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你待何为?
第五百四十五章你待何为?
伴随着一团硕大的,刺目的火光,一股澎湃的震荡力瞬间从脚下的城墙上传来,在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接着便见一道恐怖的裂痕自城墙根本迅速蔓延而至城头。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邺城南城门处近十米的城墙轰然倒塌,城头上距离最近的数十名士卒猝不及防,顿时便随着倒塌的城墙跌宕起伏,运气好的只是被震得昏厥过去,受了些皮外伤,运气差的当场便被崩塌的碎石撞击得血肉模糊,抑或是当场毙命。
便是距离远的,也在这雷鸣般的巨响中头晕眼花,不知所以,脚下巨大的震荡力更是使得他们东倒西歪,人仰马翻,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股山崩地裂的震荡力持续了整整半刻钟才完全平复下来,然而蔽日遮天的烟尘却久久不散,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刺鼻的硝烟味,邺城中更是因为这巨大的动静鸡鸣狗吠,人心惶惶。
当尘埃散尽,曾今那巍峨庄严的,高达二十米,重于千钧的邺城南门已经完全化作了一片废墟。在高纬心中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邺城城墙上如今更是出现了一个长约五十米的豁口,满地尽是狼藉的碎石木屑,期间还夹杂着不幸惨死者留下的痕迹,情形甚是惨烈。
一身白衣的高兴端坐马背,傲然站在城门的废墟之上,丝毫没有因为满目的疮痍而动容,眼中的血色反而又浓郁了一分。当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中莫名地涌上一股激动的情绪。因为激动兴奋,高兴的身体都不由有些颤栗。
今日,他要将往日后耻辱洗刷,仇恨了结之日;此时,是他首次站在人前,真正地踏上争霸之路之时。
高兴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声音却是冰冷得几乎能将暖春的空气冻结:“龙魂听令,斩首行动,正式开始!”
“是!”夜空中,一片低沉冷冽肃杀的声音响起,接着便听见凄厉的破空声中,近百道黑影如鬼魅般向着邺城内四散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送零一等龙魂小队离去,高兴一抖马缰,驱策汗血宝马踏着狼藉的废墟向着城中而去,对于远处惊魂未定的守军和百姓视若无睹。
“将军!”
当高兴越过大片废墟,置身在南门处的广场上时,一个黑色劲装的青年突兀地自黑暗中跃出,恭敬地呼唤道。
“三桂,准备好了吗?”看着面前清秀的青年,高兴微微颔首问道。
“回禀将军,弟兄们早已集结完毕,只等将军下令!”吴三桂脸上虽然甚为严肃,然而眼中的炽热与兴奋纵然是在黑夜中也十分明显。
“好!”高兴点头,沉声喝道:“目标皇宫,出发!挡我者,杀无赦!”
“是!”吴三桂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扬声高喝道:“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神!”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神!”
吴三桂话音落下,数百米外的一个巷子中猛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声lang滚滚,如若雷霆,而其中那凛然澎湃的杀气更是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就在城头上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厉声斥骂,城中百姓惊慌尖叫声中,一身白衣的高兴已如风掠出,煞气冲天地向着邺城正中的皇宫冲去。
然而高兴始终未曾主意,就在他的情绪出现剧烈的波动时,体内的长生真气比之平时运转速度快了不少,显得十分活跃,或者说是躁动。而且,在那奔行鼓荡的翠绿色的长生真气之中,一道幽暗的黑色光芒在不断闪烁着,频率越来越快,颜色却反而愈发幽暗深邃。
与此同时,一股毁灭的戾气与杀念也慢慢自高兴心底攀升,缓缓涌向灵台,使得他眼底的血色愈发浓重。
“荡平邺城,铲除昏君,杀!”
“杀!!!”
就在这时,鲁智深率领的五万大军也来到了城下,顾不得为城墙上那巨大的豁口而震惊感叹,众人齐声呐喊着,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涌入邺城之中,盈天的杀气让天地都为之动容。
……
皇宫之外,当慕容三藏听见南方隐隐传来的震耳欲笼的喊杀声,再结合着方才那地动山摇的异象,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无比,双目死死地盯着南方,惊声道:“快,去军营召集人马保护皇上,快通知皇宫侍卫,关闭宫门,严阵以待!”
慕容三藏戎马半生,如何分辨不出方才那山崩石裂的巨响正是城墙倒塌的征兆,虽然不知道高孝珩究竟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得城墙崩塌,但此时的危机情况已经不允许慕容三藏过多思考,条件反射下作着最快的应对。
“是,将军!”慕容三藏的亲卫也在他的喝声中醒过神来,答应一声便迅速执行起他的命令。
慕容三藏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与焦躁,沉声道:“快回宫!”说着,慕容三藏猛然蹿上马背,扬鞭策马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在他身后,剩下的八名亲卫也发足狂奔起来。
“吁——”
眼看着再穿过一条街就能抵达皇宫之前,慕容三藏却看见一个黑影突兀出现在面前,心中陡然已经,双手一提缰绳,战马顿时吃痛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慕容三藏双腿紧夹马腹,身子稳稳端坐在马背上,双目凌厉地向着黑影瞪去,口中厉喝道:“什么人!”
说着,慕容三藏挂在马鞍上的佩剑已经出鞘,森然的杀气顿时喷薄而出。
“慕容将军,请下马!”黑影站在慕容三藏十米之外,从声音看可知是个年轻的男子,浑身黑衣,看不清相貌。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声音却很是冷硬,更有一股逼人的寒意直透人心。
闻言,慕容三藏心中顿时一沉,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怒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阻拦本将军的去路?!”
“慕容将军,我家大人有令,请你留步!”黑衣人不答,语气音调依旧。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滚开!”听着那愈发响亮而接近的喊杀声,慕容三藏心中愈发焦躁,再也没有耐心盘问,怒吼一声便策马向着黑衣人冲去,手中长剑更是剑光闪闪,寒气森森。
“留下吧!”面对飞速冲来的慕容三藏,黑衣人却是浑然不惧,口中低语一声,袍袖翻飞,只见一道金芒闪烁,接着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慕容三藏闷哼一声,疾驰的身形顿时戛然而止。
“好大的力气,好快的速度!”
就在慕容三藏心中震惊,感叹不已时,面前的黑衣人突兀地消失不见,接着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只是眨眼的功夫,八名军中精锐的百战之士竟纷纷七零八落地跌倒在地上,口中哀嚎呻吟不已,虽然未死但却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如果说方才只是对黑衣人身手是惊讶,那现在慕容三藏则是骇然。虽然他也能战胜身后的八名侍卫,但自忖绝没有黑衣人这般举重若轻,易如反掌。
慕容三藏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沉声问道:“你是高孝珩的手下?”
