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山上山下
武照之所以对高兴心存杀意,除了后者是她眼中最大的敌人外,还因为她心中对高兴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复杂情愫,这令她恐惧,甚至无法容忍。
心高气傲的武照不会承认她喜欢上了高兴,更不允许自己喜欢他,她只愿做一个征服者,而不能被征服。她不服自己只是女儿之身,不服自己空有治世之才却只能屈居幕后。
“我命由我不由天!”
四年前,有个道长机缘巧合路过武家,因感念武士彠的热情款待,是以便为武家众人卜算命数。当那道长看见尚显稚嫩,但却已是倾城绝艳的武照时,当即却是脸色大变,如同白日见了鬼魅一般。
良久,那道士才沉声说道:“龙瞳凤颈,极贵验也,若为男儿,当作天子!”说完,那道士便匆匆离去。直到后来武照被刘忠收入拜月教门下时才知道那道士乃是神相袁天罡,不仅是道教执牛耳者,武功出神入化,天下几无人敌,称骨算命,更是天下一绝。
武照本就天赋异禀,性情孤傲,有吞天之志,对于袁天罡“若为男儿”的说辞很是不忿,她偏要去与命运抗争,不仅要执掌拜月教,她还要让这天下臣服在她的脚下。袁天罡说高兴是天命所归之人,那她武照就要将高兴打倒,打破命运的桎梏。
“高兴,如果你臣服于我,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我或可放你一条生路,但若你执意不肯,我一定会杀了你,这天下始终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武照遥望着晋阳城的方向,翦水双瞳中迸射出无比坚定的光芒,芳唇紧抿,勾勒出一个坚毅的弧线。
“照儿,你可知道神算袁天罡道长现在何处?”便在这时,刘忠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待武照回答,刘忠已继续说道:“半月以来,袁天罡一直盘桓在这晋阳城中,而昆仑山的玉清道长也在摄政王府之中。”
“袁天罡道长化外之人,不理俗务,行踪飘忽不定,怎么会突然现身晋阳城?玉清道长更是与世隔绝,早就隐退江湖十数年,又怎么会下山来呢?”武照惊诧地看着刘忠问道。
“袁天罡乃道门正宗,虽然比为师还要小上三十岁,然而他的功力之深厚却是为师我也是望尘莫及,便是我拜月教太上大长老,天道宗的天元子也难以胜之。而那玉清道长比之为师也不让分毫,如果有他们在,你觉得天下谁能杀得了高兴?”
武照震惊地看着刘忠,迟疑着道:“师父,袁道长和玉清道长都是世外高人,不重名利,她们又怎会为高兴所驱使?”
刘忠轻笑一声,摇头道:“你可知那伤在章嵩手上名叫陆晗玥的女子是何人?”
“难道,难道她与玉清道长有关系?”
“陆晗玥正是玉清道长唯一的嫡传弟子。”
“嘶——”
闻言,武照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一脸惊骇之色,实在是玉清道长这人实在可怕。
别看玉清道长模样清丽温和,不见苍老,然而她真实的年纪恐怕已经年过五旬,真真令人震撼恐怖的不是她的驻颜有术,而是她的武功超绝,心性狠辣。
玉清道长此人天纵奇才,武功进展神速,二十岁时便跻身江湖一流好手,年方三十便能与五大宗派超一流的高手一较长短,如今二十年岁月过去,其武功究竟达到了什么地步便是刘忠也不知晓。
最可怕的是此人嫉恶如仇,杀伐果决,护短至极。玉清道长曾在三天三夜之间奔波千里,荡平八山十六寨,斩杀上千人,让整个江湖为之震动,玉清之名从此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山匪贼寇更是对其闻风丧胆。而这一切,都只是因玉清道长身边一个侍女的家人受到了这些山匪的欺辱。
“而今,章嵩差点杀了陆晗玥,依照玉清道长的脾性,定然会寻章家报仇,再加上那个金月弯刀的徒弟,章家能有几成胜算,更何况王府中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袁天罡?”
“袁天罡此人一向行踪飘渺,少与人来往,如今却能在晋阳盘桓半月之久,可见他与高兴关系极其亲善。”顿了顿,刘忠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无比凝重地道:“据为师推测,高兴极有可能是袁天罡选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
武照低声重复了一句,脸色变得尤其难看,便是口中也是浓浓的苦涩。虽然刘忠没有名言,但她也知道刘忠说的是那天命所归之人。
袁天罡虽然看似闲云野鹤,形单影只,然而在道门的影响力却是极大,如果他摆明了身份支持高兴,那武照的机会便会愈发渺茫,尤其是她偏偏是女儿之身,在这个社会备受掣肘。
“照儿。”
便在武照心潮澎湃,激荡不已之时,刘忠已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言辞恳切地看着她道:“照儿,高兴是上天选定的乱世终结者,为师希望你能够好好辅佐她,不要让一身才华lang费,更不要让这天下再陷入纷争之中。”
顿了顿,刘忠的语气有些萧索落寞,但却极其坚定地道:“如果你真的心意已决,师父也不阻你,只是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要将来悔恨。”
武照娇躯轻颤,脸色再变,颤声道:“师父,师父可是要将我逐出师门?”
刘忠慈和地看着武照摇头道:“不是将你逐出师门,而是我会离开,将拜月教真正交到你的手上。我知道,以你的文智武功,拜月教在你手上一定会发扬光大,我也不算愧对祖宗了!”
“可是章家,太上大长老——”
见武照激动欣喜,一脸热切,刘忠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和伤感,但很快便被他隐去,只是笑容中却多了一抹苦涩,声音更是透着无尽的寥落与哀伤:“其实这一切都是太上大长老的意思。”
“什么?”武照震惊莫名,在她印象中那太上大长老一向是沉默寡言,对于教中之事也很少理会,对章崇和刘忠的争斗也是不偏不倚,却不想她竟然也是支持高兴的,武照心中如何能不惊诧莫名。
“照儿,为师去也!”刘忠深深地看了武照一眼,长叹一声,袖袍一扬,整个人便跨过了山顶,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山涧之中。
“师父——”武照惊呼一声,想要挽留,却又哪里瞧得见刘忠的影子,便在这时,刘忠浑厚的声音伴着山风幽幽飘来,“照儿,自你入我拜月教以来可曾真正快乐过,王图霸业真的是你想要的么?如果有缘,你我师徒自会重逢,你好自珍重!”
听着刘忠的声音渐渐消失,武照似乎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突然一个踉跄瘫坐在地,靓丽的双眸怔怔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山涧,耳中不断回荡着刘忠最后的话,不禁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自从进入拜月教以来,她除了修炼武功,同门倾轧,何曾有过真正的快乐?她是天之娇女,不愿只是沦为一个傀儡教主,四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想着将拜月教庞大的势力执掌在手中。
武照作为刘忠的嫡传弟子,又修炼拜月教不传之秘《飞星逐月》,在教中地位自然极高,她本就工于心计,再加上刘忠的放纵,这四年来几乎统揽了拜月教近四分之一的权力。可不要小看这四分之一,这可是除去太上三大长老之外最大的势力,足以决定千万人的生死。
清亮的山风吹灭了燃烧的篝火,吹散了初夏的些微燥热,但却吹不开笼罩在武照心中的云雾,使她无法看清漫漫前路的方向。
……
当刘忠的身形轻飘飘地落在山涧中时,早有一个灰衣人站在山底。
“大长老!”刘忠恭敬地冲黑衣人拱手行礼道。
这身形干瘦伛偻的灰衣人人,赫然便是拜月教太上大长老。
“谈完了?”老妪的声音变得清脆了许多,虽不如少女般圆润,但也不似往日那般苍老。
“是。”
听出刘忠的情绪有些低落,老妪不由轻笑道:“怎么,她没有如你所愿,你很失望?”
刘忠低叹一声,没有开口,显然是默认了老妪的话。老妪失笑摇头道:“怎么,都已是这般年纪,还看不开吗?难怪你天资卓绝,这些年武功精进缓慢,却始终触摸不到另一个境界。这天下自有定数,有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改变?我要杀了她你又不忍心,如今却又这般模样,实在是……”
老妪没有说完,但刘忠却也明白她想说什么,一张脸几乎成了苦瓜,愁眉紧锁,更显老态。武照是他得意的门生,天资绝艳,他又如何能忍心将她除去,更何况以她的才能,拜月教一定会发扬光大。
“唉,你呀!”见刘忠这般模样,老妪也不忍心在说她,遂转了话题,语气有些凝重地道:“高绍仪蠢蠢欲动,已经派遣使者去了突厥汗帐,这些天更是厉兵秣马,战争不愿了啊!”
“战争,总免不了生灵涂炭!”刘忠无奈而伤感地叹息道:“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这次我就不去济州了,便在晋阳城好好游览一番,上次来晋阳好像是五年前了,世间过的真快。”老妪一脸感慨,顿了顿,又道:“几十年的情意,如果可能,你就放一放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玉清同行
晋阳,摄政王府,高长恭的书房。
“什么,你娘要来晋阳?”当听高兴说郑氏欲来晋阳的消息,正处理公务的高长恭霍然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高兴道。
“孩儿得到的消息,娘亲恐怕已经在前往晋阳的路上了。”高兴点点头,一脸凝重地道:“如今我们与拜月教章家已成不死不休之局,依照他们的丧心病狂,母亲恐怕有危险,所以孩儿特来禀报父亲,连夜出城去迎接母亲,以免遭贼人暗算!”
“你说的不错,千万不能让你娘出事。”高长恭赞同地点点头,眼中浮上一层阴霾之色,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为父便率骑兵南下,骑兵速度快捷,而秦琼智勇双全,有他在,此事该当无虞。”
“不可!”高兴连忙阻止道:“爹,章家对我父子恨之入骨,除了报仇雪恨,未尝不想获取更多的利益。如今高氏一脉人才凋敝,朝纲动荡,不知多少暗流汹涌,恐怕您一离开晋阳,便会有事端发生。更何况爹爹身系国家兴旺,百姓安康,如何能孤身犯险?”
“这——”闻言,高长恭也皱起了眉头,迟疑起来。高兴说的很明白,如今北齐局势动荡,暗潮汹涌,高长恭虽然威望武功都是无人能及,但他毕竟还未荣登大宝,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甚至家破人亡,是以他也不得不慎重。
“爹,就让孩儿去吧,我一定会将娘亲平安送到您面前的。”高兴一脸坚定地看着高长恭道。
“兴儿,为父知你素有谋略,只是你旧伤未愈,如今武功大跌,如何敌得过拜月教的歹人?”看着面前器宇轩昂少年一脸坚毅的样子,高长恭心中欣慰,却难免有些伤感,他以有一个出色的儿子而自豪,但又因为不能保护好他,照顾好他而愧疚。
“兴儿,十数年前为父敢率五百骑面对十万周军,难道今日会害怕一个区区江湖门派?我高孝瓘堂堂七尺男儿,戎马半生,何惧身死,若不能护得你们母子周全,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说着,高长恭身上散发出一股狂傲剽悍的气息,那威棱四射,灿若星辰的双目让人不自禁慑服。
眼见高长恭就要下定决心,高兴心中顿时焦急起来。于公于私高长恭是万不能离开晋阳城的,虽然高长恭弓马娴熟,勇武不凡,但要真的遇上拜月教的一流高手的刺杀,胜算还真是渺茫。而高兴虽然内力尽失,但他却精擅暗杀,伪装之道,拜月教要想杀他恐怕不易,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出色的杀手萧凌。
“爹爹,如今国家正值为难之际,您千万莫要意气用事啊!”高兴严肃地看着高长恭道:“孩儿虽然功力大不如前,但自保足以,更何况此次也不是抗衡整个拜月教,而且还有玉清道长援手,孩儿定然不会有事!”
虽然高兴如此说,但高长恭还是不放心。几十年起起落落的人生早已让他看淡了名利,他可以不要王图霸业,但却不能看着唯一的儿子去死。
“父亲,事不宜迟,就这么决定吧!”就在高长恭犹疑难定时,高兴再次开口说道。
看着高兴眼中不容置疑地坚定,看着他嘴角那笃定自信的笑容,高长恭的心突然静了下来,深深地看了高兴一眼,高长恭缓缓道:“一切小心。”
虽然只是四个字,但高兴却能听出其中厚重的父爱,让他心中一片温暖。无论前路多么漫长艰难,只要守护住需要守护的东西,纵然历经生死磨难,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高兴只是抿着嘴点点头便迈着大步昂然向外走去,步伐厚重坚定,隐有风雷之声,这一刻,萦绕在高兴身上半月的颓废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昂扬澎湃的战意。
是的,就是惊涛骇lang般的战意。作为纵横十数载的暗夜君王,高兴连死亡都不畏惧,又岂会一直颓丧低迷,面对拜月教的挑衅,他又怎么会退缩。
前世他孑身一人,纵有惊天之力,却也没有亲朋需要守护:今生,即便只有一口气在,他也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分毫。
“小王爷!”当高兴离开高长恭所在的院子时,恭候多时的秦琼便迎了上来,严肃而恭敬地向他见礼。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高兴颔首示意,一脸严峻地问道。
“只等小王爷下令。”
“好,传令下去,一刻钟后我们于晋阳城东门出发。”
高兴刚跨过自己的院门,便听见陆晗玥清冷惊喜的声音传来:“夫君,你回来了!”
“玥儿,夜色已深,你怎么还未歇息?”看着削瘦了许多,脸色仍有些苍白的陆晗玥,高兴心中一阵痛惜,同时对章家的恨意也如波涛般翻涌,几乎遏制不住。快步走上前,高兴握着陆晗玥有些冰凉的小手,有些责备地道:“你伤势未愈,应该多休息才是。”
“夫君,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南下,但我希望你一路顺风,我和丽儿妹妹会一直等你平安归来。”陆晗玥轻柔的一笑,便似百花绽开一般,娇艳不可方物,清冷的眸子中泛着丝丝情意,一边说着,她一边温柔地为高兴整理着衣领。
高兴一怔,遂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你前面去寻师父的时候我恰巧听见了。”陆晗玥淡淡地道,手上动作不停,一脸地专注。
陆晗玥知道高兴决定的事情无可更改,故而未曾开口相劝,甚至连心中的担忧也隐藏起来,如此深情厚爱,善解人意,直让高兴心中温暖,便是空虚的身子也多了几分力气。
“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高兴紧紧地搂着陆晗玥,用下巴轻轻地摩挲着佳人的发丝,打趣地说道:“玥儿,你可要养好身子,不然娘亲来了你如何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本来因为离别而心中伤感忧虑,陆晗玥眼中已隐隐有些水意,但听见高兴的话却顿时羞不自胜,霞飞双颊,将脸紧紧埋在高兴胸口,心中的伤感却是淡去了不少。
“玥儿,我该走了。”高兴捧起陆晗玥的头,轻轻地在其红润的嘴唇上一吻便转身大步离去。
陆晗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但眼角终究滑落两行清泪。
“玥儿果然没有看错人。”怀着伤感的高兴离开走到王府的前院,玉清道长清脆温润的声音便传了来。高兴抬头看去,就见玉清道长头发束起,竟是男儿装扮,一身白衣更是与高兴平日所穿的样式颇为相似。
“晚辈见过道长!”高兴忙恭敬的行礼,无论是玉清道长救他性命,抑或是她是陆晗玥的师父,高兴都不能慢怠。
“怎么,你骗走了我的乖徒儿,于我还这般生分吗,难道我当不得你一声师父的称呼?”玉清道长嗔怪地看着高兴道。
“不,不,是我不对,师父切莫怪罪。”高兴讪讪一笑,忙躬身赔礼。实难想像,玉清道长一副仙风道骨,话外高人的模样,但却也会如凡夫俗子般玩笑。古人尊师重道,这“师父”二字可不能胡乱用,不过玉清道长有命,高兴自然要遵从。
“这才像话!”玉清道长满意地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出发?”
高兴点点头,好奇地道:“师父,你怎么这般打扮?”
“还不是我那宝贝徒儿?”玉清道长无奈又怜爱的轻笑一声,瞪视着高兴,颇有些怨念地道:“玥儿担心你功力受损,敌不过章家的匹夫,我这个做师父的只能乔装打扮,替你引章家的人出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了男人忘了师父,唉——”
高兴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一脸尴尬地道:“师父厚爱,高兴惭愧。师父既是玥儿的师父,也是我高兴的恩师,今后我们自当孝顺服侍左右,不敢懈怠分毫!”
