,听到司马两个字,一个个都睁开了眼,仇恨的看着马忠。
就算冷水泼在脸上,也不闪不避。
岑狼冷厉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大眼一瞪,当即咆哮道,“谁他娘/的不服!?”
火字营的众军沉默片刻,轰然应诺!
马忠心中也满是豪情,哪怕这些人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统帅这样的兵,才叫畅快!
马忠从岑狼手中接过一柄环首刀,大喝道,“走!”
那些火字营的士兵,紧紧地跟随在马忠身后。
山字营的混乱已经扩散到了俘虏营那边,场中的局面已经完全不能看。
好在俘虏营都是一家一家的安置,虽然到处都是女人孩子的哭闹,但是有这些羁绊在左右,投鼠忌器之下,人人都留了一份清醒。
马忠手下这点人哪能顾得过来,不过他不是来杀人的,他是来控制事态的。
当即命令手下齐齐大叫,“坐下免死!坐下免死!”
那些火字营的兵士,齐声高喝,真如排山倒海一般,不但传透了山字营,就连金瓯寨上都紧张的亮起火把,一队队的士兵开始上城。
蒙果的风字营和张汤的林字营只搬出来了一小部分,依靠着岑狼的火字营扎寨。
这两个主将还待在金瓯寨大营里,群龙无首的两营兵,只能遍竖火把,原地固守。
岑狼骑着马去招呼了一圈,竟然根本没人搭理他。
“妈了个/逼的!”
岑狼狠狠的甩了下马鞭,却也无可奈何。
虽然他是武猛校尉营的军侯,但是其他的营,他根本一点都指挥不动。
这就是江东军的普遍现状。
马忠带着手下连声高喝了几遍,见终于有人开始照做,马忠不敢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
他拿刀一挥,“冲过去!压垮他们!”
面对混乱成一团的山越营士兵,火字营简直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他们毫不犹豫的拿刀砍向了还站着的那些人。
那些山蛮本就心神惊惧,在胡乱抵抗之下,几乎没造成一点麻烦。
随着十几颗人头落地,那些醒悟过来的人,赶紧丢下武器原地坐下。
火字营的士兵果然依令对坐下的人置之不理。
马忠一刀砍死一个拿着竹枪乱舞的家伙,对着几个坐下的山越兵大骂道,“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喊!”
那些山蛮恐慌之下,声音都变了调,一个个乱七八糟的大喊,“都坐下!都坐下!”
在火字营的强力压迫下,这个宣传攻势越来越有效果。
有时两个山蛮正在打着,其中一个忽然扔下武器坐下,另外一个往往一愣之下,很快也反应过来,将武器一丢,坐在原地。
随着坐下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山越营一定,那边俘虏营竟是自己安分下来,很快陷入死寂之中。
马忠冷冷的四下扫视,又大声吩咐道,“所有人出来!立刻离开营地!”
那些山越兵已经被杀破了胆了,闻言都惶恐不安的随着火字营士兵的驱赶,离开了营地。
马忠叫他们在跟前列好阵列,扭头吩咐道,“去几个人,把里面的武器都收起来,顺便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那些火字营的士兵沉默的互望望,接着就有几个人主动站出来,进去收集武器。
很快他们就抱着大捆的竹枪和制作竹枪的斧子出来,有人回了一声,“没有人!”
马忠看也不看那些惶恐列队的山蛮兵,又吩咐道,“去一个人!去俘虏营,让他们出壮丁,把所有死了的人拉出来!”
火字营的士兵有些不耐,但仍旧有人去做了。
马忠这才腾出精力看那些山越兵,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拿命赌上的一厢情愿,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赤身而逃的耻辱,和险些被暗杀的愤怒,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一个个冷厉的看过去,宛如即将猎食的猛兽。
之后才平淡的开口,“你们中有人想要杀我!”
这话带着一股狠劲,一出口,那些山蛮兵就惊惧交加的跪倒在地,一个个涕泪交流的大声嚷嚷,“大人!冤枉啊!我等不敢!”
马忠根本没来得及看刺客的模样,这会儿也没从这些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马忠轻轻一招手,立刻就有火字营的士兵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山蛮兵卒更是恐慌,一个个大叫,“大人饶命啊!”
马忠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们中当然有人冤枉。”
那些山蛮兵顿时磕头如捣蒜。
马忠强压下自己的愤怒和耻辱,然后这平静,却隐藏着暴风骤雨一样的癫狂。
“我既然拿命来赌,我不怪你们,我不问证据,我不在乎是谁……”
随着马忠冷淡平静的话语,那些山蛮还未来得及高兴,马忠又道,“站成三排,自己找位置。”
那些山蛮兵哪还顾的上其他,赶紧爬起身来站成三排。
马忠看着那整齐的队列,真是觉得有些讽刺。
他看着这些被他亲手训练过得山蛮兵,从容一笑,“既然如此,你们也来赌赌命吧。自己选的,这都是命。”
那些山越兵正有些摸不清头脑。
马忠闭上眼想了想。
四周顿时被一种怪异的气氛所笼罩,不止山越营惶恐,那些火字营的士兵也皱着眉有些疑惑。
马忠睁开眼,拿定了主意,他看向那些火字营的士兵,语气平淡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杀第一排!全部杀光!”
0065 心冷了就会硬
心冷了就会硬……
大抵就是这样。
马忠的命令就连一向残酷的火字营士兵执行起来都有些迟疑,最终,那一排山蛮兵在挣扎和哭闹中全部被杀光。
砍下的头颅滚了满地。
滚烫的鲜血流成小溪。
岑狼催马赶来,又是感叹又是服气,他拍着马忠肩膀说道,“兄弟我出生入死十余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这够狠的,可也够胡闹的!”
以往营中哗变的时候,就连虎狼潘璋也只杀几个带头的,从来不敢大开杀戒。
作为主将,失了军心,也就意味着他什么都不是了。
马忠心中早就发了狠劲。
他把命都押上赌了,还管什么军心!
岑狼看了看那两排山蛮兵,这些被他大肆杀戮的山蛮在惊惧之外,果然多了许多恨意。
岑狼靠近马忠,有些忧虑的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收场?”
岑狼顿了顿,犹豫了犹豫,又开口道,“要不要我和他们说说,换个人来带这一营兵。”
马忠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心里有数。”
岑狼有些无语,这还叫心里有数?
马忠侧头看看,见俘虏营的丁壮已经把山越营中之前营啸死的人都拖了出来。他再次打量着眼前那两排士兵。
看到他的目光,那些山蛮大是恐惧,这个魔王不会又要再杀一排兵吧。
好在马忠杀人泄愤之后,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他看着那些山蛮,和声细语,“之前营啸中,你们多有互相杀伤,我已经让人把尸体拖走,营啸的事以后不必再提。过去就过去了,你们不得相互指认,也不得相互报复。”
那些山蛮面面相觑,脑中早就混乱成一片。
今日三大营突然从金瓯寨搬出,逼近山越营下寨。这些人本来就处在高度紧张和不安中,深夜混乱里又陡然惊醒,发现身边到处都是拿着武器的人。
情绪瞬间失控情况下,任何一个敏感的动作都会导致他们不顾死活的厮杀起来。
这时再一回想,有些手上染了同伴鲜血的山蛮兵,不禁又羞又愧。
岑狼见马忠在杀戮报复之前,还有这样的细腻心思,把这些琐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由得对马忠强悍的神经表示佩服。
马忠又吩咐道,“把武器发还他们!”