“将军稍安勿躁,你需要的答案很快就会揭晓。”黑衣人垂手而立,方才那一抹金芒早已隐匿不见。
这黑衣人正是萧凌。慕容三藏虽是沙场宿将,一身武艺很是不俗,但正面相对,却还不是萧凌这个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超一流高手的对手。
就在萧凌拦住慕容三藏时,龙魂小队也分作十几个组,分别阻挡住鲜于世荣,尉相愿,尔朱明枫等一干高级将领赶往皇宫或者军营。
龙魂小队虽然没有萧凌那般高超的武功,但七八个人相互配合,依仗高兴传授的暗杀手段,武器之先进锐利,合击之道,纵然是秦琼程咬金之流也有很大的胜算。是以,龙魂小队完成任务的速度虽然不及萧凌,但却也不算慢。
就在慕容三藏忍不住想要再次向萧凌发动攻击,以命相搏时,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慕容三藏扭头看去,便见一个白衣人疾驰而来,在他身后则是近千名黑衣人,一股惨烈的杀气排山倒海般地扑面而来,让慕容三藏压抑得几乎窒息。
“好重的煞气,这是谁?”慕容三藏强自镇定心神,死死地盯着那迅速接近的白衣人,心中既是惊骇又是疑惑,一时之间倒是忘了向萧凌发动进攻。
终于,白衣人在慕容三藏身后十米处站定,而这时他也看清了白衣人的相貌,不由失声惊呼道:“兰陵王?!”
“慕容将军,难得你还记得家父,有心了!”白衣人自然便是高兴,兰陵王美将军之名天下尽知,只是这几年远离京师,高兴又与高长恭生的一般俊美,慕容三藏错将他当作高长恭也不足为奇。
“是你?”慕容三藏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失声惊呼道:“所谓高孝珩举兵讨伐昏君,为民请命只是个幌子,一切的主使者是你才对?”
“果然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将军!”高兴笑着说道,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却是间接承认了慕容三藏所言属实。顿了顿,高兴又道:“慕容将军,今日我要踏平皇宫,不知你待何为?”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允你善终
第五百四十六章允你善终高兴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慕容三藏心头顿时一紧,浑身压力陡增。紧皱着眉头遥遥望了一眼远处灯火辉煌的皇宫,思及高纬的暴虐与疯狂,感受着高兴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澎湃杀意,慕容三藏终于黯然地闭上了双眼。
“兰陵王一向宽厚仁慈,由他来执掌国家对黎民百姓倒不失为一大幸事!纵然他出身鄙贱,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罢了罢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疲了,就此彻底放开,安享晚年吧!”
默默喟叹一阵,慕容三藏这才睁开眼睛,有些低沉地道:“小王爷,请!”
说着,慕容三藏便翻身下马,恭敬地向高兴拱手后退到了路边,让开了去路。这一连串的动作并不复杂,但慕容三藏做来却甚是艰难迟滞,似乎要耗尽他全身的气力一般,当他退至路边时,魁伟挺拔的身子更是伛偻了许多,身上透着一股落寞悲凉的气息。
慕容三藏的情绪变化高兴看在眼里,心中也理解他当前的心境,但高兴却并未表示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一抖马缰,厉斥一声“冲”,身子便如闪电般向着皇宫冲去。
……
结束了定计,心情稍好的高纬原本正打算与妃尽享鱼水之欢,却不料才刚将美人搂紧怀中准备恣意轻薄,南城却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剧烈的震荡力连皇宫都隐有所觉。这突然的变化直让高纬欲火全消,更是险些吓出个好歹来。
急败坏的高纬立即叫来宫人斥问发生了何事,宫人心惊胆战,不知所措之际,城外又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哈杀声,顿时将高纬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跑出了寝宫。
很快,慕容三藏派来的亲卫带来消息,南门告破,高孝珩大军已杀入城来,正向着皇宫而来。高纬骇然,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衣服,一边急令宫人召集朝中文武,集合宫中侍卫准备御敌。
然而,当高纬披挂整齐出现在皇宫城头上时,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他抓狂,慕容三藏,鲜于世荣,尉相愿等军中重要将领竟然突然不见了踪影。
要知道,没有慕容三藏,鲜于世荣,尉相愿三人,邺城中的五万大军便等于失去了大脑,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阻挡气势如虹的高孝珩的大军,而高纬纵然想要驱使他们,也很不容易。
而此时,皇宫中不过两万御林军,虽然他们比较精锐,也是最忠臣于高纬的力量,但皇宫中囤积的物资有限,宫中人数又多,若是敌人控制了邺城外城,对皇宫围而不攻,再断绝水源,皇宫迟早会生生变成一座死城。要知道,一手铸就南梁的武帝萧衍就是被侯景囚禁,活活饿死皇宫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高纬惊骇欲绝,怒不可遏,面目狰狞地扫视着身边的官员将领,厉声斥骂道:“饭桶,都是饭桶,关键时刻起不到半点作用,朕养你们干什么!”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慕容将军方才便百般阻挠陛下征募勇士,如今敌**举进城,而慕容将军却不知所踪,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高纬更是豁然抬头,猩红的双目凌厉地看向说话的斛律孝卿,浑身杀气大盛,后者却是眉头微皱,一脸沉重地径自道:“邺城城高墙厚,固若金汤,高孝珩手下兵马纵然再精锐,要想顷刻之间破城而入不啻于痴人说梦,然而如今这却是事实,那么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城中有高孝珩的内应。只有里应外合,敌人才能势如破竹杀进城来!”
