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勇者无畏(补更二)
龙二的话高兴自然也是听在耳中,他心中顿时为之一紧。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有近十个拦路的人被龙二和象一撞飞出去,生死不知,而他们也将于高兴的距离缩短了一大截。
“都闪开,大家都散开!”
眼见龙二和象一发狠,突厥武士和周国士卒心中虽然惊怒不已,但却畏惧二人的武功,纷纷尖叫着作鸟兽散。尤其是看见高兴更是如彼蛇蝎,什么功名利禄哪里有自家性命重要。
“高兴小贼,你逃不掉了!”眼见高兴无处躲闪,只能竭力向前奔逃,象一不由张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凄厉,如同夜枭般刺耳之极。
“高兴,看暗器!”龙二也追了上来,高喝一声,抖手间便有数枚碎银呼啸着射向高兴的后背。
虽然龙二不甚精擅暗器,但如他这般高手,无论是眼力,还是对力量的控制都是绝佳,是以这普普通通的碎银在龙二手中便也有了莫大的威力,若是真个被它击中,纵然不死,皮肉之苦也会大大影响逃遁的速度。
“卑鄙!”
高兴怒骂一声,却是头也不回,脚下步伐连连变化,以此来闪躲暗器,只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也不可避免地降低了一些。眼看着龙二和象一越追越近,高兴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实际上高兴方才与龙二交手之时有些轻率了,此举虽然有助于他突破瓶颈,领悟独有的“道”,但过程实在有些凶险。若非如此,高兴又何至于内腑受创,被龙二和象一追得如此狼狈。
不过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只有逃命才是正经,高兴笃信这天下间逃命的本事自己是少有人急,纵然如今身上有伤,龙二和象一短时间想要追上他却是不能。
暗夜中的君王,名头虽响亮,然而背后所经历的凶险却是极其骇人,高兴若非有着无与伦比的逃命功夫,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奔跑中,高兴猛地一侧身,避开一枚射向右肩的碎银,枪声响起,一枚子弹便在电光火石间被高兴顺势甩出,直奔龙二的胸膛而去。
虽不知道高兴使的什么暗器,但龙二和象一都是早有防备,甫一看见那耀眼的火光,龙二便连忙侧身避过,感受这擦身而过的子弹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和凌厉的杀气,龙二心中甚是凛然。
龙二以暗器拖延高兴的速度,高兴遂以手枪还之,三人一逃两追,距离忽而拉近,忽而又变远,追追逃逃,眨眼间便奔出了部落。在三人身后,拉克申则率领着一千匆忙披挂的骑兵才堪堪出了部落。
“希津津!”
又跑了几息功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骏马嘶鸣声,接着便见一匹火红的骏马四蹄攒动,如风似电地向着高兴飞驰而来。
“哈哈,好伙伴,你来了!”眼见自己的汗血宝马到来,高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待得骏马到得近前,高兴轻笑一声,身子一个纵跃,顿时腾空而起,而汗血宝马则是欢鸣一声,极其通灵地将落下的高兴稳稳接住。
身子还未稳住,高兴便急速扣动扳机,“砰砰”之声连响,飞射而出的子弹顿时让龙二和象一手忙脚乱,本来想趁机偷袭高兴的打算也不得不作罢。
高兴一带马缰,胯下骏马顿时止步,嘶鸣着人立而起,高兴面色冰冷地看着面前的龙二和象一道:“两位,你们可是还打算要我的性命?!”
“小贼,你伤我天邪宗弟子,老夫岂能与你甘休!”象一愠怒地瞪视着高兴喝道。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天邪宗五人中居然折了三个,象一心中如何不怒。
“二位看来是要一战了?如此也好,方才我也没有尽性,现在正好继续来过!”高兴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语气淡淡地说道。
“狂徒找死!”象一怒吼一声便擎剑扑向高兴,龙二一言不发,也是糅身向着高兴攻去。
虽然高兴有五千人马,己方只有三千,但若是能组织的好,有自己这等高手相助,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高兴注定是杨坚和北周死敌,又伤了天邪宗弟子,若是不留下他,龙二实在没有颜面回去。
“杀!”
高兴双目一凝,怡然不惧,大喝一声便策马迎向了龙二和象一。虽然高兴如今受了伤,但他却有两柄利器在手,又有一等一的汗血宝马相助,取胜或许不能,拖延到秦琼等人赶来却不难。
“叮叮当当!”
密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中,间或还有手枪的响声,高兴与龙二和象一三人战作一团,前者只求防守自保,后者则是想要尽快取胜,是以三人激战甚是凶险,刀光剑影,劲风肆意。
汗血宝马神骏通灵,几乎与高兴心意相通,而它对危机也有着极其敏锐的触觉,在险象环生的生死搏杀中,它载着高兴辗转腾挪,竟然异常灵巧迅捷。
“高兴狗贼,纳命来!”
少顷,拉克申终于率人赶到,众突厥骑兵齐声呐喊着便向着高兴冲来。
“保护小王爷,杀光突厥蛮子!”与此同时,秦琼等人也已到得近前,随着秦琼的一声怒吼,所有骑士都发出如同野兽般的怒吼,弯弓搭箭,向着一千突厥骑兵冲去。
瞥了一眼神完气足,杀气腾腾的五千骑兵,高兴顿时放心不少,冲着龙二冷笑一声,枪声连响,跳动的火焰中再次飞射出数枚子弹,逼得龙二和象一连连闪避,而高兴则乘机打马就走。
象一还欲再追,却被龙二一把拽住,接着他便骇然发现,尖锐的呼啸声中,密集如雨的箭矢自齐军中飞射出来,铺天盖地地向着自己射来。
虽然龙二身坚似铁,但面对着如此密集的箭雨也不敢硬捍,连忙招呼象一一声,一边躲闪,一边急速地挥舞着双爪将无法避开的箭矢拍飞或者折断。
“嗖嗖嗖!”
一轮箭雨才罢,二轮又至。龙二心中不由叫苦,纵然他武功高超,但如此剧烈的运动也让他呼吸微微紊乱,眼看着那如潮水般接近的骑兵,再看看已经逃出老远的高兴,龙二只能不甘地怒骂一声向着侧面逃去。
“齐狗,竟敢在我突厥的地方放肆,找死!弟兄们,给我杀!”拉克申目光狰狞地看着秦琼一干骑士厉喝着,一边自马鞍上解下一柄长弓,开弓射箭,一枚箭矢便撕裂空气射向了一马当先的秦琼。
“哼!”
秦琼冷哼一声,钢刀猛地挥出,将拉克申射来的箭矢斩落,然后厉喝道:“射马!”
“嗖嗖嗖!”
随着秦琼话音落下,五千支箭矢便呼啸着向突厥一千骑士射去。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无数战马扑倒在地,带着它们的主人狠狠摔在地上,骏马的痛嘶与突厥武士的惨叫交织在一起,突厥骑士那本就不甚严整的队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虽然突厥骑兵也以弓箭对射齐军,奈何他们弓箭射程有限,无往不利的突厥铁骑顿时吃了大亏,只是一轮箭雨便被齐军打得如此狼狈,损失非常惨重。
“杀!”
此时双方已经很是接近,秦琼便高举钢刀厉吼道。
“杀!!”
惊天的喊杀声中,五千铁骑如洪流般在草原上碾压而过,蛮横地与突厥骑兵冲撞一起。
“受死!”
怒吼声中,秦琼手中钢刀重重斩下,生生将最前面的一名突厥武士拦腰斩断,温热腥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头一脸,使他看上去分外狰狞,然而秦琼却是不去理会,狂笑一声,再次挥舞着钢刀,如同一枚锋利的尖锥深深地刺入了突厥骑兵中。
“齐狗,休要猖狂!”拉克申双目血红,嘶声怒吼着便策马迎向秦琼,手中弯刀狠狠地向着秦琼斩去。
秦琼冷笑一声,浑然不惧,不闪不避,手中钢刀与拉克申的弯刀碰撞在一起,耀眼的火花中,拉克申退了七八步远,而秦琼则只退后了五步。
只是一合,高下立判。
“去死吧!”拉克申愤怒地咆哮着,再次策马而来,手中弯刀疾如风,快似电,那凌厉凶狠的杀气甚为骇人。秦琼眼中精芒闪烁,同样策马举刀向着拉克申冲去。
就在两马侧身而过之时,拉克申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挥出的弯刀突兀地折转,本是斩向秦琼咽喉的弯刀则向着其胸腹间划去。
然而就在拉克申以为得逞之时,秦琼却是猛地向后一躺,恰到好处地让过了拉克申的这一记杀招。就在二马即将侧开之际,秦琼身形骤然扭转,手中钢刀顺势送出,狠狠地掼入拉克申的后背。
别看这些动作很是简单,然而时机的把握却是极难。若是躲得早了,敌人尚能变招,空门打开的情况下恐怕难逃一死,若是闪避的晚了,肚破肠流自不必赘言。
两强相遇,勇者胜。
短兵相接,拼的更多的是心中的悍勇之气。突厥武士虽然好斗暴力,但阵形散乱,人数太少,士气和斗志更是远远及不上齐军,当拉克申阵亡时,这场战争的结局便已注定。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突厥武士便出现了溃败。而秦琼则放任数百突厥武士的溃逃,迅速重整一干骑兵向着不远处的部落冲去。
第六百二十一章 最后的希望
“龙二长老,象一长老,你们——”
杨坚刚将部下收拢,准备与阿史那窟合真商议该如何迎敌时,却见龙二和象一匆匆而来,衣衫褴褛,面色阴沉凝重,看上去颇有些狼狈。杨坚心中顿时一沉,有些迟疑地问道。
“杨国公,很遗憾,我们并未能生擒高兴。”龙二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神色间稍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几人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要擒下高兴,如今非但未能成事,反而被高兴杀得落荒而逃,饶是他久经阵仗,此时颜面也有些挂不住。
“跑了?”
尽管心中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结果,但杨坚还是不禁一阵错愕震惊。己方高手尽出,重重包围,居然功亏一篑,依旧让高兴逃走,杨坚心中不禁有些怨愤,有些迷茫。
“难道高兴注定是我一生的死敌,难道他真的有上苍庇佑吗?”
听见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龙二的脸色愈发严峻,微微皱眉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杨坚沉声喝道:“杨国公!”
“什么?”
“突厥骑兵不是高兴的对手,恐怕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我们是战是退,国公还需早做决断!”
“这——”
杨坚闻言不由迟疑起来,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就此不战而退,他如何能甘心?如今公主下落不明,若是就这么灰头土脸地逃走,恐怕必会招来朝中群臣的攻讦声讨。尤其是对自己颇有微辞的宇文神举等宇文家族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龙二长老,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吗?”杨坚有些希冀地看着龙二道:“有您和象一长老这等绝世高手,只要能撕裂敌人的阵形,坚持一个时辰,等到援军到来,我们应该还能反败为胜啊!”
龙二和象一对视一眼,然后皱眉说道:“杨国公,我兄弟二人并无必胜的把握,只盼你布置的援军早些赶制,否则到时候我们即便想走都是不能!”
“一切有劳二位了!”杨坚一脸感激之色,诚挚地向着二人深深一礼。
龙二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部落外的虚空,低声说道:“象一,等敌人来是我从正面进攻,吸引高兴的注意力,你负责从后偷袭,但愿我们两面夹击能一举破去敌军的阵势,否则硬拼我们实在没有多少胜算。”
“是!”象一没有反对,严肃地答应一声便看向杨坚,后者会意,忙道:“象一长老,我们人手不多,我只能给您二百人。”
“如此足矣!”象一眉头一挑,傲然说道。今夜屡战不利,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若非方才敌军气势如虹,锐不可当,他甚至想单枪匹马地冲进去大杀一番。
“齐国高长恭敢以五百勇士独闯十万大军,今日敌人不过五千,有二百勇士助我,且看我如何破阵杀敌!”
象一说的是豪气干云,杀气腾腾,直让杨坚等人心神激荡,低迷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要说杨坚出身将门世家,胆略远非常人能比,何曾怕过人来,然而面对高兴时他却总是束手束脚,忌惮非常,盖因高兴名声太响,那辉煌的战绩让人不得不小心防备,杨坚都是如此,普通的兵将又怎么会轻松呢?
未战先怯,兵家大忌,他们又如何取胜,又怎么取胜?
“七王子,拉克申大人阵亡了!”
就在象一带领着杨坚选出的二百精锐欲要离去时,却见数名突厥骑兵一脸惶急地奔来,空中更是惊恐地大喊道。
这消息便似是晴天霹雳一般在众人心头响起,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阿史那窟合真更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拉克申可是突厥勇士中德佼佼者,竞如此轻易地被敌人斩杀,敌人的强悍可见一斑。
“你这逃兵,如何敢胡言乱语,扰我军心,该死!”
阿史那窟合真只是怔了怔便惊醒过来,眼神凌厉而凶狠地看着那跑到近前的突厥骑兵,怒喝一声,手起刀落,便将那突厥骑兵劈下马来。
“我突厥铁骑天下无双,区区仇寇何足为惧?!”阿史那窟合真翻身上马,威棱四射地扫视了身边错愕惊骇的突厥武士一眼,猛然高举染血的弯刀,杀气腾腾地道:“突厥的男儿,举起你们手中的弯刀,为了突厥的荣耀,战斗吧!”
“战!战!战!”
一千突厥骑精神陡然一振,纷纷高举弯刀,嘶声呐喊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神炽热而狂野,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剽悍而惨烈的煞气,士气也渐渐高涨起来。
知道前去阻击敌人的拉克申败亡,杨坚心中又是一沉,狠狠地攥了攥拳,他强自镇定心神,飞快地开始布置防御阵形。
时间不长,杨坚等人刚以部落中的车驾为依托布置好阵形,隆隆的马蹄声便到了部落之外,望着那连绵数百米,气势汹汹,如洪流般滚滚而来的敌人,所有人都不由紧张兴奋起来。
杨坚双目死死地锁定着一马当先的高兴,左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上,右手则缓缓抬起,而随着他的动作,一千周国士卒也纷纷握紧了兵刃,开始蓄力,默默地等待着短兵相交的那一刻的到来。
“停!”
就在高兴将要接近一箭之地,杨坚心绪激荡,右手准备挥下时,高兴却突然大喝一声,疾驰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停下了脚步。
高兴身后,五千铁骑也纷纷控制战马止住脚步,动作很是利落干净,竞未出现丝毫的骚乱。由急动到急静,突兀的变化让杨坚一阵错愕,右手更是几乎控制不住地挥下。
传闻是一回事,真正的见识到高兴麾下骑兵那精湛的马术,常以驭马而自傲的突厥武士也不禁为之侧目,心中再不敢有半点小视之心,而阿史那窟合真心中杀念则是愈发强盛。
“阿史那窟合真,你可是要与我一战?”高兴一脸傲然地看着阿史那窟合真,洒然而笑道。
“高兴小贼,你休要得意,你我还未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阿史那窟合真冷笑一声,高声道:“羔羊也敢在虎狼面前叫嚣,你当真是不知死活!今日我便先杀了你,他日再踏平晋阳,让所有齐人都成为我突厥汗国的奴隶!”
高兴双目微微眯起,寒芒闪动,语气却是淡淡:“无知者无畏!败军之将也敢大放厥词,真是可笑!阿史那窟合真,当日我放你归去只是不想你那肮脏卑贱的血液污了我的刀兵,却不想你还是如此不知收敛,也罢,今日我便了结了你,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狗贼,今日必与你至死方休!”阿史那窟合真本是想激怒高兴,却不料竟被高兴挑起了压抑的火气,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拿起挂在马鞍上的长弓便瞄准高兴射出一箭。
“咻”的一声,乌黑的羽箭便直奔高兴的咽喉而去。阿史那窟合真手上的长弓并非凡品,射程较之普通的弓箭要远上一些。
高兴目光平淡地看着射向自己的羽箭,直到其到了身前三尺处才攸的探手将羽箭攥住,使之在不能前进一分。
“阿史那窟合真,你的力气还不如个孩子,真令人失望!”高兴随手将羽箭甩落在地,遥看着阿史那窟合真,不耐地道:“是战是降,我给你十息时间考虑!”
阿史那窟合真大怒,就要开口说话,高兴却又接着道:“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们!半个时辰前,我的兄弟在二十里外斩杀了一伙行凶的马匪,他们自称是草原狼王,居然有两千人,让我的兄弟费了好些功夫!只是令我奇怪的是他们竟然都穿着周国士卒的衣服,什么时候周人穷得连军队都到草原上打秋风了?”后一句,高兴的语气充满了困惑,还有耐人寻味的深意。
阿史那窟合真眉头一挑,讶异地看向不远处的杨坚,正看见后者一脸惊骇之色,阿史那窟合真心中不由有些惊疑起来,难道这草原狼王真的是周人?