岑狼对马忠又不佩服了。
他在马忠耳边低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马忠也低声回应,“放心,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是一个文职武官,做事没那么鲁莽。”
马忠顺便提示岑狼自己的身份。
岑狼又有些无语,你这还不叫鲁莽?
马忠向着收缴武器的那些火字营士兵一示意。那些士兵却不敢这么简单的答应,都把目光看向岑狼。
岑狼本领不大,却是天生豪气干云。
大不了出了事情,再替他兜一回。
他回望过去,顺口骂道,“看老子干什么,说了让你们今天听司马的!”
那些士卒再不迟疑,把武器扔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马忠又向山蛮兵示意,谁料那些人畏畏缩缩,竟是没有人敢动。
马忠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半晌后才长出一口气,“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那两排山蛮立刻挪动着排的笔直。
“向左转!”
“齐步走!”
一个个口令从马忠嘴中迸出,他越喊越是失望。
这样的军队,就算使唤的如臂使指又能怎样?
他们脑子里都是空荡荡的。
没有信念,只知道服从,他们骨子里终究和后世的军队不同。
等到这些山蛮来到那堆缴获的武器面前,马忠面无表情的说道,“捡起你们的武器,回营休息吧。”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你们可以多睡一会儿。”
眼见那些山蛮兵如释重负一样,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柄竹枪就要溜走。
马忠眉头挑了挑,他忽然轻声道,“等一等!”
无论安静还是嘈杂,他的声音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无视。
所有的山蛮兵都僵在那里,岑狼和火字营的那些士兵也有些好奇。
马忠环视一圈,一个个扫过那些要四散的山蛮兵,温柔的问道,“今夜那么乱,你们既然手中有武器,怎么没想到去保护自己的老婆孩子?”
那些山蛮士兵都惭愧的无言以对。
马忠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散去,嘴中轻声说道,“要是你们人人都有守护的信念,都第一时间拿起武器去守护自己的妻儿,今晚怎么可能乱的起来。”
当初面对金瓯寨几倍兵力的决战,摇摇欲坠的林字营,攻势受挫的火字营,以及被打崩了又两次参战的风字营,他们都死战不退!
就是因为他们身后就是自己的妻儿!
马忠心中想着,对武猛校尉营这个饥饿贪婪的猛兽,有了些别样的看法。
见这边的事态平息,金瓯寨终于打开了寨门。
张汤和蒙果带着手下兵先去了自己立在外面的大寨看了看,接着会同刚睡醒的百里川一起向山越营而来。
马忠还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手握大矛在快速的接近。
不一会儿功夫,三军侯齐至,丁奉也差不多同时赶到,见这架势,很自觉的站在马忠身后侍立着。
马忠今天的事情处理的果断有力,合了岑狼的胃口。他怕那三人刁难生事,自己迎了上去,“你们来晚啦,好戏都过去了!”
蒙果哈哈一笑,意有所指,“怎么会,老话说得好,好戏都在后面呢。”
岑狼和蒙果的战斗风格很像,平时走的也近,言笑间没有什么忌讳。
张汤假情假意的安慰一番,最后提议,可以由马忠给孙江东修书一封,说明山蛮的顽固不化,以及武猛校尉营的难处。
如果事情有了转机,这山越兵不练也罢。
马忠冷冷而笑。
修书给孙权,除了落实自己的无能之外,还能证明什么?张汤这家伙,真是拿软刀子杀人。
不过……
马忠心中一动,孙江东爱交笔友,这件事我知道啊!
这里面未尝没有机会啊。
这帮混蛋又不识字,自己完全可以借机搞些私货什么的,直接和孙江东搭上线……
马忠心中琢磨着,嘴上却不咸不淡的说道,“不****侯操心。”
0066 马忠的信念
几人在那勾心斗角,百里川不乐意了。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起觉来根本没头。这大半夜的爬起来,早就哈欠连天。
百里川四下看看,对满地的人头和堆放的尸体视而不见,他迷糊了一会儿,懒洋洋的开口,“既然事情平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这熊孩子……
众人齐齐瞪他。
山字营的人,怎么推选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军侯啊。
百里家不是还有几个成用的孩子么。
比如那个百里将臣就挺不错。
几个军侯各自腹诽,马忠却接上了话,“百里军侯说的不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一夜喧闹,不要乱了军心才是。”
马忠不愿搭理他们,又有岑狼维护,百里川扯后腿,张汤倒没机会再说什么。
这种事情如果不能趁机借题发挥,等到明天大家睡醒了,无非是哈哈一笑而已。
张汤有些可惜,正待离开,却听旁边的岑狼奇怪的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张汤正要下意识回答,这才发现岑狼看的不是自己。
马忠正大踏步的向着山越营中自己的帐篷走去,边走边扬声道,“还能去哪儿,回去睡觉!”
这下不但岑狼张汤惊了,连百里川都清醒不少。
岑狼大步上前拽住他,不敢置信的咆哮道,“你是不是疯啊!山越营刚刚还营啸,你又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想找死?!”
岑狼这辈子出生入死,不知道打了多少恶仗。
见过玩命的,没见过把命玩来玩去的!
丁奉也有些着急,他用力过去扳住马忠的肩膀,“大哥,你可别干傻事。”
张汤几乎要欢乐的高呼,那就让他去吧。
却走上前假惺惺的劝道,“司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山蛮心中凶险,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的,你也不要太想不开,也别太自责。”
张汤不遗余力的趁机扣屎盆子,蒙果倒没这么没品,他怔愣了一下,直愣愣的质问道,“你憨啊?!”
马忠既不阴郁,也不纠结,反倒哈哈一笑,满是豪情。
他拍了拍丁奉的胳膊,让他放手,这才充满信心道,“放心好了,我这个有信念的人,怎么能死在这帮混蛋手里。”
他扫视众人一眼,这才敛起表情,认真的说道,“或者死,或者成功!”
或者死!或者成功!
短短的七个字,顿时震住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一往无前的豪情和信念让人一时失去了任何语言的能力。
百里川已经彻底不困了,他看着马忠的背影几乎要看痴了。
这家伙真叼……
丁奉扛着大矛站在原处,他有些愣神。
他忽然意识到了事情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马忠似乎比他预想的更要出色。
丁奉想了半天,最后总结出了简单的一句话,“不愧是大哥……”
四军侯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经过了这一夜山越营的暴乱,他们终于开始正视起了当初那个骑着母马,病恹恹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家伙。
岑狼有些快意,蒙果有些遗憾,张汤陷入深思。
而迷迷糊糊被属下背回去的百里川则想着——
这家伙真叼……
马忠进了自己的营帐,坐在席子上,却开始发呆。
他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情,却都连不成条理。
他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有个人影守着,于是唤道,“丁奉!”