“行了,时间不早,该赶路了!”玉清道长不耐烦呃挥挥手,不过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半个月来,玉清道长对高兴的为人和事迹了解极多,对这个外表骄傲,实则心有大爱,重情重义的小子倒颇为喜欢,而陆晗玥又倾心于他,是以玉清道长对高兴也颇为亲近。
“师父,这把赤霄剑乃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您带在身边吧,这样与人对敌也能多些胜算。”高兴解下背后背着的布囊,打开来,里面正是帝道之剑赤霄。
“怎么,瞧不上我老婆子的功夫?”玉清道长眉头一挑,道。
高兴语气一滞,正要辩驳,玉清道长却摆手道:“剑你自己收着吧。我修道已有几十年,不近杀戮,这赤霄剑锋锐逼人,杀气太重,不适合老婆子,给你防身倒是最好。”
高兴顿时有些无语,这玉清道长嘴上说着不近杀戮,但一提到要寻拜月教的晦气,身上散发出的煞气连高兴都震惊,否则以她俗事不萦于怀的性子,又怎么会随高兴一起南下呢?而她更是不计身份,做高兴的替身来收拾拜月教章家。不过也正是这份嫉恶如仇,性情做派,才更让高兴尊敬亲近。
“师父,请!”
“走!”
当高兴率领着三千铁骑呼啸着从晋阳东门奔驰而出时,城中各方势力的眼线细作便立即活跃起来,将消息传向四方。
一场厮杀即将开启,而不为人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形若枯槁的老妪在这天夜里进入了晋阳城,而一个布衣芒鞋的老者则追着高兴的脚步一路向东南而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隔墙的少女
上党郡,地处晋阳东南,邺城西北,乃是南下邺城的必经之路.因为高纬时常北上晋阳避暑游乐,所以上党郡城倒是颇为繁华,虽然近几年战争频繁,局势动荡,上党郡有些萧索,但城中却依旧是行人如织,呼喝如潮。
虽然前些时日传出几个亲王混战不休,新旧两位皇帝更是不幸罹难,让百姓着实紧张了一阵,不过如今摄政王一家独大,许多百姓已经麻木的心中不禁有了些许的希望和期盼。
前些年南陈屡屡犯边,江淮之地的百姓是苦不堪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不知凡几,然而自摄政王亲自坐镇淮州,大败南陈后,江淮之地却颇是安定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不知羡煞多少平民百姓。
而今,摄政王有可能荣登大宝,执掌神器,处于底层的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的,是以虽然暗流激涌,但上党郡百姓脸上的笑容却是比之往日欢快生动了不少。
城中集市,几个交好的小贩一边守着吃饭的家伙什,一边低声交谈着。
“听说了吗,小王爷两日前便南下了?”
“哪个小王爷?”
“夯货,还能有哪个小王爷?自然是摄政王殿下的独子,北平郡公高兴啊!”
“真的?小王爷还活着?不是说他重伤不治,已经死了吗?”
“呸!小王爷乃天神下凡,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肯定是有人嫉恨小王爷,是以构造谣言诋毁。”
“一定是这样!小王爷单人独骑便将周军十万大军冲散,这是何等的威风霸气,便是神武皇帝也不过如此吧,世间哪里有人能伤他呢!”
“也不知小王爷此番南下要干什么?难道陈国的贼子又蠢蠢欲动了?”
“应该不会吧,听说陈国正和司马复交战,怎么可能犯我边境,更何况有摄政王殿下在,区区陈贼不足为惧!”
“是啊,如今昏君已死,摄政王威望功劳再无人能及,真希望他早日登基称帝,咱们也能过上好日子,苍天有眼啊!”
“别胡说,小心别被昏君的爪牙听见,否则恐有杀头之罪!”
“哼!郡守一干大人如今自身都难保,又哪里有功夫来管我们?若是他们枉杀无辜,将来摄政王殿下追究起来,嘿嘿!”
“对了,按照时间推算,小王爷今日正午便能到达咱们上党郡,我还未见过小王爷的风姿哩,不如现在就去城门前占个好位置,也好一睹小王爷的风采。”
“大善,同去!”
“咦?快看!”便在几人收拾了摊位,准备结伴去城门处时,其中一人突然惊呼一声,伸手指着不远处,一脸呆滞之色。
“什么?”几人循声望去,也不由瞠目结舌,半晌所不出话来。而市集中很多人都不禁侧目观望,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女子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双目如星似月,灿然生辉,眉梢眼角虽有妖意,却无媚态,风姿绰约,世间少有。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裙衫,质地考究,样式繁复,配上她那娉婷若扶风弱柳的脚步,更衬得她修长纤细的身形窈窕动人,尤其是身上那雍容富贵,却又清丽脱俗的气质更是让人自惭形秽。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少女莲步细碎,缓缓而行,直到消失在悦来酒楼之中,所有人才醒过神来,却都是怅然若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是谁家的女郎,竟生得如此俊美,天仙也似!”
众人议论纷纷,有心想要追寻佳人的脚步,再一睹绝世风姿,只是望着悦来客栈那豪奢雄壮的门楣,也只能望而却步,喟然叹息。
来过上党郡的人,莫不知道上党郡的悦来客栈,这不仅是因为这悦来酒楼鹤立鸡群,占地宽广,装潢奢华,酒菜精致美味,更是因为这悦来客栈背景极深,便是郡守也要对其礼让三分,其中接待的客人无不是达官显贵,升斗小民又哪里进得去。
在众人惋惜,遗憾的惊叹声中,少女已进入了悦来酒楼之中,虽然她的面相生疏,伙计并不识得,但在如此风华绝代的佳人面前,莫说伙计和酒楼中的食客也早已心旌摇荡,不知所已。
越来酒楼的掌柜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身量不高,微微发胖,双目炯炯有神,颇为精明。比起伙计来掌柜的表现要强上许多,不过眼中却也有惊艳之色,说话间也不如往日般稳重。
“尊贵的小姐,不知你有什么需要?”掌柜的打手作揖,笑得一团和气。
少女闻言,轻轻抿嘴一笑,整个酒楼顿时为之一亮,而那掌柜的心神更是一阵恍惚,直到少女如珠玉般圆润清脆的声音响起才醒过神来。
“掌柜的,给我一个雅间,上几个你们这里拿手的素菜,再来一壶好酒。”
说着,少女自袖中取出一锭银钱放在柜台上,那袍袖间偶尔露出的白皙肌肤又让掌柜的一阵目眩神迷。
“小四,愣着作甚?还不引小姐去楼上的雅间?你给我机灵点,若是怠慢了贵客,仔细你的狗腿!”掌柜的见小二依旧痴呆地望着少女,顿时厉声怒斥一声,继而又陪着笑对少女道:“小姐,您楼上请!”
少女温婉一笑,颔首示意,在小二的引领下缓缓拾级而上,大堂中数十目光也都随着她的身影缓缓移动,到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在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却突然游戏索然无味。
“这女子面生得紧,却不知从何处来?”望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楼上,掌柜脸上的笑容隐去,轻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看上去只是普通人,可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总有些隐隐有些不安呢?”
百思不得其解,而又有客人进门,掌柜的也就将心中的困惑驱散,热情地招呼起客人来。
“咦?你们这里最好的雅间不是天字号吗,你怎地将我带到了地字号,莫不是以为本小姐好欺吗?”上得楼,见小二没有将自己引致位置最佳,装饰最奢华的天字号雅间,少女顿时娥眉轻蹙,语气中隐有不悦。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伙计连忙作揖赔罪:“不瞒小姐,那天字号现下却是有客人,实不是小的慢怠于您!”
“有人了?”少女蹙了蹙眉,虽然面露不悦,不过也未再纠缠,挥挥手道:“快些上酒菜吧!”说着,她便迈步进入了地字号房间。
“果然有高手,还不止一个。”目送伙计离去,少女看着面前的墙壁,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笑容没有女子的娇柔妩媚,却透着丝丝邪异。
“章家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吧,却不知天字号雅间中的是谁,从气息上看应该章崇那老混账。不过这样也好,我现在功力未复,真个对上章崇怕是胜算不大。”
少女眼中神光闪动,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便似狸猫一般,瞬息之间便来到了墙根,轻轻将耳朵贴在墙上,凝神静听起来。
“只是个普通女子,大家不必紧张!章九兄,咱们再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疏漏之处,高兴快到上党,咱们可不能放他过去。”说话的是个女子,听声音甚是年轻,言语间杀伐之气颇重。
“追风战神说的是,高兴狗贼高傲自大,一向自诩战神,如今却要看他如何猖狂,竟敢残杀少主,当真是不知死活!”章九怨恨地咒骂道。
“高兴受伤不假,不过我们也要万分小心。高兴南征北战,长胜不败绝非偶然,而他身边三千铁骑也并非易与之辈,切莫要大意失算。”开口的是另一人,声音甚是阴柔,让人很不舒服。
“流星战神担心不无道理,但在下想他救母心切,心神难免松懈,而我们安排的人手有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精擅隐匿暗杀,以有备攻无备,胜算应该很大。”章九言语间赞同流星战神的话,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服。
“呵呵。”流星不以为意,阴冷地笑笑道:“高兴不好对付,咱们能杀了他自然最好,若不能杀之,也要尽量拖延他的步伐,三长老已经赶往了济州,只要擒住了王妃,高兴想不就范也不行!”
“早就听说拜月教前任教主章蓉风情万种,娇媚无比,为了高兴背叛了拜月教,今次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若能一亲芳泽却是最好不过。”粗犷的声音伴随着yin邪的笑声传出。
“赤炎,收敛点,章蓉好歹也是拜月教的人,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流星呵斥一声,然后歉然道:“章九兄,我这兄弟为人粗鄙,但绝无冒犯贵教之意,还望你不要生气。”
“食色性也,赤炎战神性情中人,在下也是极佩服的。”章九的说的客气,只是语气却有些僵硬,显然对赤炎赤*裸裸的说辞很有些不忿,不管怎么说章蓉也曾是拜月教之人,更担任过教主,怎容得他人恣意欺辱践踏?
“来咱们共饮几杯,吃饱喝足也好有力气出战。”追风笑着说道:“章九兄,来,我敬你!”
“干!”
站直了身子,少女满面寒霜,眼中杀机翻滚,紧抿的嘴唇透着冰冷的寒意:“赤炎,流星,追风,圣火教四大战神来了三个,那就都不要回去了吧!”
第五百七十八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叩叩叩!”
敲门声响,继而传来伙计的声音:“小姐,您要的酒菜。”
“进来吧!”少女腰肢扭动,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回了座位,脸上的寒意骤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直让进门的小四又是一阵失神。
“咳咳!”
少女轻咳一声,伙计顿时醒过神来,一脸惭色,满面通红,再不敢看向少女娇艳如花的面容,“小姐,您的酒菜。不知您还有什么要求?”
一边说着,伙计一边将酒菜摆在桌上,却因为心中激动紧张之下杯盘碰撞,叮当乱响,急得那伙计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毛手毛脚的,看着就令人心烦!”少女蹙眉斥道:“你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要来打扰我!”
“是是。小姐您慢用,慢用!”小四一脸窘迫,忙不迭地道歉后便匆匆离去,模样极是狼狈。
听得伙计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上,少女猛然抓起桌上精致的酒壶,照着天字号房间的墙壁便狠狠砸去。“碰”的一声脆响,那做工精致细腻的酒壶顿时应声碎裂开来,酒水碎片撒了一地,使得这本来十分雅致的雅间变得颇是狼藉。
“混账,这酒是人喝的么?!”少女眉眼含笑,然而声音中却充满了愤怒:“什么破酒楼,让本小姐在这腌臜的地方已是不对,竟然还用如此低劣的玩意糊弄于我,实在是可恶之极,可恶!”
“小二,小二!”
“小姐,您息怒,不知敝楼哪里您不满意,小的立即给你更换!”那伙计不过刚下楼,听得少女的咆哮,便立即奔将上来,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
“你自己看看,这酒色泽浑浊,寡淡如水,莫不是你们店大欺客?”少女拍案而起,柳眉倒竖,纤纤玉指指着桌上盛着半杯酒液的酒杯斥骂道。
“小姐冤枉,实不相瞒,这酒乃是我们悦来酒楼最好的酒,醇香甘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姐身份尊贵,小的又怎敢欺骗您呢?”伙计一脸苦相,但讨好的笑容却不敢减少分毫,弓着身子,连连作揖。
“你这不开眼的东西,信口雌黄!”少女面上怒色不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二的鼻子喝骂道:“明明以次充好还在这里狡辩,莫不是欺我女儿之身,奈何不得你吗?没有给我最好的雅间我已忍耐,却又用这些低劣货色搪塞我,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酒楼!”
“小姐,您冤枉啊!我们酒楼诚信经营,何曾欺骗过顾客?您消消气,小的为您重新上菜!”伙计又急又怒,浑身大汗淋漓,对这美貌如花,却是刁蛮娇纵,无理取闹的少女厌恶到了极点。
“诚信经营?好啊!”少女眉头轻挑,昂首道:“你把天字号让给本小姐,然后再拿最好的酒菜过来,今日之事本小姐就既往不咎,否则我定要和你们讨个说法!”
“这,这——”伙计顿时为难起来,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回答。他可知道,这天字号中的客人来历神秘,身份非常尊贵,掌柜的面对他们时比之郡守还要恭敬。他只是个鄙贱的伙计,又哪里敢去得罪掌柜都要敬仰的人,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哈哈哈!”
就在伙计为难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粗犷的笑声,接着便见一个粗壮的大汉推门而入。此人约莫三十岁左右,模样甚是粗豪,配上一身红色劲装,腰际悬挂的断刀,更显得剽悍狂野,气势逼人。
当红衣大汉进入房间,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双目顿时光芒大放,呆了一呆。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恁的不识礼数!”见红衣大汉不请自来,少女满腔的怒火顿时倾泻在他身上。
“好个泼辣的女子,我喜欢!”对少女的喝骂,红衣大汉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愈发开怀,挥手将房门禁闭,他那如铁塔似的身形顷刻间越过伙计,来到少女面前,轻佻地笑着道:“小娘子,有没有兴趣和哥哥喝一杯,哥哥那里的酒可香着呢!”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这腌臜的东西,给我滚开!”少女怒目而视,厉斥道。
被少女一再辱骂,红衣大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双目圆瞪,凶狠地盯着少女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大爷请你喝酒那是看得起你,没想到你如此骄狂!乖乖地跟我走,我让你少吃点苦头!”说着,红衣大汉便伸手向着少女的皓腕抓去。
“你想干什么?”少女面色一变,猛地向后退出一步,虽然没有被红衣大汉抓住手臂,但宽大的袖子却被撕下一片,露出一截粉嫩的手臂。
“哈哈!”看着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红衣大汉眼中顿时迸射出灼热的光芒,大笑着道:“好个尤物,今天真是好运气,乖乖跟我走!”话音未落,红衣大汉便再次扑向少女,一脸yin邪的笑容。
“走开,你这混蛋!来人啊,救命,来人!”眼见红衣大汉如饿狼般扑来,少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语带哭腔的惊呼起来,方才那傲慢娇蛮的模样再也不见分毫。
“啊!”
少女一声惊呼,终于被红衣大汉抱了个满怀,羞怒交加,一对粉拳噼噼啪啪砸在红衣大汉的胸膛上,却引得后者笑得更加张狂放肆。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看着怀中少女如受惊的兔子般,无力地捶打挣扎,直让红衣大汉热血沸腾,一双眼睛充满了炽热的**,满面通红,看上去狰狞而骇人。
一边说着,红衣大汉一边伸出一只大手捏住少女光洁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而红衣大汉则伸出猩红的舌头向着少女晶莹的耳垂上tian去。
“不要,不要!”少女娇弱无助地哀求着,但这却只引得红衣大汉更加**张狂地大笑着。
突然的变化让伙计看得目瞪口呆,想要阻止,但却又知道红衣大汉身份尊贵,是以不敢上前,只能痴痴傻傻地看着少女被红衣大汉蹂躏。
“噗!”