然而很快阿史那窟合真便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双方结盟,周人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只是这马匪难道真的不是高兴假扮的吗?
阿史那窟合真心中猜测着马匪的来历,而杨坚却是一下子便明白了高兴所指,那被斩杀的“马匪”一定就是他安排在外的伏兵,人数恰好便是两千。
那两千人是杨坚布置的伏兵,只待高兴入彀后前后夹击之,哪曾想高兴实在太过狡猾,形踪难觅,而且不断袭扰车队,而且四处劫掠,使自己不能分辨出他真实的实力,今夜又突然而至,将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杨坚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然而如今这紧余的希望却是彻底湮灭,他的心也是一沉再沉,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时间到!”高兴朗声一笑,冷冷地看着部落中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大声说喝:“阿史那窟合真,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高兴,你若战,我便战,我堂堂突厥王子,草原上的勇士,又岂会怕你!”阿史那窟合真厉喝一声,手中弯刀高举,身子猛地低伏,眼神锐利而森冷,“突厥的勇士们,杀!”
“杀!”
随着阿史那窟合真一声令下,一千突厥骑兵顿时策马仰刀,怒吼着向高兴冲去。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不顾情面
“放箭!”
高兴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意,赤霄宝剑剑尖前指,大声厉喝道。
随着高兴的命令,早就弯弓搭箭等候多时的骑兵顿时松开了弓弦,凄厉的尖啸声中,近千箭矢密集如雨,残酷地射入疾驰而来的突厥骑兵之中。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用秦琼和高兴命令,五千骑士便很有默契地按照梯次进行攻击,先马后人,羽箭连珠,几乎笼罩了整片天空,波澜壮阔的场景让人心神震慑,压抑而森冷的气息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噗噗噗!”
沉闷的声响中,无数战马嘶鸣着,带着他们的主人扑倒在地,然后被后方的战友无情地践踏在铁蹄之下,与大地彻底融为一体。
这一刻,为了活着,为了胜利,没有人会停下脚步,更没有会心存怜悯,去关心他人的死活,他们唯有疯狂的怒吼,拼尽全力的冲锋,冲过这一箭之地,将锋利的弯刀狠狠插入敌人的心脏。
突厥武士长于马背,弓马娴熟,对于闪避弓箭颇有心得,然而他们的敌人却丝毫不比他们逊色,甚至更强。尽管他们已经竭力将身子藏在马后,尽量将战马的速度崔到极致,以便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敌人,然而他们依旧在这短短的距离中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
“弩!”
眼看着就要接近敌人,不必再畏惧敌人的弓箭,阿史那窟合真的眼神愈发狂热,呼吸也变得非常粗重,他心中的怒火压抑地太久,积蓄的仇恨太多,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宣泄这一切。
然而就在阿史那窟合真准备直起身来,仰天长啸时,令人头皮发麻的机簧声中,数千支通体乌黑的弩箭突然呼啸而至,在他惊骇的眼神中,在那铺天盖地的弩箭中,冲在最前的骑兵立时如割麦子一般倒下,不少人更是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终于,经过敌人弓弩的残酷洗礼,突厥骑兵来到了高兴面前。包括阿史那窟合真在内,所有人都是目眦欲裂,面色狰狞地嘶吼着,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挥舞着弯刀向齐国骑兵砍去。
“杀!”
高兴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手中的赤霄宝剑划出一道圆弧,“咔嚓”几声脆响,竟有三柄弯刀应声折断,而那三名突厥武士更是为他手上的巨力震得跌飞出去,他们胯下疾驰的战马也是嘶鸣着踉跄后退,险些栽倒在地。
“杀!”
高兴身后,浑身戾气的骑兵们也是纷纷怒吼着,挥舞着钢刀悍然迎向敌人,而秦琼更是手中钢刀连挥,将面前的突厥骑兵砍得人仰马翻,直奔阿史那窟合真而去。
“阿史那窟合真,可敢与我一战!”
秦琼挥刀将冲山前来的两名突厥武士震退,染血的钢刀直指阿史那窟合真,怒目圆睁,厉声暴喝道。
“有何不敢?!汉狗,受死!”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于曾今败在秦琼手中阿史那窟合真也是耿耿于怀,见秦琼挑衅,阿史那窟合真怒吼一声,一刀将一名齐国骑兵看落马下,策马便向着秦琼冲来。
阿史那窟合真本想借助骑兵冲锋的锋锐破去高兴一方的阵势,奈何高兴麾下弓强弩劲,不仅使得己方死伤惨重,锐气不足,虽然双方目前鏖战正酣,然而敌人士气正盛,又是人多势众,时间久了己方依旧逃脱不了败亡的结局。
是以阿史那窟合真毅然决定于秦琼一战,若是能战而胜之,对于己方的士气是个极大的鼓舞,反败为胜也是可能,若是胜不得,他也就要早做准备。
“好个蛮夷畜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秦琼面上闪过一抹愠色,眼中戾气横生,浑身杀意凛然,怒喝声中,他拨马疾走,直冲阿史那窟合真而去。
“畜生,取你狗命者秦琼是也,切莫记错了!杀!”
眨眼间二人便到了近千,秦琼厉喝一声,手中钢刀自上而下斩向阿史那窟合真的面门,势大力沉,迅捷如风。
“休要猖狂!”阿史那窟合真面色狰狞,双手紧握弯刀,怒吼一声便凶狠地想着秦琼迎去。
“当!”
清脆的巨响声中,兵刃碰撞间激起一溜耀眼的火花,秦琼和阿史那窟合真皆是向后退出几步,两人脸上也都浮上一抹血色。
“想不到你这蛮子力气见长,再来!”秦琼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臂,张狂地大笑一声便再次策马向着阿史那窟合真冲去。
“猖狂!”阿史那窟合真怒斥一声,毫不退缩地催动战马迎将上来。
“叮叮当当!”
激烈的碰撞声中,秦琼和阿史那窟合真怒喝连连,二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斗得难解难分,战马腾挪跳跃,刀光霍霍,杀气肆意,常人不敢靠近。
突厥人本就天赋异禀,神力天赐,骨子里又有一种悍不畏死的凶狠劲。而突厥又以强者为尊,是以这阿史那窟合真虽然不会多么高深的功夫,但却也是突厥一族中少有的勇士。尤其是去岁败于秦琼之手后,阿史那窟合真更是勤练武功,如今愈发凶狠疯狂,招招凌厉,要人性命,纵然是秦琼与他对垒也需得小心应付。
就在突厥骑兵与高兴一方厮杀在一处时,杨坚也命令一千周国士卒向着高兴的侧翼冲去。
“龙二长老,一切都靠您了,若不能将敌人从中撕裂,今夜恐怕必败无疑!”杨坚面色凝重地看着龙二说道。
“老夫尽力!”龙二沉声说这,眼神极其锐利地看着混乱的战场。
杨坚感激地向他一笑,然后转身看着神色有些不安慌乱的一千周国士卒,大声喝道:“大周的勇士们,为吾皇效忠的时候到了,你们可曾害怕?!”
所有人都沉默以对,淡然地看着杨坚。
怕,他们怎能不怕?对面的敌人可是雄威赫赫的高兴,那个一场大火烧死周国数万精锐的恶魔,那个将宇文邕都击败的,战神一样的人。
看看吧,不可一世的突厥铁骑在他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他不过独自一人,却能在三千人的包围中全身而退,这又岂是人力所为?
“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杨坚的声音十分低沉,但却带着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但是,为了大周的荣耀,为了你们家中翘首期盼你们归来的父母妻儿,为了你们自己还能活着,你们必须要战!”
“大丈夫不求马革裹尸,但求能孝敬父母,守护妻儿,难道你们只想做个没种的懦夫,不战而降,连累父母妻儿受尽欺凌苦难吗?”杨坚一脸激动,微微泛红的眼睛更加明亮,“今夜此战,九死一生,生亦何欢,死又何惧?为了帝国的荣耀,为了家中的亲人,纵死无悔!”
“纵死无悔!纵死无悔!!”
随着杨坚近乎呐喊的吼声落下,终于有人振臂高呼起来,刹那间所有的周卒便都纷纷嘶声怒吼着,低迷的气势迅速攀升,而他们的眼神也愈发锐利坚定起来。
这些人本就是周国的精锐,心智坚韧,只是一时畏惧高兴的名头才会如此仓惶,而今被杨坚一激,所有人心中压抑的愤怒与惶恐俱都化作了无穷的战意爆发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不可避免,不只是为了帝国的荣耀,更是为了家中的亲人。
“杨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高兴始终注意着杨坚的动向,眼见杨坚率人冲来,忙分出一千骑兵迎上前去。
“高兴小儿,我与你本就势不两立,你又何必如此虚情假意?!”杨坚剑尖直指高兴,寒声道:“今日战场之上,无论是你杀了我,亦或是我杀了你,都不必顾念杨丽华的情面!”
“大周的勇士们,诛杀高兴狗贼,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报仇!”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千周卒在杨坚与龙二的率领下从左侧向着高兴疯狂地冲去。
“不知死活!杀!”高兴眼神更冷,厉喝道。说着,高兴便一马当先地向着龙二冲去,而在高兴身后,一千骑兵也是怡然不惧,策马扬刀向着杨坚等人迎去。
凄厉的惨叫声,愤怒的咆哮声,还有那山摇地动的骏马奔腾声交织在一起,使得场面变得格外混乱,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之中,本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刃,直到生命的终结。
当周军与齐军厮杀在一起时,秦琼已与阿史那窟合真斗了近三十合。一番剧烈地拼斗,两人都有些气喘,须发衣衫都有些凌乱,然而两人身上的斗志与杀意却是更盛。
“当!”
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秦琼和阿史那窟合真各自退出几步,然后不约而同地低吼一声再次冲向对方。
“咔嚓”一声脆响,却是阿史那窟合真和秦琼手中那满是豁口的兵刃不堪重负,齐齐折断。二人皆是面色一变,阿史那窟合真正准备后退,秦琼却是随手将手中的刀柄掷向阿史那窟合真面门。
阿史那窟合真条件反射地一扭脑袋,秦琼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其衣袖,一边用力一拽,一边瞠目大喝道:“畜生,下来!”
阿史那窟合真猝不及防,顿时被秦琼拽离了马背,凌空飞起,而秦琼则是猛地挥拳,连续击打在其腹部,巨大的力道使得阿史那窟合真惨叫连连,脸庞扭曲,口中更是溢出了殷红的血丝。
秦琼的膂力在北齐数十万大军中少有人及,一拳打死一头牛也非是不能,如此连续几记重拳,饶是阿史那窟合真身强体健也是被打成了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终于被秦琼生擒。
第六百二十三章 你滚吧
“全都住手!”
一声如炸雷般的暴喝顿时震撼全场,所有人都不禁循声望去,只见秦琼端坐马背,单手握着阿史那窟合真的腰际将他高举过头,怒目圆瞠,满脸煞气,便似是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
阿史那窟合真羞愤欲绝,想要挣扎,胸腹间强烈地绞痛却是让他无力动弹,反而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口中大口地喷洒着鲜血,而他的神色更是萎顿虚弱到了极点。
“谁若再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秦琼将阿史那窟合真放回马背,左手紧紧地扣着他的咽喉,杀气腾腾地看着四周震惊不已的突厥骑兵,大声威胁道。
虽然突厥骑兵中懂得中原语言的极少,但看秦琼的动作和神态,他们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还剩下的五百余突厥骑兵便是犹疑不决,手足无措。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死!”秦琼左手微微一收,阿史那窟合真顿时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一脸痛苦之色,显然是被秦琼扼住了咽喉,呼吸不畅所致。
“不……能……投……”尽管如此,阿史那窟合真还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声音甚是沙哑而艰涩。
“哼!”
见阿史那窟合真还要顽抗,秦琼脸色顿时一冷,左手又是紧了一分,直接将前者的话掐断。
“七王子!”
“汉狗,放开七王子!”
“快放开七王子,放开他!”
众突厥骑兵变色剧变,又惊又怒地冲着秦琼咆哮道。他们紧紧地攥着弯刀,想要冲上前去将救人,却又投鼠忌器,生怕自己的动作刺激了秦琼,神色间颇是愤懑与激动。
“投降!”
秦琼双眉一扬,闷雷般的暴喝声中,一股滔天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发而出,风卷残云一般地向着四周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秦琼的左手再次收紧,阿史那窟合真脸色涨得通红,几欲滴出血来,他的眼睛则瞪得溜圆,模样甚是狰狞而骇人,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有些涣散起来。
“七王子!不要伤害七王子,不要!”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突厥骑兵中有人一脸惶急,就要跪地投降,却也有那心性刚毅之辈,忍受不了投降的屈辱。却是一个年方十四五岁的少年,昂然而立,仇恨地看着秦琼喝道。
“突厥勇士只能战死,岂能投降?!兄弟们,一起上,今日就算一死也要让汉狗付出血的代价!”
“混蛋!七王子在他手里,难道你想害死七王子吗?”少年话音方落,他身边便有一人将他一拳打了个趔趄,愤怒地咆哮道:“如果七王子死了,不但我们都要死,我们的家人也会成为奴隶,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混蛋!”
少年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巨震,眼中神色变换不断,一如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显然心中挣得非常激烈。他本少年心性,血气方刚,认为大丈夫纵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然而在那沉重的责任面前,即便是他不惧死亡,也不能如方才那般慷慨。
“汉人将军,我们投降,你不要伤害七王子!”有那懂得汉语的突厥骑兵翻身下马,屈辱地跪倒在地,艰涩地说道:“七王子要是死了,我们一定和你们死战到底!”
“只要你们投降,我可以不杀他!”秦琼冷冷地看着脸上满是愤怒仇恨,却又戒惧的突厥骑兵们淡淡地说道,为了增加可信度,秦琼也适时放松了扼住阿史那窟合真的左手。
“咳咳咳咳!”
原本因为窒息几乎失去意识的阿史那窟合真顿时清醒过来,只是喉咙的疼痛和干涩让他不自禁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与口沫四溅,眼中也不由滑出了泪水,模样看上去甚是凄惨狼狈。
“当啷!”
一阵杂乱的声响中,幸存的突厥骑兵纷纷下马,抛弃了手中的兵刃,怀着无尽的不敢与屈辱,一脸复杂地跪倒在秦琼面前,而那倔强的少年也终于屈膝跪倒,只是双目通红,牙关紧咬,双手则是深深地插入了草地之中。
不用秦琼吩咐,周围的齐兵顿时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将投降的突厥骑兵控制起来。做完这一切,秦琼不由松了口气,这才看向高兴的方向。
“杨坚,我要是你,一定夹尾逃遁,绝不会自寻死路!”高兴一边闪避着龙二的进攻,一边大声奚落着杨坚道:“阿史那窟合真已经败了,你没有了臂助,如何胜我五千铁骑?虽然这老家伙武功不若,但想要杀我高兴恐怕还不够啊!”
杨坚怒极,然而此时他被数名精锐紧紧纠缠,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受伤身死,是以只能大声地咆哮着,竭力挥舞着兵刃来宣泄着心中的怒火与恨意。
如今的高兴虽然无法调用真气,但力量却是较之以前增加了一倍有余,纵然不敌龙二,但依仗兵刃之利,战斗经验之丰富,只求自保却是不难。
尤其是身在战场,龙二处处受制,一身功力无法完全发挥,这才久战高兴不下,而周国士卒也无法突破齐军的防御。
高兴能以一敌千,凭借的是那一股悍不畏死的凶狠,杀得敌人破了胆,方能如此。
然而这五千铁骑却是齐**中的佼佼者,南征北战,历经多少生死,心智何其坚毅,同伴的死亡只能让他们愈发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再者龙二的目标是高兴,高兴不死,多杀几个普通士卒又有何用?
就在这时,秦琼已然下令剩下的骑兵对周国士卒展开了合围,数百对数千,人数上巨大的差距让周军就如惊涛骇lang中的小舟,随时都有被湮灭的危险。
眼看着周军就要被完全包围,高兴侧后方突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却是象一率领着二百武士终于杀出。
“秦琼!”
高兴凝眉厉喝一声,秦琼立时会意,策马扬鞭便向着象一等人而去。
“弟兄们,都加把劲,只要能抓住高兴,其他人不足为惧!杀!”