丁奉应了一声,却没进来,而是在帐门口抱着膝盖继续打盹。
马忠想了想,说道,“丁奉,你回去吧,王厉害不在,只有朱姑娘在家,今晚金瓯寨里想必也乱成一团,别闹出什么事情。”
丁奉懒懒的应道,“管她呢,我守护你就好。”
马忠的主意非常坚决,“你回去吧,我今晚必须自己在这里!”
“哦?”丁奉有些疑惑。
马忠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如果明早我没死,也许我会有些不同。”
马忠说着,目光更加坚定起来,他语气变得严厉,“你回去!”
丁奉知道马忠的性子,见他坚持,终究是做不出那些小儿女态,长叹了口气,拔起大矛出了山越营。
马忠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刚想了一些事情,又自嘲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万一等会儿不明不白死了呢。”
当下很光棍的躺下便睡。
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刚刚向这个山越营复仇,杀死了这里面三分之一的人!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其他人仇恨的目光。
他也没空去想各怀鬼胎的军侯们,会不会看到这个绝妙的机会,和那一群绝妙的替罪羊。
他也不管这一夜剩下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变得惊心动魄。
他倒头就睡。
固执了很久的生物钟终于在这不经意间屈服,午夜之后,马忠第一次睡的那么沉。
第二天,天亮了很久,山越营中仍是一片死寂。
陆陆续续醒来的山蛮士兵,在一觉之后,忽然发现了太多难以面对的事情。
有些五六人的营帐,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四目相对。
将近两百的山越兵,在营啸的混乱中打的人人带伤,还死了十多个。在马忠裸身进入岑狼营,借兵平乱的时候又被当场杀死了三十多个。
剩下的一百五十余人,在马忠的复仇中,许他们自己赌命,三分之一的士兵人头落地。
短短一夜的时间,将近两百人的大军营,死的只剩下一半人了。
而那个做到这一切的家伙,正在正中的大帐中酣睡高卧。
陆续醒来的山越兵,看看身边席子上干涸的血迹,再瞅瞅外面空荡荡死气森森的营地,真的是如坐鬼城。
日上三竿的时候,马忠睡醒了。他从席子上爬起来,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神,接着踢开草垫,穿上衣物走出了营帐。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无论是偷偷摸摸从帐篷里打量的山蛮兵,还是一直注意山越营动静的四军侯密探。
马忠站在空荡荡的营地里,左顾右盼,如同天神一般顶天立地。
他皱了皱眉,喝了一声,“人呢,打水来!”
周围悄然没有动静。
“嗯?”马忠像是一头猛虎那样发出了喉音。
立刻就有许多人出了营帐,争抢着去打水。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0067 原来如此
照例的绕营跑,照例的立规矩。
直到马忠睡醒,山字营那边才开始为他们准备早饭。
李四征带人再来时,对马忠已经满是崇拜。他们都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不说别的,对司马大人的胆魄当真是服气的。
之前全军上下之所以反对补充山越兵,就是因为没人敢在睡觉的时候,和这些有血仇的山蛮共处一室。
李四征过来恭敬的说道,“大人,已经将那些反乱士卒的家眷赶回了俘虏营,这样一来,腾出的粮食就能让我们多撑好些天。”
马忠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很冷静的说道,“山越营少了人,没有战斗力,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李四征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火字营的人已经全部从金瓯寨搬了出来,风字营和林字营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也加快了进度。
山字营动身最晚,却是动作最快的。
百里川一声令下,两千多人一拥而上,很快搭建成一大摊窝棚。
是的,山字营的营地只能用一摊来形容。
不过他们的物资最多,整体搬迁的速度就算不上快。
好在山字营的成分复杂,各营的家眷老幼也都在这营里,已经安顿好的火字营的士兵,就成群结队的从军营里溜出来,回去帮自己的一家老小收拾。
马忠边吃饭边听着李四征絮叨营中的杂事,自从王厉害走了,马忠就失去了军中耳目。
在张汤等人的刻意架空下,能听到这些就很难得了。
李四征来了没多久,丁奉就溜达着,带着捧了一个大瓦罐的白开心过来。
马忠向他点点头,以示招呼。
打开白开心带来的瓦罐,这次又有了鱼。
看样子,朱宁也知道了刚经历的事情,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马忠吃了两口放下了筷子,看着丁奉说道,“兄弟,现在金瓯寨里太乱了,留守的人少,也没有管束。你们也都搬出来吧。”
丁奉无所谓的点点头,接着眯着眼看看那些吃完了饭,在树荫下休息的山蛮。
“大哥,你这些兵还继续练?”
马忠应了一声,“嗯。”
马忠嘴上说着,但心里也知道,这支山越兵估计是练废了。
本身大部分就是火字营掳掠来的俘虏,营啸的时候又被火字营横趟了一遍。
哪怕给马忠再多几个月的时间训练,这仍旧是一支遇到火字营就颤抖的军队。
马忠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经历的这些种种,让马忠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要做个好好活下去的好男儿,就需要有力量。
丁奉犹豫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大哥,你这样的练法可不对。”
“嗯?”马忠来了兴趣,丁奉在历史上带的兵可够凶的。
当初大雪天里露着蛋蛋攻打营寨的不只是他一个,他身后还有同样露着蛋蛋,悍不畏死的三千部曲呢!
能够训练出在劣势情况下和曹魏陆上对攻,还能打赢的兵,这在江东历史上也没几个人。
马忠有点懊悔,要是早想起来丁奉身上有练兵这个属性技能,就算他下手狠辣点,自己也就把这支山蛮给他练了。
自己虽然很有人道主义精神,但练了没几天,手下死了一半了……
丁奉之前就老觉得马忠练得兵有哪儿不对的地方,这时候早就琢磨出了问题。
“大哥训练的兵过分的注重服从,这对指挥的细节要求的很高。但事实上,我们在战场上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训练成熟的一般士兵,能够在接受两个命令的时候,步调不会混乱,就说的上精锐了。”
丁奉说起练兵一脸严肃,他竖起两根手指,“一个是进攻,一个是撤退!”
马忠闻言愕然。
我还有快速穿插、诱敌深入、迂回包抄还没练呢……
“生死临头,人都是怯懦的。面对险境,能够勇敢的进攻,战败撤退时,能不崩溃,这兵就算练成了。”
“事实上,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对战争的控制是很微弱的。就算是练出来的精兵,也只能有很少的指挥细节可以实现。两军接触生死厮杀的时候,甚至就连金鼓轰鸣也都顾不上……”
随着丁奉的讲述,马忠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毛病。
自己的理念根本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热兵器时代的战术,和冷兵器时代白刃见血的战术完全不同。当在眼前三尺之地,就决出你死我活的时候,士兵要面对的心理考验要更加复杂,更加艰难。
而且热兵器时代的指挥通讯和现在更加不同,热兵器时代指挥官可以冷静的把意图传递给军队的每个末梢,每一个末梢都能做出迅速的反应。
但在冷兵器时代,当两军接触作战,面对面搏杀的时候。大将自己都很难把握全局,他既不是上帝视角,更没有小地图。
要想传达命令,让军队的每一分子都实现战术目标,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马忠不慌。
有丁奉这个土著,身为古代人,他当然有古代人的方法。
“那该如何是好?”