就在红衣大汉的舌头即将碰触到少女的耳垂时,一声低沉的闷响,红衣大汉脸色骤然大变,怒目圆睁,便要大声呼喊,少女的左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将红衣大汉所有的声音都封堵在了喉咙之中。
红衣大汉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痛苦,他想要奋力挣扎,但少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用右手和双腿却将他完全禁锢,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赤炎,我名高兴,安心去吧!”看着红衣大汉眼中的困惑和不甘,少女凑近他的耳边,以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红衣大汉浑身一颤,脸上满是愕然之色,所有挣扎的动作都停滞下来,眼中的神采渐渐灰暗下去,最终定格在无尽的悔恨之上。大名鼎鼎的赤炎战神,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睛。
确定赤炎战神死亡,少女遂将他的尸体靠在墙边,然后纵身跃出,如利箭般扑向数米之外的伙计。直到少女出现在眼前,伙计才醒过神来,他想要惊呼却也为时已晚,少女白皙的左掌已经拍击在他的后脑,直接将其击晕过去。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少女一边凄厉地哀求着,一边抓住伙计的衣衫用力一扯,清脆的破帛之声顿时传出,而少女口型微动,声音突然变得粗犷起来,透着几分狂热与yin邪,竟与那已死的赤炎的声音颇有几分相似,“小娘子,好嫩的肌肤啊,乖乖的伺候大爷,大爷一定让你好生享受到人间的极乐,哈哈!”
“嘶啦!”
破帛之声中,少女不住地哀求哭号,同时还夹杂着赤炎那兴奋放肆的大笑声。
“啊——”
“好,好!叫,再叫大声些!”
“啪!啪!”
天字号房中。
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少女痛苦的悲鸣,赤炎舒爽的大笑,还有那充满**的拍打声,屋中的三人都不由皱起了眉头,尤其是章九面色更是阴沉之极。
赤炎战神当着众人的面便强抢民女,就地媾和,这种行为实在太过张狂仿似,不说让几人完全没了吃酒的兴致,更是使得章九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不论怎么说,这悦来酒楼也是拜月教的产业。
“流星,追风二位战神,赤炎战胜率性而为本不算错,只是如此这般,恐怕有损我贵我两教的名声啊!”强忍着怒气,章九的语气有些生硬。
“章九兄请息怒,这赤炎实在混帐至极!”流星笑着拱拱手,眸子中冷光连闪,低沉地道:“赤炎,你闹够没有?难道不知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吗?”
“高兴跑不了,急什么?!”赤炎不耐烦地道:“小娘子,叫得大声点!”
流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他深吸口气,强压着怒火,沉声喝道:“混帐东西,还不滚过来,难道真要让我亲自去请你吗?”
赤炎却是不理会他,继续与佳人恣意缠绵,呻吟声与喘息声愈发响亮糜烂。
流星和追风二人又惊又怒,早知道赤炎好色成性就不叫他去查看隔壁的情况,谁知道他竟这般放肆做出这种事。虽然同为魔教中人,强抢民女,白日宣yin也都算不得什么,但大事当前,这里又是拜月教的地盘,赤炎的做法委实丢人至极。
第五百七十九章 伏杀
看着章九那冷漠的眼神,嘴角若有若无的讥诮笑容,流星顿觉颜面无光,心中怒火大炽,不过他一向城府深沉,心性隐忍,只是哂笑着道:“章九兄,让你见笑了,我这就去叫那混账东西来给你赔罪!”
“流星战神言重了!”章九淡淡地道,却没有阻止流星的意思。
流星轻哼一声,拱拱手便离座而起。双方本就不对付,如今虽然因为合作关系有所改善,但明争暗斗却依旧不止,自己等人内讧,拜月教显然是乐见其成的。
一边向外走,流星却是暗自皱眉思索起来:“赤炎虽然莽撞好色,对自己排在他之前颇有不服,却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然而今天他却明着顶撞忤逆自己,行事更是如此荒唐,实在令人想不通。”
思索间,流星来到了天字号门前,屋内男女欢好的**之声更加清晰响亮,让准备敲门的流星的动作滞了一滞,心头怒火更盛,眉头也皱得紧了一分。
“赤炎,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一边低声斥骂着,流星一边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屋子中央两个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身躯,背对着自己的正是粗壮如熊的赤炎,四肢上浓密乌黑的毛发甚是扎眼。
面前的景象顿时让流星一怔,不由奇怪屋中的声音为何突然消失不见。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凌厉的劲风袭来,流星惊骇欲绝,知道遇上了突袭,不敢怠慢,竭力扭动身子向一旁闪避。
做为圣火教四大战神之首,流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暗中偷袭的人却完全将他的动作洞悉,即便流星的身子在刹那间扭动了三次,变换了八个方位,但偷袭者依旧如附骨之蛆般,森冷的杀机始终笼罩着他后背的死穴。
“噗!”
一声闷响,失去先机的流星还是未能逃脱过死神的召唤,被利刃刺入后心,强烈的麻痹和虚弱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让他的痛呼化作了低沉的呻吟,而随着身子无力地跌落地面,流星也终于看见了偷袭者的样子。
却是一个穿着短衫的少女,样貌极美,双目深邃而冷漠,嘴角那悲悯的笑容却让人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触摸到死神的流星心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双目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少女,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最终化作一声不甘的叹息。
“反应不错,我就是你们要杀的高兴。”少女冷冷地看了死不瞑目的流星一眼,心中暗道。
“赤炎,流星?”便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追风战神的呼唤。乔妆成少女的高兴脸色一变,暗道一声“此地不宜久留,退”,随手扯落发髻,一个闪身便冲出了房门,向着楼下奔去。
“碰!”
就在高兴出得房门,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却是没有听见赤炎和流星的回应,察觉事情不对的追风和章九破墙进入地字号房。甫一进入房间,追风和章九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流星,而追风也看见了正向楼下飞窜的高兴。
“好狂徒,杀了我们的人难道还想走吗?给我留下吧!”
“兀那贼子,休走!”
追风和章九又惊又怒,一边厉喝,一边展开身形,如风似电般向着高兴急追而去。追风和章九的武功不相伯仲,她断了一臂,正面搏杀也许不及后者,不过她以“风”为名,速度却是要超出章九一线,只是眨眼间便追着高兴来到了楼下。
“杀人了,杀人了!”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衣衫凌乱的高兴口中大声惊叫呼喊着,一路看似横冲直撞,实际上却是敏捷灵巧之极的避开面前障碍,飞快地向着悦来酒楼门外的大街上奔去。
“拜月教所属,快拦住他!”眼见着高兴即将出门,章九也顾不得隐秘,连忙大声呼喝起来。
掌柜的正惊疑莫名,突然听见章九的呼喊,心中一紧,不敢怠慢,操起柜台上的砚台便朝着高兴的后背砸去,同时他那略微发福的身子也一跃而起,跨过半人高的柜台,向着高兴急追过去。
“碰!”
高兴猝不及防,被砚台砸中肩背,剧烈的疼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没有内力,他的反应和速度都要差了太多,不过他的动作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快,如风般蹿出了悦来酒楼,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般自往来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奔向远方。
章九和追风见高兴走远,又急又怒,目眦欲裂,一边厉声怒吼着,一边蛮横地在人群中奔行,惹得路人纷纷尖叫怒骂,场面很是混乱狼藉。
“狗贼,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追风一路穷追猛赶,终于在追出了两条街后缩进了与高兴的距离,而高兴似乎慌不择路,竟钻入了一条死胡同,这让爆怒中的追风一阵欣喜,“混蛋,你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这疯婆子,不但面目丑恶,令人作呕,还只有一臂,任凭你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娶你,你死了这条心吧!”高兴怒视着追风,坚定地道。
“放屁!”追风气得浑身颤抖,面目扭曲而狰狞,双目几欲喷火,咬牙切齿地斥道:“狗贼,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今日若不将你活凌碎剐,誓不为人!”
世间哪有女子不爱美,追风虽然算不得人间绝色,但也并非丑憎之人,如高兴说的这般不堪,尤其是高兴说她只有一臂,可谓戳中哦追风的痛处。
想她本为圣火教四大战神,位列第二,却一时不察,失去一臂,功力大减,日后再难存进不说,地位更是不如从前,甚至招来不少武林同道的嘲笑,戏称她为“独臂战神”。
这时,章九也追了上来,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声音更是充斥着无尽的杀意:“小子,你到底是谁?为何无故杀人?”
“你猜啊!”高兴毫无畏惧之色,坦然地看着章九和追风以及随着那掌柜追进胡同的三十余名拜月教弟子,挑衅地说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不敢报名,那便死吧!”追风早就没了耐心,见高兴挑衅,顿时厉斥一声,抖手间抽出一柄短刀,凌厉地向着高兴的脖子斩去。
高兴不闪不避,一脸戏谑笑容,直到追风到自己面前两米时才开口道:“丑八怪,你后面有人。”
“小心!”
追风一怔,便听见身后传来章九的惊呼,同时身侧还有劲风袭来,她心中惊骇,想要躲闪却是为时已晚,只觉左侧腰肋处一凉一痛,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地上扑去,而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才看见自己方才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此时正向着章九急冲而去,整个人如同一团黑色的幻影。
扑倒在地的追风痛苦地挣扎着,但却无法遏止飞速流逝的生命力,她想要抓住那可恶的贼人,但近在咫尺的距离此时却如天堑一般不可跨越。
“追风,你们以为我高兴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宰割吗?难道失去一臂你还未得到教训吗?”高兴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痛苦的追风,眼神冰冷一片,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
追风浑身巨震,眼睛睁得老大,眼中闪烁着惊愕、愤怒、怨恨的光芒,喉间“咯咯”作响,面色涨红,最后“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僵,就此气绝而亡,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高兴。
另一边,一身黑衣的萧凌如风似电,在人群中飘忽闪烁,手中的金月弯刀便如死神的镰刀,每一次出击都会有死伤发生。章九目眦欲裂,怒吼连连,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却依旧无法阻止萧凌的杀戮。
“我来缠住他,你们去杀了他的同伙,快!”再一次被萧凌带出一道伤口,章九咆哮一声,合身扑向萧凌,竟然是以死相搏的招式。
得了章九的提醒,顿时有五个拜月教弟子怒吼着向高兴扑来,刀剑闪烁,虎虎生风,杀气逼人。
“真当我是软柿子了?”高兴脸色一寒,低语一声,右手猛然用力一挥。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中,胡同两侧的屋顶上顿时有十数枚乌黑的羽箭呼啸而下,在拜月教弟子恐惧绝望的眼神中狠狠地刺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眨眼间便全部毙命。
与此同时,萧凌身边还站着的人也只有章九和悦来酒楼的掌柜二人,但两人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左支右拙,败数已定。
“啊——”
终于,一声凄厉惨叫中,悦来酒楼掌柜的软软倒地,而萧凌手中的金月弯刀也狠狠刺入了章九的胸膛,殷红的鲜血飙射而出,喷溅了萧凌一头一脸。
“大人,您没事吧?”确定所有人都死亡后,萧凌手起了金月弯刀,快步来到高兴面前,关切地问道。
高兴摇摇头,正要开口,身子却是突然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幸好萧凌眼疾手快将他搀住。倚在萧凌身上,高兴脸色十分苍白,口中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更是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唉,身体没有好利索,还是力不从心啊,不然就这些人哪需要我如此大费周章?”喘息了一阵,高兴气息稍匀,站直了身子,一脸自嘲地道。
第五百八十章 猎人和猎物
“呼……呼……”
章十双手拄剑,半跪在地,粗重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得可怕,猩红的双目死死瞪视着将自己紧紧包围的近百敌人,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怨恨,还有深深的惊惧。他身上的衣衫更是凌乱破碎得不成样子,汗水和鲜血混杂着泥土枯叶,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腌臜而狼狈,而手中的长剑上更是布满了豁口,可见方才争斗的惨烈。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们?”章十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一脸悲愤之色。他实在不明白,面前这些黑衣人为何会似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突袭自己等人,而面前的敌人武功会如此之高,下手更是那么利落果决。
“怎么,到现在你还猜不到吗?”说话的是个英俊的少年,嘴角的笑容如同阳光般和煦,但在章十的眼中却与恶魔的微笑无异。就是这个少年,率人偷袭了自己等人,使己方整整五十人葬身在这片山林,而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超过了两位数。
“你——”看着少年高昂的头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视,章十心中怒急,不自禁又咳出一口血来,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少年道:“怎么,不敢报上名姓,是不是害怕我拜月教的报复呢?狗贼,就算你不说,难道你以为我拜月教查不出你的身份吗?你等着,我拜月教定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哈!”少年闻言,顿时仰首大笑起来,响亮的声音直将周边的树叶震得簌簌作响。突然,少年笑声一脸,双目如电直射章八,那明亮锋锐的眼神似乎能直透心底,使得章十心神巨震,面露骇然之色。
这一刻,章十从少年的眼中读出了无与伦比的骄傲和睥睨天下的霸气,他身上那澎湃而浓重的煞气更是让章八胆战心惊,呼吸凝滞,半跪着的身子也是摇摇欲坠。
突然,章十想起了一个人,不由豁然抬头,瞪大了双眼,惊骇地道:“你、你是高兴?”
“与章九比起来,你却是反应迟钝了些啊!”少年似乎很失望,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九哥?九哥怎么了?你把九哥怎么了?难道……”章十面色大变,激动地喝问道。对于九哥的担心明显超过了对高兴身份的吃惊。
高兴不语,只是低叹一声,悲悯地看着脸色煞白的章十,也不只是怜悯他的愚蠢迟钝,还是怜悯章九的死亡。
高兴眼中的怜悯之色让章十愤慨、憎恨不已,他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起身,便如濒临死亡的困兽一般,竭力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只是此时他早就成了强弩之末,勉强凭着一口气才没有瘫倒在地,又何谈其他。
“你与我本无仇怨,要怪就怪你效忠于章家,而章家与我为敌,我自然不会手下留情。”高兴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伤感,顿了顿,继续道:“有什么遗言吗?如果没有,就上路吧!”
章十浑身一震,惨然一笑,沾着血渍的牙齿看上去甚是凄然,他的声音则满是悲愤和不甘:“高兴,主人待我恩重如山,今日纵使身死,我的灵魂也会纠缠你一生一世,直到你死在我章家人的手中。你等着吧,主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哈哈!”
说着,章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松开了手中的长剑,仰首哈哈大笑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声音凄厉而嘶哑,刺耳之极,而当声音最高亢时却戛然而止。
看着没了气息,双目圆睁的章十,又看了看山坡上四散的尸体,高兴一脸怅然,无声地叹息一声道:“埋了吧!”
人既已死,一切都烟消云散。
虽然手上沾染的血腥已经不计其数,但作为胜利的一方,看着一个个失去活力与生机的人,高兴的心情总会很低落。
他非是嗜杀成性的人,但杀戮却始终伴随在他的左右,然而当面对仇敌时,高兴下手却一向很辣果决,从不容情,很是矛盾。
直到缓缓踱步到山谷下,高兴的心情才完全恢复了平静。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高兴发现,自从失去了长生真气,他对于生命比之往日更多了一分珍惜郑重,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即便是敌人。
“兴儿,解决完了?”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高兴抬头望去,正对上玉清道长明眸善睐,清澈见底的双眼,还有脸上那关切的温暖笑容。
“是,师父。”高兴笑着轻轻点头。说话间,一百将死尸掩埋的精锐士卒也在萧凌的带领下列队鱼贯而出,那周身散发的浓浓煞气让玉清道长眼中神光闪动。
“走吧,早一颗与王妃汇合,更能保证王妃的安全,大家也都放心。”玉清道长淡淡一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眉看着高兴,语气有些责备地道:“兴儿,这一路不知还有多少场厮杀,凶险难料,我希望你尽量不要出手。如今你功力受损,若是遇上高手,有个好歹,我如何向玥儿交代?”