骚乱的声响戛然而止,城头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提心吊胆,连看高纬一眼都不敢,既是害怕高纬发怒,又是担忧自己的命运。
斛律孝卿所言不亚于平地惊雷,倘若城中真有内奸,而这内奸又是掌控军队大权的大将军慕容三藏,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会是什么可想而知。一想到这些,众人便感觉后脊阵阵发凉。
“陛下,微臣也认为慕容三藏十分可疑。”高阿那肱一脸气愤地道:“慕容三藏一向与高孝珩友善,早有异心,前不久还遣人暗杀微臣。微臣不忍同袍相煎,使国家动荡,让陛下心烦,是以一直隐忍不说,却不料竟养虎为患,微臣糊涂啊,请陛下责罚!”说到后来,高阿那肱已是语音哽咽,满面羞愧。
高阿那肱虽然总是信口雌黄,指鹿为马,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异己,但他这一番话却是半真半假。慕容三藏背叛高纬是假,刺杀高阿那肱却是真。
晋州一役,高纬一击即溃,丢城失地,致使北齐尊严不复,朝中有志之士每每气愤难当,不过更多的人都将罪责推在了北齐三贵的身上,慕容三藏正是其中之一,而穆提婆的叛逃更是坐实了这一罪名。
慕容三藏认为,只要诛杀了高纬身边的佞臣,以清圣上视听,高纬一定会振作起来,励精图治,重振朝纲。是以高纬刚自晋阳逃回邺城不久,当高孝珩提议诛杀高阿那肱时慕容三藏并未犹豫便决定一起动手。
可惜就在慕容三藏和高孝珩准备就绪,在高阿那肱常走的路上设下埋伏时,高阿那肱却在那天突然改变了行进路线,从而免过了一劫。
然而一切都是巧合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此之前,高阿那肱便从拜月教得到了风声,是以他才会提前规避,保全了小命。
从那以后,高阿那肱便对慕容三藏怀恨在心,时刻想要除之后快,只是慕容三藏位高权重,麾下又多是精兵悍将,本身又有高超武艺,再者自晋阳铩羽而归后,邺城兵将匮乏,高纬对慕容三藏格外重视,让高阿那肱很是忌惮,不便明目张胆地动手。
今日,高阿那肱终于等来了报复机会,他本想在慕容三藏看守铜雀台时制造事端,却没想到高孝珩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了城中。虽然这变化出乎了他的预料,不过构陷慕容三藏却更加容易。
“慕容三藏,你这吃里爬外的混账,朕要诛你九族!”高纬再也忍不住嘶声怒吼道。此时的他活似一个发狂的凶兽,双目血红,面目狰狞,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高纬,你这昏君,给我滚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如同炸雷般的吼声从远处传来。城头众人心神震动,忙循声看去,带见到一千黑衣人如风似电,杀气腾腾地向着皇宫驰来时,不由纷纷失声惊呼起来。
“何方逆贼,竟如此大胆,敢直呼朕之名讳?!”高纬居高临下,狠狠地瞪视着远处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厉声喝斥道。
“哈哈哈哈!”高兴闻言顿时狂笑起来,笑声如雷,滚滚而来,直让城头众人变了脸色。当笑声落下,高兴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皇宫外一箭之地。微微昂首,高兴轻蔑地看着在文武大臣簇拥下的高纬冷笑道:“高纬,难道你以为你的皇帝还能继续下去吗?不说束手就缚,跪地乞降,反而在这里颐指气使,实在是可笑,可悲啊!”
“住口!”高纬气得暴跳如雷,正要大声喝骂,却突然接着城头亮如白昼的火把看清了高兴的样貌,不由失声惊呼道:“你是高长恭!”但高纬很快便摇头否定道:“不对,你不是高长恭,你是……难道……你是高兴!”
高纬震惊地看着一身白衣的高兴,城上众人也是一阵骚乱。论名头的响亮,高兴可好不弱于其父高长恭。一开始,众人只知这厮色胆包天,竟然污了周国太子妃的清白,险些使得两国兵戎相见;到数月前晋阳之战,他以一己之力击溃宇文邕三十万大军从而威震天下。而今,当这以一敌万的杀神出现在眼前,众人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高纬,你还不算老眼昏花啊,还记得我,当真难得。”高兴轻笑一声,不过语气中却只有嘲讽而没有丝毫欣喜。
高纬脸色铁青,一脸怨毒地看着高兴道:“高兴,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朕待你父子不薄,却不了尔等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朕实在后悔当初没有斩杀了你们!”
高纬闻言顿时冷笑连连:“高纬,休要说得这般大仁大义,你恣意妄为,宠信奸佞,致使国家动荡,黎民受难,祖宗基业几乎毁于一旦,实在罪该万死!更何况,我父一直为国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从不曾有半句怨言,你却百般猜忌,处处相逼,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顿了顿,高兴脸色霎时变得异常严肃:“高纬,今日我就要为民请命,替天行道!我知你只有不足一年寿元,若是你肯束手就缚,我就允你善终,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不足一年寿元?”
如果方才皇城是骚动,此时便是轰动。虽然高纬性情剧变众人都有所耳闻,各种猜测传闻更是不计其数,但高兴口中这爆炸性的消息却几乎让他们脑海中一片空白。
第五百四十七章 爆头
第五百四十七章爆头“皇上正当年,怎么会只有一年寿元,不会是高兴故意造谣以乱我军心吧!”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宫中传闻皇上练功走火入魔,身体出了状况,此事恐怕是真的。”
“可不是?我有个兄弟在御膳房当值,据他说皇上每天都要进食大量的补品,再看他如今一脸病怏怏的样子,想来是身体真个除了问题。”
“怪不得高纬性情大变,更加恣意妄为,原来却是命不长久。既然如此,我们就算忠臣于他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就此降了摄政王,也许还能某个富贵的出身。”
“是啊是啊,生命只有一次,可不能糊里糊涂就这么丢了。”
“这昏君近来喜怒无常,在宫中当值委实提心吊胆,就算平日里多捞些油水,但再多也比不得身家性命啊!”
……
高兴的声音何其巨大,莫说是皇宫,就是小半个邺城也能听见。听说高纬寿元不足一年,连日来暗无天日生活在高纬yin威下的宫女太监大多数都露出了惊喜激动的神情,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而城中的百姓更是喜不自胜,若非现在城中情势混乱,又是深夜,只怕他们都要敲锣打鼓,大肆庆贺一番了。
高纬本就怒急,此时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聒噪议论,再看看众人那惊愕,诧异,疑惑,激动,欣喜等等复杂的目光,心底的恼怒与怨恨通通都爆发了出来。
“该死,你们这些贱种都该死,该死!”高纬喘着粗气,瞪着一双血红牛眼,面目狰狞地指着距离他最近的七八个宫女太监,嘶吼道:“给我杀了他们,乱刀杀死,剁成肉泥!”
“皇上饶命,饶命啊!”
“奴婢绝无背叛皇上之意,还请皇上明鉴啊!”
七八名太监宫女遭了无妄之灾,恐惧绝望霎时笼罩了他们的身心,不由瘫软在地,浑身颤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地向着高纬求饶,汗水与泪水混杂如雨而下,声音十分之凄惨悲凉。
“高纬,我说中了你的痛处,让你恼羞成怒了吗?难道你皇帝的威严就是以杀害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来体现的吗?你妄为神武皇帝的子孙,真是我高氏一族的耻辱!”
高纬身边的侍卫正要动手,高兴不由嗤之以鼻地大笑起来。听见此言,准备动手的侍卫手中的动作顿时一顿,不由将问询的目光看向高纬,倒不是他们心怀仁慈,下不去手,盖因若是杀了这几人,恐怕会使高纬威严受损,结果反而不美。
高纬额头青筋暴跳,双拳攥得“嘎吱”作响,口歪眼斜,面目要多狞恶就有多狞恶,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他眼中的怒火与仇恨一定足以将高兴千刀万剐。
“高兴,你这黄口小儿!如此胡言乱语,恶毒诅咒于朕,当真是可恶至极!今日朕就站在这城头,倒要看看你这鄙贱的杂种有什么能耐杀朕!朕乃真命天子,九五至尊,朕要谁死,谁就得死!给我杀了他们!”