丁奉避而不答,继续认真的说道,“普通的精锐士兵,能做好那两点就不错了,而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像他们那样。”
丁奉指了指远处的几大营。
“风!”“林!”“火!”“山!”
四面大旗正在营地上空猎猎飞舞。
丁奉严肃起来,“那就是要形成独特的战斗风格。”
“战斗风格?!”马忠心头一动,顿时若有所思。
“咱们兄弟都是周公瑾的部曲,之后又跟随鲁子敬,那几个老营的实力如何,咱心里都有数。那可是吃着精米肥肉,每日从早操练到晚上的强兵!像武猛校尉营这种平日的供应都吃不饱的劣等兵,要想比人强,就不能面面俱到,要形成自己的风格。”
“风林火山就是这四个营头的风格,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风字营专注以快打快,林字营作为大军的中流砥柱,每日操练阵型协调,火字营锤炼杀戮技巧。山字营杂务最多,训练最少,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不动如山,死不旋踵。”
马忠听丁奉细细的拿四大营作为例子给他说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初时对武猛校尉营的判断,有些轻薄。
0068 胸有点闷
丁奉见马忠脸上有丝明悟,当即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在前次的战斗中,可以看到风字营一再被人击溃,但是那些士兵都下意识的用极快的速度摆脱敌人,然后集结起来,在对方疏忽大意的时候狠狠的撕咬上去。”
“这种战斗风格已经形成了本能。只要把他们带到战场上,他们就会遵循这种战斗本能,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无需更多的指挥来干预。”
“原来如此!”马忠长叹了一口气。
马忠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最强的军队几乎都是这种有着鲜明风格的战斗部队。
他们有着独特的军魂,放在任何战场上都可以做到一锤定音!
那些名字一个个出现在马忠的脑海中。
虎豹骑,陷阵营、白马义从,无当飞军,先登死士……
马忠是个一点就透的人物,一瞬间,千般的纷杂思绪都化作了四个字。
原来如此。
马忠的心情十分郁闷。那种感觉就像辛辛苦苦练了个号,结果从一级就加错了属性点一样。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丁奉犹豫了一下,直言道,“就怕大哥不肯听。”
“你说吧。”
马忠破坏罐子破摔,大不了就删号。
丁奉严肃起来,“我的建议是,把这批山越兵全部解散,然后重新征召。”
果然还是要删号……
马忠有了心理预期,并不难接受这个事实。
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自己练了这么些天的兵。
马忠看着丁奉,吞吞吐吐道,“时间还来得及么?”
丁奉闻言不由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只要大哥下了决心,我当然有我的法子。”
当断则断!
“好!”马忠默然良久,下定了决心,“那我就按你的意思。”
马忠拿定了主意,正好军侯们派使者来请。
马忠知道八成是为了昨日营啸的事情,他对丁奉说道,“兄弟,你也随我来,练兵的事我就全交给你了。”
丁奉闻言眉头一扬,欢喜起来,当仁不让的跟在马忠后面去了大营。
新立的大营仍旧延续了武猛校尉营的风格。四军侯独立立营,各自镇住一方,之后一道长长的木栅将他们都圈起来,剩下的家眷营帐填满在其中。
潘璋和他的亲军不在,这次也没有立中军帐。用张汤的话说,主公不在,立中军不合规矩。
但他的目的,大家都很了然。
无非是好不容易把马忠撵出了大营,自然想让他永远在山越营待着。
这次军议,选在了张汤的林字营大帐。
潘璋不在的时候,张汤作为资历最老的军侯,有着协调诸营事务的权力。
张汤已经发现岑狼和百里川有些靠不住,暗中和蒙果通了通气。
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就是追究昨夜营啸的责任,并统计因为这次营啸造成的损失若干。
马忠治军不严这是一定要追究的,至于会让他做出什么让步,张汤决定看看再说。
看着张汤和蒙果在那小声说话,岑狼不禁有些摇头。
马忠和丁奉沿路打听,这才找到林字营的大帐。
马忠撩开帐门,见众军侯早已经等在那里。
马忠一见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心中暗骂不已,接着不等站稳就气势汹汹的质问道,“昨夜有人行刺,凶器贴着老子的脑袋砍进木枕里,这他娘的是谁干的!”
行刺?!
众军侯一愣,不想还有这一个细节。
接着大家下意识的看向张汤。
望着众多询问的目光,张汤气的简直要说不出话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汤有些窝火。
百里川最是没脑子,当即小声问道,“大叔,是不是你叫人干的。”
妈蛋的!
整个帐篷几个人都在跟前,你弄得这么神秘是几个意思?
你那句话再小声,谁还听不到。
张汤的心头火立刻上脸,涨得通红,“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滚蛋!”
百里川见自己的好意被如此粗暴的对待,有些不高兴,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张汤。
张汤心中憋屈,当即横着眼骂道,“你们都把我张汤当成什么人了!”
百里川是小孩儿,张汤不便和他计较。
岑狼这小子脾气有些硬,再说,人家也没说啥。
好在蒙果是和他一条心的,当即张汤问道,“蒙果,你来评评理,我是那种人吗?”
岑狼气的直笑,谁看不出来你俩是一伙的。
蒙果见场面有些僵,知道这是得挺兄弟时候,蒙果当即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我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说来说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妈蛋的!
蒙果你到底几个意思。
张汤的胸有点闷,半晌才恶狠狠地问道,“蒙果你什么吊意思!这事根本不是老子干的!”
几个军侯终究和张汤是多年的老兄弟,见他恼火,当即都有些不忍心,“对对,不是张军候做的。咱们都忘了这一节,面向未来,面向未来……”
张汤这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已经拿定主意,回头就找人行刺马忠一次,免得白背这个罪名。
马忠冷冷一笑,“昨夜先是有人行刺我,接着就有人挑动军心,引起营啸。到底是谁干的,我也懒得追究,只是有一件事,你们须得答应我。”
几人心中都觉得这事八成是张汤干的,出于仗义之情,都满口答应,“你且说来,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替张军候应了你。”
张汤有些郁闷,为啥是替我应了他……
马忠已经说道,“这次山越营暴乱,在我看来,这些人已经不能用了。我准备重新招募兵卒,再练山越兵。”
百里川大是好奇,“司马,我看那些兵你已经练得有模有样的,何必要另起炉灶。那之前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马忠也有些惋惜,那些兵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够听话,随意解散是有些可惜。
他心中一动,看着百里川,“那些山蛮还剩下一百来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送给你如何?”
“给我?”