得到象一的支援,杨坚顿时精神大振,长剑挥舞得愈发凌厉,直将围攻他的数名士卒逼退,而得到了号令,所有周军都是怒吼着,竭力地压榨着体内所有的力量,疯狂地向着高兴冲来,就连龙二手上的招式也更加凌厉起来,直逼得高兴一阵手忙脚乱。
“小王爷勿忧,老朽来也!”
就在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长喝声,几乎将场上震天的喊杀声淹没,由此可见来者绝非常人。
杨坚心中一惊,循声望去,骇然发现,一道黑影快逾飞马地向着此处接近,而在他身后,竟有一群黑压压的骑兵风驰电掣地向着此处冲来,那冲天的杀气让杨坚心中又是狠狠一紧。
“哈哈,杨坚,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高兴顿时放声大笑,手中赤霄宝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龙二的攻势悉数封堵在外。
龙二急在心里,愁在脸上。虽未见来人,但单从声音来看,来者必定是个高手,纵然不及自己也是相去不远。一个高兴已是极难对付,若是再来一人,龙二要担心的便不是高兴,而是自己了,更何况敌人的援军远非一人。
“龙二长老,事不可为,撤!”
杨坚非是优柔寡断之人,是以见生擒高兴不成,立即便下定了决心。他很清楚,一旦让敌人完成合围,己方难逃全军覆灭之局。
“象一,走!”龙二虽然老迈,但腿脚却极是麻利,听见杨坚的招呼,虚晃一招逼退了高兴便滑溜地脱离了战圈,抢过一匹战马便与杨坚汇合一处如风般向着侧面的缺口冲去。
“杨坚逃了,周军败了,周军败了!”
杨坚一逃,周军的士气顿时土崩瓦解,剩下的三四百人转身就随着杨坚向着远方逃去,然而他们多数都是步卒,又如何能跑得过骏马,不消多少工夫这些人便被身后疾驰而来的齐军淹没。
……
“杨坚,你还能逃多久?投降吧!”
“你休想!”
杨坚的声音异常嘶哑,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疲惫。连续三个时辰的疾驰已让双腿根部火辣辣一片,腰背几乎僵硬,然而高兴却是紧追不放。
来时身边有三千虎贲,如今却是只有五六人,惶惶如丧家之犬。
黎明前的天空,阴沉一片,一如杨坚如今的心情,不见一丝光明。
“你丢了公主,大败而归,你是周国的罪人,即便你能逃回去也难免受到宇文贇的重则,甚至有性命之忧。你何不投降于我,得以安享晚年?”
高兴淡漠地看着杨坚狼狈的背影,谆谆善诱。
杨坚却是不答,铁青着脸,竭力催动着胯下的战马。
突然,杨坚骑乘的战马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杨坚猝不及防间被抛飞出去,幸得他身边的龙二眼疾手快,才免去了摔个恶狗吃屎的下场。
“高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你与杨国公本有姻亲关系,今**既然胜了又何必赶尽杀绝?”龙二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淡漠地看着高兴道:“天邪宗弟子千千万,你杀得了我们几人,可杀得了所有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高兴眼神一寒,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戾气。
“不敢!”龙二摇头,“成王败寇,都是命数使然。我们挣得只是一份气运,并非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
高兴双目如电,灼灼地看着龙二,后者也是毫不畏惧与他对视,良久,高兴轻轻点头道:“杨坚,你滚吧!”
第六百二十四章 点火
看着高兴那一脸轻蔑的神情,杨坚一口钢牙几乎要随,双拳紧握,指甲甚至刺破了掌心,他的心中充满了怨愤与屈辱。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将高兴生撕活剥,饮血吃肉。然而理智却让他不得不隐忍下来,即便是眼帘也是低垂着,不敢让高兴看见他眼中的仇恨与杀意,否则高兴若是改变了主意,他恐怕后悔莫及。
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我杨坚又如何忍不得一时之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兴,你等着,他日我若得势,必将十倍奉还。
时间不长,杨坚那难看之极的脸色便恢复了少许,他挣脱了龙二的搀扶,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眼神平静地看着高兴,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微笑:“高公子,多谢您高抬贵手,杨某这便告辞了,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说着,杨坚十分恭敬地行礼作揖。那模样那里像是两个仇深似海的敌人,分明就是故友之间的依依话别。
高兴双目微微一凝,沉默了片刻才洒然笑道:“蝼蚁轻贱,我若想杀何时都可!杨坚,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公子提醒,杨某谢过!”杨坚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是不露分毫,淡淡的笑着道,眼神颇为诚恳。
“哼!”
高兴冷哼一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拨转马头,轻喝一声“走”便策马扬鞭,绝尘而去。随着高兴的命令,一千精悍的骑兵迅速变阵,追着他的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驰去,眨眼间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高兴离开良久,杨坚才收回了目光。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归于平静,然而却是冷的可怕,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阴狠坚毅的目光让龙二心中都不由一颤。
果真不愧是上苍选定的人啊!
龙二心中暗自感叹着,也是坚定了扶植杨坚的念头。杨坚有一颗常人难以企及的野心,有着惊艳的才华,最重要的是他有着枭雄的心性。
……
“小王爷可是后悔没有杀了杨坚,养虎为患?”
低矮的土坡上,夕阳将高兴的影子拉得很长,绚丽的晚霞下,他的脸色却是有些怅然。刘忠缓缓在高兴身后站定,轻声问道。
没有回头,高兴只是摇摇头:“我本就未打算杀杨坚,除了他是丽儿的父亲,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杨坚,他们还能找出李坚、张坚,与其有一个潜在的敌人,何不留一个我们熟悉的,在明处的敌人?”
刘忠顿时恍然,高兴虽然没有点明,但他也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便是天邪宗,甚至还有佛门,天道宗。
“刘长老,与我合作,你可曾想过后果?”沉默了片刻,高兴突然转身看着刘忠问道。
刘忠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高兴,然而后者的眼睛却如深潭般深邃平静,看不出他内心的任何想法。少顷,刘忠才用略微轻松的语气问道:“小王爷打算怎么处理我们呢?”
“刘长老,数百年来,你们正邪五派守护住了先辈们无数的心血,但你们也无法否认,正是因为你们,这天下才会如此纷争不断,甚至是三百年来的五胡乱华,你们五派可说是罪魁祸首!”
刘忠心中一紧,却是保持着沉默,没有出言反驳。虽然被高兴如此数落,刘忠心中很是不舒服,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高兴所说的都是事实。
数百年来的王朝更迭何曾少了他们的影子?而当年若非他们的缘故,西晋的八王之乱又怎会那般惨烈,以至于中原国力空虚,让北方五族的依趁虚而入,使华夏大地三百年战火不止。
“刘长老,实不相瞒,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尽可能地消弭战争,为普通的百姓撑起一片天空。”
说到这里,高兴便住口不言,远眺着远方那一缕淡淡的夕阳,怔怔出神。
高兴话音落下,刘忠脸色顿时一变,平静的眼神顿时波澜四起,挣扎不断,直到夜幕完全降临,他的眼神才又复归平静。
静静地看着高兴修长挺拔的背影,刘忠的声音很是低沉:“小王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老朽不求其他,只是希望那些弟子不因老朽的决定而怨恨。”
高兴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即便在黑夜中也是极其明亮,目光灼灼,似是能直透心底。刘忠无所畏惧,坦然以对。良久,高兴才郑重而严肃地说道:“刘长老,难道你相信言语的保证吗?”
刘忠摇摇头,眼神有些苦涩,又有些深沉,“事已至此,老朽已是别无选择!”顿了顿,刘忠的眼神陡然变得冷厉而坚毅,语气也是从所未有的严肃,“小王爷,老朽毕生心愿便是天下有朝一日能四海升平,倘若真有一天老朽发现所托非人,纵然血溅五步,老朽也是在所不惜!”
“好。”
高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好”字,然而他的眼神却极其的诚恳而坚定。
刘忠紧紧地盯着高兴,沉声说道:“小王爷,老朽有一个条件,希望您能答应。”
“请说。”
“希望小王爷能迎娶小徒武照,从此你我两家合二为一,天下间再无拜月一教!”刘忠虽然竭力平复心神,然而语气中依旧存在波动,可见做出这个决定对他,甚至是整个拜月教来说都是异常艰难的。
“什么?”高兴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
他知道,刘忠仍旧不是完全信任他,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前车之鉴,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刘忠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将拜月教和高兴紧紧绑在一起,以此来保护拜月教的万千弟子。
又是一次长时间的沉默,高兴才缓缓开口道:“好!”
纵然高兴不喜欢将自身的感情参杂太多的利益,然而今日他身份不同,欲要成事,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更何况,从私心来讲,他又何尝没有对那个可怕的女子存在觊觎之心呢?
见高兴答应,刘忠一阵振奋,忙屈膝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在上,请受刘忠一拜,从今往后,刘忠也唯太子殿下鞍前马后,至死不渝!”
“刘长老,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刘忠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高兴一跳,他忙伸手去搀扶他。刘忠却是不起身,认真地看着高兴道:“太子殿下,天下已无拜月教,刘忠只是太子的侍卫,殿下切莫再唤老朽作‘长老’。”
“前辈虚怀若谷,心系天下,晚辈一向倾佩。今**我虽属君臣,亦是朋友,你长我幼,我便唤你作刘老吧!”高兴诚挚地看着刘忠,笑着说道:“刘老,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刘忠拜了一拜便也不再矫情,顺势起身。
高兴轻笑着道:“刘老,你还是叫我‘小王爷’吧,还是这个称呼听着习惯些,这样我身上的担子也轻些。”
刘忠闻言不由会心一笑,和声道:“小王爷,起风了。”
“好,我们这就回去。”高兴点头,当先向着数十米外的营盘走去。
在高兴追击杨坚时,秦琼便迅速打扫了战场,押着俘虏向南转移。
此战俘获的俘虏共计七百余人,若是随军而行,只会给大军增加负担,是以秦琼便遵照高兴的要求,除了几名身份重要的俘虏,其余人都断去一腿一臂,就地释放。
这些俘虏都是不可多得的悍卒,若是完好的回去,日后依旧能与自己为敌。斩杀俘虏高兴不愿,也只能如此,尽可能地削弱敌人的实力。
走进营盘,一身戎装的秦琼便大步迎了上来,“小王爷!”
“叔宝,都安排好了吗?”高兴颔首,轻声问道。
“是。”秦琼点点头,眼神有些黯淡地道:“兄弟们的遗骸都聚集在一起,就等小王爷前去。”
“好!”高兴点头,低叹道:“没有带他们回家,是我的过错啊!走,送兄弟们最后一程。”说着,高兴便昂首阔步向着营地南方而去,那里是离家最近的地方。
那一战高兴一方虽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又有神兵利器之助,然而无论是突厥还是周国士卒都是精锐之士,死伤在所难免。那一夜,阵亡的骑兵有一百零三人,与歼灭三千敌人这个数字相比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当看着他们那沉睡着的冰冷的脸,高兴依旧一阵感伤。
营盘中央,除了负责值守的士卒,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在他们中间,是一百零三个已经用干柴搭好的柴堆,一百零三名阵亡的将士穿着齐整的齐**服,安静地躺在上面,摇曳火把映衬着他们冰冷坚毅的脸。
“弟兄们,你们都是帝国的英雄,是我高兴的好兄弟!”高兴的目光缓缓地划过那每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你们的家人以你们为骄傲,他们日后的生活自有我高兴来照料。”
“兄弟们,放心的去吧!你们,生,是人中雄;死,亦是鬼中杰!送兄弟们最后一程!”高兴屈膝跪倒在地,虎目中滑落两行泪水,哽咽着嘶声吼道:“点火!”
第六百二十五章 屈突通
“轰!”
烈火冲天而起,将那些逝去的英魂慢慢消融,也将他们与生者永远分离。明亮的火光下,所有人的眼睛都微微有些泛红,然而他们的脸色却是绷得紧紧,肃穆而坚毅。
面对仇敌,他们从未心软,面对生死,他们从不畏惧,然而看着昨日亲密的战友一点一点化为灰烬,所有人的心头依旧弥漫着一股浓浓悲伤的情绪。
“歌起!”
随着秦琼悲壮的吼声,数千士卒顿时放声悲歌:“狼烟起,江山北望。”
随着这悲壮而苍凉的歌声,高兴陡然长身而起,“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赤霄宝剑,悲啸一声,猿臂轻舒,却是就地舞起剑来。熊熊的火光下,森冷的长剑闪烁着摄人的寒芒,应和着那悲凉雄壮的歌声,于哀伤中透着凌厉。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思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很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埋骨他乡。”
随着歌声愈发高亢激荡,高兴的身影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更是只见剑光霍霍,瞧不见他的影子。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要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当一曲壮怀激烈的《精忠报国》结束时,高兴也收剑而立,双目定定地看着那燃烧的火堆,心情激荡,久久不能自已。在他身后,包括刘忠在内,所有人都是静静地矗立在原地,看着火堆“哔哔啵啵”愈燃愈烈,然后再缓缓减弱,直到最终完全熄灭,期间都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兄弟们,一路好走!”随着最后一缕火苗的熄灭,高兴仰天悲啸,啸声震动四野,久久不散。
当将阵亡战士的骨灰仔细收敛后,夜色已经很深。嘱咐秦琼做好戒备工作后,高兴才转身向着帅帐行去。因为情绪依旧有些低落,高兴未曾注意,在他的帐篷外,正有两道纤细的身影。
也许在外人看来,高兴如此不过是惺惺作态,为的只是拉拢人心,然而谁又知道,他的内心又是多么厌恶这个仪式?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他的心中有的只是伤痛与悲哀。
无论他们出于何种原因投身行伍,但他们却的确是为国家,为他高兴献出了生命,他们是国家的英雄,他们应该受到国家的尊重。
曾今的他也是个战士,他深深地理解他们,同情他们,无论他人如何评说,他都希望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他们生的无憾,死的无悔!
直到到了帅帐门口,高兴的心绪才恢复了平静,而这时他才发现门前站着的人。只看装束,高兴便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正是千金公主宇文千金和她的侍女。
“宇文千金见过小王爷!”见高兴看来,宇文千金和侍女小青连忙敛衽行礼。
宇文千金一身华丽的宫装,身量纤细高挑,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虽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看向高兴的目光坦然中带着些许的异样。而一旁清秀的侍女小青,有些胆怯地躲在宇文千金身后,偷偷地打量着高兴,眼中不时闪过好奇与畏惧的光彩。
“这如何使得,公主快快请起!”高兴连忙向旁边一闪,拱手还礼道:公主这么晚来寻高某,可是有什么要事,但说无妨!”
宇文千金直起身,先是看了一眼四周,继而又看向高兴,目光甚是灼热。高兴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歉然道:“外面风大,公主请入内叙话,只是帐中简陋,还望公主见谅。”
“小王爷客气了!”宇文千金轻笑着摇头,莲步轻移,便落落大方地走进帅帐。
请宇文千金落座,高兴又递上一杯热茶,这才笑着道:“公主,有什么事,您现在可以说了。”
宇文千金没有答话,而是先将脸上的面纱取下,顿时一张清丽绝仑的面庞出现在高兴的面前,直让帅帐中猛地一亮。
即便是高兴见惯了人间绝色,看见宇文千金的模样眼中也不由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与章蓉几女不同,宇文千金美则美矣,她的美更是一种野性的美。
“小王爷,小女子只是想问问,你想怎么处置我呢?”宇文千金一双妙目一闪,朱唇轻启,声音略带着一丝沙哑,却是更有韵味。
高兴一怔,旋即微微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公主,您可是怪高某坏了您的婚事?破坏了贵国与突厥的结盟?”
宇文千金轻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兴道:“就算小女子怨怪,小王爷能再将我送回周国吗?”
高兴顿时语塞,面色有些尴尬,但语气却甚是坚定地道:“公主殿下,您也知道贵我两国的关系,这一点请恕高某不能答应!高某无意伤害公主,如果可能,我会帮公主尽可能达成所愿。”
“好。”宇文千金颔首,眼神突然变得炽热起来,紧紧地注视着高兴,一字一顿地道:“若千金说请小王爷履行承诺,娶我为妻,小王爷待要如何?”
“啊!”