“师父,让您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高兴抿了抿嘴,声音带着轻微的颤音。说完,高兴便接过手下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当先策马向着远方飞奔而去。
玉清道长虽然语气不善,但高兴却能听出其中的关爱。这个万事不萦于怀,令天下群雄闻风当胆的女人对陆晗玥却当真是宠爱到了极点,爱屋及乌之下,对高兴也十分照顾。
自晋阳到上党,一路上,玉清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高兴却能感觉到她无时无刻不在近处保护着自己,如此厚爱既然高兴感动,对陆晗玥等几女也更加愧疚。
自从相知相守,他与几女便是聚少离多,如今更累得她们深陷险境,尤其是与陆晗玥和杨丽华险些天人两隔,每每年念及此,高兴心中都是一阵后怕。
此次南下,高兴心中杀意难平,是以纵然明知身手不如往日,他还是毅然出手。
自从章蓉叛出拜月教,随高兴前往盱眙后,虽然她没有刻意与拜月教为敌,但她对所知道的拜月教的一些消息并未隐瞒高兴,而高兴因为看在与章蓉的情分上,也从没有利用这些消息来对付拜月教。
如今双方撕破脸面,与章家不死不休,高兴自然会动用一切手段,好好与章家博弈。虽然丐帮比起数百年的拜月教无论是根基还是势力都差了不少,但却胜在人数众多,消息灵通,再配合上萧凌掌控的夜刺和高兴掌握的拜月教秘辛,他们要找出拜月教在上党郡的据点还是不成问题。
圣火教三大战神,虽然武功说不上多么出类拔萃,但也算是江湖一流好手,再加上拜月教的精英弟子,纵然以萧凌之能,要想悄无声息地击杀也非易事,所以高兴才会乔装成女子进入城中,一为打探消息,第二便是寻找机会刺杀拜月教的高手。
原本玉清道长是不同意的,但是当一身女装的高兴出现在她面前,以她的能力都无法辨别真伪时这才同意高兴入城。
高兴虽然失去了长生真气,但他却拥有连萧凌都要叹服的暗杀手段,尤其是乔装、敛息的功夫强如玉清道长也是无法企及。若非如此,高兴又如何能引赤炎战神上钩,其后有以惟妙惟肖的声音将心机深沉的流星战神一击必杀呢?
而在杀了章九和圣火教三大战神后,高兴便率人偷袭了在南下必经之路上埋伏的拜月教精锐,将他们尽数击杀。
高兴此番南下之所以率领三千铁骑,一方面是能更好地护送郑氏等人回到晋阳,一方面却是壮大声势,引章家众人前来。
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目标却是十分明确,高兴猜测,以章家对自己的仇恨,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击杀自己,毕竟郑氏几女轻装简从,踪迹难觅,而章家最终要对付的还是高兴父子,只要有机会,他们绝不会放弃。
既然明白了拜月教的企图,高兴要判断出拜月教伏击的地点,然后转变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也就容易了许多。不过若非高兴麾下骑兵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锐之士,而对于北齐各地的地图高兴早就命人细细勘探过,再加上章九和圣火教三战神等首脑的死亡,要想完全反杀拜月教埋伏的弟子也不会这般轻松。
……
当高兴一行穿过山谷,滚滚向着东南而去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出现在方才的战场,正是一路尾随而来的拜月教二长老刘忠。
看着凌乱而斑驳的惨烈战场,望着面前那一座座新坟,刘忠苍老的脸上浮上一抹浓浓的苦涩与悲伤。无论这些死去的人以谁为主,但他们毕竟是拜月教的弟子,如今却就这么白白葬身在山野之间,而他身为拜月教太上二长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救援。
“高兴,果然了得。照儿,希望经此一役,你能够认清形势,否则师父也只能狠下心了啊!”
矗立良久,刘忠才长叹一声,将脸上的悲色敛去。如果之前刘忠选择高兴是基于形势的判断,以及悲悯众生的远大志向,而此时刘忠对高兴的认识却更深了一层。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六骑与白衣女子
刘忠发现,每一次见到高兴,都总能从他身上看到不同,而随着接触愈深,刘忠对高兴也愈发好奇。
几年前的高兴孱弱木讷,与今日杀伐果断、智勇双全的高兴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刘忠曾调用拜月教的力量,仔细调查过高兴,但所得到的消息却无法令他满意。
刘忠实在无法想通,一个不到弱冠之龄的少年何以拥有不弱于自己的武功,倘若他背后有和拜月教齐名的五大势力支持,有绝世高手指点也还罢了,但偏偏刘忠费尽心机也无法找出高兴背后的那个人或者势力。
刘忠原本猜测是袁天罡为首的道门在支持着高兴,但两次交手,刘忠却没有从高兴的功夫上看出与袁天罡之间的联系。他发现,高兴的功夫完全是以杀人为目的,便如野兽之间的搏杀一般,以力量和速度为主,没有固定招式,但却阴狠毒辣,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只是如此,刘忠倒也不惧,毕竟只要熟悉了高兴出手的招式,以他在武道上的造诣,击败高兴并非不可能,然而今日见识了高兴暗杀的种种手段,刘忠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高兴的伪装以不是单纯的表象,他是由内而外的伪装,无论是言语、动作还是表情都与真的一般无二,让人无从辨别,而那收敛气息的功夫更是让刘忠叹为观止。几番计算,刘忠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倘若高兴想暗杀他,他逃生的几率不足一成。
如今,在刘忠的眼中,高兴整个人愈发地神秘起来。他实难想像,这个年轻的少年在拥有如此高超的武功的同时,又如何能有这般令人惊艳的暗杀手段,而经由其手发明的物事无不让人感到惊奇。
正因如此,刘忠对于自己和太上大长老的选择愈发坚定起来。
……
“这破天气,真他娘的热啊!”黄二用破旧凌乱的袖子摸了一把脸上渗出的汗水,抬头透过枝叶的缝隙看了一眼那高悬的烈日,口中低声咒骂着。才到五月,这天气就恁的炎热,纵然避入了林中,他还是感觉燥热难耐。
黄二有心想要去林间的小河中痛饮一气,然后在好好的打几个滚,去去身上的热气,但看了看远处那鼾声如雷的汉子凶恶的面容,粗壮剽悍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瘦弱渺小的身躯,黄二只得将心中的念头打消。
豹哥人长得粗壮,性子也如野兽般狂野,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擅离岗位,偷奸耍滑,他那砂钵大的拳头必然雨点般落下来,到时候恐怕连太阳的火热也无法再感受了。
tian了tian干涩的嘴唇,懒散地靠在身后粗糙的树干上,黄二又将目光落在了林外的官道上,心中不断地咒骂着:“娘的,这大热的天怎么可能有人会来?他妈的,豹哥你个蠢猪,真希望高兴快来,一刀将你杀个干净,老子也好赶紧弃暗投明,免得被你如牛马般使唤!狗日的天气!”
就在黄二不断的咒骂埋怨中,视线中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黄二顿时一个激灵,因为饥渴暴晒,脑海中眩晕混沌的感觉骤然消失不见。猛然从地上跳将起来,黄二伏在地上,将身子隐匿在大树后面,狭小的双目紧紧地注视着官道的尽头。
“没看错,果然有人来了!”待确定确实有一行人沿着官道策马而来,黄二顿时兴奋起来,如同猿猴般蹿到酣睡的豹哥身边,一边推搡他,一边急促地道:“豹哥,快起来,有人来了,快起来!”
“啊嗯——”
豹哥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待看见黄二的脸时,眼中的睡意顿时转变成滔天的怒色,砂钵大的拳头更是攸的攥紧,下一刻便狠狠地挥向黄二的脸庞。
“豹哥别打,真的有人来了,可能正是您要找的人!”黄二早就熟悉了豹哥的脾性,是以甫一看见他睁开眼睛便做好了闪避准备,这才避免了皮破血流的惨剧发生。
本来见黄二闪躲,豹哥心中怒意更甚,不过待听见黄二的话,他挥出的拳头又生生止住,庞大的身子猛然坐起来,铜铃大小的双眼狠狠地盯着黄二道:“你说什么?”
“豹哥,有人来了,不信您看!”黄二一脸谄媚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官道的方向。
豹哥扭头看去,果见官道上一行六人策马奔行,这会已经距离自己不到百米。豹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双目甚是明亮。
“骑马的,正是寨主交代的人,今天我们可算立功了,哈哈!”豹哥低声自语一声,然后扭头冲黄二斥道:“发信号,通知寨主。”
“是!”黄二答应一声,飞快地自怀中取出火石将不远处空地上那硕大的,如同小山般的柴堆点燃。柴堆下方是干燥枯枝落叶,一点即燃,而上部的柴火却还潮湿,是以在火起的那一刻,一股浓烟如同巨龙般骤然冲天而起,便是一里之外也能清楚地看见。
就在这时,那一行六骑也到了近前,豹哥和黄二两人也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这六人身上的衣衫倒也不算考究,年龄尚轻,看模样倒也普通,面色黝黑,不过却与太阳暴晒的黑有所区别,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也不知所为何事。
看见林中突然升腾的浓烟,六骑士不由放缓了马速,最前方的一人警觉地看了一眼树林,沉声说道:“这浓烟出现的好没有征兆,林中恐怕有人,大家小心!”
顿了顿,那人又道:“荣哥,要不我去林中探探情况?”他的声音虽有些沙哑,但却并显得不粗犷刺耳。
“小华,赶路要紧,还是不要多事。”其他五人对视一眼,在队伍最后方的一人面色凝重地说道。
小华皱皱眉头,又看了一眼那滚滚的浓烟,点头说道:“也是,不过我们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过了青州,山间树林中的匪类也多了不少,这浓烟极可能便是他们通信的讯号。”
“小华所言有理,大家都提高警惕!”最后一人扫视了众人一眼,沉重地道:“大家准备好,待会听我号令,一起往前冲,不要有丝毫的停留!”
“好!”几人齐声答应一声,然后便一起策马,再次顺着官道向前飞奔而去。
“豹哥,他们发现了咱么,要跑!”黄二见六骑要走,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蠢货,咋呼什么?难道老子没有眼睛吗?跑了又能如何,难道你能追得上?”豹哥牛眼一瞪,恶狠狠地斥道:“寨主有过交代,不让我们擅自行动,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看寨主的了,你这个蠢材!快滚起来,我们回山寨!”
说到寨主,豹哥的眼中便不由闪过一抹深深的惊惧和怨恨,不过只是一闪即逝,黄二并未看见。
“是是!”黄二敢怒不敢言,一脸媚笑。
当豹哥回到数里之外的山寨时,世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甫一进入山寨,便有人带着讨好的笑容冲豹哥和黄毛道:“豹哥,寨主让你回来后立即去见她!”
“寨主找我?”豹哥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不过却没有多问,连忙快步向着山寨最中央的地方走去。走进山寨中,豹哥才发现,寨中竟有七八个兄弟受了伤,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难道是那六个人干的?他们这么厉害?”
寨中的兄弟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落草为寇,身上自有一股狠厉,人多势众,纵然是一般落单的江湖好汉也不是对手,那区区六人又怎么会如此厉害。
豹哥心中嘀咕着,人已来到了寨主居住的屋外。单膝跪地,豹哥恭敬地大声道:“启禀寨主,豹子求见!”
“进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出,豹哥浑身一颤,面色一紧,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发自内心的寒意。
豹哥站起身,推门而入,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子中央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的白衣女子便立即低下了头,眼中丝毫不敢流露出超乎恭敬的神色,便连呼吸也尽量变得平缓而细微。
这虎豹寨的主人本是豹哥的大哥,但半月前突然有一个神秘的女子从天而降,不但以一人之力击败了寨中百人,而寨主胡哥更是被她一掌拍碎了脑袋,而豹哥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成了普通的喽啰。
“是你发现的那六人?”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白巾罩面,只露出一双靓丽的眼睛,然而此时这双眼睛中却是冰寒无比,不待丝毫的情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仔细说来!”
“是!”豹哥浑身一抖,不敢慢怠,连忙把所见所闻都细细道来。
“小华?荣哥?”白衣女子低声重复一句,眼中突然流露出玩味的神色,“张丽华,章蓉,想必就是你们了吧,你们可算是来了。”
豹哥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却是不敢抬头,只能静静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就在豹哥战战兢兢之时,白衣女子突然挥手说道。豹哥闻言,顿时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后便连忙出了屋子。
“高兴,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活着回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 高兴在行动
这白衣女子自然便是拜月教少教主武照是也。那一夜与刘忠的深谈并没有让她放弃击杀高兴的决心,相反,这却更激起了她的野心和骄傲,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与高兴一较高下,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因此,那一夜在刘忠离去后,武照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济州,展开了布局。
虽然太上大长老和刘忠没有明确阻止自己的行动,但他们也未打算与高兴真个翻脸,再者还有武顺那一层关系在,是以武照不能不可能倾拜月教全力与高兴开展,是以她便在背后推波助澜,尽最大可能帮助章家,从而坐收渔利。
每逢乱世,必然是英雄辈出,匪寇横生。整个北齐境内,除了高长恭,高兴管辖的地带,其他地方的深山密林中莫不是山匪云集,强盗横行。
武照天赋异禀,再加上拜月教倾尽全力的培养,武功虽比不得高兴和萧凌,但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屈指可数的高手。如此,有拜月教精锐相助,武照很快便以雷霆之势收复了十几个匪窝,而他们的作用便是监视自青州通往北方的任何一条交通要道。
章蓉几人心忧高兴,必然着急赶路,如此一来她们定然是策马而行,而且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也只会选择官道行走。虽然章蓉等人乔装打扮,一直注意隐匿行踪,但在拜月教的压力下,她们不得不沿着江苏、山东两省一路北上,毕竟只有在高兴父子的势力范围内,她们才能获得最大的帮助。
武照智近乎妖,又是幕后最大的黑手,这一切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是以她才会以看似最为愚笨的守株待兔之法等候章蓉等人。连日的努力今日终于取得了成效,根据豹哥的描述,再联想到章蓉几人不俗的武功,武照终于确认章蓉几人进入了济州境内。
济州城几度易手,如今终于平静下来,许是因为入住济州的是高兴,城中百姓心中担忧恐惧尽去,满怀希望之下脸上的笑容也灿烂真实了不少,为这有些萧索空寂的济州城增添了几分繁华。
虽然济州城只有两千守军显得有些单薄,但在如今这个情势不明的关头,倒也没有人敢于打济州的主意。且不说高兴大军就在近侧,而济州又曾为空城,并没有多少油水,周边的豪强犯不着因此而开罪高兴最后引来他疯狂的报复。
在济州城南城门处的一幢屋舍外,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懒散地瑟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为了忍耐饥饿还是病痛,若非他身子因为呼吸而轻微的起伏,恐怕早就让守门的侍卫当作一个死人扔出了城去。
“嘚嘚嘚!”
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从开启的城门外传来,看守城门的十名士卒顿时警惕地循声看去。没有人注意,那瑟缩在墙角的乞丐在听见马蹄声后身子微微颤了颤,蓬乱的头发下,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光芒闪动,竟也是直勾勾地盯着城外。
“来人止步,下马!”守城士卒高喝一声,阻住了来人,却是六个骑士。不过他们的模样看上去略微有些狼狈,一脸的焦躁,气息急促,衣衫凌乱,细心观察下还能看见点点血迹。
察觉到这六名骑士身上的血腥气,城门处的十名士卒顿时握紧了兵刃,紧紧将他们围拢在一处,其中的头领则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何处去,可有通关文书?”
“军爷,我们是潼州市的行商,欲往邺城去采办,只是方才遇上了匪寇,才会如此狼狈。”一个骑士满面笑容地走上前,一边解释,一边自衣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恭敬地递给那首领。
头领脸上的戒备之色未减分毫,冷冷地扫视了六人一眼,然后看向手中的东西。这一看,这头领双目便是一凝,这文书是真的,如假包换,而让他惊疑的却是下面的落款,竟然是江苏省长张雕的印信。
“这些人究竟什么身份,竟与张雕省长有关?”虽然心中疑惑,但这头领却是不敢询问,将手中的文书递还给那骑士,神色稍霁,语气也舒缓了不少:“你们进去吧,不过却要遵守城中的法纪,若有违抗,定罚不饶!”
“多谢军爷!”那骑士笑着道谢,拱了拱手,看了身后五人一眼后便当先向城中行去。其他五人纷纷跟上,当进入城中后,他们脸上明显流露出一抹放松的神采。
“几位大人,行行好吧!”