最后一句,高纬几乎是吼出来的,那血红的双目似欲择人而噬,浑身更是充满了磅礴的杀意与戾气。
“是!”高纬身旁的侍卫浑身一抖,忙恭敬地答应一声便拔刀向着那七八名太监宫女走去,脸上露出残酷冷冽的笑容。
“砰!”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急促的响声响彻天空,接着便听见一个凄厉惨叫声。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望去,便见那奉了高纬命令准备动手斩杀太监宫女的侍卫中一人突然扑倒在地,后脑如同西瓜般炸裂,红白之物四散飞溅,在火光下更是怵目惊心。
皇城上包括高纬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相顾骇然,震惊得忘了所有的动作。没有人看见究竟是什么东西杀死了那侍卫,也没有人看见是谁动的手,但正是因为未知才更让人觉得恐惧。
“还有人要动手么?”
高兴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也使得所有人都醒过神来,此时众人才发现,高兴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物事,黑盒子上有一个近半尺的细铁管,如今还冒着一缕青烟。
“高兴,方才是你搞的鬼?!”高纬不可置信地问道。
高兴淡然一笑,轻轻地吹了吹手中“鲁宁制”手枪枪口的青烟,反问道:“你说呢?”
城上众人悚然而惊,后脊发凉,不自觉地齐齐退了半步,惊惧地看着高兴。
“快保护皇上!”韩长鸾连忙高声喝道,高纬的侍卫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斩杀那几个卑贱的宫女太监,飞快地跑回高纬身边将其团团围住,而城上的御林军也纷纷张弓搭箭,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高兴,不敢有丝毫放松。
高纬感动欣慰地看了韩长鸾一眼,见四周团团拱卫心下稍安,这才冷笑着看着高兴道:“高兴,区区歪门邪道朕又何惧之有?朕要杀人,又岂是你能阻止的?”
“啧啧啧啧!”高兴闻言顿时摇头长叹,一脸怜悯地看着高纬道:“高纬,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性子暴虐,昏聩无能,如今才发现你真是愚不可耐,被人出卖背了却还不自知,当真是可悲,可笑,可叹啊!”
“高兴,你休要得意,待朕解决了你,定要让慕容三藏这吃里爬外的匹夫付出惨痛的代价!”听高兴提起此事,高纬顿时气往上撞,心中对高兴手中神秘武器的惊惧也不由淡了一分。
“说你愚蠢果然不错!慕容三藏忠肝义胆你却怀疑他,韩长鸾奸猾诡诈,卑劣无耻你却对他信赖有加,当真是大齐的悲哀啊!”高兴嗤笑,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又拔高了一分,“高纬,难道你从未想过你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高纬一怔,双目紧紧地盯着高兴,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
高兴一脸微笑:“我什么意思你不是猜到了吗?”
高纬双瞳骤然一缩,猛然扭头看向韩长鸾,后者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地解释道:“陛下,微臣赤胆忠心,绝无加害您的意思啊!虽然微臣撕心作祟,曾偷偷抄录了一份《长生诀》,但从未修炼过,陛下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说着,韩长鸾憎恨地看向高兴,厉声道:“高兴,你这卑鄙小人,休要污蔑本王,乱我军心!本王虽不擅刀兵,但也容不得你如此欺侮,今日就要率兵出城与你决一死战,纵然身死也要斩汝狗头以证本王清白!”
“陛下,微臣愿领军出城与高兴决战,不胜不归,不死不休!”
因为心中的恐惧与愤怒,韩长鸾对高兴恨之入骨,如今形势逼人,他不得不主动认错,是以这几句话他倒是说的慷慨激昂,情真意切,气势十足。
开玩笑,韩长鸾之所以权倾天下,在朝堂上横行霸道,全赖高纬宠信,若是没了高纬的支持,他便会一无所有。若果真落实了谋害皇上的罪名,莫说富贵荣华,只怕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无法保全。
高纬的脸色阴晴不定,血红的双目中光芒闪烁,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韩长鸾,心中既是愤慨,又是失望,还有那么些欣慰。韩长鸾私自抄录《长生诀》让他气愤失望,但他甘愿以死证明自己,拳拳忠心又让高纬感到欣慰。
“好,朕允你率军出城!”沉吟良久,高纬终于点头。旋即,高纬直视高兴,目光疯狂而凌厉,咬牙切齿地道:“高兴,你这黄口小贼,谋逆窜乱,今日朕必要将你生撕活剥,食肉饮血!不仅是你,还有你那杂种父亲朕也要让他生不如死,朕还要将你娘贬入乐籍,让她沦为人尽可夫的娼妓,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说着,高纬猛地仰天大笑起来,状若疯癫。
看着高纬那丑陋卑劣的嘴脸,听着他那恶毒的言语,高兴顿觉气血上涌,直冲脑门,无边的愤怒瞬间湮没了他的理智,一股磅礴骇人的戾气自心底涌出,而他身上更是散发出犹若实质的惨烈煞气。
“啪!”
一声脆响,高兴头顶的发带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气势应声而断,乌黑的长发如同遇到了狂风,如同条条毒蛇恣意而疯狂地飞舞起来。高兴的红的似要滴血,一张俊脸已经完全扭曲,脸上满是疯狂的杀意,然而他的嘴角却泛着淡淡的笑容,显得极其诡异狰狞。
“高纬,你——该——死——”
当浑身的气势攀升至顶峰时,高兴猛地仰起头,一字一顿地嘶吼道。声lang滚滚,震天动地,言语间的杀意与疯狂直让天地变色,百兽惊惧。话音未落,高兴的身子猛地自马背上高高跃起,如同一只苍鹰一般,快逾闪电地向着高纬扑去。
“掩护将军,放箭!”就在高纬行动之时,吴三桂冰冷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嗖嗖嗖!”
凄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中,一千支羽箭挟着无尽的杀意向着城头飞射而去。作为高兴麾下的尖端兵种,特种兵不仅各个身手矫捷,心性坚毅,更是精通军中各式武器,弓弩自然也是他们必备的装备,不过考虑到机动性,他们身上所懈怠的羽箭与弩箭数量并不多。
“保护皇上,放箭,杀了高兴,快!”
第五百四十八章 血衣杀神
第五百四十八章血衣杀神皇城上的御林军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怒骂着,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回应。此时的高兴一身白衣,凌空而起直扑皇城而来,简直就像个活靶子,城头如蝗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向着高兴射来,瞬间就将他的身形湮没。
“高兴狗贼,如今朕倒要看看你还如何猖狂!在朕千军万马之前,纵使你有三头六臂又能如何?”高纬见高兴一头撞入箭雨之中顿时惊喜得手舞足蹈,狂笑道:“放箭,不要停!朕今日就要让这逆贼尝尝万箭穿心之苦!哈哈哈哈!”
“嗖嗖嗖嗖!”