百里川有些诧异。
0069 施工队
马忠把这些人送给百里川不过是一时兴起,但越想越觉得有搞头。
在他编练山越兵的过程中,百里川从头到尾都在帮助自己。
百里川培育的果实,由百里川来收获吧。
“是的。这些家伙都是我从俘虏营挑出的强壮有力的人,你可以专门将他们编成一队,充任苦力也是好的。”
百里川听了有些动心。
他的山字营虽然庞大,但是可靠又健壮有力的大多被几个军营挑走补充去了。
现在有了马忠发明的木牛流马,可以运输的物资大大增加。不过这样一来,壮劳力又有些吃紧。
百里川有些迟疑,他左右看看,为难道,“要是让这么一帮人入营,我只怕会引起军中骚乱不安。”
要知道山字营的家眷妇孺,大多都是从山越抢来的。万一要是有个沾亲带故的,再激发出仇恨的火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忠却早有主意。
“没必要入营,就让他们仍旧按现在这样子,由他们自己在大营外筑营。李四征他们几个这两日一直帮着训练,就由他来管理就是了。这支兵以后不再训练搏杀技巧,专门负责修理器械,建造营房。”
马忠低头考虑了一会儿,“唔,山越营的名头他们不能用了,就叫他们,额——施工队吧。”
“施、施工队……”百里川听得眼睛有些直,接着狐疑道,“这合适吗?”
马忠微笑,他知道百里川一定会答应。
“把你的人腾出来,做战斗训练,这不好吗?”
百里川果然意动,“好!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我山字营的施工队了!山字营的事情我说了就算。”
马忠这一提醒,让他想起了马忠上次说过的话,自己的山字营必须得是武猛校尉营中最强的,只有这样才能无畏的面对打垮了那三大营的敌人!
他本来就好强,又总担心年幼被其他军侯看不起,所以训练部下也特别上心。
岑狼等人听他们在那自说自话,都没有理会的念头。
这一百多苦力是一股力量,但更多的是麻烦,以及要喂饱的负担。
山字营虽然打理整个大营的吃喝拉撒,但他们也不信百里川会从公中支取这些钱粮。
百里川年纪虽小,但还是很自律的。
而且他手中确实有一笔余粮。
这次几大营损失惨重,又要驰援鄱阳,这几个军侯都从百里川手里挖出来不少人填补。
三大营借走的士兵加起来就不少了,这些富余的粮食刚好可以用在这里。
马忠说了山越营的事,赶紧把自己的事情敲定。
“至于编练山越的事情,我已经全权委托给丁奉来做,具体的计划,我让他来讲讲。”
丁奉在那日攻打金瓯寨的时候,表现的十分耀眼。
几个军侯对他都有好感,连忙说道,“快唤他进来。”
马忠出去叫来丁奉,丁奉昂然而入,丝毫没有一点拘谨。
马忠在旁说道,“编练山越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你有什么计划,可以给军侯们说说。”
丁奉心中早有计划,当即直言,“俘虏营里情况,想必诸位也清楚,都是一些我们上次挑剩下的壮丁。如今我们要重新编练,剩下时间更少,用的兵员却更差,难度是很大的。”
几个军侯都默不作声。
他们都知道这里面的难处,越发想不明白马忠为何要这么做。
丁奉见状,话锋一转,问道,“既然这些山蛮都是为我大哥编练山越营抓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大哥对他们有全权处置的权力。”
如今几个营头的搬迁进行的差不多了,周围方圆十数里的资源也被掠夺式的采集一空,这些人的确留着没什么用了。
现在山字营的男女老少每日都要晾晒俘虏营采来的野菜、山菇、草籽、药材。动物的肉要腌制,皮毛要硝好缝缀。鸟的羽毛要洗净晒干,用大锅熬煮鱼胶,做成弓箭的尾羽。
上好的木材也伐了,运来制成板子备用。还有一些伤残的老兵专门在后营制作用竹子弯成的软弓,削制竹箭。
除了河里的鱼,如今想要再收集什么就困难的多了。
几个军侯各自想了想,又互望一眼,见这些俘虏确实没有别的用场了。这才由张汤开口,“照理说,自然是这样。可这用途,也得用在编练山越上。”
岑狼补充了一句,“按照原计划,过两日会让各营的弟兄们再去挑一批娘们,等挑完了,剩下的就全杀了。”
丁奉不管这些,只咬准了张汤的话,“既然张军侯这么说,那明日我便将俘虏营里的壮丁先操练着。”
张汤听着不对,连忙追问道,“你要用多少人?”
丁奉笑了,露出了满嘴的白牙,“自然是全部!”
张汤顿时就变了色,怒斥道,“荒唐!那俘虏营里还有五六百壮丁,你这山越营最多只能有两百人!”
接着口气一缓,狐疑道,“你哪来的粮食用那么多人?”
其他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丁奉也太会狮子大开口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多大的肚量才能吃多大碗的饭,你要这么多兵,你总得养得起才是。
丁奉连连摇头,笑嘻嘻道。“张军侯误会了,正是因为剩下的都是一些良莠不齐的劣货,我们又时间紧,所以不得不先简单的训练起来,然后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百里川忍不住提醒道,“喂!你可别搞反了。之所以时间紧,是因为你们就那些份额的粮食,所以才时间紧。现在你用那么多人,要是从你们份额里出军粮,岂不是消耗的粮食更快了。”
丁奉闻言打着哈哈,“正是如此,所以我操练两天,就得赶紧把人选好,剩下的撵走。再说,未定人选之前,他们的家小我们可不养着,这些家眷还要从俘虏营里出份额。”
百里川默默一盘算,如果不理会家眷,消耗的粮食和之前比倒是增加的不多。只是有这个必要吗……
看着丁奉胸有成竹的模样,对他计划一无所知的马忠也有些狐疑,他的念头和百里川一样。
费这么多事选兵,有这个必要吗?
0070 狼虎谷
“谁反对?”马忠干脆利落的问道。
这次反对的是个马忠没想到的人物。
——岑狼。
岑狼手指轻敲着几案,皱着眉头问道,“假如这五六百人像昨晚山越营那样发生变乱,那怎么办?”
说着,看了马忠一眼,“五六百号要是同时造反,你如何是好?就算我们三大营出兵对付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将会非常大。”
岑狼这话,立刻让气氛凝重起来。
一向和马忠没什么交流的蒙果也淡淡开口,“不值得冒险。”
马忠微微一笑,心里很笃定。你们这帮小渣渣能有多少谋算,丁奉要是应付不来,那才叫出人意料。
马忠直接将下巴一抬,示意丁奉来答。
丁奉信心满满的说道,“无妨,我已经向人打听清楚了。附近有一处葫芦谷,常有豺狼虎豹驱赶动物进去捕猎,因此被当地人称作狼虎谷。这狼虎谷中三面都是陡坡,只有一处葫芦口。我决定把新营地,修建在那里,平日就在谷中训练。到时候,只要我们用少量人把守住出口,就算他们胆敢作乱也要被困死在里面。”
张汤闻言向蒙果确认,“那狼虎谷是否如丁奉所说的那样?”
蒙果的风字营密探负责搜集情报,每到一地驻扎,周围的地形水文都是要第一时间查探的事项。
蒙果纳闷了半天,这才恍然,“原来说的是那处。不错,那里是一处兵家绝地,不要说安营扎寨,就算是行军遇上,不吃不喝也要赶紧走出来。”
张汤听了心中一松,又问道,“若要你守,要多少人能够守住。”
蒙果自负的一笑,“那儿是一处天然的地陷,唯一的出口不但狭小还在坡上,我只需要三五十人便能守住此口。任里面有多人,都要被困死在里面。”
蒙果手下的兵最是打不得硬仗,连他都敢夸口,想来是一件易事。
张汤暗一琢磨拿定了主意,五六百人足以成势……
以自己的身份,要是暗中做出许诺,煽动那些山蛮消极训练,未尝不是对马忠的牵制。
到时候马忠练兵不成,自是落个灰头土脸。
之后借机上报孙江东,说山蛮不堪造就,推辞了这事,更能令马忠在孙江东面落个无能的印象。
真是何乐而不为。
他将事情想好,当即义正言辞的看着众人道,“我知道别人对我有些偏见,说我和司马大人不太对付。如今我偏要粉碎那些小人的流言,司马现在有了练兵计划,我张汤第一个就要支持!谁若是反对,就是不给我林字营面子!”