便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六名骑士俱是一惊,面色大变,如临大敌,这才发现是一个身形伛偻的乞丐拦路。
“哪里来的乞丐,还不让开!”说话的骑士一身黑衣,身形有些瘦小,眼中满是煞气,显然是对这乞丐的突然出现非常不满。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乞丐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答非所问地低声说道。
六骑士豁然色变,尤其是方才呵斥乞丐的黑衣骑士更是一脸惊骇地厉声喝道:“说,你究竟是谁?有何企图!”许是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失真,没有原先的粗重,显得尖锐几分。
乞丐所言是《清平调》中的一句,乃是高兴在邺城醉月楼时赞美张丽华的美貌所作,天下广为流传,也正是这首诗打动了张丽华的芳心。如今这乞丐突然吟诵此诗,眼神又饱含深意,顿时让六骑士警觉起来。
“公子已经南下,几位安心呆在济州,切莫私自离开。”乞丐一脸郑重真诚地低声说着,然后躬身向着六人行礼,同时伸出乌黑的双手向着众人乞讨,掌心处一道金光一闪而逝。
看见那一闪即逝的金光,六人中除了中间一人,其余五人俱是一怔,眼中异彩连连,再看向乞丐的眼神却是没了煞气,多了几分急切。
“公子真的南下了?”瘦小黑衣骑士跨前一步,一边自袖中取出几颗碎银放入他的手中,一边低声问道。
“是。”乞丐点点头,然后再向几人躬身行礼道:“多谢几位大人恩赐,小的感激不尽,只愿天上神仙保佑几位大人多福多禄,健康长寿!”乞丐作揖道谢一通后,又迈着蹒跚的步子回到了墙角,继续瑟缩着身子打起盹来。
“荣哥,你说那乞丐说的是真的吗?”黑衣骑士疑惑地看了一眼墙角那陷入沉寂的乞丐,迟疑着说道。
“你们也看见了他手中的令牌,若非公子亲信不可持有。”方才与守城士卒交涉的骑士颔首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安歇才是,一路风餐露宿,我们习武之人还好,娘亲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不碍事的!”说话的是队伍最中间的一人,一身青衣,气息最是微弱虚浮,额头上更是汗涔涔的,“只要他们父子还活着,我受这些苦算是值得的。”
其他五人中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坚定与释然。几人意见达成一致,遂不再原地停留,一起向着城中行去。
当六骑士走远后,墙角的乞丐突然伸了个懒腰,似乎大梦初醒一般,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然后缓缓起身,看看渐渐西斜的太阳晃悠悠地向着城中行去。
……
五月初,月色很淡,光线昏暗,正是杀人纵火的好天气。
一处不起眼的破败小院中,正有五十名黑衣的汉子静静地肃然而立,浑身气息内敛,若是不用眼睛看,几乎不能发现他们。子夜,院门从外开启,一个黑衣青年推门而入。
院中的黑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道:“队长!”他们的声音冰冷无情,其中更是充斥着森然的杀伐之气。
“都到齐了吧!”黑衣青年轻轻点点头,大步来到众人面前,微弱的月光下露出他的模样,却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格外地有神,若是下午进城的那六名骑士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正是向他们乞讨的乞丐。
“王妃和夫人已经下榻城中来福客栈,我们要尽一切努力保护他们的安全,直到公子到来。”黑衣队长威棱四射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凡是来路不明,敢于靠近王妃和几位夫人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格杀勿论!”
“是!”五十黑衣汉子神色俱是一凛,沉声答道,声音虽然低沉压抑,但却是杀气十足。
“好,行动!”黑衣青年眼中精芒闪烁,猛地挥手道。
面前五十名黑衣人得令后纷纷行动起来,作鸟兽散,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整个院中只余下黑衣青年一人。
黑衣青年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一抹月牙,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眼神异常坚定:公子,你放心,纵然我零一粉身碎骨,也决不会让王妃受到丝毫的伤害。
……
章蓉能执掌拜月教多年,心智自然不是常人能比,是以这一路上她才能与几女平安无事,只是她们心忧高兴,有弱点可循,这才完全落入了武照的算计之中。
武照能猜透章蓉的打算,熟悉章蓉几女性格的高兴又怎么会想不到?高兴一向不是个被动的人,在章家和拜月教行动的时候,他又怎会束手待毙。是以在他离开晋阳的同时,手下的情报机构也行动起来,而龙魂小队便是他最大的底牌。
第五百八十三章 罂粟花的分析
朦胧的月色,舒爽的清风,本是惬意的初夏,然而今夜的济州城却是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你究竟是谁?”空寂的小巷,齐越惊怒地看着面前渐渐逼近的黑衣青年,厉声质问道,因为内心的恐惧与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而失真。
深夜突然被黑衣青年从住处一路追杀到了这死胡同,如今齐越已然身受重伤,成了强弩之末,而对面的黑衣青年却是毫发无伤。齐越莫名其妙之余也不禁暗暗吃惊,哪里来的这般高手,难道我的身份被发现了?
表面上齐越只是济州城一个地下帮派斧头帮的副帮主,实际上他却是拜月教潜伏在济州城的弟子,莫说是外人,就是拜月教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诡异的刺杀,齐越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身份暴露这一种可能,拜月教与高兴父子对立已不算秘密,也只有他们才最有可能对付自己。
“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否则,死!”黑衣青年向着齐越逼近,速度不快,但每一步却都十分坚定,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似乎是直接踏在齐越的心脏上,让他愈发压抑恐惧。
“我叫齐越,是斧头帮的副帮主。”因为极度的紧张,齐越口中一阵发干,声音便有些干涩沙哑,而他的眼神也愈显慌乱和惊惧。
“死!”黑衣青年冷冷一笑,下一刻,他的身子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至齐越的身前,手起剑落,齐越顿时凄厉地惨叫一声,握着斧头的右臂顿时齐肩而断,鲜血如泉水般喷溅得到处都是。
“你的身份?”黑衣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齐越,冷漠的眼神似是在看着一个死人,而他把冰冷的声音更像是死神的召唤。
“你究竟是谁?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杀我?”齐越左手紧紧捂着血流不止的创口,煞白而扭曲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之色。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死吧!”黑衣青年淡淡地说着,手中的长剑猛然刺入了齐越的胸膛,在后者痛苦地哀号声中,黑衣青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废话太多,我可没有世间lang费!”
齐越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衣青年,只是这个原因我就要陪上性命?无论齐越心中多么不甘也无法挽回自己的生命,只能带着无尽的怨恨与愤慨砰然倒地。
我都不允许你威胁到王妃和夫人的安全,若你不是拜月教的人,我或可留你一命,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又何必勉强,直接杀了还不简单?
看着地上完全失去生机的齐越,黑衣青年缓缓抽出前者胸膛中的长剑,冷漠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微弱的月光下,隐约可见一张普通而冷峻的脸,不是龙魂队长零一又是谁来。
在确定了章蓉几人的身份后,龙魂小队便按照高兴的命令立即行动起来。章蓉等人本就身怀武艺,真正能对她们有威胁的也只有武林中人,是以龙魂这把刀首先就是铲除这些隐患。
按照高兴的意思,若能确定不是拜月教中人,不必击杀,只要击伤,使其短时间无法行动即可。然而此时情势危机,零一等人又哪有大把功夫盘问,是以但凡不愿服软的人悉数被杀。
论武功他们大多数人还无法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但若是暗杀突袭,一流高手却未见得是他们的对手。有夜刺和丐帮的消息,这一夜的济州城注定了不平静,到处都是血腥的杀戮,不少人被神秘的黑衣人刺杀身亡,还有更多的人被打断了四肢,在未来不短的时间内都将无法行动。
来福客栈。
“姐姐,你听,客栈周围有打斗声,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张丽华一脸凝重地看着章蓉,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虽然身上的男装未去,章蓉,张丽华,武顺和郑氏四人却都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屋中四女莫不是人间少有的绝色,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不过这一番美景此时却无人欣赏,而众女的脸上也满是疲惫与忧虑。
“不必。”章蓉轻笑着摇摇头道:“今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必理会,只要小心戒备不要被人闯进来就好。”
听章蓉如此说,张丽华顺从地点头道:“那今夜我们便都呆在这间房中,好保护娘亲的安全!”
“蓉儿,顺儿,华儿,真是辛苦你们了!”郑氏紧紧握着武顺的小手,语音有些哽咽。
“娘亲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章蓉几女皆是摇头道。
“唉,兴儿能有你们几位红颜相伴,真是他的前世修来的福气!”郑氏渭然长叹一声,因为连日风餐露宿削瘦而苍白的脸上不由多了一分血色。
章蓉三女闻言,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去,不过眼中的思念与柔情却是浓的化不开。
郑氏满是欣慰地看了三女一眼,又低声道:“蓉儿,日间那人真的是兴儿派来的?”
章蓉收慑心神,将对高兴的思念压下,缓缓点头,低声道:“应该错不了,夫君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娘亲不必担心。”
顿了顿,章蓉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却比方才严肃了许多:“如今想来,定是有人想对付夫君,所以才故意引我门北上晋阳。为今之计,我们需要加倍小心,万不能中了敌人的奸计,成为他人要挟夫君和爹爹的累赘!”
“姐姐放心,我们省得。”张丽华和武顺俱是凝重地答应道。
章蓉颔首,然后看着眉宇间满是疲倦的郑氏和声道:“娘亲,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安歇吧!”
“你们也不要太累了!”郑氏也不矫情,嘱咐三女一句便和衣睡下。她不会武功,身子骨比章蓉三女弱了不少,若非心忧高兴,强自支撑,恐怕早就倒在了来的路上,而郑氏也知道,若想不拖累章蓉几女,唯有休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郑氏安歇后,章蓉几女便打了地铺,和衣而卧。好在如今天气转暖,睡在地上倒也不用担心受冷生病。
在章蓉四女隔壁,也住着两女,正是百花宫的宫主继承人萧诗韵和六大特使之一的罂粟花。虽已是深夜时分,但萧诗韵和罂粟花却聊无睡意。
“师姐,这济州城的晚上颇不平静呢!”萧诗韵坐在桌边,一手拄着香腮,一手把玩着鬓角的一绺青丝,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也不知那些都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罂粟花无所谓的笑笑,纤纤玉指捧着茶盏凑到嘴边,嘴唇轻轻嘬了一口茶,更显得红唇湿润,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声音更是透着几分慵懒与酥软:“我们管好自己就是,何必在乎他人死活?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终于能好好歇息一下了,师妹,这茶虽然普通了些,倒也能勉强入口,你尝尝!”
萧诗韵微微摇了摇头,靓丽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光,眼神飘忽深邃,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而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悠远。
“师姐,你说高公子真的受伤了吗?他能胜过拜月教吗?他又会不会同意与我们百花宫合作呢?”
罂粟花正要喝茶,听见萧诗韵的询问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那魅惑众生的双眸中不禁有有些迷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不由浮上一抹红晕,脸上的神色也是变换不断,忽而娇羞,忽而欣喜,忽而恼怒。
等了良久不见罂粟花回答,萧诗韵不由奇怪地看向她,正看见她脸上那五彩缤纷的模样,不由讶异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罂粟花骤然醒过神来,看着萧诗韵询问的眼神,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忙错开了眼神,以饮茶来掩饰内心的情绪,只是脸上的红晕却是浓重了一分,使得她更是娇艳不可方物。
“我没事,只是在想与高公子合作的事。”
“哦。”萧诗韵微微点头,没有再问,只是对于罂粟花的异样却甚是奇怪。
“师妹,高公子受伤的消息应该不假,不过应该没有传闻中的严重。”罂粟花毕竟非是常人,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据我推断,他应该正在赶来济州,而今夜城中的恶斗厮杀恐怕也与高公子脱不了干系!”
“那争斗的另一方就是拜月教了,这怎么可能?”萧诗韵一脸不信。
罂粟花笃信地一笑,摇头道:“师妹,你切莫小瞧了那高公子!”说到这里,罂粟花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恍惚,“高公子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南征北战,攻城略地,甚至击败了周主宇文邕,他又怎么会普通?”
“我与高公子曾有交手,发现其不仅武功高强,深谋远虑更是世间少有,便连宫主都是百般赞叹的。别的不说,就说那邺城,城高墙厚,又有重兵把守,然而它却在一夜之间被高公子攻破,高纬更是被逼得饮鸩自尽,若是没有内应,即便他能以一敌万,也不可能那么快攻破邺城。”
“由此可见,高公子暗中所掌握的实力之庞大。更何况,我们一路走来,青州,潼州何其繁华,便是比之江南大城也不遑多让,而这些也都是高公子的功劳。一个能在数年前就开始布局的人,又怎么可能好对付?拜月教也实在糊涂,竟招惹了高公子这么可怕的敌人,不过这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第五百八十四章 突厥再和亲
“你说什么?我们在济州城的人死了大半,这怎么可能?!”虎豹寨中,武照震惊地看着面前半跪在地上的手下,一脸地犹疑。
虽然拜月教在济州城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即便这些人不全是江湖好手,但身手也不差,何况他们身份隐蔽,旁人更是难以发现,然而一夜之间却有近百人暴毙,这如何不让武照感到吃惊和疑虑。
“可知道是谁干的?”武照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严肃的问道,声音中透着彻骨的冷意,直让跪在面前的青年男子冷汗直冒。
“属下不知。”青年男子畏惧地看了武照一眼,这才硬着头皮答道:“那些人都是黑巾蒙面,武功很是怪异,且擅长合击暗杀之道,出手更是狠辣阴毒,令人防不胜防。”别看面前这女子纤弱娇柔,貌若天仙,然而心思缜密,手段更是老辣得很,教中之人少有不畏惧她的。
“哦?”武照眉头一扬,心中对那些黑衣人的好奇超出了吃惊。突然,武照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秀眉顿时一皱,心中暗道:难道是高兴干的。不知为什么,武照对这个结论非常笃定,这是基于女人的直觉,也是对高兴实力的了解而做出的判断。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挥手让那早就不自在的手下离去,武照缓缓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双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忧虑:“盛名之下无虚士,高兴也不是传闻中那般仁慈啊!不过,”想到这里,武照的眼中顿时暴出一团精芒,俏脸上满是高昂的战意与浓重的杀气,“不过高兴越厉害才越好,否则我即便胜过了他也是无趣!”
一夜之间,济州城暴毙百余人,受伤者更是远甚,消息传出,众皆哗然。一时之间,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而济州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戒严状态,所有人只准出城而不准入城,即便是出城也要受到城中守军的再三检查。
九曲黄河万里沙,lang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黄河,但高兴却依旧为黄河的汹涌澎湃而震撼,尤其是如今他功力大失,面对着奔流激荡的黄河,感受着那微带着凉意的水汽,更感觉自己的渺小,自然的博大浩瀚。
“莎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虽然水声隆隆,但高兴却依旧清晰地分辨出来来者乃是萧凌。说来奇怪,高兴虽然无法动用丝毫真气,但他的六识却比以前更加敏锐,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也比之以前强悍了许多,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每日都在增长,尽管这种增长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出来。
“大人。”萧凌低沉的声音响起,高兴缓缓转过身,笑着道:“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周围又有什么发现?”
“秦将军已经遵照大人的命令在准备渡河之事,渡口方圆五里内没有发现埋伏。”顿了顿,萧凌又道:“自出了上党郡,一路上十分平静,章家若要动手,咱们渡河的时候是个不错的选择。”
高兴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奔流激荡的黄河之上,声音悠远而低沉:“我们究竟是猎人还是猎物,很快就要见分晓了。你也去休息吧,今夜之战定然十分凶险,我希望取得胜利,更希望所有弟兄们都能活着回去,或者等到我们取得成功的那一天。”
“你确定要亲自出手?”萧凌眉头皱了皱道。
高兴淡然一笑,轻声道:“如果我不出现,章家又怎么会与我们决一死战?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解决这个麻烦,否则日后祸患无穷啊!胆敢以家人来威胁我,章家这是自取灭亡!”
说到最后一句,高兴眼中猛然迸射出森然的杀机,身上更是爆发出一股惨烈的杀气,彻骨的寒意让萧凌的呼吸都不禁微微一滞。
“好。”见高兴打定了主意,萧凌也不再劝,面色更是冷峻,没有丁点温度。
“今夜,但愿是个好天气。”高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低沉的呢喃声转瞬便被奔腾的黄河水湮没。
济州五十里之外,黄河之上。
“查清楚了么,高兴果真已到了渡口?”武照负手立在船头,清风撩乱了她的发丝,清脆的声音在也是忽然清晰,忽然模糊,多了一丝神秘。
“回禀少教主,此事千真万确。高兴一行却已抵达渡口,看他们的样子,想来是要乘着夜色渡河。”
“趁夜渡船?难道他不知道章家始终在等待着杀他的机会?高兴应该不会如此鲁莽,那——”武照眼中陡然一亮,失声低呼:“难道他知道章家会埋伏,想要将计就计,反败为胜,一劳永逸?是了,依高兴的聪明才智,不会看不到深夜渡河的危险,他这么做显然是要诱杀章家的人啊!”