凄厉刺耳的破空声中,城城上城下双方箭矢如蝗,击打在城墙地面上发出雨打芭蕉的“噼噼啪啪”声,期间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虽然皇宫御林军有地势之利,自上而下,箭矢射程和力量都大大增加,但鲁平该进的弓弩射程也毫不逊色,而且准度与射速更胜一筹,再加上特种兵队形分散,各个又是身手矫健敏捷,相互配合紧密,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不断射杀着城头的敌人。
再说高兴,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出离了愤怒,整个人便似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杀神,面色狰狞可怖,浑身杀气盈天。陆晗玥命悬一线,高兴心中本就焦躁恼怒,如今再被高纬以如此恶毒的言语所激,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压抑不住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面对着那如雨般射向自己的箭矢,高兴瞬间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中钢刀呛啷啷一抖,随意地向前挥去。这一刀看上去并不快,甚至是轻飘飘的,朴实无华。
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一刀劈下,高兴面前那高速射来的羽箭却如同陷入了泥淖一般,不仅速度骤降,甚至在那一刹那诡异地停滞在了空中。
“嘿!”
当挥刀的右手即将完全舒展时,高兴舌绽春雷,一声暴喝,缓缓劈出的钢刀骤然加快了速度,如风似电,而他灌入钢刀的力量也在那一刻完全爆发出来,一股凌厉无匹,无坚不摧的锐气顿时沿着刀锋投射而出,势如破竹地将面前的空气悉数撕碎,而高兴面前五米之内,数百支静止的箭矢也在刹那间爆裂开来,化作齑粉,随风而逝。
因与刘忠一番苦斗,高兴明白了“势”的妙用,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体悟不断。无论前世今生,不关出于什么目的,高兴杀戮不断,他身上的杀气与锐气也绝非常人可比。基于此,高兴所修的“道”,借用的“势”也是因杀气而来,如今终于略有所得。
虽然此时的高兴怒火中烧,已经陷入了半癫狂,但也因为如此,他身上的杀气也愈发浓郁而纯粹,使得他所发挥出的战斗力也更加惊人,仅是随意一刀,竟使得数百支羽箭化为飞灰,这是何等的威力。
尽管在高纬的命令下,城头的御林军顾不得手臂的疲软酸痛,更是不计生死,疯狂地向着高兴射击,但一身白衣的高兴一柄钢刀在手,却是犹若天神下凡,凌空漫步,速度极快地向着城上跃来。
高纬起初还因为箭雨将高兴埋没而得意,如今见高兴愈来愈近,顿时又惊又怒,目眦欲裂地瞪视着高兴,张牙舞爪地厉声道:“不能让高兴上城,放箭,杀了他,杀了他!谁能杀了高兴,朕封他为万户侯,赏金千两,杀!!”
“杀!”
重赏之下,城上的御林军更加疯狂,箭雨越来越密,城上的投石车,车弩也纷纷发出了怒吼,向着城下的吴三桂部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比起弓箭,投石车和车弩的攻击力和射程远甚,这也使得特种兵的优势大减,不得不小心防备,这也使得他们给城上御林军造成的伤害和压力顿时锐减。
“高纬,今日我必杀你,纳命来!”
终于,高兴的身形攀升至顶点,他瞠目怒喝一声,声若炸雷,惊天动地。怒吼声中,他怒发冲冠,衣袍鼓荡,猎猎作响,浑身气势也在此刻达到巅峰。
喝声未落,高兴手中钢刀一摆,整个人立时如同搏兔的苍鹰,挟着一往无前,刚猛无铸的气势疯狂地向着高纬扑下。
“拦住他,快拦住他!”高纬顿时为高兴那疯狂无比的气势所摄,一边惊声叫着,一边迅速向后退去。
高纬很有自知之明,修炼《长生诀》是他倒也是身轻体健,颇有膂力,拿得动刀剑,然自走火入魔以来却是外强中干,手无缚鸡之力,要让他真个与高兴过招,恐怕一个照面就会人头落地。
“滚回去!”
高纬身旁,猛地扑出四人。这四人都是中年,相貌普通,虽然身穿普通侍卫的衣衫,但身上的气势却是远超众人,沉凝肃杀,透着浓重的血腥味,速度也是极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显然都不是普通侍卫。
四人分四方而来,眨眼间便将高兴落脚的位置团团围住,怒喝中,刀枪剑戟同时向着高兴攻去。四人的招式非常凌厉很辣,方位角度异常刁钻,尽是高兴周身要害,没有留下一丝破绽,而他们选择的时机也极其准确,正是高兴浑身的力量即将到达顶点,还未爆发出来之前。显然,这四人都是一流高手,更精通合击之道,配合很是默契。
“螳臂当车!”
攻来的四人虽然不俗,但高兴却未曾放在眼中,嗤笑一声,手腕轻颤,原本直直劈向高纬的钢刀攸的划出一道圆弧向着四人攻去。
高纬身边的四名侍卫本以为他们发出的最强一击,纵然不能击伤高兴也能将其阻拦,使他无法靠近高纬,然而他们错了。没有真真面对高兴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有杀神和战神之称的他是多么的可怕。
当高兴身上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向着四名侍卫压下时,绕是他们也不禁心中一凛,浑身一沉,手中的动作便出现了一丝迟滞。正这一丝迟滞使得他们近乎完美的合击出现了破绽,不可弥补的破绽。
“叮叮当当!”
高兴手腕颤动,手中刀芒闪烁,飘忽不定,以极快地速度与四名侍卫的兵刃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劲风肆意,而高兴的身形也如鬼魅般在空中飘忽来去,使人眼花缭乱。
“啊啊啊啊!”
四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四朵血花在空中绽放,同时跌飞出去的还有四名侍卫的身体。他们败了,紧紧三次呼吸就彻底败在了高兴手中,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高手对决,一丝破绽足以决定生死胜负。高兴就是抓住了这一丝破绽,以极快的速度将四名侍卫各个击破,使他们无法完成合击,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碰!”
高兴的双足重重地落在地上,地面微微一颤,顿时让城上众人的心也随之一紧,而高兴身上那浓烈的煞气和戾气更是让四周之人感觉呼吸一窒,不少人当场便瘫软在地,手足冰冷,浑身瑟瑟发抖。
“高纬,死!”
高兴并未理会或因震惊,或因恐惧而呆怔的众人,也没有理会抛飞出去的四名侍卫,猩红的双目只是死死地盯着狼狈地向后退去的高纬,厉喝一声再次持刀向其扑去。
“保护皇上,拦住他!”韩长鸾一边催促着身边的士卒冲向高兴,一边则急促地说道:“陛下,城上危险,快退下去,快!”