众人顿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汤玩这么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魔鬼蒙果有些奇怪,但想起张汤对他的嘱咐,还是决定站出来和张汤站在一个立场。
“我第二个支持!”
百里川兴高采烈起来,他大声嚷嚷道,“我第三个!”
接着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岑狼。
岑狼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无语望天,“一群白痴!”
马忠终于忍不住,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
感受到这种莫名羞耻的气氛,以白魔鬼蒙果的残酷心性都脸膛微红。
张汤更是内伤的想要吐血。
妈蛋的百里川,怎么什么事和你沾上边,都显得那么羞耻不靠谱。
老子说话的时候,你特么能不能别是我这边的。
马忠赶紧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好了,既然诸位都拿了主意,就这么办了。等会儿我就让丁奉去把那些山蛮集结起来,前往狼虎谷筑营。”
又对百里川说道,“对了,那个施工队,先借我用一天。”
百里川平日里迷迷糊糊的,这会儿却敏锐起来,“那他们的粮食要从你的份额里出。”
这熊孩子还挺精的。
马忠大度道,“当然,我怎么能沾你便宜。”
这场军议尽兴而散,马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把施工队这个包袱甩给了百里川。
张汤也抓住了机会,准备趁着清闲搞一搞事。
只是出来相送众人的时候,张军候对着百里川没什么好脸色。
马忠和丁奉回了自己的营帐。
丁奉要走了李四征和那几个山字营的士兵,就去俘虏营招人。
马忠则出了营帐,将那些原地操练的山越营士兵都唤了过来。
那些山蛮士兵都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眼前这个魔王又有什么想法。
马忠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从今日起,你们就归百里军侯管理,成为了山字营的一部分!”
众多山蛮听了哗然,他们这些日子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山字营,不但吃喝住用全凭山字营的安排,就连李四征和那些训练的兵头,也都是来自山字营的。
在他们眼中,和朝不保夕的现状相比,能成为山字营的一部分自然是烧了高香了。
马忠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们的旗号不再叫山越营,而是改为山字营施工队。”
施、施工队……
底下的山蛮忍不住窃窃私语,满脸茫然,这是什么旗号。
“简单来说,以后你们可以不必上战场厮杀,能够留住一条狗命。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修理器械,赶制弓箭,建造营地。而李四征就是你们的工头,都给我记好了!”
别的这些人可能听不懂,但是不用上战场却是听得真真的。
当即一个个都大喜过望,拜倒在地,“多谢大人恩德!”
马忠嗯了一声,“接下来就是你们要干的第一个活,军中决定重建山越营,如今又新挑选了驻扎营地,你们就随我去先将营房修起来。”
现在时间紧迫,马忠是能给丁奉节省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
他自认没有练好精兵的本事,但是打个辅助还是没问题的。
施工队虽然划在山字营名下,但他们刚反正,属于观察对象,自然没人放心让马忠和这些人独自远出。
被三军侯瓜分之后,百里川手里的人有些捉襟见肘,这次是岑狼派来一个小队充当马忠的护卫。
马忠知道附近有一片竹林,里面枯竹不少,先带人去伐了竹子。
他对山越营之前那充满了霉烂恶臭的营寨真是深恶痛绝,说什么也不愿意用那些青枝绿叶建造营寨。
何况,明后日立寨完毕,少不得要把朱宁也接过来。
0071 马忠的野望
马忠监督着他们砍伐完竹子,接着两人一捆,抬着砍伐的枯竹,浩浩荡荡的就奔狼虎谷而去。
狼虎谷离金瓯寨并不远。
避开大路,走不多时,就见前面的山路一直向下,露出夹在丘陵间的一处幽谷。
马忠在谷里转了一圈,发现蒙果形容的不差,这里的确是个绝地。
葫芦型的山谷看上去层次分明,走到深处就会发现是条绝路。把营寨安扎在谷里不但可以避免逃亡,也可以迅速的镇压叛乱。
马忠听丁奉提起过,这里是豺狼虎豹狩猎的地方,为防意外,先让人立起了寨墙。
按照他的想法,建造营地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套用后世的活动板房,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材料,只能让施工队的山蛮,先将竹子用竹钉先钉成类似竹排的各种板件。
马忠指挥着手下在坡口先挖出来两尺多深的沟槽,接着在沟槽里砸下了几个定点的木桩。
又在这些木桩之后一尺的距离再砸下另一排木桩。随后将两块大竹排放在中间,前后各贴住一侧的定点桩。
接着就叫人往竹排之中填土夯实。
马忠心道这样的寨墙比起武猛校尉营那些一撞就倒的东西,可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
何况里面那层木桩侧面有槽,拔营的时候,只要用杠杆顶住用力一撬,就能把木桩从土里起出来。到时候稍一松动,就能将竹排也抽出来。
这些木桩,竹排都可以反复使用,安营扎寨不但便捷而且坚固。
看来自己后世的本事还能派上用场的。
想到这里,马忠有些遗憾。
可惜自己不懂炼铁,也不会造枪造炮,造蒸汽机。火药的配方倒是明白,但没有配套的工业化基础,无法大规模的提纯硫和硝,造出来的也只会是个价值高昂的玩物。
对了,自己还不会提纯……,马忠有些悲哀的想着。
何况,就算有了火器的宋元明清,仍然是骑马与砍杀的时代。凭借着性价比极低的火器,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么作为一个废废的土木系学生,在这样残酷的大乱世如何立足呢。
马忠陷入深深的思考……
接着,想到一人,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珠玉在前,凭自己的本事,要在战场上建立功业这有何难!
兵圣孙武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叫做十则围之,意思是兵力比达到了十倍,就能围歼敌人。
到了他的后代孙膑的时候,青出于蓝胜于蓝,提出了五则围之。孙膑同学为此得意洋洋,他比老一辈强多了,五倍兵力就能做到这件事。
再到后来,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出现了,他在一场震古烁今的战争中,实现了一比一包围敌军的军事奇迹。
那个人就是在长平之战一战封神的——白起!