武照越想越觉得可能,对于高兴的胆色不禁有些叹服,只是眸子中的战意与杀机却不减分毫,“高兴,你既然选择夜间渡河,那也不枉我费心劳力地为你准备这一份大礼了!”想到这里,武照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神采飞扬的模样顿时让船上的诸人一阵失神。
也不知苍天是否听到了高兴的企望,夜晚的天色果然有些晦涩,星辰寥落,月亮更是钻入了云层中不见踪迹,黄河之上也是平静无风,浓雾迷蒙,飘飘渺渺。
看着这天气,高兴笑了,章崇、章嵩兄弟笑了,武照也笑了。
就在高兴与拜月教,准确的说是章家之间的生死博弈即将展开时,古老的长安城也迎来了一位身份特殊而尊贵的客人。
长安皇宫,金銮大殿上,宇文贇慵懒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恭敬站着的一众文武大臣,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眉宇间更是藏着一丝阴郁。
“诸位爱卿,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突厥使团到来的意图,却不知诸位对此有何看法?”宇文贇淡淡地问道,虽然他本身荒yin无度,昏聩无能,但坐在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上,自有一股逼人的威势,让人不敢造次。
“陛下,臣有一言。”
宇文贇瞥了一眼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宠臣,春官内史正大夫,卫公爵郑译,声音不由温和了一分:“讲!”
“是。”郑氏恭敬地行礼,整理了一番思路,这才缓缓说道:“陛下,突厥一向蛮横阴险,南下之心始终不灭,如今他们名言与我大周联合,但背后是否有阴谋尚未可知,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宇文贇点头,其他文武也是相视点头赞同。这郑氏虽然以近臣得宇文贇宠信而达到如今的地位,朝中很多人瞧不起他媚上欺下,卑躬屈膝的奴才做派,但郑译能在官场之中混得风生水起,审时度势,其人显然也不是真正的草包。
郑译见宇文贇点头,遂接着道:“陛下,去岁先皇伐齐无果,我军已伤了元气,新皇登基,民心浮动,不宜出兵征战,突厥正是兵强马壮,此时我们却不宜与之交恶啊!”
“怎么,爱卿的意思难道是要朕答应他们的条件?”闻言,宇文贇不由皱起了眉头,若不是这郑译是与自己亲近的人,恐怕的语气便不会只是不悦这么简单了。
“陛下息怒,请听臣说完。”
宇文贇轻哼一声,冷冷地注视着郑译。郑译却是并不畏惧,侃侃而谈道:“陛下,微臣以为,您应该答应突厥人的提议,与他们和亲修好,联合对抗齐国。”
“郑公此言恐怕不妥。”郑译话音放落,一个魁梧的将军便高声说道:“突厥蛮子粗鄙低贱,如何配得上我大周公主千金之躯?此事实在有失国体,断然不能应允!”
说话的正是尉迟运,因平定宇文康和宇文亮的叛乱,拥护宇文贇登基称帝有功,颇受宇文贇的赏识,被敕封为柱国大将军。
郑译不满地看了尉迟运一眼,自古朝中文武对立,矛盾重重,郑译看不起武夫出身的尉迟运,后者也同样对靠着谗言媚态上位的郑译没有半点好感。
虽然如此,郑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朗声说道:“陛下,各位同僚,众人皆知,突厥人虽然身强体壮,争强斗勇,但却是愚昧蠢笨,骄傲自大,贪图小利,我们正可利用他们的弱点。”
“微臣听说,齐国如今并不平静。去岁齐人虽然侥幸得胜,但高氏王族却是争权夺利,斗得好不热闹,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先皇的遗志,正好由陛下来完成。”
宇文贇双目一亮,不由坐直了身子,脸上的不耐也消失不见,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而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也都认真地看着郑译。
郑译自信一笑,侃侃而谈:“陛下,我们可以同意突厥联姻的提议,不过却要他们拿出足够的诚意,足够的聘礼。我大周泱泱大国,公主下嫁又怎能受得委屈?陛下可要求突厥出兵伐齐,便以齐国朔州作为与我大周结盟的信物!”
第五百八十五章 杨坚的毒计
听得郑译之言,大殿中顿时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是喜形于色,便是如尉迟运这种持反对态度的武将也不由拧眉沉思起来。郑译将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中,嘴角噙着的笑意不禁愈发浓郁起来。
“突厥人既然送来了厚礼,本公自然也要帮他们说道几句,更何况结盟一事对我大周只有好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郑译此人,才能是有的,只是天性贪婪自私,而今备受宇文贇恩宠,更是有些不可一世,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
“郑爱卿此计甚妙,不知尔等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宇文贇也是眉开眼笑,似乎已经看见了大周的铁蹄践踏在了齐国的土地上,完成了宇文邕都未完成的大业。
宇文贇虽然已登上大宝,但朝中文武轻视他的却不在少数,实在是宇文贇行事实在恣意妄为,不学无术,骄奢yin逸到了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境界。无德无才的天子又怎么可能得到天下的认可和真心拥戴,是以宇文贇对朝政还不能绝对掌控。
宇文贇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以此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脱离他老子宇文邕的阴影。尽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他又何尝不想一统河山,让全世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任他驱策玩弄。
正因如此,听了郑译的意见,宇文贇顿时来了兴趣,如果他真的能荡平齐国,那是何等的丰功伟绩,整个宇文氏一族还有谁能超越他,这天下又还有什么人敢质疑他。
“陛下,微臣以为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便在这时,丰神俊朗的宇文孝伯越众而出,恭敬地行礼道。
“哦?”宇文贇双眸微微一眯,淡淡地道:“不知天官宗师有何话要说?”
“陛下,”宇文孝伯仰首看着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宇文贇,语气低沉地道:“先皇东伐失利我军已是元气大伤,民心动荡,冒然用兵,实在不妥。况突厥蛮夷之辈,狼性不改,卑劣无耻,这些年来屡屡犯边,百姓对他们是生恶痛决,如今我们又怎能与之结盟,若果真如此,不仅于陛下威严有损,更会引起百姓的恐慌,还请陛下三思啊!”
“哼!”
宇文贇冷哼一声,面沉如水,冷冷地注视着宇文孝伯,寒声道:“怎么,天官大人是想怪罪先皇东伐失利吗?”
“微臣不敢,微臣绝无此意!”宇文孝伯浑顿时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先皇雄才大略,微臣心中只有钦佩仰慕,安敢有半点不敬之心,只是臣之所言句句属实,事关国家安定兴盛,遂才斗胆进言,还望陛下明察!”
宇文贇轻哼一声,脸色依旧阴沉沉的,却不理宇文孝伯,而是看向其他人,淡淡地道:“朕决定采纳卫国公的建议,不知尔等可还有不同意见?”
宇文孝伯闻言顿时大急,就要出声阻止,正看见不远处的宇文神举向着自己连使眼色,到嘴边的话不由又咽了回去。
“诸位既然都同意与突厥和亲联盟,那日后便不得再反对。”宇文贇说着刻意看了宇文孝伯一眼,冰冷的目光中深处蕴藏着一丝警告的神色,宇文孝伯先是一怔,旋即便是释然,心底顿时涌上一抹苦涩与失落。
宇文孝伯知道,宇文贇此番乃是刻意为之,目的便是削弱他在朝中的威信。
无论是宇文孝伯还是宇文神举,才能威望都要远超宇文贇,而他们两人更是手掌重权,宇文贇又怎么可能容忍卧榻之侧他人安睡。宇文神举心底雪亮,显然是明白了宇文贇的意图,是以才阻止了宇文孝伯。宇文贇既已决定,宇文孝伯若是再三劝阻,非但无济于事,更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宇文贇眼神微妙的变化只是一闪即逝,除了宇文孝伯旁人并未瞧见。收回了目光,宇文贇继续道:“那现在便就此事商议一番,诸位尽可畅所欲言。”
“陛下,如今齐国虽然动荡不平,但齐国高长恭却不可小觑,若是不及早除去,日后必是我大周之劲敌。如今我国若果真与突厥联手伐齐,定能乘其不备,一举荡平齐国,完成先皇的遗志,只是——”说到这里,宇文神举不由一顿,抬头看向宇文贇。
宇文神举同意联合突厥倒让宇文贇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未说什么,轻笑着道:“太尉有话但说无妨!”
“陛下,据微臣所知,我朝并无适龄出阁的公主啊。”宇文神举在众人瞩目之中,缓缓开口道。
闻听此言,包括宇文贇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皱起了眉头,宇文孝伯却是觉得眼前一亮,暗暗欣喜,对宇文神举的机智颇为佩服。
“这可如何是好?”宇文贇眉头越皱越深,脸上也露出烦躁郁闷的神色。
“这有何难?”便在这时,郑译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宇文贇更是满眼的急切与鼓励。
“陛下,突厥远离长安,消息闭塞,他们可不知道我朝有几位公主。”郑译眼中精芒闪烁,心思电转,“陛下乃真命天子,一国之君,可分封天下,如何还找不出一位出嫁的公主?”
“爱卿此言大善!”宇文贇顿时击节而叹,喜形于色,“宫中秀女甚多,不若便选一家世清白者,择日册封为公主嫁于那突厥七王子。”
“陛下,此举万万不妥!”就在这时,一个面貌清奇的将军越众而出,声音清朗而浑厚。
“嗯?”看着出言之人,宇文贇不由诧异地皱着眉头,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杨坚怎么会反对自己,遂沉声问道:“不知哪里不妥,杨将军请说!”
虽然宇文贇的语气尚算平缓,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正是欣喜激动之时,任谁被别人泼了冷水心中也会有气,更何况宇文贇乃是一国之君,更是一个脾性暴躁的家伙。
杨坚脸上并无畏惧,目光甚是坦荡地迎上宇文贇审视的目光,沉声说道:“陛下,突厥王庭虽然距离我朝甚远,但帝都中的突厥人却不再少数,若是突厥人发现所娶‘公主’只是区区宫女,到时候难免心生芥蒂,于我两方结盟殊为不利啊。”
“而今齐国虽乱,但数高长恭威望最高,势力最强,一旦让他一统齐国,我们再想覆灭仇寇恐怕便要难上加难,故而此次与突厥联手共伐齐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宇文贇颔首,杨坚的分析可谓一针见血,阐述了北周如今所面临的局面。
虽然宇文邕励精图治,积累了不少财富,然而一场东伐之战三十万精锐全军覆没,这对北周的打击是何等之大。更何况宇文贇登基不久,根基不固,民心不定,若是再四处树敌,无论对北周还是他自己都不是好事。
“却不知杨将军有何对策?”宇文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头,希冀地问道。
杨坚自信地笑着道:“陛下,对突厥我们大可据实以告,至于公主,则可选一宗室女子册封为公主嫁于突厥七王子,相信突厥人非但不会责怪我国失信,反而认为我们结盟诚意十足。”
“哦?此事可行。”宇文贇眉头舒展,将目光落在宇文孝伯身上道:“宇文孝伯,你掌管皇族之事,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
宇文孝伯眸子中顿时一暗,这短短的时间,他的心绪是起起落落,奈何最终依旧无法阻止联姻之事,心中不由苦涩无奈更甚,还有深深的愧疚。
宇文邕在位时,虽然对突厥每年都有进贡,但这只是宇文邕的权宜之计是为了稳住突厥,以免他们在北周伐齐时乘机南下,然而和亲却是不同。一国之安危又如何能靠一纤弱女子?更何况公主下嫁蛮夷,这时何等的屈辱?
一想到国之尊严,皇室颜面受损,宇文孝伯便是一阵愧疚心痛,他愧对黎民百姓,愧对列祖列宗,更愧对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他的宇文邕。
只是宇文贇心意已决,纵然宇文孝伯心中千般的无奈,万般的悲愤,此事也再无转圜的余地。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合适人选,僭越之处还望陛下恕罪。”就在宇文孝伯神思不属,心灰意冷之时,杨坚的声音再次响起。
宇文孝伯一个激灵,袖中的双拳攸的握紧,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宇文氏一族的事何曾轮到一个外人来插手了?
宇文贇眉头轻皱,心中虽然不舒服,但见杨坚一脸笃定,遂开口道:“谁?”
“正是千金公主。”
闻言,宇文贇顿时愕然,然而大殿中却有一人浑身一颤,面色大变,看向杨坚的目光则充满了愤恨。
“陛下,您可记得三年前齐国高兴来我大周提亲,先皇曾打算将赵王之女赐婚给他,封号正是千金。”对于背后两道森然愤怒的目光杨坚视而不见,语气依旧平淡。
“朕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宇文贇思索片刻顿时恍然,脸上顿时浮上一层阴郁,恨声道:“可恨当时未能抓住高兴那狗贼!”
“陛下,千金公主虽未与高兴成婚,但却有婚约在身,如此这般,有失信之嫌恐怕不妥。”赵王宇文招再也忍不住。一女不许二夫,更何况是嫁个突厥蛮子,到那苦寒之地,宇文招身为父亲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进火坑。
“赵王爷,您此言却是差矣。”杨坚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如今齐国与我大周仇深似海,那婚约又如何做得数?世人皆知千金公主乃是高兴的妻子,若是千金公主突然远嫁突厥,想来高兴定然颜面无光,以他自大狂傲的性子势必无法容忍,到时候齐国与突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我们大可作壁上观,伺机而动。”
“若是苍天佑我,我们不仅能荡平齐国,更能够彻底平定北方边患,到时候陛下挟大胜之势渡江南下,兵锋直指建康,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杨坚字字铿锵,郑地有声,满面通红,眼中更是战意盎然,显然心情十分激荡。大殿中一众文武也是热血沸腾,杀气澎湃,便连宇文贇也是离案而起,激动的不能自已。
第五百八十六章 暗器
浓重的暮色下,章崇将身子紧贴在草丛中,肥胖的脸颊绷得紧紧,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而他那狭长的双眸则死死地盯着百米外的渡口,眼中满是森然的杀机与冷酷。
“大哥,高兴那狗贼已经渡河了。”章嵩小心翼翼地来到章崇身边,轻轻地趴伏在草丛中,压低了声音说道。虽是如此,章嵩语气中的激动兴奋,还有那无尽的怨恨却是毫不掩饰。
“既然来了,那就让他留下。”章崇双目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今夜天色昏暗,纵然以他的目力,百米之外的景物也只是模糊可见。
章嵩双拳紧握,面上杀气毕露,咬牙切齿地冷笑道:“狗贼张狂自大,明知夜色不好居然敢率众渡河,当真是不知死活!大哥,今夜我要亲自斩杀狗贼好为孙儿报仇,希望你能成全!”
“放心,跑不了贼人。”章崇冷冷一笑,沉声道:“吩咐下去,让所有弟子做好准备,等狗贼距离岸边三十丈时立即动手!”
“是!”章嵩答应一声便悄声离去。
当章嵩再次回到章崇身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而此时在奔腾的流水声中也隐隐传来人声马嘶。
“来了。”章崇和章嵩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兴奋与嗜血的光芒,身上的杀气更是无法遏制的扩散开来,直让附近埋伏的章家子弟心惊胆寒。
“不好了,小王爷,船舱漏水了,有人凿穿!”
“敌袭,敌袭!”
凄厉的惊叫声霎时打破了宁静,也彻底拉开了伏杀战的序幕。
听见河面上传来的骚乱声,章嵩咋也按捺不住,一把拨开遮蔽的草丛,弹身而起,如同一只扑击猎物的猎豹般,迅若闪电地向着岸边驰去,与此同时,他口中更是厉声大喝道:“高兴小儿,快出来受死!”
章崇的动作并不比章嵩的慢,甚至还要更快一些。别看他体形肥胖,看似笨拙,然而此时却比狸猫还要敏捷,只是两次呼吸的功夫,他的身形便越过了百米的距离,与先发而动的章嵩一同出现在了河岸边。到了近前,章崇和章嵩二人也终于看清了河面上的情形。
高兴一行约莫近百条船,绵延数百米,本是极为壮观的景象,然而如今却是极其混乱而狼狈。寥落的火光下,不断有人和战马惨叫着跌落河中,瞬间便湮没在湍急的河水,消失所踪。
“哈哈,高兴小儿,你纵然有虎贲三千又能如何,如今也只能葬身在这浩浩黄河之中,哈哈哈哈!”看着乱作一团的船队,听着河面上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章嵩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快意,不由张狂地大笑起来。
章崇面沉如水,遥遥望着数十米外的船头,那一杆冲天而起的帅旗下的白色身影,扬声厉喝道:“高兴狗贼,你既有胆杀我侄孙,不知可有胆出来与老夫堂堂一战?”