“高兴小儿,去死吧!”数百上千的士卒呐喊着向高兴攻来,御林军本就是高纬的亲卫,十分忠诚,如今护主心切,又有重赏在前,气势汹汹,很是疯狂。
“不降即死!”高兴怒斥一声,浑然不惧,冲势不止,手中钢刀则在身前划出一道硕大的圆弧。
剧烈的金铁交击声中,断裂的“喀嚓”之声接连不断响起,高兴一刀之下,超过三十人手中兵刃断折,身子如被蛮牛冲撞,凄厉地惨叫着,口中鲜血狂喷,狼狈地向后跌退,将身后之人撞得人仰马翻,哭号阵阵。
“杀!”高兴咆哮一声,双目怒睁,钢刀一摆,身子只是微微滞了滞便再次撞入人群。
高兴人随刀走,刀随身动,翻飞的刀芒中,凄艳的血花在空中不断绽放,残肢断臂四处散落,而那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高兴似是虎入羊群,疯狂地杀戮着,手中没有一合之将,凡是被他挨着的便是飞死即伤,只是短短十次呼吸的功夫,死伤在他手中的人便逾一百。
“快拦住他,别让他过来,拦住他!”眼见高兴状若疯虎,杀气腾腾,高纬心中恐惧更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城上的士卒前赴后继地扑向高兴,但这却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依旧坚定不移地向着高纬接近着。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浸透,俊朗的面容也被血污沾满,但高兴却混不在意,手中的钢刀挥舞得却愈发凌厉。
此时此刻,他只想杀戮,疯狂的杀戮。杀戮可以让他焦虑愤怒的心绪得以宣泄,变得畅快;杀戮可以让他发泄身体中那似欲爆炸的力量。
“绝不能让高兴靠近,杀了他,杀了他!”韩长鸾惊骇欲绝,嘶声怒吼道:“斩杀高兴者封王拜相,赏金万两,杀啊!”
“韩长鸾!”闻听此言,高兴厉喝一声,猛地抬头看向韩长鸾。韩长鸾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扭头向高兴看去,正对上高兴满是疯狂戾气的猩红双眼,顿时一怔。就在这时,只听高兴大喝一声:“受死!”
“碰!”
一声闷响,高兴左手中的“鲁平制”便喷出一道炫目的火光。
第五百四十九章 投降突厥
第五百四十九章投降突厥当看见高兴手中再次出现那诡异的“盒子”时,韩长鸾大惊失色,恐惧与绝望的阴霾瞬间将他笼罩。
在这一刻,韩长鸾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的眼睛心神从所未有的清明,他看见了一个小巧的暗器正向自己飞射而来,甚至是暗器移动的轨迹也清清楚楚,但当他想要躲避时,几十年的作威作福,儿时苦练的武艺早已抛之脑后,如今双脚更似是生了根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世界仿佛突然静止下来,韩长鸾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紧缩的瞳孔中只剩下那飞射而来在子弹,嘴巴张得老大,脑海中各种思绪纷至沓来。
当直面死亡时,数十年的人生迅速在眼前掠过,有年少时的豪言壮语,意气风发;有刚到高纬身边时的惶恐与欣喜;有铲除异己的畅快;有位极人臣时的得意与张扬……
“噗!”
一声轻响,子弹终于自眉心射入,韩长鸾纷乱的脑海霎时归于平静,他竭力地瞪大双眼,似是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扼住命运的咽喉,或是牢牢记住那个可怕的魔鬼,但他最终只是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不甘,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跌倒在城头,无神的双目死死瞪着漆黑的苍穹。
“父亲——”
当韩凤,韩长鸾,这个北齐三贵之一,朝中最大的奸臣倒下时,皇城上空顿时响起凄厉悲愤的嘶吼声。出声的是一个身着华丽细甲的将军,站在人群之后,正是御林军的统帅,同时也是韩长鸾之子韩宝仁。
“高兴狗贼,今日我一定要将你凌迟碎剐,挫骨扬灰!”韩宝仁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地看着高兴咆哮道:“众将听令,今日必杀高兴,不死不休!”
“为王爷报仇,誓杀高兴!”
“保护皇上,不死不退!”
“杀!!!”
城上的御林军顿时沸腾起来,人人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不计生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扑向高兴。
韩长鸾虽是卑鄙无耻,千夫所指,然他能屹立在北齐的权力之巅,自有其过人之处,成功绝非偶然。
韩长鸾心性歹毒寡绝,嫉妒贤能,对汉族文官极其仇视,但他却能接受粗鄙的武夫,纵然官职身份再卑微也不会轻贱。也许这是因为韩长鸾身有身体中流淌着游牧民族的血液,天生好斗,喜欢勇士;也许这是因为韩长鸾无论身居何位,都无法抹除出身蛮族的那种内心深处的卑微所致。
无论韩长鸾究竟作何想法,但他在军中的口碑却远远好过百官之中,尤其是御林军不少人受过韩家的恩惠,自然是对韩家亲善。如今见韩长鸾身死人手,城上众人顿时陷入了疯狂,方才因为惊骇恐惧而低迷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望着蜂拥而来的敌人,高兴却是怡然不惧,手中钢刀一摆,其上的血渍顿时甩落,一点不剩,露出了雪亮的刀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高兴持刀向着高纬的方向追去,口中扬声高歌: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lang,尸枕千寻山。
男儿事在杀人场,心似熊罴目如狼。生若男儿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宁叫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歌声激越高亢,慷慨激昂,豪气干云,让人听来热血沸腾,然而随着这歌声,高兴手中的钢刀挥舞得也愈来愈快,漆黑的夜空下,摇曳的火光中,匹练的白芒妖异飘忽地闪烁着,坚定而执着地向着高纬逃离的方向追去。
在这疯狂而惨烈的战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完全凭借着本能不停地厮杀,直到气力耗尽,生命终结。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巍峨的城墙,冰冷的尸体湮没了面前的道路,然而这些却依旧无法阻挡高兴前进的脚步。
“噗嗤!”
雪亮地钢刀如同切豆腐一般从一名士卒的前胸轻松灌入,温热地鲜血迸溅出来洒了高兴一身,然而他却犹若未觉,只是抬腿随意一扫,将靠近的三人踢得抛飞出去,当场便是骨断筋折,鲜血狂喷。
“高兴狗贼,受死吧!”高兴正要拔刀,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同时还有韩宝仁怨恨愤怒的咆哮声。
高兴背上似是生了眼睛,头也不回,身子诡异地扭动,空中的左手却是如闪电般探出,避过了韩宝仁凌厉的刀式,狠狠地扣在了他的喉间。没有丝毫的犹豫,高兴微微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韩宝仁的喉咙立时应声碎裂。
“哼!”
冷哼一声,高兴血色的双眸中杀气与戾气更是浓郁了一分,双腿连踢,将攻向自己的六七名士卒踢得惨叫着跌飞出去,同时左手用力一拧。
“喀吧”一声,韩宝仁的脑袋竟然被高兴生生撕扯了下来,然前者双目圆睁,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愕与恐惧,嘴巴微张似是想要呐喊,而后者却是一脸兴奋,甚至口中还发出了两声轻笑。
身上血衣,手中钢刀,一红一银,血衣杀神,名副其实。
“谁敢拦我?!”