高兴顿时失声低呼一声,他想到过宇文千金会要求返回周国,想过她会谩骂自己,却如何都想不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要求。
高兴的第一反应便是有诈,然而当她看见宇文千金坦荡赤诚的双眼中那如火的情意时,一切的阴谋论瞬间便被推翻。
“小王爷,当年你去长安,先帝曾将千金许配于你,言犹在耳,难道小王爷忘了么?”宇文千金起身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兴,沉声问道。
“这——”高兴很想否定,但在宇文千金那炽热的目光下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众所周知,宇文千金曾今是他高兴名义上的妻子,而他此次抢亲也正是以此为名,若是否认了这件事,那他不但是师出无名,恐怕还会为自己,为北齐招来滚滚骂名。
高兴毕竟非是常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深邃的双眼从容不迫地看着宇文千金,淡淡地说道:“承蒙公主念挂,高兴心中感动。只是公主与我之间并无感情,如此决定您不觉得太过轻率了吗?公主虽与高某立场不同,但我毕竟有愧于你,我希望公主能够拥有自己的幸福。”
宇文千金又逼近了几步,与高兴彼此之间几乎可以问道彼此呼吸的气味。
“如果我说,你就是我的幸福呢?”
听着宇文千金这直白赤*裸的言语,看着她那火热而执着的眼神,高兴的心中莫名的一跳。就在那一瞬间,为这个看似纤弱,实际上却是狂野而坚韧的女孩而失神。
“公主,你如此厚爱实在是我的荣幸。”顿了顿,高兴言辞恳切地道:“我不敢自比正人君子,面对公主如此美色也会动心。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卿以真心待以,我自不敢轻慢。只是事出突然,我希望公主能给我一段时间。”
闻言,宇文千金盯着高兴看了半晌,这才哈哈大笑起来:“高兴,你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伟丈夫,我宇文千金能遇见你当真算是上苍的恩赐。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千金公主,小王爷叫我千金即可,只是还望小王爷莫让妾身久等才是。”
……
“高兴,你这狗贼,有种放开我,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高兴,你这混蛋,你若不放了我,父汗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将齐国夷为平地!”
阿史那窟合真大声叫骂着,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干涩。此时的阿史那窟合真模样委实凄惨狼狈。
阿史那窟合真被捆缚在一匹战马上,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嘴唇已经皴裂,儿她身上的衣衫则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形成了鲜明的盐渍。
悬空趴在马背上的感觉本就难受,尤其是受了伤身子虚弱,在那毒辣的阳光下,阿史那窟合真更是痛不欲生。从昨夜到今日正午,阿史那窟合真滴水未进,嗓子几乎冒出烟来,只是心中的骄傲却不允许他向高兴低头,是以他只能用谩骂来宣泄心中的怒火与憋屈。
高兴却是脸带笑意地看着阿史那窟合真,非但如此,他还慢悠悠地拿出水囊大饮一口,大声道:“这水可真凉,真是解渴。大家都喝点水吃些东西,休息一阵再赶路!”
高兴身后的千余骑兵顿时大笑出声,纷纷取出食物清水,大肆朵颐豪饮起来。阿史那窟合真看得双目喷火,恨不得将高兴活凌碎剐,然而此时他却是连谩骂都几乎没有了力气。
“齐国的大人,折磨俘虏不是英雄所为。”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生涩怪异的声音传来。高兴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个身体健硕的少年,双目炯炯有神,毫不畏惧地看着高兴。
“好个胆识过人的少年!”
高兴心中暗赞一声,脸色却是十分冷峻,语气冰冷地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吗?”
少年冷笑,昂首说道:“我的小命不值钱,只是堂堂的齐国太子高兴若只有这点气量,也成不了大事!”
高兴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屈突通。”
第六百二十六章 暴怒的他钵可汗
“屈突通?”
高兴双眉一挑,眼中陡然爆发出一团精芒,灼灼的目光直让少年双目一阵刺痛,心神一阵震颤,在这一刻,他有一种浑身赤*裸,被高兴看个通透的感觉。
只是一刹那,高兴的眼中的光芒便收敛而去,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平寂。
“小王爷,这少年虽然并非突厥中的显要人物,但末将观他胆略过人,颇有气节,是以留下了他。”眼见高兴脸上看不出喜怒,秦琼便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
这少年正是那夜不愿投降的苟活的少年,秦琼见他胆识不凡,又有情有义,一时兴起便将他留了下来。
“唔,不错。”
高兴轻轻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赞同秦琼的做法还是欣赏这少年。而在高兴的目光下,少年心头却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呼吸都显得艰涩而压抑起来,他浑身衣衫俱已湿透,尽管如此,他却依旧不卑不亢地看着高兴,不曾有半点退缩之意。
“初生牛犊不怕虎,比起阿史那窟合真,你要强得多。”直到屈突通的身躯微微有些发颤,高兴才突然展颜一笑,随着他的笑容,屈突通顿感周身一松,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重新站稳了身子,屈突通看向高兴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一丝惊骇。他也曾见过号令草原的他钵可汗,但他钵可汗带给他的压力远没有高兴来的剧烈,如果说他钵可汗是高达巍峨的贺兰山脉,那高兴便是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他身上那股包容天地的威严总让人想要臣服膜拜。
“多谢大人夸奖,只是不知您能不能给七王子一些水喝?将我的给他也可以!”深吸口气,屈突通tian了tian嘴唇,鼓足了勇气说道。
“屈突通,你要知道你们是我的俘虏,是我的奴隶,无论我怎么对待你们都随我的喜好!”
高兴居高临下地看着屈突通,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而冰冷起来:“阿史那窟合真如此谩骂与我,你们突厥这些年在我大齐的土地上横行无忌,胡作非为,多少大齐百姓因为你们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若非你们还有些用处,我又怎会让你们活着?!”
屈突通顿时语塞,无言以对,有些黝黑的脸色有些尴尬。
诚如高兴所说,这十几年来,突厥不知祸害了多少齐人,而那些被掳掠到突厥的齐人也确时被突厥如猪狗般奴役着,生活极其凄惨痛苦。
“屈突通,我大齐那无数冤魂又岂是阿史那窟合真区区一条贱命所能抵偿?我不妨明确地告诉你,此生我高兴势必灭你突厥!”高兴眼中杀机大盛,身上那滔天的杀气更是骇得屈突通狼狈地退了三步,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们不识时务,我不介意将你们突厥男子屠戮干净,将突厥女子悉数贬作娼妓,让你们彻底望族灭种!”
屈突通浑身剧震,“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脸色霎时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骇欲绝的神色。他想要反驳,说高兴是大放厥词,绝不是突厥百万铁骑的敌手,然而看着高兴那睥睨天下的眼神,他的心中却莫名地认为高兴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高兴狗贼,你实在猖狂至极!你听着,今**若不能杀我,他日我必将率领突厥百万大军踏平齐国,将你的妻妾家人肆意凌辱,不死不休!”
屈突通没有说话,其他的突厥俘虏却都是对高兴怒目而视,叫骂起来,阿史那窟合真更是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言语极尽恶毒之能事。
“好,果然好胆!”高兴豁然转身,脸上闪过一抹森然的戾气,然而他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在这如火的骄阳下却是透着一股寒彻入股的寒气,让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高兴生平最喜欢的便是胆大的人,阿史那窟合真,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才是。”说着,高兴冲秦琼吩咐道:“叔宝,带公主和女眷到僻静些的地方去。”
“不必!”秦琼正要答话,一身男装的宇文千金却是策马走近,“小王爷,千金并非羸弱不堪之人,也正想见识一番突厥王子的胆色。”
高兴看了她一眼,遂也不再强求,便冲秦琼点了点头。秦琼会意,忙安排两千骑兵就地扎下简易的营盘,做好防御准备,这才将阿史那窟合真和十数名俘虏聚集在一处。
“高兴狗贼,有什么本事你就尽管是出来,若是本王子皱一下眉头便不是英雄好汉!”阿史那窟合真梗着脖子,双目似欲喷火地看着高兴道。
高兴轻轻一笑道:“阿史那窟合真,你可知道,世上最恐怖的事情并非死亡,而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今日若是你肯说出突厥牙帐的所在,说出突厥的兵力布防,传信口令,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也好少受些苦楚。”
阿史那窟合真面目狰狞地嘶吼道:“高兴狗贼,你休想我会背叛突厥!你尽管放马过来,看我岂会怕你!”
“屈突通,将我的话给他们说清楚,今日谁不想受苦就乖乖听话。”高兴淡然一笑,看着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屈突通道。
屈突通却是跨前一步,昂首大声说道:“大人,士可杀,不可辱!我们都是突厥勇士,又怎会背叛国家,大人若要动手,尽管杀了我便是。”
“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危言耸听,灭不了你们突厥?”高兴并未动怒,而是笑着一指周围虎视眈眈,肃然而立的千余精悍将士,傲然道:“你自问突厥骑兵可比得上我这些兄弟?”
不待屈突通答话,高兴又自怀中将手枪取出,阳光下,黝黑的枪身泛着森冷的光泽,让人没来由一阵心悸。
“你自问突厥中有能挡住此物之人吗?你可知道,只要有此物在,就算是三岁儿童也足以击杀你突厥所谓的勇士!突厥有骑兵百万,我大齐子民却有不下千万,你自问可以抵挡吗?”
高兴的语气虽然平淡,然而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击在屈突通的心头,让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就连手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手枪的威力他并不陌生,那一夜高兴得以在重重包围中逃遁而出,也正是因为此物。倘若果真三岁孩童都能使用,突厥又如何能够抵抗?高兴所谓的望族灭种也不是妄言。
阿史那窟合真也被高兴的言语惊出了一声冷汗,不过他却是不信齐国当真如此厉害,遂出言讥讽道:“高兴,你休要夸大其词,倘若你齐国真有如此厉害,又何必向我突厥俯首称臣,摇尾乞怜,又如何会被周国打得节节败退?”
“信与不信也由得你。”高兴也不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屈突通道:“屈突通,你可要想好了,突厥一族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是他们的生命重要,还是你要成就个人义气!”
屈突通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紊乱,双拳紧了又送,松了又紧,脸色阴晴不定,烈日当空,他却是汗如雨下。他明知道高兴所言有夸大之嫌,但他却不敢不信,准确的说他是不敢以族人的性命去赌。
“屈突通,难道你要背叛父汗,背叛突厥吗?”
“屈突通,你这个懦夫,草原上的勇士何曾畏惧过羔羊?”
“屈突通,你若是泄露了我突厥的秘密才是我突厥最大的罪人,必定被全族所唾弃,就是你的家人也无颜面活在世上。”
见屈突通犹豫不决,阿史那窟合真等人顿时焦急愤怒地斥骂起来。屈突通虽然算不得身份尊贵,但他也是驻守突厥牙帐的勇士,知道的秘密不少,若是被高兴知道了,后果势必难以预料。
……
於都斤山,突厥牙帐。
“你说什么?周国的公主被高兴抢走了,窟合真也被俘虏了?”
“是,可汗!”
“没用的东西,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杀得大败而归!”他钵可汗勃然大怒,猛地一拳砸在身下的软塌上,沉闷的响声中,华丽的牙帐都不禁微微一颤,而帐中跪着的突厥武士更是面色如土,挥汗如雨。
“说,高兴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草原,如何击败我突厥勇士的,周国的兵将又做了些什么,这些统统都给本汗如实说来!”他钵可汗长身而起,一脸愠色地瞪视着脚下瑟瑟发抖的武士,语气冰冷地说道。
“是!”
突厥武士浑身一颤,身子紧紧地贴在地面上,语音颤抖地将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好,好一个草原狼王,在我突厥的地盘上竟有人敢自立为王,当真是胆大包天!本汗久不出汗帐,天下人莫不是以为本汗老了,骑不得马,射不得弓了?”
“好一个周国,竟敢如此欺我,岂有此理,难道宇文贇那小子当真以为本汗灭不得他吗?来人,传令下去,让所有部落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齐聚于都斤山,本汗要亲率三十万铁骑先去找周国讨个公道,再灭齐国!”
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他钵可汗顿时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双拳攥得“咯吱”作响,如鹰隼的双目中更是凶光大炽,身上那凌厉无匹的气势更是骇得帐中众**气都不敢喘。
第六百二十七章 死亡并不可怕
“七王子,你也许忘了,我并不是完整的突厥人。”众目睽睽之下,屈突通突然缓缓开口说道。他的语气颇为放松,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所有的谩骂指责俱都戛然而止,包括阿史那窟合真在内的所有突厥人都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屈突通,便是秦琼与宇文千金也是一脸惊疑之色,唯有高兴依旧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淡定从容的样子。
“七王子,我的父亲本是库莫奚人,母亲才是突厥人,准确的说我只能算半个突厥人。”
阿史那窟合真眼神凌厉地看着屈突通,怒喝道:“屈突通,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当真要背叛突厥,背叛父汗吗?如果你敢如此做,我保证父汗一定会将库莫奚亡族灭种!”
“亡族灭种?这么多年来你们突厥独霸草原,奴役他族,我库莫奚一族又何尝有好日子过?”屈突通顿时冷笑连连,双眼中突然涌出一股骇人的戾气:“阿史那窟合真,我为你出生入死,今日又屡次为你求情,你却如何待我?!”
阿史那窟合真顿时气结,双目圆睁,似欲喷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粗重如牛,只是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来反驳屈突通。
屈突通的父亲本是库莫奚一族少有的勇士,因为颇得他钵可汗的欣赏,是以在库莫奚被突厥征服后,他便被他钵可汗留在了身边,在突厥扎下了根。
草原上虽有民族之分,然而文化习性相近,而他们骨子里好勇斗狠,崇拜强者,是以一直以来屈突通并未有反叛之心。然而今日屈突通心神为高兴所夺,又被阿史那窟合真等人言语一激,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便在这时,高兴突然开口笑着道:“阿史那窟合真,时间到了,你可曾作出了决断?”
阿史那窟合真怨毒的看着高兴,咬牙切齿地嘶吼道:“高兴狗贼,你要杀我容易,要我背叛突厥,简直是痴心妄想!”
“很好,希望你的嘴一直能这么硬!”高兴冷笑一声,看着其他的突厥人道:“你们呢?可是要死硬到底?”
“狗贼,有种就杀了我们!”
高兴闻言顿时轻笑起来,然而那灿烂的笑容却似是一阵阴风般阴森可怖。少顷,高兴的脸色骤然敛去,就如炎炎夏日突然变成了严寒的冬日,巨大的反差直让众人惊愕不已。
“秦琼,开始吧!”
“是!”秦琼眉头微微一抖,这才严肃地答应一声。接着秦琼冲旁边一挥手,一旁恭候多时的数名壮士便杀气腾腾地越众而出,他们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直让宇文千金秀眉一阵轻蹙。
高兴适时回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你来说,有些事情太过残忍了些,还是不看的好。”
宇文千金却是固执地摇摇头,眼中满是不服气的坚毅之色。见她如此,高兴也不再劝阻,又将目光落在了阿史那窟合真脸上。
知道高兴欲要拷问自己,阿史那窟合真却是并不怎么畏惧,区区皮肉之苦他阿史那窟合真还受得起。只是令他奇怪的是,面前的几名齐军虽然身上煞气浓重,一看就不是善类,然而他们手中的工具却不像是什么残酷的刑具。
慢说阿史那窟合真心中奇怪,就连宇文千金也是看的云山雾绕。这几名士卒手中拿着一叠白纸,然而却是没有笔墨。除了纸张,便是一口盛满水的铁锅,还有一辆除了顶棚的车驾。
在阿史那窟合真诧异的眼神中,在高兴的授意下,两名壮士如狼似虎般地冲上去将一名突厥人拖将出来,架上车驾,三下五除二便将其仰面向上,紧紧束缚起来。
做完这一切,一名壮士遂取出一张纤薄的白纸置入铁锅中,直到纸张完全被水浸透方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将之缓缓覆盖在哪突厥人的脸上。
那突厥人张口就要喝骂,却正被湿润的纸张封住了口鼻,呼吸顿时变得有些滞涩起来。
那壮士并未停止,非常娴熟地将纸张浸润,然后仔细地覆盖在突厥人的脸上。一张,两张,三张……
而随着的突厥武士的呼吸,覆在他脸上的纸张便愈发贴近,他的呼吸也愈发困难起来,他想要出声,却是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被绳索紧缚的四肢剧烈地挣扎着,想要将脸上的纸张除去,然而任凭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也挣脱不开。
他的挣扎于法剧烈,力量却是愈小,无尽的黑暗和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绝望恐慌。薄薄的纸张下,突厥人的脸部轮廓清楚可见,尤其是随着他口鼻的呼吸,他那挣扎扭曲的面孔更是清晰。
“阿史那窟合真,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点一点接近死亡的过程。”高兴冷冷地看着阿史那窟合真,嘴角却是泛着温暖的笑容:“你有过窒息的感觉吗?你想尝试一下被纸张一点一点封住口鼻的感觉,想体会一下在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光明,只有恐惧和绝望的感觉吗?”