“老杂毛,章名亢那草包技不如人,被本公子擒下,生生飞去了五肢,生活不能自理不说,纵然传宗接代也是妄想,如此活着岂不痛苦?”
高兴哈哈一笑,清朗的声音响彻四野:“本公子宅心仁厚,不忍看他受罪,这才帮他解脱,你这老畜生不知感恩也还罢了,如今却是恩将仇报,却是何等道理?乌鸦尚知反哺,羔羊也知跪ru,你活了这把年纪,却不知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
“高兴狗贼,安敢如此欺人?!”章崇闻言,一张胖脸顿时变气得通红,又由红便紫,由紫转黑,他身上更是散发出浓重的煞气,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猩红一片,那森冷而残酷的杀意纵然是相隔数十米也能感觉得到。
世间最大的仇恨莫过于夺妻杀子,然而高兴斩杀了章家唯一的继承人章名亢,这仇这恨已是如山似海,不可化解。不仅如此,章名亢还受了高兴那许多非人的折磨,如今高兴又是如此张狂仿似,戏谑寻衅,章崇心中的怒火与仇恨再也压抑不住,彻底爆发开来。
“高兴狗贼,今日老夫若不将你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狗贼,纳命来!”章崇愤怒地咆哮一声,右足用力顿地,身子顿时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挟着无匹的劲气和凛然的杀意,如坠落的流星般向着帅旗下的白衣人扑去。
“报仇雪恨就在此时,给我杀,一个不留!”章嵩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剑,一边用力向前一挥,一边厉声大喝道。说完,章嵩也将功力运转到极致,凌空跃起,紧追着章崇向着白衣人扑去。
章崇位列拜月教三大太上长老,其武功之精神自无需多说,区区数十米的距离不过眨眼既至。看着帅旗下那一身白衣,盎然而立,唇角带笑的俊秀青年,章崇眼中杀意更盛,口中嘶吼一声,身子陡然如苍鹰般扑下,还未靠近,凌厉的劲风却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老杂毛,看招!”
就在章崇手中长剑距离白衣人还有一尺时,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接着看见白衣人身后钻出一个黑衣少年,一双眼眸深邃而冷漠,身上那澎湃的杀气让他都感到恐怖。
“碰!”
看着少年手中绽放的火星,章崇心尖一紧,死亡的气息使他再顾不得击杀高兴,而是竭尽全力地扭动腰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凌厉而锋锐,迅若雷霆的‘暗器’。
纵然如此,章崇脸上也是一阵灼痛,竟是被那‘暗器’划出了一个两寸许的伤口,诡异的是那伤口四周居然呈现出烧焦的样子,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烤肉的香味。
“砰砰碰!”
章崇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还不待他松口气,又是三声巨响,又是三枚“暗器”向着胸前要穴袭来,那肉眼难辨的速度直让章崇惊骇莫名。
“卑鄙!”
章崇咒骂一声,心下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章崇一边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一边急速挥舞长剑,剑光霍霍,在他身前幻化成一团绚丽的银幕。
“叮叮叮!”
激烈的金铁交击声中火花闪耀,三枚“暗器”尽数被章崇封堵在外,然而他也被“暗器”上传来的巨力击得连连后退,最后更是“噗通”一声落入了湍急的黄河之中。
“老杂毛,受死!”
随着一声厉喝,“砰砰”之声如同爆豆子般连续响起,那犀利的“暗器”再次向着落入水中的章崇射去。
“噗噗噗!”
“暗器”钻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声响,章崇虽竭力闪避格挡,然而终究力有未逮,右腿、左臂以及小腹三处被“暗器”射中,巨大的痛楚顿时使他闷哼一声,殷红的鲜血霎时如泉水般喷洒出来,将河水染红。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更顾不得心中的惊骇,章崇将数十载修行的功力运转到极致,竭力地向着水底潜去。他很清楚,只有潜到水底,才能更好地避开那可怕的“暗器”,从而反败为胜。
“大哥——”
这一切只是电光火石,当章崇快要落至船头时,便看见章崇坠入水中翻腾不见,而河面上则隐隐现出红色,心中悲愤,不由凄厉地长喝道。
“啊,高兴狗贼,受死!”章嵩嘶声咆哮,坠落的势头更快,斩落的长剑更显凌厉,似乎能将天地都撕裂。
面对章嵩这含怒所发的一击,白衣人俊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以抹凝重,她负在身后的双手也攸的移至胸前,似慢实快地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弧。
随着白衣人的动作,众人骇然地发现,她面前的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变得滞涩,趋于凝固的状态,而随着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掌平平向上推出,章嵩那急速坠落的身形似乎受到了无形的阻力,速度骤降,并且越来越慢。
“啊!”
章嵩目眦欲裂,使尽了浑身的气力,一张老脸更是憋得通红,终于穿破了短短一丈的距离,森然的长剑劈砍在白衣人的手掌上,却传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章嵩身形巨震,陡然高高抛飞出去,双臂发麻,手中的长剑几乎把握不住,而白衣人的身子也是微微一晃,而脚下的甲板也是发出“喀嚓”一声脆响,向下陷入了半寸有余,可见方才二人碰撞的力量之大。
“章嵩,你也下去吧!”
就在章嵩心中惊骇莫名,悲愤至极时,那方才向着章崇发射暗器的少年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接着他便看见耀眼的火光中,金色的如花生大小的“暗器”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向着自己的额头射来。
“休想!”
章嵩怒吼一声,奋起全身力气,手中的长剑猛然向前一挥,“叮”的一声,终于将那“暗器”生生斩作两段,只是章嵩此时旧历已去,新力未生,挡得住一枚“暗器”,却又如何能阻挡第二枚,第三枚。
“噗!”
在章嵩绝望恐惧的眼神中,终于有一枚细小的暗器狠狠地钻入他的胸膛,击碎了肋骨,疯狂的撕裂心脏。巨大的痛楚让章嵩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暗器,能让他这天下超一流的高手都无法躲避。
第五百八十七章 别得意
章嵩悲愤不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冰冷的河水也终于完全淹没了他的身体,当眼中所有的神采消散的刹那,章嵩突然看见上游出现了数十艘熊熊燃烧的船舶,顺流而下,飞速向着高兴的船队冲撞而来.
冲天的火光将河面和夜空都映得通红,而直到这时章嵩才发现,那不断落入水中的不过是穿了衣服的稻草人,在昏暗的夜色和雾霭中根本不易发现。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章嵩吃力地看向前方,透过水面,那里隐约可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章嵩竭力地瞪大双目,想要将那白衣人看个清楚,但无尽的疲倦与黑暗却很快将他湮没。
“哪里来的火船,难道是章家的伏兵?”望着黄河之上连绵数百米,数十上百的小舟燃着熊熊烈火,气势汹汹向着己方船队撞来,一身黑衣的高兴心中顿时一惊,袭杀章嵩的欣喜顿时淡去不少,脸色一片严肃。
“秦琼,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抛弃大船,搭乘舢板顺流向下,速速撤退!”
秦琼闻言一怔,面露难色,迟疑道:“小王爷,船上可还有为数不少的战马,难道就这么抛弃了?”
要知道,船上虽然人不多,但战马却不少,足足有五百多匹。这些战马无一不是草原上等的战马,身强体健,可谓是骑兵师的命根子,如今高兴却要抛弃这些战马,秦琼如何能不心痛、惋惜?
高兴眼中闪过一抹痛惜,但语气却是极其坚定地道:“是!”见秦琼一脸吃惊呆滞,高兴也不怪他,扬声高喝道:“众将士听令,立即弃船,以舢板向下游撤退,快!”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高兴虽惊不乱,心中更是隐隐庆幸。来时高兴就想到拜月教会有埋伏,是以此番与他一同渡河的不过只有区区三百人。就这些人高兴都认为有些多了,但在秦琼等一干将士的反对下,高兴才勉强同意。毕竟高兴如今功力大降,敌人又潜在暗处,一切都应当以稳妥为重。
夜间渡河,尤其是能见度极差的情况下渡河,其中的凶险更大,然高兴非要如此,不是他自大张狂,却是唯有如此,高兴的伪装才不会被敌人发觉,而敌人也才会有所松懈,高兴方能火中取栗,反败为胜。
高兴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料定章崇会选水性极佳的人在夜色的掩蔽下潜入水中凿穿船底,制造混乱,是以他便将计就计,命人呼喊惨叫,又有战马嘶鸣,章崇和章嵩不疑有他,终于现出身形,让高兴抓住了机会,用手枪枪偷袭,这才在电光火石之间将章嵩击毙。
其实章嵩的武功虽不及刘忠、章崇二人深厚,但也非易与之辈,然而他之所以被高兴如此轻松的击毙,一来是因为章崇被击落水中,生死不知,仇恨和愤怒让他丧失了理智,二来是因为玉清道长全力一击,章嵩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出规避的动作这才中招。
早在渡河之初,高兴便和玉清道长商讨过对敌之策。别看玉清道长面对章崇和章嵩始终一副淡然,毫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早有准备,浑身功力更是提升到了极致,否则也不可能只是一招便化去了章嵩含忿一击。
“小王爷,您怎么不撤?难道您还要登岸?!”
眼见身后数十条舢板载着三百骑兵,顺着湍急的河水,如离铉之箭一般脱离船队向着下游撤走,秦琼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见高兴没有丝毫退走的意思,反而催促划船的士卒向着河岸靠近,不由吃惊地问道。
“章嵩虽死,章崇却还活着,此人不除,日后必然后患无穷。”高兴双目泛着森然的杀机,语气冰冷而严肃,“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
“小王爷说的不错,可是敌人人多势众,又多隐藏在暗处,小王爷不如暂避其锋,日后再徐徐图之——”
“没有什么可是!”
秦琼话还未说完,高兴便冷冷地打断了他,“只要我给他们机会,他们自然会从暗中站出来!”
顿了顿,高兴又道:“秦琼,你持我的印信去邺城找张顺之调兵,在方圆三百里内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凡有形迹可疑的人统统拿下,但有反抗,格杀勿论!”说着,高兴自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印信,甩手抛向数十米外的秦琼。
以高兴的性格,如何会容许仇敌潜伏在侧,更何况如今他不是独自一人,此时若不冒险,万一身边之人被章崇偷袭,遭遇不幸,高兴难免日后遗恨终生。
“是!”见高兴如此坚决,秦琼只得恭敬地答应一声,接过高兴抛来的印信,指挥着身侧的三百骑士一起迅速向着下游撤离。
就在秦琼等人脱离了混乱的船队,高兴距离岸边还有十数米远时,顺流而下的火船终于到得近前,挟着无匹的巨力狠狠地冲撞在船队上。震耳欲聋的响声中,船只被撞得支离破碎,烈火燎原,眨眼间便蔓延了整个船队,而期间则夹杂着战马此起彼伏的,悲痛的嘶鸣声。
冲天的火焰将夜空照的透亮,几乎如白昼一般,而高兴牙关紧咬,脸色阴沉似水,双目更是寒彻如冰,似乎能将万物都冻结。
终于,船舶“嘭”的一声撞在岸上,高兴浑身一震,顿时收回目光,正要招呼玉清道长弃舟登岸,却突然看见玉清道长嘴角的一丝血迹,顿时惊道:“师父,您受伤了?!”
玉清道长素手轻抬,一边以衣袖拭去嘴角的血迹,一边淡笑道:“不用担心,只是內腑受了些震伤,没什么大碍。”
虽然玉清如此说,但她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却清楚地告诉高兴,刚才她与章嵩的交手,远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若非如此,高兴又如何能将章嵩如此轻易地斩杀?
高兴正要说些什么,玉清却再次开口道:“还不上岸,莫非你想葬身火海吗?”说着,玉清道长一把抓住高兴的臂膀便腾空而起,横跨六七米的距离,重重地落在岸上。
“高兴狗贼,受死!”
“狗贼竟杀了太上九长老,我们要为太上九长老报仇!”
“诛杀狗贼,为家主报仇!”
“杀!”
高兴二人甫一踏上陆地,早已恭候多时,数百近千的拜月教精锐弟子纷纷嘶吼怒骂着,蜂拥而来,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招式凌厉,杀机重重。
“保护小王爷!”五名跟随在高兴身边的士卒顿时怒吼着就要往前冲去,却有人比他们更快。
“滚!”
清斥声中,玉清道长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身形攸然而动,袍袖飞舞,快若游龙,翩若惊鸿。“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只是眨眼的功夫,当先的十数人便闷哼着倒飞出去,口吐鲜血,与身后冲来的众人撞在一处,纷纷化作滚地葫芦,模样好不狼狈。
“嘭!”
一声闷响,幻影消散,玉清道长双足落地,高兴明显感觉到她身子轻轻晃了一晃,俏脸上闪过一抹酡红,他知道,玉清道长定然受了不轻的伤势,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才如此掩饰。
“高兴狗贼,纳命来!”
“不要怕,高兴再强也是人,是人就有力竭的一刻,就算是耗也要耗死他!杀!”
虽然玉清道长手出惊人,但章家弟子也只是怔了怔便再次怒吼着扑上来。这些人都是章家的死忠,与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冲上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找死!”玉清道长脸上闪过一抹戾色,就要再次动手,高兴却是连忙按住她道:“师父,你先休息,让我来!”
“尔等不需出手,替我保护好师父!”
交代身边的五名士卒一声,高兴仰天长啸一声,猛然抽出背后的赤霄宝剑,身上那惨烈的煞气顿时与赤霄剑上锋锐无匹的气息糅合在一起,化作一股刚猛凌厉而冰寒的风暴疯狂地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直让急冲来的数十人心中一个激灵,手上的招式也不由滞了一滞。
就在这时,一身黑衣的高兴擎剑扑击而出,黑衣如墨,长剑如雪,在亮若白昼的火光中,散发着让人压抑到窒息的煞气。
“喀嚓!”
脆响声中传出一道凄厉的惨呼,却是冲在最前的一人连人带剑被高兴劈作两段,殷红的鲜血和器脏顿时喷洒的到处都是,血腥,暴戾,怵目惊心。
一击得手,高兴并不停留,人随剑走,剑随身动,手腕翻转间,赤霄剑便如同活过来一般,在人群中穿梭不定,如星辰般耀眼的银光中,赤霄剑每一次闪烁便会有一人惨叫着倒下。只是三五次呼吸的功夫,倒在高兴剑下的人竟然超过了十人。
高兴的身体早就超乎常人,力量速度俱是绝佳,纵然没有长生真气,但如今他手持锋锐坚硬的帝道之剑赤霄,顿时如虎添翼,力战群雄,非但没有丝毫吃力,反而游刃有余,大杀四方。
玉清道长一边迅速运转功力修复体内的伤势,一边注意着高兴,以便后者有危险时能出手相救。实际上,玉清道长的武功虽高,但也只是比章嵩略胜一筹,胜他本就不易,更何况还要一招将其击退,纵然她早有准备,內腑也受了不小的创伤。
就在高兴在岸上与章家子弟缠斗厮杀时,距离渡口数百米外的阴暗处,较为平静的河面上,突然水波荡漾,下一刻便钻出一个人来,脸儿胖胖,眉眼狭长,不是章崇又是谁来?只是此时他披头散发,湿漉漉的衣衫凌乱不堪,身上更带着血迹,好不狼狈。
“高兴狗贼,别得意,今夜你必死无疑!”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夜幕下的猎手
第五百八十八章夜幕下的猎手漆黑的夜空下,距离渡口战场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中,此时却是火光点点,人影幢幢。
武照罕见地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因为束了胸的缘故,她又作男子打扮,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女儿身来。此时的她站在山坡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威严地的看着山谷。
山谷中,约莫有三千人,虽然这些人装束各异,兵刃不同,男女老少皆有,但此时却排列着齐整的队形,各个身上都散发着凶悍的气息,然而如今却如绵羊般乖巧,静静地没有一丝杂音传出。
看着谷中三千人复杂的神色,尤其是他们眼中的敬畏之色,武照浑身顿时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心中的信念从所未有的坚定,这一刻,她无所畏惧,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
今夜,她就要用这三千人来堂堂正正地击败高兴,用这三千人来证明自己。虽然这三千人来自不同的山寨,期间或有罅隙矛盾,但却都慑服于武照的威势,乖乖地任她调遣驱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收服这些人,虽然有拜月教的名头之故,但武照的手段也可见一斑。
“报——”
便在这时,一个精瘦的黑衣人飞速自谷口奔来,到得近前便恭敬地向着武照拜道在地,“少教主,前方战报。”
“讲!”武照的声音冰冷干脆,多了一丝杀伐之气。
“是!”那黑衣人一脸严肃地道:“少教主,半个时辰前高兴率众渡河,中了太上三长老和太上九长老的伏击,船队立时陷入了混乱之中,兵士死伤惨重,可是太上三长老也被敌人暗器击伤,太上九长老更是不幸身死!”