高兴暴喝一声,将手中韩宝仁的头颅狠狠地掼在城墙上,“碰”的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红白之物顿时撒得到处都是。
如此血腥残酷的一幕顿时让靠近的御林军心神震慑,疯狂混沌的脑海恢复了一丝清明,来自灵魂的恐惧瞬间弥散了他们的全身,并且迅速向着四周扩散着。
望着浑身煞气,犹若杀神的高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兵刃,再不敢前进一分。
“轰轰轰!”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华丽而巍峨的皇城门突然炸裂开来,尘埃蔽天,碎石乱飞,离得近的数十名士卒当场便被炸得皮开肉绽,头破血流,更多的人则是被脚下传来的巨大震荡力和声响震得耳聋眼花,人仰马翻。
“轰隆隆!”
地裂山崩,二十米高的城墙瞬间坍塌下来,大地也不禁剧烈地震荡起来,如此壮观情景带给城上御林军心灵的震撼远大于**的伤害。
“昏君无道,天将天罚,皇城墙倒,高纬将亡!”
“活捉昏君,冲啊!”
“杀!”
就在这时,远处猛然传来如雷的呐喊声,却是两万青州军在鲁智深的率领下向着皇宫冲来,那冲天的杀气直让人心惊胆寒。
“不降则死!”
高兴挥手轻轻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开,血红的双目扫视四方,音调不高,但城上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他的语气更是冰冷至极。
闻着空气中那浓重的硝烟味,高兴浑沌的脑海不由清明了一分。适才那巨大的动静正是吴三桂以烈性火药炸毁了城门,不仅为大军攻入皇宫打开了缺口,也使得高兴那被怒火与仇恨侵占的脑海恢复了些许清明。
“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一个早就吓破了胆的士卒看见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再对上高兴那冰冷的目光,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声哀求道。
“将军饶命!”颓丧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越来越多的士卒跪地投降,但也有不少人依旧负隅顽抗,嚎叫着疯狂地向着高兴,向着已经冲进城的吴三桂部攻去。
高兴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冷芒,揉身再上,手起刀落,眨眼间便将扑上来的七八名士卒劈得七零八落,血脑器脏四散飞溅,场面十分惨烈冷酷。
吴三桂率领的特种兵也是各个神勇,这些家伙哪一个不是百战之士,悍勇嗜杀,抢得先机的他们更是锐不可当,如同一个个绞肉机一般疯狂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无论御林军对高兴有多么怨恨,无论他们有多么不甘,当鲁智深率领五万大军攻上城头时,战争的结局便已注定。将围剿收降敌军的任务交给鲁智深后,高兴便带着特种部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向着皇宫内冲去。
……
“皇上,外城已破,内城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快退吧,不然就没有机会了!”亲自目睹了韩长鸾身死,三贵之一的高阿那肱心胆欲裂,甫一从城上下来便焦急地冲狼狈的高纬说道。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龙体安康,咱们还可以东山再起,快撤吧!”斛律孝卿也是一脸惶急地说道。
“撤?往何处撤?!”高纬惊怒交加地厉喝道,面部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北方有晋王燕王,往北撤比较安全,实在不行皇上您就退往漠北的突厥汗国。突厥人贪婪愚昧,陛下只要许以重利,换取突厥精兵,到时候挥军南下,自可一举扫平叛军!”
“是啊,陛下,如今城中混乱,正是撤退的好时机,若是等到高兴掌控了邺城,一切就都迟了!皇上,快走吧!”
“陛下,高兴行事很辣残酷,他断然不会放过您的,您还是快撤吧,只要活着就有光复大齐的希望。”
“撤吧,陛下!”
四周兵将四五千人顿时跪倒在地,诚挚地请求道。
环顾四周,高纬眉头紧皱,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剧烈地挣扎着。就这么灰头土脸地逃走,逃离北齐的权力中心,将江山拱手送给那个鄙贱的杂种,他心中是极其愤怒和不甘的,但如今他已无力回天,不退又能如何?
良久,高纬终于下了决定,恨恨地看了一眼远处混乱无比的城头,坚定地道:“汇合皇后,收拾细软,从北门走!”
第五百五十章 天子的尊严
第五百五十章天子的尊严“陛下,如今情势危急,时间紧迫,此去静德宫距离又远,恐怕多有耽搁啊!”斛律孝卿闻言不由焦急地说道。
“陛下,快走吧,只要恢复了江山社稷,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您又何必贪恋一人?”
“为了一个贫贱女子耽误了出城的时机实属不智,陛下,快走吧!”
听说高纬要带着冯小怜跑路,顿时有不少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其中便以斛律孝卿为首。
“混账!”高纬闻言大怒,一甩袍袖,狞厉地看着斛律孝卿寒声道:“尔等对皇后不敬便是对朕不敬,难道你们也要造反吗?”
“皇上息怒,臣不敢!”斛律孝卿气势一馁,吓得当场便跪倒在地,再不敢出言劝阻。
“移驾静德宫!”
做了决定,高纬便不再迟疑,率领着一众文武将士飞速地赶往皇后居住的静德宫,如今静德宫的主人正是皇后冯小怜。
“皇后可在?”没有耐心理会宫女战战兢兢地叩拜,高纬直接开口问道,待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便疾步入内。
“臣妾给皇上请安!”高纬才一进入静德宫,听见动静的冯小怜便迎了出来,待见到高纬怒容满面,眼现焦急,不由走上几步关切地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高兴狗贼卑鄙无耻,假借鲁王高孝珩之名,渡河来突犯,伙同内奸里应外合,我军措手不及,如今已经被他攻进城来。皇宫只有御林军两万,士气低迷,宫中物资匮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该死的高兴,朕迟早要拔了他的皮!”
高纬气愤地咒骂了一句,又焦急地说道:“皇后,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趁夜从北门走。出了城,一路北上,到了突厥我们就安全了。”
说到这里,高纬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恨色,咬牙切齿地说道:“高长恭想要篡位夺权,朕绝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突厥可汗早对我大齐万里沃土虎视眈眈,朕宁愿将万里江山送与突厥人也要让高长恭永远不得安生!”
听着高纬狠绝的话语,感受着他语气中的冷酷与仇恨,众人都是不由一凛,生命无多的高纬此时已经彻底疯狂。
“陛下,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冯小怜秀眉轻蹙,有些不甘地望着高纬道:“宫中有两万御林军,太监宫女也有万余,无不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是陛下登城指挥,军心必然大振,高兴未必能攻进来。只要等到城外援军到来,高兴自然不足为惧!臣妾虽是鄙贱女子,也愿身披战甲与陛下并肩而战!”
后一句冯小怜说的是字字铿锵,郑地有声。与此同时,一股凛然不屈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使得她不再妩媚妖冶,反而变得英气勃勃,直让众人刮目相看。
“皇后大义朕甚欣慰!”高纬感动地握着冯小怜的柔荑,有些无力地感慨道:“皇后,朕又何尝愿意退缩?只是那高兴武勇不凡,军中无人能敌,如今已经上得城上大杀四方。更何况,此僚还有利器傍身,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端的是诡异至极,防不胜防,就连韩爱卿也死在他的暗器之下啊!”