阿史那窟合真面如土色,难看之极,双目紧紧地凝视着那痛苦挣扎着的族人,虽然听不见他的吼声,但从他那扭曲得狰狞的脸上,阿史那窟合真能清楚地却感受到他心中的绝望与恐惧,感受到那种非人的痛苦。
一想到鼻孔,咽喉为纸张慢慢堵塞,缓缓窒息而死,阿史那窟合真心中就没来由一颤。**的伤痛相比起精神的折磨实在是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高兴突然一挥手,行刑的壮士立即将突厥武士脸上的纸张取下。重见天日,呼吸通畅,那一脸通红的突厥武士立即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一时激动下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而那突厥武士还未缓过劲来,在高兴的示意下,行刑的壮士立时又将纸张覆盖在突厥武士的脸上,将他的咳嗽声悉数封了回去。
没有窒息的感觉,也许你不会感觉空气有多么清新,没有感受过死亡的气息,你也不会认为活着是多么美妙。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那突厥武士顿时感觉此时的痛苦比方才强盛百倍、千倍,他的面孔再次扭曲起来,便似是厉鬼一般狞恶。
高兴笑看着一脸阴沉的阿史那窟合真,淡淡地道:“阿史那窟合真,想好了吗,你是要继续顽抗到底,还是乖乖听话?”
阿史那窟合真咽了口唾沫,这才色厉内荏地说道:“高兴,你堂堂齐国太子,居然也用如此卑鄙阴毒的手段,难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激将法对我没有!”高兴嘲弄地摆摆手道:“自古成王败寇,更何况对你这种畜生,就算更为狠毒十倍也不过分!再问你一遍,你的答案。”
“我绝不会告诉你一个字的!”阿史那窟合真咬牙说道,只是语气却没有方才那般坚定。
高兴笑着看向其他几人,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们呢?可有什么话要说?”
那几名突厥人脸上明显有惊惧犹豫之色,但阿史那窟合真不降,他们又怎么敢背叛突厥,否则消息传回去,家人朋友必受牵累。
高兴笑笑,挥手道:“叔宝,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是!”
高兴颔首,然后点头道:“公主,回去吧。”
宇文千金这次到没有坚持,点了点头便跟在高兴的身边一起向远处走去,直到走出老远,她那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抱歉,这些血腥残忍的事情本不该让你看见的。”高兴见宇文千金脸上还有惊悸之色,不由歉然道。
宇文千金强笑着摇摇头道:“是千金固执己见,怎么能怪小王爷呢?”她虽然出身豪门,见识颇为不凡,生生死死也见过不少,但这么活生生地将人折磨而死还是第一次。那种窒息的感觉她似乎都有些感同身受,而高兴那恶魔般的微笑几乎让她不敢直视。
“战争没有对错,为了大齐的子民,为了胜利,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我只能如此。只要能换来百姓的幸福,国家的安定,即便是千夫所指我也会义无反顾。”
宇文千金肯定地点头道:“千金知道,小王爷宅心仁厚,并非残忍嗜杀的人。”
“哦?”高兴有些诧异地看着宇文千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屠夫,恶魔,刽子手呢!”
宇文千金美眸紧紧地盯着高兴,认真地道:“小王爷若是冷酷无情之人,又怎会约束手下士卒,对千金和身边的侍女礼敬有加,更没有欺辱那些突厥女子?若小王爷当真残忍嗜杀,为何又会放了那些突厥士卒?大齐与突厥仇深似海,小王爷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分。”
高兴闻言轻笑,不由又对宇文千金高看了一眼。这个女子当真了得,胆色过人不说,那股子敢爱敢恨的野性是在独特得很。
没有再在那个话题上纠缠,高兴有些歉疚地说道:“千金,如今我身有要事,暂不能送你回去,恐怕你要吃几天苦头了!”
“大事要紧!”宇文千金一脸骄傲地道:“千金虽然武功不及小王爷,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再者,能与小王爷策马驰骋在草原上不知让天下多少女儿家艳羡!”说着,宇文千金的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不过她的眼神却没有怯懦,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高兴。
第六百二十八章 始兴王陈叔陵
饶是以高兴的定力,被宇文千金那火辣辣的目光看的也是有些连热心跳,是以他便连忙转移了话题,“这天气还真热,千金口渴么,我去帮你拿水!”
“怎敢劳烦小王爷!”似是察觉到了高兴的窘态,宇文千金眼中闪过一抹揶揄之色,嘴角的笑意不禁浓郁了几分。
高兴不禁苦笑一声,摇摇头,去一旁取了水囊递给宇文千金道:“喝点水,好好休息一阵,稍后又要赶路了!”顿了顿,高兴又道:“你若累了去车里便是,不必非要骑马,女儿家比不得我们皮糙肉厚,你可莫要逞强!”
“谢谢小王爷!”宇文千金红唇轻扬,眼中满是脉脉温情。
虽然只是短短两日功夫,但宇文千金一颗芳心却是完全系在了高兴的身上。她感动于他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感动于他的尊重与关怀,更欣赏他的霸道,他的骁勇无畏。
“不用。”
高兴摇头,却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尤其是宇文千金身份特殊,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尴尬暧昧,让高兴总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实际上,高兴于宇文千金除了欣赏便是有几分怜意,有好感但却并非喜欢,甚至是爱。
历史上,宇文千金的一身可谓是极尽坎坷而痛苦的。一生有过两任丈夫,而这两人竟是父子。起初她为国家牺牲小我,其后,她又为报国仇家恨,委曲求全,认贼作父,奈何费尽心机,吃尽苦头,最后却不能成事,饮恨而终。
然而在这个时代,又有多少人像宇文千金这般无奈,无法挣脱命运的桎梏,只能任由命运摆布。高兴可怜他们,同情他们,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便有些沉重起来。
察觉到高兴脸上神情细微的变化,宇文千金秀眉不由轻轻皱了皱,然后轻声道:“小王爷,千金为您唱首歌吧!”
“哦?”高兴瞬间醒过神来,诧异地看着她,迟疑道:“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啊!”
宇文千金毕竟贵为公主,与高兴可说身份相当,两人也并非夫妻,这么做显然于礼不合,是以高兴才有此一说。然而宇文千金却是不管这些,神色一整,便放声而歌。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弗兰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高兴的双眼骤然一亮,没料到宇文千金竟有如此歌喉,如此才华。
因五胡乱华之故,这些年北方诗词歌赋一向低迷,是以这首《清平调》甫一出世便被天下文人世子争相传颂,如今被宇文千金赋以乐曲,竟是别有韵味。
沉浸在宇文千金美妙的歌声里,高兴的眼神不由有些恍惚迷离,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眷恋之情。离开家又已近一月光景,不知道父母怎样,章蓉几女可还安好,还有武顺腹中未出世的孩儿。
“他在思念谁?”
高兴因歌声而沉醉,宇文千金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兴俊逸的面容,眼神愈发柔和。只是看着高兴那迷离的双眼,宇文千金心中也不禁泛起一股酸意。
当歌声收些良久,高兴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向南方看了一眼,一种怅然若失地感觉浮上心头,他不禁低声长叹一声。
“小王爷,您,想家了?”宇文千金关切地看着高兴低声道。
高兴笑着点头道:“是啊,希望战争早些结束,我也好带着兄弟们回家,唉!”
宇文千金闻言娇躯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抹伤感。不说还未觉得,此时才发现自己离开家已经有些时日了,以后恐怕都回不去了。
高兴温柔地道:“千金,别难过,有机会我一定送你回家看看。”
宇文千金感激地笑笑,只是那笑容却是含着一缕悲伤凄凉。高兴还想再劝慰几句,秦琼的声音却是传了来:“小王爷,阿史那窟合真松口了。”
“哦?很好!”高兴欣喜地点点头道:“叔宝,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继续赶路!”
“是!”
……
长江之南,湘州(今长沙),始兴王府。
“阿奴,今日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始兴王陈叔陵不过弱冠之龄,一身衣衫虽然华贵,然而却是袒胸露ru,慵懒地躺在椅子中,毫无贵气可言。此时他双目轻阖,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他一边享受着身后两名清秀侍女温柔地按摩,一边懒洋洋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城中并无大事发生。”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身形瘦削,生得獐头鼠目,一双眼睛细细长长,开阖之间闪烁着精明而阴冷的光芒,此时他正一脸谄媚地跪在陈叔陵的脚下。
“无事就好。”陈叔陵连眼睛都懒得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阿奴,你可还有什么新鲜物事拿来让本王乐乐,南方蛮夷进献的那大象实在笨拙粗,大则大矣,不够凶狠,肉质也太过粗糙,无趣的紧!”说着,陈叔陵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之色。
阿奴忙低了低身子,谄笑道:“王爷,听说丽春苑又来了一位倾城绝艳的清倌人,要不要小的去给您请来?”
“倾城绝艳?你这狗奴才莫要诓骗本王,若是再拿些庸脂俗粉来充数,小心你的狗头!”
“王爷明鉴啊,小的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敢欺瞒王爷。小的亲自去丽春苑见了,那清倌人绝对当得湘州第一美人!”阿奴一脸惶恐之色,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陈叔陵终于睁开了双眼,一对棕色的瞳仁闪烁着森然的凶光,“你且说说,那女子是如何倾城绝艳?”
“是,王爷。”阿奴终于松了口气,面前的主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手下之人尤其严厉,稍有不称心处便会恣意打杀。虽然已经跟在他身边数载光阴,阿奴却还是战战兢兢,就这么一会功夫贴身的衣衫便已被汗水浸透。
似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似是真心感叹,阿奴用惊叹的口吻说道:“王爷,丽春苑那女子貌美倒是其次,最叫人惊奇的是她不仅歌舞俱佳,就连琴棋书画也有不凡的造诣,而且还舞得一手好剑,将湘州的年轻俊杰迷得茶饭不思。”
“果真如此?那本王倒要好好见识一番!”陈叔陵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地说道:“你这便去将那女子带回来,本王倒要那女子究竟如何!”
“是!”
见主子点头,阿奴一脸欣喜地答应一声便连滚带爬地向屋外走去。
阿奴很清楚,自家的这个主子好色成性,但凡少有姿色的女子便会强行霸占,莫说是王府中的婢女,就算是城中达官显贵的妻女,陈叔陵也是照抢不误。
这就使得湘州城中女子几乎尽是闭门不出,就算出门也是刻意丑化自家,深怕引起陈叔陵这头饿狼。正因如此,陈叔陵也有些日子未尝到新鲜美女的滋味,一听阿奴的话兴致盎然之余却又不肯尽信。
时间不长,阿奴却又匆匆而来,只是他去时衣衫整洁,一脸趾高气昂,如今却是衣衫凌乱,鼻青脸肿,眼中满是愤恨憋屈之色。
才一进门,阿奴便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哀嚎道:“王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王爷!”
陈叔陵原本还等着见识美女的姿色,哪曾想美女未见着,却只见一个丑陋腌臜的男子涕泪横流,顿时让他欢愉的心情变得阴沉下来。双目凌厉地看着阿奴,陈叔陵寒声道:“狗奴才,若再敢聒噪,当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阿奴顿时一个机灵,声音戛然而止,一脸惊惧地看着喜怒无常的陈叔陵,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陈叔陵面色冷厉地看着阿奴道:“说,你为何空手而来,还弄得如此模样,污了本王的地方!”
阿奴一脸委屈地说道:“王爷,方才小的去了那丽春苑,刚像那老板说明来意,便有一个小校斜刺里冲出来将小的一顿毒打,并扬言说再敢打那文萱小姐的主意便要将小的大卸八块!”
“难道你没有报上本王的名号?”陈叔陵眉头一挑,冷声道。
“小的自然说了,那小校根本不理会小的,更说在他心中只有吴将军。”阿奴偷偷地看了陈叔陵一眼,这才低声说道。
“砰!”
闻听此言,陈叔陵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巨大的力量使得身边小几上杯盘乱颤,而他身后服侍的两名少女更是花容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起抖来。
“究竟是谁,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连本王业不放在眼里了?”陈叔陵双目泛着红光,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个吴明彻,本王对你再三退让,你却是得寸进尺,莫不是以为本王怕你不成?!”
“来人,备马,本王倒要亲自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陈叔陵甩手将小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怒气冲冲地便向屋外走去,路过阿奴身旁时更是一脚将其掀翻在地,斥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起来带路!”
“是是!”尽管身体疼痛不已,阿奴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手脚麻利地爬将起来,弓着腰便向屋外跑去。
第六百二十九章 老鸨、雪莲、拦路者
时间不长,始兴王陈叔陵便带着五百护卫杀气腾腾地出了府邸,浩浩荡荡地向着丽春苑而去。陈叔陵一路上马鞭挥舞不断,人急马快,然而阿奴和五百护卫想是锻炼出了一身奔走的本事,却能紧缀陈叔陵之后。
甫一见陈叔陵怒气汹汹地冲出府来,街道上的行人顿时惊叫着纷纷闪避,只是顷刻间便作鸟兽散,消失了个干干净净。陈叔陵也不以为怪,一路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不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陈叔陵一行人便自城中来到了丽春苑门前。丽春苑乃是湘州屈指可数的消金窟,庭院宽敞,楼宇高耸,其中的装饰更是极尽奢华,而在奢华之中又多了一些暧昧**的气息。
门外如此大的动静,丽春苑的老板又岂能不察。陈叔陵还未稳住胯下的骏马,便有一个年约四旬,徐娘半老,身形丰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腰肢款款地迎将上来,一脸恭敬谄媚的笑容,声音娇柔酥软,颇为诱人。
“原来是始兴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叫老奴的地方蓬荜生辉啊!来人啊,准备最好的酒菜,恭迎始兴王殿下!”
“大胆老鸨,你说这里是你的地方?”陈叔陵眉头一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妇人,马鞭遥指丽春苑,冷冷地问道,尤其是“地方”二字更是加重了语气。
这妇人常年迎来送往,不仅眼力一流,心思也活泛的紧,瞧陈叔陵面色阴沉,连忙陪笑道:“王爷乃是湘州的金菩萨,这丽春苑自然是王爷的!”
陈叔陵面色稍霁,收回马鞭,微微仰着下巴,冷冷地道:“老鸨,把人交出来吧!”
妇人丰腴的身子轻轻一颤,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但她却是强自镇定,一脸惊愕地看着陈叔陵,不解地道:“王爷,请恕老奴愚钝,您要老奴做什么还望明言!”
“好胆,竟敢装糊涂!”陈叔陵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冷笑一声后厉喝道:“来人,这丽春苑藏污纳垢,图谋不轨,速给本王拆了这丽春苑的招牌,将里面所有的人全部带回王府,仔细审讯,莫要让司马复潜进城中的奸细逃了!”
听见“司马复”三字,老鸨骤然面色大变,身子轻轻晃了几晃,不过却是转眼间便化作了惊慌委屈,她则是顺势跪倒在地,哀嚎道:“王爷冤枉,冤枉阿!小店一向奉公守法,怎敢别有二心,还望王爷明察啊!”
说话的功夫,陈叔陵身后已有四五十人如恶狼冲了出去,三两下便将丽春苑的匾额摘了下来,砸了个四分五裂。
“王爷,求求您,别砸了,别砸了!”老鸨看得是悲痛欲绝,苦苦哀求道:“老奴这就叫雪莲下来,还望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哼!”
陈叔陵挥手阻住正准备进入丽春苑的护卫,冷哼一声道:“你这狗奴才,当真是胆大妄为,本王且问你,那殴打阿奴的逆贼何在?你若再敢推三阻四,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老鸨感激涕零地连连叩首,这才很是为难地说道:“王爷,非是老奴不知死活,实在是殴打阿奴大人的身份不低,那里是老奴敢得罪的?而且他们一刻钟前便离开了丽春苑,王爷就算将丽春苑掀个底朝天也找不见人啊!”
“跑了?”陈叔陵皱了皱眉,寒声道:“给本王如实说来,那些个混账东西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湘州城中有谁这般英雄了得,连本王的人都敢动!”
“这,这——”老鸨顿时犹豫不决起来,陈叔陵她固然惹不起,另一方也绝非她敢于得罪的。
见她如此,陈叔陵顿时怒道:“说!”