“什么?!”
武照脸色一变,不由低声惊呼。虽然对章嵩的死亡心中喜悦,但她更吃惊于高兴的实力。毕竟章崇和刘忠势力不相伯仲,章嵩也非是常人,便是刘忠要杀他也要费上不少功夫,然而如今他们却被高兴击败,一伤一死,这如何能不叫武照瞠目结舌?
武照脸上的惊色很快便收敛不见,严肃地看着脚下的黑衣人,寒声问道:“我们的人可有行动?高兴如今在哪?”
黑衣人略一思索,然后答道:“回少教主,赵护法已经遵照您的命令,释放了火船,如今敌人的船队尽数燃烧,成了一片火海,不过高兴却是上了岸,正与教中的弟兄们厮杀在一处,胜负尚未可知。”
“哦?上岸了,很好!”武照秀眉一扬,眼中暴起一团精芒,冷冷地扫视了山谷中的三千人一眼,大声道:“尔等听着,若想真个入我拜月教,从此吃香喝辣,一会就别留手,给我狠狠地杀,若是谁阳奉阴违,怯战不前,那就休怪我武照下手无情!”
武照那满含煞气的俏脸,冰冷得如同万古寒冰,一如她的声音,似是地狱的阴风一般吹过山谷,刮过众人的心头,让他们不自禁地打个寒颤。
“都明白了吗?!”武照仰首长啸,强身上劲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向四周席卷而出,竟生生将数米外的火把扑灭。
“明白!”谷底的三千人心中纵使千般不肯,万般不愿,此时也唯有仰首大声呐喊。
“出发,斩杀高兴,就在今夜!”武照猛然抽出腰间的宝剑,用力向着谷口一挥,厉喝一声,与此同时,纤细窈窕的身形顿时化作惊鸿,如ru燕投林般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十数米外的一匹骏马背上。
隆隆的脚步声响,三千土匪昂首挺胸向着谷外走去,虽然他们的步伐远比不得正规军来得齐整雄壮,但三千人密密麻麻一片,人人面露凶戾之色,大地震颤,也颇有一番威势。
渡口上喊声如雷,杀声震天,渡口数百米外的密林中,此时却显得非常安静。然而就在这密林深处,却藏着近百人,这些人无一不是神韵内敛,气脉悠长之辈。
在密林的边缘,正有三人站在暗处,遥望着厮杀的战场。
“大哥,外面厮杀已起,我们怎么还不动手?若是拜月教落败,那我们如何在找高兴那贼厮报仇雪恨?”说话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面色赤红,双目硕大,棕黄色的瞳仁更显得他凶相毕露,眉宇间满是怒意。
“四哥,大哥不出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着急个什么?那高兴不过区区黄口小儿,难道还能在你我兄弟三人的眼皮底下逃走不成?”说话之人与红脸大汉相比,他要矮上许多,不过却更加敦实,一张胖脸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起话来慢慢吞吞,不温不火,模样甚是和气。
“老四,安静点,该让你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出手。”被称为大哥的人身形削瘦,面容刚毅冷硬,便似刀削斧凿一般,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湛然,浑身上下隐有一种锋锐的气息,让人不易靠近。
这三人虽然皮肤皆是光滑紧致,但眼眸中的沧桑和花白的头发却说明他们的年龄绝不似表面这般年轻。
“此番我圣火教金木水火土五王中来了三位,若是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那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被称为大哥的男子说着,冷冷地瞥了一眼红脸大汉,那锋锐的目光直叫后者眼睛一阵刺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安静下来。
“高兴杀我教三大战神,此仇自然不共戴天,今夜必须讨回,但在这之前我们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到这里,大哥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彩。
红脸大汉一脸困惑,那胖子却是在一怔之后眼睛陡然发光,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说的莫不是《长生诀》?”
大哥双目微微一眯,轻轻颔首,“我们虽与拜月教合作,但也要尽可能地减少教中弟子的伤亡。如今乱世已现,各方云动,我们须得加倍小心才能坚持到最后。”
“大哥说的是,我们一切以你马首是瞻,一定不辜负教主的期望。”胖子郑重的说道。
红脸汉子也是重重点头,只是却有些迟疑地说道:“大哥,虽然拜月教人多势众,但却被高兴杀得鬼哭狼嚎,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间,难道章崇和章嵩真的都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大哥还未开口,胖子便出言打断道:“那白衣人虽然武功不错,但也就和章嵩不相伯仲,就算是教主出手,要杀死章崇、章嵩两兄弟联手也颇为不易,凭高兴又怎么可能?”说到这里,胖子不由看向大哥,疑惑地道:“大哥,那白衣人是何身份,你可曾看出来了?”
大哥双目微眯,悠然道:“如果我没看错,那白衣人便是昆仑山的玉清道长,而那与拜月教之人厮杀的黑衣少年才是高兴,他手中的宝剑当是帝道之剑,赤霄。”
“嘶——”
胖子和红脸大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撼。同处西南,玉清道长的名头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要知道,玉清道长曾与圣火教教主激斗一场,五百招内未分胜负。只是不知玉清道长为何会出现在高兴身边,而那令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宝剑赤霄竟然落在了高兴手中。
大哥淡然一笑,语气中充满了笃信:“你们不用担心,玉清虽然厉害,对付一个章嵩还行,但却杀不了章崇。章崇之所以不出现,想来是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便是。”
“金王,火王,土王,圣火教好大的手笔!”
交谈中的圣火教三人并未发觉,在距离他们数十米外的草丛中,正有一个绿衣青年静静地趴伏在地上,一双眸子深邃而沉寂,几乎看不到一丝生气。
“章崇,你这老杂毛,不是要与本公堂堂一战么,如今却又为何做了缩头乌龟,只派些小鱼小虾白白送死?”
高兴抖手一剑,将一个汉子胸腹间豁开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狰狞恐怖,然而高兴却张狂地大笑着,言语间极尽嘲讽。
百米外,趴在树丛中的章崇双手深深地插进泥土之中,脸庞完全扭曲起来,一口钢牙几乎咬碎,双目更是似欲喷火,但他却竭力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章崇已经重伤遁走,他已经抛弃了你们,难道你们还要白白送死吗?”高兴持剑而立,黑衣已被鲜血浸透,早已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然而手中长剑却已然雪亮如初,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妖冶邪异的光芒。
众人顿时迟疑起来,久战不下,反而被高兴杀得死伤惨重,不少人心中都萌生了惧意,而章崇也消失无踪,他们心中便有了些心灰意懒,心中的意念也不如原来坚决。
“高兴小贼,纳命来!”
就在这时,在拜月教弟子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厉喝。喝声中,只见一起绝尘而来,威风赫赫,而在他身后,则是密密麻麻一片人影,奔走如飞,煞气冲天。
“援军来了,大家不用怕,今天高兴必死无疑,给我杀!”
“杀了高兴,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杀!”
原本动摇的拜月教弟子顿时精神大振,士气如虹,再一次怒吼着扑向高兴。
第五百八十九章 死之气息
高兴淡淡地看了一眼远处,那在黑衣骑士率领下,如同滚滚洪流一般涌来的敌人,深邃的双目波澜不起,依旧是那般平寂,而他的嘴角则泛着悲悯的笑容。
“章崇的准备看来很充分,如此也好,倒不枉费我一番策划,所有的不安定的因素都在此次一并解决掉吧!”
心中暗道一声,高兴收回目光,如雪的长剑高高扬起,口中轻斥一声,他那颀长的身形便再次纵跃而出,挟着惨烈无匹的煞气冲入人群,刀光剑影,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别看拜月教弟子人多势众,然而在这乱战之中,高兴却并不吃亏。一来高兴身体迥异常人,搏杀经验极其丰富;二来这围攻他的拜月教弟子虽然身手都是不俗,但最高者也只有长老那种程度,人数也是极少;而厮杀之时高兴刻意避开了这些人,乱战之中那些一流的高手又受到其他的人的掣肘,投鼠忌器,十成功夫不过能发挥出六七成,这才使得高兴大杀四方,好不威风。
感觉到后腰处突然有一道异常凌厉的劲风袭来,高兴浑身汗毛乍竖,条件反射般地一扭身,只听“嘶啦”一声轻响,高兴腰际的衣衫被豁开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长剑上森寒的气息直让高兴心中一紧。
顾不上庆幸躲过偷袭之人的杀招,高兴右足猛然向前跃出一步,右手中长剑顺势向后一甩。
“当!”
脆响声中,兵刃交击激出一溜火花,高兴的身形一震,不由自主地向退后了半步,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惊诧。身形还未站稳,高兴手中长剑便连连挥动,格开攻向自己的七八柄利刃,身子如同泥鳅一般滑出战圈,这才看清偷袭者的模样。
这是一个五旬的老妪,脸上虽已有岁月的痕迹,但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此时她双目通红如血,面目扭曲,浑身杀意凛然,怒气难抑。
“高兴小儿,你可认得老身?”说着,老妪跨前一步,身上浓重的杀气铺天盖地地向着高兴笼罩而去。见这老妪发话,围攻的拜月教弟子不由都停下了动作,只是警惕地将高兴一行七人紧紧包围。
高兴眉头一扬,面上毫无惧色。老妪的气势虽然不弱,但距离刘忠那等层次还差得远。高兴下巴轻扬,傲然道:“老妖婆,背后偷袭不成,又想拖延时间吗?莫非你以为平那些个虾兵蟹将就能奈何本公吗?”说着,高兴剑尖轻扬,指着远处距离渡口越来越近的人群,一脸高傲之色,语气中的不屑更是毫不掩饰。
“好个猖狂的小子!”老妪顿时气得面色涨红,双目几欲喷火,厉声斥骂道:“高兴,你花言巧语,拐走了老身的徒弟,屡次三番寻衅我拜月教,这也就罢了,却为何要百般折磨我可怜的孩儿,生生断我章家之后?!”
老妪浑身颤栗,额角的青筋更是如同盘曲虬结的小蛇一般狰狞,那死死盯着高兴的,圆瞠的双目更是红的滴血,其中的怨毒与愤恨似欲将高兴活凌碎剐,而她周身萦绕的杀气与怒气更是直冲霄汉。
闻言,高兴微微一怔,待想到老妪的身份时不由大怒,暴跳如雷地怒骂道:“你个混账老乞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自己跳了出来。今天你来的正好,前仇旧恨我们就一并算个清楚!”
高兴突然发怒倒是让老妪一时愕然,忘了言语。倘若高兴依旧张狂自大,对他视若无睹她到能理解,但高兴一脸怒意,不似作伪却是让老妪惊愕不已,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见高兴一张俊脸气得通红,声音更是高亢,“老乞婆,章蓉为你拜月教任劳任怨,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你如此心狠,竟亲手将她送上火刑架?你一个妇道人家,何以这般狠心?怪不得苍天要你章家绝后,实在都是你这妇人心性歹毒,天地不容,天地难容!”
“你,你,你——”老妪气得浑身发抖,终于一口逆血冲口而出,她则嘶声咆哮道:“高兴小儿,安敢如此欺我?今日老身必与你不死不休,都给我上,杀了这狗贼!”说着,老妪便当先执剑向着高兴冲去,一脸疯狂,便似是癫狂的凶兽一般。
高兴双目微微一眯,脸上闪过一抹郑重,因为仇恨和暴怒陷入疯狂的老妪所爆发出的气势极其惊人,虽然仍旧及不上玉清道长,但此时的高兴却不得不小心应对。
高兴一番恶毒谩骂,除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也是为了彻底激怒老妪。
对于拜月教的一些教规,高兴是嗤之以鼻的,尤其是章蓉受到的磨难,更是让高兴对她那个“师父”极度不满。纵然高兴杀人无数,心冷如铁,也是难想像,章蓉的师父竟会为那冷冰冰的教规将她活活烧死,这是何其愚昧而冷酷的做法。
如今,既已和章家势不两立,新仇旧恨,高兴自要与他们算个明白。普通人也还罢了,对于章家的核心弟子,高兴却是存了一网打尽的心思。
怒火虽然能够最大程度地激发人体的潜能,但这同样会让人因为失去理智而露出破绽。而一旦老妪露出破绽,以高兴那堪称天下第一的杀人手段,这老妪焉有幸存的道理。
是以,面对着老妪如同疾风骤雨的攻击,高兴只是不断地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法,奇快的速度,借助周围的拜月教弟子不断地闪避游走,从不与老妪硬碰一下。
老妪已将功力提升到极致,然而却始终碰不到高兴的一片衣角,怒火更盛,口中怒吼连连,却是无济于事。
眼看着远方奔袭而来的敌人距离渡口只剩下百余米,高兴双目陡然一凝,那飘忽不定的身形顿时一滞,老妪看得大喜,只当高兴力尽,不由狞笑着,倾尽全力一剑刺来。
就在老妪森冷的长剑距离高兴的胸膛还有一尺之时,高兴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老妪一怔,下一刻,高兴那可恶的嘴脸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惊恐绝望到极致的面孔,却是章家死忠的弟子。
老妪惊骇得瞪大了眼睛,想要收回长剑,但招式已经用老,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长剑送入自己人的胸膛,看着那人眼中的无尽的绝望与惊骇。
就在老妪因为错杀自己人而悔恨呆滞之时,一道凌厉的劲风突然自身侧袭来,立时让她惊醒过来,然而当老妪想要闪躲时却是为时已晚,锋锐的赤霄宝剑已自肋下透胸而出。
高兴选择出手的时机可谓是妙到毫巅,正是老妪失神,放松警惕,而旧力方去,新力为生的时候,使她根本无从闪躲,也无力闪躲。
“啊!”
老妪凄厉地惨叫一声,聚起浑身最后的力量,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高兴的小腹上。
“嘭!”
沉闷的巨响中,高兴闷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身在空中,口中便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鲜血,而老妪本就受了致命的伤,又受到反震,单薄的身子顿时倒飞出去四五米远,落地时已是口鼻溢血,出气多过进气,显然是不活了。
“六长老!”在拜月教弟子惊呼着扑向跌飞出去的老妪时,玉清道长也是大惊失色,飞身而起,凌空将高兴接住。
“兴儿,你怎么样?”玉清道长一脸焦急地看着高兴,清丽的脸上闪过一抹自责。
“咳咳!”高兴咳嗽两省,口角溢出丝丝血迹,玉清道长心中一紧,正要说话,高兴却是笑着道:“师父,您放心,我没事。”说着,高兴便自玉清道长的怀中挣扎出来,虽然玉清道长的怀抱极是温暖柔软,但毕竟男女有别,高兴可不敢失礼。
“真的?”玉清明显有些不信,仔细地审视着高兴。
“师父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高兴用力点点头,只是脸上的笑容却透着一抹异色。玉清道长见高兴面色正常,说话中气十足,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心下却是奇怪,那老妪临死爆发的一击,纵然是自己猝不及防也难免要受伤,高兴却为何安然无恙。
“高兴狗贼,可准备好项上首级?拜月教所属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斩杀次贼!”便在这时,在黑衣骑士的率领下,三千绿林好汉终于来到近前,冲天的杀气与呐喊声直让天地变色。
“兴儿,快走!”看着那些嗷嗷叫着,如饿狼般的三千人,饶是以玉清道长的之能也不由变了脸色。这三千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她可没忘记,章崇还窥伺在侧,而圣火教的高手也未曾出现,一旦陷入苦战,再被高手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莫慌,稍待片刻,看我如何破敌!”高兴却是笑着摇头,一脸笃信地直面那直扑而来的三千大军,漆黑的双目深邃而幽暗,没有丝毫的生气。
而更让玉清道长惊疑不定的是,高兴身上突然蒙上了一层奇特的气息。那是苍凉而荒芜,死寂而毁灭的气息,虽然只是淡淡的,却让她都一阵心惊肉跳“死?!”
不知为何,玉清道长心中突然出现了这个字眼。高兴身上的确散发着死亡的气息,让一切生者厌恶而畏惧的气息,但如今却偏偏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