而白起能够做到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依靠的就是大量修筑的军事工事。
这些军事工事就像绳索一样死死的将赵国数十万大军绞住,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等到赵军精疲力竭喘不上气来时,才一口气勒紧喉咙,将他们拿下。
……
我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武安君啊。
马忠悠然想着。
如今他施工队在手,很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修好出口的寨门,马忠见那葫芦谷中央的凹口甚是险要,不由见猎心喜,把自己套入武安君模式,又当中修了一道寨墙寨门。
这样一来,葫芦谷中的两块平地就被隔了开来,这两道寨墙一立,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马忠见谷底平地颇大,就拿定主意,让新的山越营驻扎在里面。
外面的一块,当作山越营的训练场,以及自己和丁奉、朱宁的宿处。
马忠指挥着施工队在自己选中的一处地方,平整土地,接着夯实基础,准备在那里立起自己的营帐。
不知不觉天色将黑,这才带了人重新回了营地。
说来话多,其实这一天也没做成多少事情。赶制工具,砍伐枯竹,立了两道寨门,又把自己挑好的地方夯实了一遍。
好在人手充足,马忠可以不停的分拨出人去伐竹,钉好的竹排已经摆了满满一地。
回到自己的住处,丁奉已经把朱宁接了过来。
随着搬来的还有两个木箱子。
马忠随意翻开一个一看,里面有一小卷丝帛,两张油光水滑的狼皮,还有一小堆铜钱。
马忠好奇之下又打开了另一个,里面是用袋子装的米和少量的豆子。马忠从白开心那里骗来的那块盐也在其中,就是小了很多。
上次攻打金瓯寨时,马忠他们三个都有战功,分到的东西算不上少,但他们三个一无所有的入营,自然有很多需要添补的物事。光是换那一口铁锅,就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第二个箱子中的米和豆子有很大一部分是丁奉和人打赌赢来的。
朱宁取了一些米要去准备晚饭,马忠从口袋了抓了一把豆子递给她。
“以后煮米的时候掺上一些。”
豆子中有着丰富的蛋白,更有着难得一见的油脂。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的从植物中榨取油料的方法,平时想要吃到油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熬炼动物的脂肪。
在条件恶劣的情况下,人的身体会对自己需要的元素有着最本能的渴望。原本最不爱吃肥肉的马忠,现在能有块肥肉吃,都觉得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如果我拿豆子来榨油,应该会有暴利吧。
马忠美妙的想着,将这事暗暗记在心里。
这几日马忠没有放松对自己的锻炼,食量也大了起来,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细胞在贪婪的吸吮着每一滴营养,一点一点的变得强壮。
吃饭的功夫,马忠问起了丁奉招募新军的事情。
丁奉这次不需要挑拣,自然完成的很快。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将那些山蛮编好了队,给他们演示了旗鼓号令。
果然是很古代的练法……
马忠擦了擦汗,他就没有教给那些山越兵旗鼓号令的意识。
马忠也把自己今天做的准备给丁奉讲了讲,当听到马忠的一些安排,丁奉眼睛情不自禁的亮了起来,连口称赞,“好!好!”
马忠有些愕然,真不知道好在何处。
0072 我的军法官呢?
马忠怕丁奉仗着武勇,一味耍蛮,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几句,“兄弟,古代名将练兵时,往往先临之以威,随后用恩义相结。比如吴起就是这样……”
丁奉一听开头知道马忠要说什么,拿手一摆堵住了马忠的话头,不耐烦的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我都懂。不过,我可做不了吴起那样!”
吴起在历史上可以说的上爱兵如子的典范。
吴起做了主将,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
有个士兵生了恶性毒疮,吴起替他吸吮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就放声大哭。有人问:“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吮浓液,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说:“不是这样啊,往年吴将军替他父亲吸吮毒疮,他父亲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就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给我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他啊。”
吴起靠着恩义相结的魏武卒,最终大败强秦,威震天下。
显然这样假惺惺的性格,并不适合丁奉直爽的性子。
丁奉放下手中饭碗,满不在乎的大手一伸,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我带兵,必然要赏罚分明。绝不贪图手下人的功劳,也绝不放过违背号令的混蛋。”
接着又摊开一根手指,“第二,我只要上阵,前进我必然首先冲锋,撤退我必然亲自殿后。我不拿他们冒险,不让任何人白死。”
丁奉又道,“第三,我不克扣任何人的口粮。”
接着摊开第四根手指,“如果我犯了错误,绝不拿手下顶罪。”
马忠正听得出神,丁奉把最后一根大拇指竖了起来,得意洋洋道,“最后,我这么强,顺从我总比做我的敌人要好的多!”
马忠闻言不禁莞尔,这小子还是这么自恋。
丁奉见马忠笑,自己也跟着笑,边笑边信心十足的补充道,“我只要公正严明,就算没有小恩小惠,他们也愿意为我奋战。那些虚情假意,恶心巴拉的事情,老子才懒得去做。”
马忠点点头,既然他有自己的想法,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毕竟……人家练兵的天赋点放在那里。
吃完饭,朱宁将碗筷拿去刷了。
丁奉眼神在朱宁身上一瞥,目光就诡异起来,贼兮兮的问道,“怎么不把她送去山字营当家眷安置,还要我把她带来犯险,你和百里川关系不是不错嘛?难道是一天都离不了?”
马忠哑然。
让朱宁过来,的确是冒险了些。现在山越营的形势混乱,武猛校尉营里又有人想要挑起事端把水搅浑。
要是稳妥些,当然应该把朱宁送去安排家眷的山字营。以自己和百里川的交情,可以把朱宁安排的妥妥的。
不过,朱宁有不能出现在那里的理由。
——她是个大红名啊。
一旦被那些金瓯寨的妇孺认出来了,恐怕自己也保不住她。
这个少女领着千余人横营而出,不但一口气削了甘宁和吕蒙两位大将的面子,还让孙江东大为光火的剥夺了所有北征将领的犒赏。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拿她去邀功呢。
马忠苦笑无语,这让丁奉觉得这是默认了,于是果断对马忠的贪花好色奚落起来。
朱宁在一旁听了,脸色如常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只是这个柔弱少女那双颇有灵性的眸子时不时抬头看马忠一眼,小心翼翼的确认着马忠有没有被说动心。
马忠当然有些动心。
来到这个时代后,面对这一帮古代人,马忠还是有着满满的心理优越感。
他前知两千年,后知两千年,时不时站在时间的长河上沾沾自喜。
然而,当遇到非物质文化遗产朱宁同学的碾压后,心中难免有了小小的异样。
只是他还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野蛮法则,不敢对自己的战利品做些什么。
丁奉起身拍拍屁股,拿着自己的大铁矛去寻宿处,既然朱宁也在,说不得大哥等会儿做点什么,他可不好赖在这里。
好在昨天山越营死的人太多,倒让丁奉找到一个空着的营房。
见丁奉出去,马忠轻声对朱宁说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没点谱。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朱宁是个玲珑心思的女子,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当即就有些狐疑的望了过去。
不会勉强……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还是有着坏心思的。
马忠心思也颇缜密,立刻醒悟过来,当即指天画地,口不择言,“天厌之!天厌之!”
这话出自《左传》,以朱宁的水平自然晓得。
孔子曾经去见过南子这个风骚的女人,他的弟子子路十分不满,觉得师父你这事办的太low了,孔子大急之下,连忙发誓,“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我要是打了坏主意去约炮,就让上天厌弃我!