老鸨身子一颤,哪里还敢隐瞒,连忙诚惶诚恐地道:“王爷,来人虽只是个裨将,却深得吴将军的信赖。”
陈叔陵双目骤然一缩,身上的杀意不由浓重了几分。顿了顿,陈叔陵才冷声道:“叫那什么雪莲出来!”
“是是!”老鸨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便奔向着丽春苑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雪莲,你还呆着作甚,王爷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少顷,老鸨便再次出现在了丽春苑门口,而在她的身后也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王爷,这就是雪莲!”老鸨谄媚地一笑,让出了身后的女子,同时轻喝道:“雪莲,还不向王爷行礼问安?!”
当老鸨让开身子时,丽春苑外的众人不禁都暗自倒吸了口凉气,尤其是陈叔陵更是目光大炽,直勾勾地盯着那白衣女子,口中喃喃自语,恨不能将其吞入腹中。
这女子人如其名,毫无瑕疵的脸上,肌肤是欺霜赛雪,身姿纤细窈窕,尤其是那眉宇间淡淡的冷傲与典雅,配上一身白裙,便似那白雪皑皑的雪峰上随风摇曳的雪莲,风姿绰约,遗世独立。
面对着湘州的主宰,雪莲并未有多少畏惧,相反眼底还有那么一丝不屑与哀伤闪过,旁人都因她的美貌而震撼,是以未曾发现她眼中的变化。
“小女子雪莲见过王爷,愿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雪莲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子冷意,然而却给人以极其清爽的感觉。
陈叔陵也醒过神来,砸了咂嘴,将即将流出的口水吞入腹中,这才一脸欢喜地道:“雪莲,名字美,人生得更美!美人儿,到本王这里来!”
雪莲不由轻轻蹙起了娥眉,老鸨顿时轻轻扭了她一下,不悦地道:“还愣着作甚?王爷能看上你是你几生修来的福气,只要你好生伺候王爷,从此攀上枝头变凤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见雪莲还是呆立不动,老鸨先是冲陈叔陵歉然一笑,“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一时欣喜,失了礼数还望王爷不怪!”说着,老鸨又推了雪莲一把,“还不快过去,莫让王爷久等!”
雪莲笼在袖中的双拳不由紧了一紧,虽然早就知道难逃此劫,但她心中还是生出了一股怨怼的情绪,不过清冷的脸上却是不露分毫。莲步轻移,走近几步,雪莲福了一福,这才道:“能得王爷垂青,小女子幸甚之至,只是雪莲还有些私人物什在丽春苑中,不知王爷可否宽限一日功夫?”
陈叔陵沉吟片刻,然后笑着道:“也罢,今日本王也还有事,倒没有功夫与美人儿花前月下。你自回去收拾东西,明日此时本王自会明人来接你!”
“多谢王爷宽宏!”雪莲轻轻一笑,顿时如同百花绽放,让陈叔陵又是一阵失神。来到湘州数载,这雪莲却是最为美丽的一个,若非心中还惦记着别的事,陈叔陵一定会将其好好搂在怀中恣意怜爱一番。
好一阵,陈叔陵才回过神来,瞪视着一旁的老鸨,不无威胁地道:“你给本王听清楚,雪莲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本王就砍了你的狗头!”
“王爷尽管放心,老奴绝不敢怠慢雪莲半分!”老鸨连忙讨好地笑着保证道。
“你明白就好!”陈叔陵冷冷一笑,猛地抬手指着丽春苑地大堂道:“这厅堂有些碍眼,给本王砸了!”
早就候在门前的护卫顿时蜂涌进了丽春苑,兵刃挥舞,“叮泠哐啷”地乱砸一气,那本来华美的丽春苑顿时变得狼藉不堪,而其中的客人和女子更是发出惊天的尖叫哭喊,争先恐后地向外奔逃。
“王爷,王爷,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老鸨顿时慌了神,再次跪倒在地哀求道。
“你这大胆妇人,今日就给你留个教训,好叫你知道这湘州到底姓甚名谁!”陈叔陵残酷地一笑道:“若是再有下次,本王有的是办法炮制你!走!”
说着,陈叔陵拨马就走,他身后的五百护卫也连忙跟上,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陈叔陵,你这该死的畜生,不得好死!”
日头已经西斜,没有人注意到,老鸨的眼神中惊慌悲痛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恨与杀机。
“等到我教执掌大权时,老娘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得见美人,陈叔陵满腔欢喜,又哪里会记得那不过有过一夕之欢的老鸨。他此时一路狂奔,却不是回府,而是向着城中的将军府而去。
他堂堂始兴王,大陈国主的儿子,湘州此时,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裨将落了颜面,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若是不能找回场子,恐怕日后必为兄弟们耻笑,便连父皇也要轻视于他。
就在陈叔陵拐过街角时,突然有一人自七八米高的楼宇上翩翩落下,直将陈叔陵的战马惊得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下了马背。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拦住王爷去路!来啊,速速将贼人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还未看清拦路者的模样,阿奴便一闪身拦在陈叔陵面前,厉声喝道。
“哗啦啦”一阵响,陈叔陵身后的大半护卫连忙将他紧紧保护起来,其他人则凶神恶煞地冲向了那不速之客。
第六百三十章 王只是王
“哈哈哈哈!”
那不速之客身形甫一落地,爽朗的笑声中,整个人便如风般迎向了攻来的数十护卫,拳声呼呼,脚影漫天,只是三两次呼吸的功夫,那些护卫便哀嚎着,横七竖八地飞了出去,而这时,陈叔陵也终于看清了拦路者的样子。
这是一个奇怪的男子,之所以说他奇怪,一来是因为你乍一看觉得他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再一看却又仿佛已过不惑之年,又或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其二则是此人不是和尚,头上却偏偏锃光瓦亮,寸草不生;其三则是这人的装束,他穿着一身短打,脚上趿拉着草鞋,然而衣着的布料却极其考究,其上的刺绣装饰更是出自名家之手。
“始兴王殿下,老夫并无什么恶意!”拦路者随意地朝着陈叔陵拱了拱手,这才瞥了一眼躺了一地的护卫,有些失望地道:“只是您的这些护卫未免有些太弱了,连我这个老人家都不是对手!”
“你是谁?拦住本王有何企图?”陈叔陵脸色阴沉地看着拦路者,寒声道:“今**若是说不出让本王满意的理由,小心你的小命!”
依着陈叔陵嚣张跋扈,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放过这不速之客,只是这拦路者武功着实不俗,陈叔陵不得不小心应对。
他为人虽然狂妄暴戾,但却并非无脑之辈,否则又岂能因为功勋而被陈顼封为始兴王,亲自坐镇湘州,都督数州军事,与吴明彻一起与反贼司马复对峙呢?
“老夫只是个乡野村夫,籍籍无名。”拦路者轻笑道:“今日老夫拦住王爷去路,只是不忍王爷自毁了大好前程,故有一言相赠,还望王爷能够移步到酒楼喝上一杯水酒!”
“无故献殷情,非奸即盗!”陈叔陵嘲弄地一笑,继而声音陡然变得冰冷高亢起来:“大胆狂徒,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当真不想活了?!”
“哈哈哈哈!”
拦路者闻言不仅不惧,反而朗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却充满了怜悯与不屑:“始兴王啊始兴王,枉你狡诈如狐,大难临头尚不自知,真是可悲,可叹!”
说着,拦路者便惋惜地摇摇头,转身就走,空中传来他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蛇就是蛇,永远无法成龙,王也只是王,而成不了皇!”
听出拦路者言语间的戏谑,陈叔陵气得浑身发抖,正要暴怒,听见这后一句意有有所的话,整个人便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中的怒意也在刹那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恐慌。
“站住!”
陈叔陵失声惊呼一声,“狂徒,惊了本王难道就想这么随便离去吗?今**若不能说个清楚,休怪本王叫你血溅五步!”
拦路者停下身来,冲陈叔陵诡异地一笑道:“王爷,请!”说完,这人便大摇大摆地向着路旁的酒楼走去,直叫旁观者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始兴王如此无礼。
陈叔陵握了握拳头,沉吟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然后沉声说道:“将这酒楼给本王围起来,没有本王的谕令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
“王爷,您这是要?”阿奴差异不解地道:“难道王爷真要与那不知死活的疯子同桌共饮吗?”阿奴实在费解,一向眼高于顶的王爷又怎么会放过一个鄙贱的村夫。
“你的废话太多了,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陈叔陵不悦地瞪视着阿奴,冷冷地道:“若是你想去喂狗,本王也由得你!”
“王爷息怒,奴才多嘴,奴才多嘴!”阿奴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一边重重地抽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惶恐不安地哀求道。
陈叔陵口中的“喂狗”可不是简单的喂狗,而是要以阿奴的肉来喂狗。阿奴曾亲眼见过,陈叔陵将不少办事不利的手下活活喂狗的惨剧。
“哼!”陈叔陵冷哼一声,也不理满面通红,涕泪横流的阿奴,迈开大步便向着酒楼而去。
“王、王爷,您、您来、来了……”酒楼的掌柜和伙计见陈叔陵进门,顿时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而酒楼中的食客也是纷纷跪地行礼,各个噤若寒蝉。
陈叔陵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昂首挺胸地朝着酒楼中央走去,方才的拦路者正坐在那里,大吃二喝,好不惬意,直到陈叔陵带着数名护卫来到近前,他才施施然站起身来笑着道:“王爷果然是聪明人,不错,不错!”顿了顿,他又道:“王爷请坐!”
看着那有些破旧腌臜的凳子,陈叔陵不禁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不过他却是隐忍不发,缓缓在拦路者对面坐定这才说道:“说吧,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王爷,老夫不会让你失望的!”老者笃信地一笑,然后向着四周扫视了一圈道:“不想打扰王爷雅兴就都快快离去吧!”
听得此言,众人不由都偷偷看向陈叔陵,见其并不反对,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向着酒楼外跑去,诡异的是他们的动作都很轻巧,竟未弄出多少杂音。
少顷,整个酒楼便只剩下拦路者与陈叔陵以及五名精悍的侍卫,虽然有些空旷,但却也安静了不少。
“本王没有多少功夫,你如果再不说,今**便不要出去了!”陈叔陵冷冷地说道,半眯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拦路者那看不出年纪的脸庞,似乎想知道他心中究竟酝酿着什么阴谋。
拦路者无谓地笑道:“王爷,若是老夫猜测不错,您可是欲去寻吴将军的晦气?”
陈叔陵双目陡然一凝,身子微微前倾,沉声说道:“你想说什么?本王的耐心不多!”
“王爷,这里的酒虽然浑浊了些,不过味道却着实不错,您要不要尝尝!”拦路者却是悠然地举杯轻抿了一口酒,这才继续道:“王爷博览群书,骁勇善战,为大陈立下不少功劳,却只是王爷,老夫实在为王爷感到惋惜,王爷难道就不感觉委屈吗?”
“老匹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身为父皇的儿子,大陈的臣民,自当为大陈基业竭心尽力,又怎敢居功自傲?莫说如今我王爵在身,贵不可言,纵然只是区区平民,我亦不会有丝毫怨言!”陈叔陵目光凌厉地看着拦路者,满脸杀气地道:“你这老匹夫,来历不明,又是如此包藏祸心,当真是留你不得!”
“哈哈哈哈!”拦路者放声大笑,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陈叔陵的内心一般,让他颇不自在,“今日老夫死不足惜,可惜他日泉下相见,王爷恐怕就要悔恨今日所为!”说着,拦路者突然冲着陈叔陵诡异地一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
陈叔陵豁然色变,一脸惊骇地看着拦路者,眼中杀机涌动,抬起的手僵硬在空中,迟迟未能挥下。
“王爷,废长立幼,自古有之。”
陈叔陵浑身一震,整个人似乎是脱离一般,脸色变得煞白无比,空中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下来。良久,陈叔陵缓缓抬起头来,双目猩红地看着拦路者,声音有些嘶哑而低沉:“此事有谁知道?你又想要什么?”
拦路者却是微微一笑,替陈叔陵斟上一杯酒,这才道:“王爷,当今大陈,论威望、武功、谋略、功勋,首推皇上,其次便是南平郡公吴明彻将军。如今南方匪寇久不能定,皇上寝食难安,已是心生不满,王爷身为监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再已区区小事恶了吴将军,这绝不是好事啊!”
“若是王爷能够交好吴将军,无论是于今日之事还是日后的大事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闻听此言,陈叔陵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别人也许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却是清楚地知道拦路者言语中的含意。
陈叔陵自幼便颇有才华,尤其是于军事一途更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能以军功累迁至都督数州之军事,然而他即使再努力,位极人臣,也是一人之下,而那一人不是陈顼,而是他的兄长陈叔宝。
最让陈叔陵无法容忍的是,陈叔宝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胆小懦弱的家伙,除了能吟唱几首yin词艳曲可以说是毫无是处,偏偏他却是嫡长子,是大陈皇位的继承人。
陈叔陵本以为自己的表现可以让陈顼改变看法,但漫长的等待只能让他更加绝望,甚至因为绝望而疯狂。
纵然打下了江山,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正因如此,对于平定司马复之事陈叔陵并不积极,再加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是以他对吴明彻隐隐怀有敌意,这就使得平南之战添了诸多困难。
如今,得这拦路者一提醒,陈叔陵心中顿时涌上一个念头,这年头一旦萌生,便即如野草般不可遏制地疯狂滋长起来。
深吸口气,陈叔陵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圣火教,火王。”拦路者淡淡一笑,深邃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妖异的红光。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贺楚才的战书
“圣火教?”陈叔陵霍然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拦路者道:“你竟然就是圣火教的圣王?你果真是包藏祸心啊!你们圣火教一直扶持司马复那个逆贼反叛我大陈,今**又百般挑唆本王与太子的关系,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陈叔陵满面愠色,眼中杀机大盛,猛然将面前的酒杯摔在地上,同时高声喝道:“来啊,给本王将这逆贼围了!”
“何方妖孽,休要猖狂!”
随着门外一声暴喝,数百衣甲齐整,操持着利刃的士卒便是破墙而入,眨眼的功夫便将火王围了个水泄不通,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让酒楼变得压抑而肃杀起来。
看着距离自己身体不过三尺的,如林的利刃,火王却是毫无惧色,一脸的云淡风轻,非但如此,他还悠然自在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颇是陶醉,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眼中却露出一抹嘲讽的神色。
“枉老夫还以为始兴王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莫说与齐国的高兴相提并论,便是与叔宝太子相比也是差之甚远啊!”
“老匹夫,你找死!来啊,给本王将这逆贼乱刀砍死!”
陈叔陵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以他的不可一世,排在高兴之下已然让他心生不悦,更何况是在他最为瞧不起的陈叔宝?
随着陈叔陵的命令,数百护卫齐声怒吼一着,挥刀便斩向火王。在陈叔陵看来,火王武功虽然高明,但他实在太过托大,他就算是铜头铁臂,也休想再数十上百柄利刃下囫囵着出来。
然而陈叔陵还是低估了圣火教第一高手火王的能耐,就在利刃加身前的刹那,他的身子却突兀地消失不见,让所有人的攻击都落到了空出。
想象中的惨叫声并未出现,陈叔陵正愕然间,背后却突然传来火王揶揄的声音:“王爷,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这样会很危险!”
陈叔陵悚然一惊,立即转过身来,正看见火王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三尺之外,而他手中正随意的握着一柄钢刀,刀尖距离自己的咽喉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感受着刀尖上传来的寒意,陈叔陵顿时浑身汗毛乍竖,后脊上更是惊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想干、干什么?快放开王爷,束手就擒!”眼见陈叔陵处于刀锋之下,众护卫都不由变了脸色,奈何投鼠忌器,他们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逆贼,你若敢伤害王爷一分一毫,今日休想从此处安然离去!”阿奴的言语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火王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平静地注视着陈叔陵道:“王爷,老夫说过,我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难道你还是来帮助本王的?笑话!”陈叔陵冷笑连连,眼中满是怀疑之色。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悍将,生死见得多了,初时惊骇于火王的武功,而今却是恢复了镇定。更何况,倘若火王只是为了刺杀他,直接出手便是,又何必如此lang费唇舌。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说着,陈叔陵便施施然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下,面色平静地看着火王。
陈叔陵的变化让火王一怔,旋即便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比之方才少了一分狂傲,多了一抹畅快和亲近。
“始兴王就是始兴王,方才多有得罪,王爷见谅!”顿了顿,火王又道:“虽然弊教不为皇上所看重,不过待得皇上百年之后,这大陈的江山还需王爷多多费心,弊教希望能为王爷提供便给。”
“那司马复呢?”陈叔陵紧紧地注视着火王道。
虽然火王说的不甚明了,但陈叔陵却是听得再明白不过。当年陈霸先逼走王琳,谋夺萧梁政权,圣火教功不可没。只是后来陈霸先和陈菁担心圣火教反复,这数十年来便一直刻意打压圣火教的势力,然而圣火教根深蒂固,陈家根基不稳,这才未能将圣火教彻底歼灭。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火王脸上闪过一抹怒色,语气凝重地道:“王爷,北方的恶狼已醒,大陈若不早做决断,恐怕他日会措手不及。”
陈叔陵双目顿时一凝,圣火教独成一体,并非司马家的死忠,他们的联合只是因为利益的结合,而今火王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圣火教并不看好司马复。
陈叔陵知道,机会就在眼前,究竟是化龙还是作蛇。
良久,陈叔陵才笑着起身道:“先生若是能与本王一同回府,本王自当虚心求教!”
“不胜荣幸!”火王微微一笑,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叔陵心中明显一松,眉宇间的阴郁之色便是淡了几分,“先生请!回府!”说着,陈叔陵便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
塞北,库莫奚,辱纥主部,俟斤(qi)的帅帐。
“你说什么?大贺楚才要与我决战草原?”阿会笃掂了掂手中的羊皮卷,看着其上以鲜血描绘的,满含杀气的弯刀与弓箭,脸上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不屑地看着帐中的契丹使者道。
“尊敬的辱纥主俟斤,我王正是要我告诉您,三日后他会集齐我契丹三万勇士与你决一死战,若是王败,从今以后契丹归附于库莫奚,永世不会背叛,若是阿会笃俟斤失败,以后草原便再无库莫奚,只有契丹一族!”
使者生得虎背熊腰,一脸刚毅,说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理直气壮,浑没有因为大帐四周刀枪林立,杀气腾腾的库莫奚勇士而露出半点畏怯。
“哈哈哈哈!”阿会笃闻言顿时狂笑起来,好一阵才轻蔑地道:“大贺楚才是不是疯了,仅以区区三万人就想与我库莫奚五万勇士决战?”
“阿会笃俟斤可是害怕我王,不敢接战!”契丹使者昂着头,不无讥讽地道:“若是不敢,你便早早写下降书,日后你我两族合二为一,我王一定会善待所有的契丹子民!”
“大胆!竟敢对俟斤如此无礼,看我撕了你!”契丹使者的话音方落,大帐中一名剽悍的勇士顿时迈步而出,一脸杀气地向着契丹使者冲来。
“大贺兀术死不足惜,只是死在懦夫的手里,实在有损我契丹勇士的威名!”契丹使者却是毫不畏惧,反而一脸郁愤之色,鄙夷地看着阿会笃大声说道。
“住手!”
就在那勇士来到大贺兀术面前准备动手时,阿会笃终于出声阻止,了他。阿会笃双目怒睁,如同饿狼的一般地死死盯着大贺兀术,浑身杀机大盛,后者也是毫不示弱,一脸的坦然无畏。
少顷,阿会笃深吸口气,冷笑道:“大贺兀术,你倒也不亏是契丹的勇士,竟敢亲自前来递送战书。今日我若杀你,大贺楚才必定不服,”顿了顿,阿会笃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傲然道:“也罢,回去告诉大贺楚才,三日后我一定亲自割掉他的脑袋!”
大贺兀术也不动怒,笑着说道:“阿会笃俟斤,汉人有句话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胜负未分,你可不要得意得太早了!”
“汉人?那些猪羊一样的奴隶,他们的话你也相信?告诉你,他钵可汗已经下令出兵,不久将挥兵南下,踏平中原。”阿会笃一脸不屑,眼中杀机涌动:“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收拾了大贺楚才这个胆大的小子!”
“战书已经送达,那我就告退了!”大贺兀术淡淡一笑:“阿会笃俟斤,三日后战场相见,我大贺兀术一定叫你明白我契丹勇士的厉害!”
“你找死!”
“让他走!”
那出列的壮汉怒不可遏,又要动手,阿会笃再次阻止了他,只是他的脸色却是阴沉似水,双拳更是攥得嘎吱作响,声音甚是冰冷僵硬:“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前,你最好快快离去,三日后我必将亲手将你斩落马下!”
大贺兀术也不言语,微微施了一个契丹礼节,便转身大步离去,那嚣张的模样直让帐中众人怒火中烧,只是碍于阿会笃的命令,他们只得按捺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大贺兀术离去。
“俟斤,那小子如此无礼,您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去?”
“是啊,俟斤,我们这就出去将他抓回来大卸八块,好为俟斤出气!”
众人纷纷出言,跃跃欲试。
“都住口!”阿会笃不耐烦地暴喝一声,沉声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我若杀了大贺兀术只能让草原的英雄小看了我,日后即便能击败大贺楚才,契丹一族也不会衷心归附。忍一时之气,日后才能成大事!”
“是!”
众人心中虽然还有不忿,但却也不如方才那般激愤。
阿会笃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情绪,这才严肃地道:“传令下去,让其他四部俟斤都来辱纥主,准备三日后与大贺楚才决一死战!”
“是!”
库莫奚也称奚族,本来与契丹分属同族,但却因为种种矛盾一分为二,更是几乎成了死敌。尤其是库莫奚与突厥交好后实力倍增,这些年以来更是频频对契丹发动战争,不仅掳掠牛羊无数,更是奴役了不少契丹族人。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战爆发
库莫奚共为五部,分别为辱纥主、莫贺弗、契箇(ge)、木昆、室得,每部都有一个俟斤来负责部族事务,而在五部中尤以辱纥主部的阿会氏势力最强,是以阿会氏也就是库莫奚一族的王族。
待得手下诸人散去,帅帐顿时变得空旷安静下来,静静地坐在王座上,阿会笃的心情也不由缓缓平静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手中的战书,眉头也轻轻皱着。
阿会笃四十来岁的年纪正当年,生得是虎背熊腰,方面阔耳,面部线条很是硬朗,如刀削斧凿一般,便是端坐在那里,身上也隐隐散发出彪悍狂野的气息,如同猛兽一般叫人不敢亲近。
阿会笃能成为统领库莫奚五部的大俟斤,不仅因为他乃是库莫奚一族第一勇士,更因为在他他粗犷的面容下隐藏着非比寻常的精明。
“大贺楚才,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信心与我一战呢?”收回目光,阿会笃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帐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口中喃喃道。别看方才他对大贺楚才不屑一顾,实际上心中却是不敢掉以轻心。
大贺楚才在契丹的名头阿会笃早有所闻,这些年前者也着实斩杀了不少库莫奚的勇士,而最让阿会笃忌惮和惊异的却是,大贺楚才竟然在短短一月时间反败为胜,不仅平定了内乱,更是一统契丹八部。
阿会笃本就厉兵秣马准备乘势出击,一举灭了契丹,哪曾想形势急转,不等他准备周全,大贺楚才非但成了契丹之主,更是将战书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阿会笃也曾怀疑过大贺楚才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但他却不能拒而不战,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威望,更是关乎库莫奚一族的尊严。三日时间太短,阿会笃也只有尽可能地多做思量,见招拆招。
“难道是齐人?!”
突然,阿会笃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顿时一惊。毕竟,大贺楚才之所以能在大贺比罗面前支撑许久,其中有着齐人的资助。
如今的齐国不同以往,虽然如今他并不稳定,但在高长恭的执掌下,兵威之胜让他也不敢轻撄其锋。只是很快,阿会笃便推翻了这个猜测。且不说齐国如今自顾不暇,依照草原的习俗,契丹人也绝不会接受齐人的襄助,这是关乎民族尊严的大事。
“不管大贺楚才到底是不是借助齐人之力,我也不能放松警惕!”阿会笃沉吟片刻,心中暗道:“不过齐人不擅弓马,只要防备得当,倒也不需怕他们!”
三日的时间转眼即逝。
蓝天白云,碧草清水。习习的微风中,伴随着号角的呜咽,隆隆的马蹄声,在库莫奚与契丹交界的这处平原两端各自缓缓出现了一道绵延数里的洪流。
大地剧烈地颤动着,肃杀的气息子平原的两端缓缓汇聚交织在一起,使得这片空间里的空气中也多了些压抑而狂躁的气息。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终于,双方在相距五里的地方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东方以大贺楚才和大贺兀术为首,三万突厥勇士骑着高头大马,列着齐整的队伍,手中如林的弯刀在烈日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森冷的杀气。
大贺楚才身后是一杆硕大的血色金狼帅旗冲天而起,随风猎猎而动,金狼仰天长啸,便似活过来一般,即便是相距甚远,其上那狂野凛冽的煞气也让人莫名的压抑心惊。
另一边,库莫奚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契丹,甚至更强。
与契丹相同,库莫奚同样以狼作为民族的图腾,唯一的区别便是契丹所绘狼为金色,而库莫奚则是黑色,平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息。
帅旗下,阿会笃傲然端坐马头,在他身后一字排列着数十位剽悍的勇士,这些正是库莫奚一族的佼佼者,也包括其他四部的俟斤,而在他们之后则是五万骑士。
与中原不同,限于习俗和资源,草原上的武士很少穿铠甲,条件好些的可能穿着麻布胡服,更多的则是以兽皮缝制的简单衣物,权作遮羞罢了,裸露在外的是为烈日晒得黝黑的,虬结的肌肉。
大贺楚才一方的人格格面色冰冷,神色肃然而凝重,而阿会笃一方则轻松了些许,面对着手下败将,他们的脸上只有嗜血与残酷的笑容。
深深地吸了口气,大贺楚才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双腿轻轻一磕马腹,胯下骏马立时小跑着奔了出去。奔出两里,大贺楚才止住战马,遥看着库莫奚的阵营仰天大喝道:“大贺楚才在此,阿会笃何在?”
“大贺楚才,你竟然真敢来?”阿会笃一提马缰,小跑着来到距大贺楚才身前三十米处,傲然道:“我就是阿会笃!”
“阿会笃,今日大贺楚才不但来了,还要击败你,不知你可敢迎战?”
大贺楚才双目灼灼地看着阿会笃,目光如同鹰隼也似,其中的仇恨与杀意毫不掩饰。
“哈哈哈哈!”阿会笃闻言顿时狂笑起来:“大贺楚才,你这手下败将,竟然如此猖狂!我本念在你我份属同族,不愿大开杀戒,今**既不知死活,休怪我下手无情!”
“阿会笃,你我注定一战,不过失败的一定是你!”大贺楚才毫不示弱,身上的杀气犹若实质般浓郁,冷笑着大声道:“阿会笃,今日若是我契丹失败,契丹全族便归附于你,若是获胜,从此库莫奚不存于世,你可敢与我一赌?!”
“有何不敢?!”阿会笃自信地一笑,看向大贺楚才的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好,阿会笃,你还算是草原的英雄,没有让我失望!”大贺楚才冷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我还是一同立了誓言,堂堂一战,我也好取了你的脑袋!”
阿会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看着大贺楚才的眼神不由深沉冷冽了许多。他本打算以言语激怒大贺楚才,却不料后者竞不为所动。沙场之上,失去理智的强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冷静而睿智的统帅。就是这短暂的言语交锋,阿会笃心中对大贺楚才更加警惕。
“大贺楚才,汉人有句话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以为击败一个大贺比罗就能与我抗衡吗?今日我就告诉你,谁才是这片草原上真正的王者。”阿会笃的脸色冷峻如冰,平淡的声音中隐藏不住那滔天的杀意。
“阿会笃,你的废话太多了!”大贺楚才嘴角轻扬,“起誓吧,我的弯刀已经想要尝尝你的鲜血的味道了!”
“好,好,很好!”尽管知道大贺楚才意在激怒自己,但听了他的话,阿会笃心中的怒气还是无法压抑住,他的双眼微微泛着红光,凶狠地看着大贺楚才,仰天怒吼道。
“大贺楚才,我库莫奚俟斤阿会笃接受你的挑战。我以草原的名义起誓,今日一战,若是我方失败,库莫奚自此归于契丹,永世不得背叛,若违此誓,就让我库莫奚为草原万民所弃!”
“天地为鉴,今日我大贺楚才在此立誓,若是不幸败于库莫奚之手,从此契丹归降库莫奚,永不背叛,若违此誓,就让我契丹一族失去狼神的庇佑,亡族灭种!”大贺楚才亦是不甘示弱,气沉丹田,仰天怒吼着,声音洪亮而庄重,远远地传开,让双方都能清楚地听见。
“大贺楚才,一炷香后,我必去你狗命!”阿会笃面色阴沉地扫了大贺楚才一眼,拨转马头便向着己方阵营狂奔而去。
大贺楚才双目微微一眯,高声笑道:“我等你来!”说完,大贺楚才也转身回到了契丹的阵营之中。
随着大贺楚才与阿会笃的立誓,大战的压抑肃杀的气氛顿时急速攀升,便连天空中的云彩也不安地向着四周散去,空中的风逐渐增大,送来阵阵清爽,然而这却无法将双方将士心中的战意熄灭。
“铿!”
阿会笃猛然拔出腰间的弯刀,仰天怒吼道:“库莫奚的勇士们,冲啊,杀光敌人,踏平契丹!”说着,阿会笃便第一个策马冲了冲去,骄阳下,弯刀似雪,寒气逼人。
“杀!!!”
五万库莫奚勇士顿时如同出闸的猛虎一般向着前方冲去,口中的呼啸声犹若猛兽的咆哮,那凌厉森然的杀气让天地都为之颤抖。
“契丹的英雄,杀光这帮库莫奚人,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杀啊!”就在阿会笃下令的同时,大贺楚才同样振臂纵马,嘶声咆哮道。
“为同胞报仇!报仇!”
“杀!!!”
随着惊天的呐喊,契丹勇士心中压抑多年的仇恨与怒火顿时化作满腔的斗志与杀念,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着疯狂的神色。虽然他们只有三万人,然而在这一刻的气势居然丝毫不弱于库莫奚五万人。
“弓——”
五里的距离眨眼便至,在距离敌人尚有三百米时,大贺楚才陡然暴喝道。
眼见契丹武士纷纷引弓欲射,库莫奚这边也是不慢,同样弯弓搭箭,乌黑的箭簇在烈日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放!”
“嗖嗖嗖!”
在大贺楚才的命令中,三万羽箭密密麻麻,恨不能将整个天空都淹没,尖锐的呼啸声中,那惨烈的杀气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见离得尚远契丹人便以开弓放箭,包括阿会笃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难道契丹人被吓破了胆子,这么远他们如何杀人?
第六百三十三章 惨烈的鏖战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愕然与嘲笑顿时化作了惊恐与骇然。
“噗噗噗!”
雨打芭蕉的沉闷声响中,漫天的箭雨劈头盖脸地射入库莫奚的阵营中,在他们惊恐眼神中无情地将他们的身体掼穿。
尽管他们对于闪避弓箭甚有心得,然而敌人弓箭超长的射程却是远超他们的预料,以至于在这一轮箭雨下,冲在最前的库莫奚骑兵措手不及,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被后面的同伴狠狠践踏在脚下。
只是这一轮箭雨,倒下的库莫奚勇士竟有不下两千人。
“冲上去,杀光他们,杀!”
阿会笃愤怒地咆哮着,心痛如绞,目眦欲裂,双目更是猩红无比,似欲择人而噬。他一边竭力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射向自己的所有箭矢击飞出去,一边将战马速度提到极致,疯狂的向着前方冲去。
“杀!!”
所有库莫奚的勇士也红了眼睛,排在前方的人纷纷将身子俯在马背上,一来可以很好地闪避敌人的箭矢,二来也有利于战马的奔驰,而在后方的武士则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弯弓射箭,即便不能有效杀敌,但也能给敌人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弓箭的杀伤虽然客观,但在骑兵冲锋中却还无法决定胜负。只要冲过去,杀入地方的阵营,阿会笃完全有信心将所有的敌人都撕碎。
“族人们,用手中的刀箭告诉敌人,契丹勇士不是好欺负的!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同胞,冲!”
另一边,大贺楚才并未因此而骄傲,怒吼声中,他也同样将战马催得飞快,率领着三万铁骑如风似电般地向着敌人迎去。
“杀!!!”