马忠用在这里,竟是十分合贴。
朱宁脸色平静的望着马忠,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并不是那种好哄的女孩儿。
她心中想着,就算誓言又怎样,人总会给自己找到借口。
马忠有些狼狈,他收拾好席子。将火堆挪了出去,营帐里立刻暗了下来。
马忠也不多言,自顾自寻了席子睡下,以示无害。
朱宁在营帐最里面的席子上坐下,呆呆的从帐幕的破洞里看着外面的夜空,低头胡乱想了一会儿,也和衣睡下了。
乱世中的女子,只能无助的把自己寄托给命运。
第二日天一早,马忠醒来的时候,朱宁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席子上看他书箱里带来的的那几本《司马法》。
看了一会儿,朱宁疑惑的抬起头,问道,“为什么武猛校尉营里没有军法官呢?”
很好,这是个好问题!
以往马忠读书的时候,这类新官上任的戏码看过不少。
在马忠的幻想中,自己来到武猛校尉营中,自然是英明神武,当日杀了若干刺头立威,四大军侯齐齐拜倒,口称哥哥。
甚至能在潘璋赶回来之前,独揽大权,高奏凯歌回报鲁子敬。
但等马忠到了武猛校尉营,才有了一个巨大的疑惑。
——我的军法官呢?
0073 南蛮营
军法官,这在很多故事中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司马穰苴初次领兵,用军法官斩杀了迟到的齐景公宠臣监军庄贾。齐景公的使者驱车入军营救人,又被司马穰苴用军法官杀尽了随从。
孙武到了吴国,为吴王以后宫演兵。后妃们仗着宠幸都嘻嘻哈哈不听号令,孙武用军法官斩杀了吴王最喜爱的两个宠妃。
如果拿游戏来比较,军法官就是那种没有任何属性,但是能一刀爆掉boos的无解神兵——任务物品。
这是一个可以让一无是处的待业青年,杀鸡儆猴收服人心,成为军区司令的大杀器。
马忠同样也是一个一无是处,跑来军区上任的待业青年。
可喜的是,他居然还没有这个大杀器。
当他镇不住张汤、蒙果、岑狼这些骄兵悍将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去问王厉害,“我的军法官呢?”
王厉害当时的表情很生动。
他一揖在地,答道,“大人,军法官是司马的直接下属。连您都是初来乍到,哪里来的军法官。”
好吧,这下连任务物品都砍不动了。
军法官的后台大哥都不好使了,你说军法官能好使么?
马忠如是这番一讲,朱宁也忍俊不禁的取笑道,“司马手中最重要的有三项权力,编练兵勇,钱粮以及军法体系。你这司马当的可真清闲。”
马忠怎么着也是个大男人,被这样拿来取笑,有些羞恼,“我、我这不是把练兵权取回来了?拿回钱粮和军法权也只是时间问题。”
朱宁对马忠的自欺欺人有些无奈。
这练兵权是你取回来的么?分明是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扔过来一个俏生生的小白眼,朱宁继续低头看手中的司马法。
司马法在这个时代是一部非常权威的著作。
这本书成书很早,齐威王让手下大夫追论古代司马兵法,著成此书。
内容包含极为广泛,不但有两军对垒的兵法,还包括军法、军礼、军事条例、条令等典章制度。可以称得上战国时代的军事百科全书。
因为田穰苴也担任齐国的司马,于是把他的军事理论也附了进去,于是就有了另一种说法,叫做《司马穰苴兵法》。
这几本书是鲁肃临别的赠礼,现在想想,似乎又另有深意。
马忠脑海中一闪念,随即不去想它,大声嚷嚷道,“我饿了!”
声音洪亮,恬不知耻。
朱宁头也没抬,答道,“已经在案几上了。”
马忠本就是和衣而睡,当即掀开草垫爬起身来去吃早饭。
随口问着,从朱宁口中知道了丁奉的去向。
原来他一早就去俘虏营点了人,去伐竹子修建营地了。
马忠现在把这烦心事给了丁奉,丁奉也不打扰他清闲,一早赶过来和朱宁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马忠倒是美美的睡了个自然醒。
说来也怪,自从那晚行刺风波之后,自己的生物钟竟是神奇的调整了过来。
稀里呼噜的喝完鲜鱼水草汤,又吃了朱宁准备的加餐。马忠不禁八分满足。
随即打着饱嗝出了营帐。
随着马忠的一声吆喝,已经改名施工队,参照山字营待遇管理的前山越营士兵呼啦一声在马忠面前站了个整齐。
而且十分诡异的是,这一群兵的第一排只站了一个满脸哭丧的家伙。
他无助的往后面人群里看看,立刻迎来了一簇簇恶狠狠地目光。
有意思。
马忠笑了,看来自己已经给这些山蛮留下阴影了。
唤人去喊白开心来陪着朱宁,马忠带着他们仍旧去狼虎谷帮忙。
赶到地方,正见到谷底的营寨里,正热火朝天的搭建着营帐。
这时候已经入夏,气候渐渐温暖,因此营帐搭建的没那么讲究。
还好丁奉带人去那片竹林里伐了些枯竹,并没有再弄那些青枝绿叶的柔嫩枝条。不然等到过几天,那腐烂作呕的味道就会在这个空气不太流通的小谷成为灾难。
这些士兵的营帐搭的就没有那么讲究,不但没有夯实土地,就连用竹篾编成的席子都没有,睡的是干草垫子,盖的也是干草垫子。
物质贫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连马忠也不过是在干草上多放一张席子而已。
马忠招呼着施工队上去帮忙,到了日中的时候,营地已经大致有了模样。
丁奉兴致勃勃的找了过来,“大哥!咱立这新营,总该起个响亮的名号才是。”
“嗯?不叫山越营了?”马忠一愣,不知丁奉为何有这顽皮心思。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有些疙瘩。
山越营,山越营,这帮家伙终究不肯面对那泯灭人性的黑暗啊。
“起旁的名字,怕是营中的人多话。”马忠说道。
丁奉的热情劲立刻就下去不少,脸上笑容一敛,“这样啊。”
马忠想了想,忽然微笑道,“不如叫南蛮营吧。”
“南蛮营?”丁奉一愣。
马忠解释道,“都是些山蛮嘛。”
丁奉本就图个新鲜,当即无所谓的哈哈大笑,“好!那就叫南蛮营。”
马忠微眯着眼睛,望了武猛校尉营的方向一眼。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打着讨伐山越的名头,就能逃过世人的指责,胡乱屠杀。
但你们想过没有,在那些更开化的地方,岂不是也把你们当作蛮夷一样。
大才子王粲的七哀诗涌上喉间,却被马忠咽了下去。
要改变这一切,就需要有力量!
南蛮营无疑是马忠寄予厚望的一支力量,不但因为这支兵天生不会站在四军侯那边,而且是由丁奉亲手来训练的。
日中过后,南蛮营稍作休息就开始训练。
在非战斗状态下,公中一天只出一顿薄粥,自己的加餐自己添补。南蛮营的士兵本就是被洗劫一空的俘虏,根本没什么积蓄。前些天还能依仗老婆孩子四处采集些东西来吃,现在附近的林子都被糟蹋的差不多,这些人只能开始饿肚子。
马忠有些无奈,但也变不出粮食,他能做的只能是陪着众人一起饿肚子。
丁奉操练的时候,马忠也在旁开始操练。
不过他的对象是那支畏畏缩缩的施工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