所有契丹武士俱都放下了弓箭,举起了闪亮的弯刀,嘶声怒吼着向前冲去。
八万铁骑奔腾在草原上,场面何其壮观,便似那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气势震天。如雷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那惨烈的煞气更是直冲霄汉,让太阳都为之失色。
“轰!”
两股洪流终于碰撞在一起,天地都似乎为之一颤,顿时掀起了一股无形的滔天气lang,所有人心底都响起了一声剧烈的轰鸣。
剧烈的碰撞声中,冲在最前方无数的两族勇士顿时被这磅礴的冲撞力撞得抛飞出去,当场便是骨断筋折,更多的人则被身后的同伴淹没在铁蹄之下。
两强相遇,勇者胜。
虽然在往日的征战中,库莫奚胜多败少,但两族生长环境一般无二,骑乘的战马也都是草原上等的战马,影响胜负的更多地是士气与人数。而今这一战不仅关乎生死,更是关系到种族的延续,所有人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这一番碰撞竟是势均力敌。
“大贺楚才,纳命来!”
一名库莫奚的勇士直奔大贺楚才而来,一脸残忍嗜血的笑容。
“滚!”
大贺楚才瞠目暴喝,左手飞速探出,如闪电般将那勇士的手腕托住,沉重的力道使得他的身子剧烈地晃了几晃,不过敌人斩下的弯刀也终于生生停滞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大贺楚才右手中的弯刀也顺势挥出,一道匹练般的刀芒中,敌人的头颅便是冲天而起,温热腥臭的鲜血泼洒了大贺楚才一头一脸。
“杀!”
大贺楚才吐气开声,挥手将敌人无头的尸体拽下马背,狠狠甩落在地,然后猛地拨转马头,纵跃而出,右手染血的弯刀狠狠撞在一名敌人劈来的刀身上,巨大的力道直将后者撞得退出了几步之远,弯刀更是脱手飞了出去。
“死!”
大贺楚才只是微微一顿,便策马追上前去,手起刀落,那名库莫奚的勇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斩落马下。
看也不看敌人的尸体,大贺楚才拨马就走,挥刀杀入敌阵之中。他本就神力天生,刀快马急,气势如虹,在敌阵之中竟是如入无人之境,大杀四方。
另一边,阿会笃也是分毫不弱,一柄弯刀上下翻飞,冲上前的契丹武士之中鲜有一合之将。而在他身侧,那数十名精悍的勇士便似是一枚尖锐的锥子,狠狠地刺入契丹阵型之中,飞速地突进着,沿路掀起腥风血雨一片。
“阿会笃,休要猖狂,可敢与我一战?!”
眼见阿会笃几无人可当,契丹武士死伤惨重,大贺楚才心中悲痛,怒吼声中便策马向着阿会笃冲杀过去,但凡拦路的库莫奚人纷纷被他或是撞飞出去,或是斩杀当场。
“大贺楚才,想要送死就快些过来!”阿会笃一刀将一名契丹武士劈成两半,被鲜血染红的脸上浮现出残忍冷酷的笑容:“你们契丹人简直如绵羊般弱小,杀起来太不痛快,只有你的鲜血才是最好!”说着,阿会笃便策马向着大贺楚才迎来。
“你找死!”
大贺楚才一脸癫狂,扭曲的脸旁狰狞可怖,浑身杀气更是浓郁到了一个极其骇人的地步。高举的弯刀上,鲜血红的妖艳而刺目,气势凌厉而疯狂。
“当!”
没有任何花俏,有的只是极限的速度与力量,两柄弯刀在空中碰撞,顿时激起了一串火花,而两人胯下的战马则悲鸣着一起向后退出几步才将巨大的冲撞力化去。
“受死!”
二人眼中都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几乎同时嘶吼一声,再次挥刀冲向彼此。
“当当当当!”
大贺楚才与阿会笃厮杀在一处,刀光闪烁,劲气肆意,间或还有兵刃碰撞的声音与他们愤怒的嘶吼声。两人都对彼此恨之入骨,想要杀之后快,是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刀来刀往,招招毙命,凶狠至极。
“去死吧!”
一名库莫奚的勇士凄厉地狂笑着,手中的弯刀狠狠地将面前的敌人胸腹撕裂,五颜六色的内脏顿时洒落一地,然而他还来不及庆贺,斜刺里突然蹿出了一柄弯刀,自他的腰眼深深插入。
灿烂的阳光下,他只能带着无尽的不甘与绝望,与敌人一同跌落马背,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踩得血肉模糊,化作大地的肥料。
生与死的距离看似遥远,然而在这个战场上却只是一线之隔。想象中八万铁骑鏖战的场面该是蔚为壮观的,然而其中的惨烈与悲壮,歇斯底里的疯狂却是你绝对不愿去观看的。
耳边尽是人喊马嘶,眼中都是刀光剑影,鲜血染红了大地,沾染在碧绿的野草上,使其在眼光下显得那般触目惊心,阴冷恐怖。
所有的契丹勇士皆是以死相拼,纵然身死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然而论人数他们远不及库莫奚,而库莫奚在五部俟斤的率领下更是如狼似虎,杀气凛然,契丹一方虽然并未败退,但也是死伤惨重。若是就这么硬拼下去,失败在所难免。
“大贺楚才,今**必败无疑,投降吧!”
刀影收歇,交战三十合的大贺楚才与阿会笃终于分散开来,喘着粗气,阿会笃目光凶狠地看着对面的大贺楚才狞笑道。一番激斗,他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左臂上更是多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淋漓,看上去甚是狞恶。
而他的对手并不比他好上多少,在大贺楚才的左腿上同样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殷虹的鲜血汩汩而流,不仅将他的裤子浸透,更是沾染在胯下战马的毛发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阿会笃,休要猖狂!且看我先杀了你!”
大贺楚才深吸口气,厉吼一声再次举刀向着阿会笃冲来。
“怕你不成!”阿会笃狂笑一声,毫不示弱地挥刀迎上。
“当!”
已经满是豁口的弯刀再次碰撞在一起,阿会笃和大贺楚才狰狞疯狂的面容彼此相对,几乎能嗅到彼此口中喷出的带着血腥味的热气。
“大贺楚才,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契丹人都死光么?难道你还要挣扎么?”
大贺楚才怒吼一声,双臂猛地一震,身子向后一扬,便再次挥刀向着阿会笃的头颅斩去:“阿会笃,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吗?只要杀了你,库莫奚必败无疑!”
“不知死活!”阿会笃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眼中杀意更盛。他猛地一低头,让开大贺楚才凌厉的刀锋,砂钵大的左拳则突兀地击打在近在咫尺的大贺楚才的战马头上。
大贺楚才的战马悲鸣一声,摇头晃脑地便向着后方退去,突然的变故顿时让大贺楚才措手不及,身子也因为失去了重心险些跌下马背。
“去死吧!”
就在这时,阿会笃狞笑一声,猛然挥刀向着大贺楚才的脖子斩去,恶风扑面,杀气刺骨。
大贺楚才大惊失色,匆忙间稳住身形便抬起弯刀格挡。阿会笃手中弯刀连挥,“铿铿铿”连续数刀,力道一次比一次大,直逼得阿会笃不断后退,最后手中的弯刀更是被巨力荡开,胸前空门大开。
阿会笃见状狂笑一声,得势不饶人,纵马扑进,手中的弯刀如闪电般此处,气贯长虹,直奔大贺楚才的胸膛而去,这一下若是落实了,后者必然被捅个透心凉。
“大王!”
“保护大王!”
近处有看见大贺楚才遇险的契丹武士顿时惊呼起来,同时疯狂地向着大贺楚才扑来。然而距离最近的人也有数米之远,阿会笃手中的弯刀距离大贺楚才不过三尺。
第六百三十四章 后手
眼看着大贺楚才就要毙命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功夫,他的眼中陡然爆出一团精芒,嘴角泛起一抹疯狂的笑容。
“啊!”
大贺楚才仰天怒吼一声,左掌悍然迎向那凌厉的刀锋,同时竭尽全力地将身子一扭。
“噗!”
阿会笃的弯刀终究刺入了大贺楚才的胸膛,不过却是未能命中心脏,纵然如此,那森冷的刀锋依旧深深地掼入了他的肺叶,而他的左手手掌也被刀刃隔开了一道可怕的伤口,深可见骨,剧烈的绞痛让大贺楚才的脸疯狂的扭曲起来,吼间更是发出一声非人的痛嘶声。
“阿会笃,你去死吧!”
大贺楚才歇斯底里地呐喊着,鲜血淋漓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刀刃,右手中的弯刀则以雷霆之势向着阿会笃的肩颈上砍去。
“哼!”
阿会笃冷哼一声,残忍地看着大贺楚才,对扑面而来的弯刀视若无睹,手中弯刀用力往前一送。阿会笃甚至已经做好了扭转刀刃的准备,他相信,自己只要轻轻一动,大贺楚才必定难逃此劫。
然而阿会笃失算了,大贺楚才的疯狂与坚韧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大贺楚才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那血肉模糊的左手在这一刻竟然如同铜浇铁铸一般,牢牢地握住了阿会笃的刀刃,使其根本无法前进分毫,而他右手中的弯刀却是又快又狠地落下来。
“啊!”
阿会笃大惊失色,然而想要闪避却是为时已晚。好一个阿会笃,果然无愧于库莫奚第一勇士的称呼,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他仓惶地松开了刀柄,身子用力向后一闪,终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的要害。
虽然如此,阿会笃还是被大贺楚才在胸前划出一道尺长的口子,他不禁惨叫一声,人也因为失了重心,跌下了马背。身子甫一落地,阿会笃便全力向一旁滚去,好不狼狈。
就在阿会笃刚滚出去,耳边便传来“砰砰”两声闷响,却是大贺楚才胯下战马一双矫健的前蹄正踩在他落地的位置所发出的。
“阿会笃,你这懦夫,哪里逃!”
大贺楚才瞠目暴喝,猛地自马鞍上取下一把劲弩,声音落下之时,三支乌黑的弩箭就已到了阿会笃的眼前。
阿会笃本以为逃过一劫,哪曾想还未来得及庆幸,一股恶风铺面,三支乌黑的弩箭便成品字形到了身前不足一尺。阿会笃惊骇欲绝,他想要闪避却已是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支弩箭凶狠地钻进了自己的胸膛。
“大贺楚才,你卑鄙——”
阿会笃目眦欲裂,身子陡然绷得笔直,当他那暴怒、绝望而惊恐嘶哑的吼声落下,他的身子也彻底失去了力量,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唯有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其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论武功阿会笃丝毫不弱于大贺楚才,甚至略强一些,实在是他求胜心切,而大贺楚才不但十分疯狂,不惜同归于尽,更是使用了阿会笃绝对想不到的劲弩,这才使得阿会笃着了道,从而胜负逆转。
“俟斤!”
原本大贺楚才还被阿会笃杀得节节败退,谁曾想形势竟在顷刻间急转直下,莫说是库莫奚的数万勇士,便是疯狂向着大贺楚才扑来的契丹武士们也是为之怔然。直到一声凄厉悲痛的呐喊声响彻天边,众人才仿若如梦初醒。
“阿会笃已死,库莫奚败了!契丹的勇士们,杀!”
大贺楚才的中气明显不足,然而语气中确实充满了兴奋与激动。他胜了,终于亲手斩杀了敌人的统帅,尽管为此他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大贺楚才左手紧紧捂着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把明晃晃得弯刀,汩汩得鲜血已将他得半个身子染红,他脸色极其苍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水,神色也很是委顿,然而他的脸上却充满了笑容。
“杀!”
契丹武士士气顿时为之一振,所有人体内地鲜血都被这震撼地消息所点燃,嘶声呐喊中,契丹武士一扫方才的颓势,凶狠地向着面前的敌人冲去。
“大贺楚才杀了俟斤,为俟斤报仇!”
“报仇,报仇,杀!!”
另一边,库莫奚人在短暂的震惊后,顿时爆发出惊天的杀意。统帅的身死更是激起了他们心底的凶戾之气,所有人都愤怒地咆哮着,瞪着猩红的双眼无所畏惧地向着契丹人迎去。
大战并未因阿会笃的阵亡而出现转机,反而愈发惨烈起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大贺楚才,纳命来!”
一名辱纥主的勇士浑身是血地来到大贺楚才面前,怒吼声中,他整个人凌空扑出,如同苍鹰扑兔一般向着大贺楚才扑来,染血的弯刀透着无尽的杀意。
大贺楚才面色微变,忙抬手以劲弩向着敌人迎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那劲弩顿时应声四散而列,巨大的冲击力将大贺楚才击飞出去,人在空中,口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
“死!”
那库莫奚勇士双足用力在马背上一跺,双手握住刀柄,狞笑着再次向着大贺楚才扑去。
“难道今日我当真要命丧此处么?”身在空中,大贺楚才看着那愈来愈近的敌人,脑海中不禁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他并不畏惧死亡,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未曾完成,就这么死去实在有些不甘。只是在与阿会笃激斗中,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如今身受重伤,移动一下都甚是困难,又何谈与人生死争斗。
“当!”
就在大贺楚才准备无谓地挣扎之时,他的身前突然蹿出一道黑影,接着便见一道刺目的金芒闪过,脆响声中,那扑来的库莫奚勇士便发出一声闷哼,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跌飞出去。
“大王不必担心,我是萧凌!”
大贺楚才被人接住,耳边顿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的心中顿时一松,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铿铿铿铿!”
手中金月弯刀舞成了一道幻影,围上前来的数名库莫奚人顿时被萧凌击退。瞥了一眼怀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大贺楚才一眼,萧凌眉头微微一挑,口中低喝一声,继而凌空跃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夺过一匹战马,带着大贺楚才便向侧面冲去。
“休要让大贺楚才逃了!”
“保护大王!”
库莫奚人见萧凌逃遁,纷纷怒喊着追来,而契丹武士则是拼死阻拦。对于此萧凌却是并不理会,策马在混乱的人潮中急速穿行,手中的金月弯刀更是在身周舞得密不透风,让人近身不得。
库莫奚没了阿会笃的指挥,契丹同样没了大贺楚才坐镇,双方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而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库莫奚人也逐渐挽回了劣势,疯狂地扑杀着契丹人。
约莫一刻钟,萧凌终于带着大贺楚才突破了重重围困,没入了契丹阵营的后方。看了一眼气息虽微弱,但还活着的大贺楚才,萧凌不由松了口气,这一番突围,就算以他的能耐也是有些气喘。
“呜——”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号叫声响彻天空。场中厮杀中的众人微微一愣,却也只是短短的片刻便再次与对手激斗在一起。直到侧面想起闷雷般的奔腾声,所有人才悚然一惊。
“契丹的勇士们,胜利就在此时,杀啊!”
震天的怒吼声中,一杆血色金狼旗高高飘扬,大贺兀术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在他身后则是约莫五千铁骑,排列着锋矢阵形,挟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向着库莫奚的侧翼冲来。
“杀!!!”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契丹武士的士气顿时攀升至顶峰,而库莫奚一方却是显得有些仓惶混乱起来。
“不能让他们过来,拦住他们!”木昆部的俟斤怒吼着便率领着身边的近千勇士转向大贺兀术。
“挡我者死!”
大贺兀术猛然将弯刀高举过头,在他身后的五千武士也纷纷亮出了兵刃,众人齐声怒吼着,无所畏惧地冲向了迎上前来的库莫奚人。
一方有备而来,一方却是仓促迎敌,一方阵形严密,一方却是毫无阵形可言,结果可想而知。
在大贺兀术的率领下,借着骑兵冲锋的锋锐气势,五千契丹勇士如同一柄尖锥,只是极短的时间便将木昆俟斤构建的防线撕裂,狠狠地插入库莫奚阵营的后腰,并且还以奇快的速度向前突进着。
尽管四部俟斤不断地呼喝着,然而库莫奚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士气一跌再跌,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战志高涨,配合着援军展开了疯狂地反扑。
从日上三竿到繁星漫天,整整六个时辰的惨烈厮杀,这场大战才接近了尾声。掌控了战争的节奏,契丹人终于扭转了战局,然后一鼓作气将库莫奚彻底击溃。
“库莫奚人败了,库莫奚人败了!”
“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父亲,你看见了吗,我们击败了那群饿狼,我为您报了仇!”
当库莫奚彻底溃散,仓惶逃遁的那一刻,所有幸存的契丹武士不禁热泪盈眶,嘶声欢呼起来。就连大贺兀术也是矗立在尸山血海中,心绪激荡,久久不能自已。
“大王,我们胜了,希望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