“什么暗器竟然如此犀利诡异?”冯小怜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正要再说什么,大地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虚弱的高纬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接着便听见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鸣声远远传来。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侧目,突然高纬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颤声道:“难道内城也破了?”
“想来应该如此。”高阿那肱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焦急地道:“陛下,快走吧,再不走可真来不及了!”
“皇后,走吧!”说着,高纬又看了一眼南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冲着身后的众人在空中划了个圈,然后道:“你们五百人留下,给朕在宫中放火,朕既然无法再拥有这些宫殿,高兴也休想得到!宫中有的是金钱美女,尔等可自行取用。总之,不管你们使用何等手段,只要将皇宫给朕毁灭就行!”
说着,高纬杀气腾腾地看向被他圈点的五百人,大声道:“都听清楚了吗?”
“是!”五百人立时大声答道,声音果决而坚定。他们是高纬最忠臣的侍卫,堪比死士的存在,只为他一人而生,一人而死,对于他的命令也会毫无保留的执行。
“走!”高纬满意地点点头,翻身上马,当先向着北方而去。
……
“走水了,走水了!”
“抓贼啊,快来人!”
“放开我,你这畜生!来人啊,救命,救命!”
“yin辱妇女,死!”高兴身形一闪,刀光现,人头起,没有理会泪眼婆娑,春光乍泄的宫女惊惶地感激,高兴依旧快步向着皇宫深处行去。
“将军,宫中多处起火,更有**抢掠,实在是混乱啊!”吴三桂再击毙一个意图行刺高兴的死士后,皱着眉头说道。
“高纬竟然想将这皇宫付诸一炬,至数万无辜性命不顾,其心之狠之毒实在令人胆寒!”高兴紧了紧手中的刀柄,沉声道:“分出一部分人救人,毕竟这些女子是因为我们才遭了无妄之灾,其他的事情尽量吧!”
“是!”吴三桂答应一声,一挥手,便有一百特种兵脱离了队伍,以班为单位四散而去。
在静德宫没有寻见高纬的踪影,高兴身子一蹿,几个闪烁便出现在一座较高的楼宇之上。高兴一边环目四顾,一边扬声高喝道:“高纬,你往哪里逃,今**必死无疑!”滚滚声lang直冲霄汉,直将城中震天的喊杀声盖过。
突然,高兴双目一凝,看见数千人正向着北门飞速而去。虽然如今天色昏暗,宫中更是混乱无比,但高兴六识敏锐,居高临下,还是捕捉到了高纬逃离的身影。
“往北,追!”高兴冲吴三桂喊了一声,身子便如利箭般蹿出,向着另一处屋顶上扑去。高兴全力施展身法,在楼宇间辗转跳跃,以最短的路线,最快的速度向着高纬追去。
“高纬,还不受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在高纬接近皇宫北门之时,高兴也终于追了上来,口中暴喝,高兴的身子则如展翅大鹏,自上而下,凌厉地扑向高纬。
“真是阴魂不散!”高纬咒骂一声,一边奋力地挥舞着马鞭,一边大喝道:“拦住他,给朕拦住他!”
“高兴小儿,下来受死!”
“狗贼,休得猖狂!”
一众侍卫怒喝连连,争先恐后地操着兵刃狠狠向着高兴攻来。
“滚开!”
如同平地惊雷,巨大的声lang震得众士卒气血虚浮,头脑嗡鸣,就在这时,高兴手中的钢刀便挟着无与伦比的锐气直劈而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十数名士卒当场便惨叫着喷血跌抛飞出去,不少人当场毙命。
“挡我者死!”高兴甫一落地,身形便如风般掠入人群,手中那雪亮的钢刀再次疯狂地挥舞起来。尽管这些侍卫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但依旧无法阻挡高兴杀戮的势头,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高纬埋头,一路策马狂奔,眼看就要到达皇宫北门,城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高纬,哪里逃!”
高纬悚然一惊,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城头的旗帜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高兴的帅旗,更有手臂缠着白巾的千余弓箭手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
高纬面如土色,看了一眼身边惊慌不定地众人,双拳骤然握紧然后又徐徐松开。看着人群中那个来去自如,大肆杀戮的血色身影,高纬喟叹一声,大声道:“都住手!”
听见高纬的命令,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包括高兴也是如此,虽然心中嗜血的念头有增无减,但高兴却竭力保持着头脑的清明。
高兴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似是要将心中的烦躁与暴戾驱除。遥看着高纬,高兴冷冷地道:“高纬,你还有何话说?”
高纬沉声问道:“高兴,你当真丝毫不顾年宗族血亲,不顾道义,要杀朕?”
“你要杀我,我还杀不得你吗?”高兴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高纬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最终却是按捺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高兴道:“高兴,虽然朕败了,但朕却对视你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打压从不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有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顿了顿,高纬又道:“今日朕自知不可活,也不想纡尊求你放朕一条生路,但朕希望你看在同属高氏一族的份上答允朕一件事。”
高兴默然地看着高纬道:“你说!”
“朕乃真命天子,九五至尊,如何能够斧钺加身?天子要死,也得有天子的威严!”高纬为昂着头,高傲地看着高兴道:“拿鸩酒来!”
这一刻,穷途末路之时,高纬一扫颓唐怯懦,第一次向众人展露了他属于王者的威严。
第五百五十一章 希望和绝望
第五百五十一章希望和绝望“皇上不可!”众人顿时惊呼,斛律孝卿更是转头怒骂高兴道:“高兴,你胜便胜了,何必赶尽杀绝?你谋权篡位,又诛杀天子,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的唾骂吗?”
“高兴,皇上已经决定传位于你,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冯小怜俏脸含煞,怒视着高兴道:“你父素来仁慈宽厚,却不料你竟然如此很辣歹毒,莫要恣意妄为,毁了你父一世清明!”
高兴不为所动,将目光落在冯小怜脸上,嘴角轻扯,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道:“冯小怜,你当真在乎高纬的性命?”
“你什么意思?”冯小怜眉头一挑,“妾身身为皇上的妻子,关心皇上理所应当!”
“啧啧!我本以为你不过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与高纬不过水性杨花,到没想到你会在乎他的死活。”顿了顿,高兴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起来,透着一股子邪气,尤其是他的一张俊脸沾满血污,看上去更是诡异而狰狞,“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你与高纬只能活一人,你活他死,他生你死!”
众人心神顿时一震,看着高兴的眼神更加惊惧骇然,谁能想到这个少年的心情尽是如此阴毒。
听见高兴的话,高纬暗淡的眼神中登时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冯小怜,眼神甚是复杂,显然内心正做着激烈地挣扎和抉择。
“妖女,若非你蛊惑皇上,皇上何至于不理政事,以至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才是我大齐的罪人!”
“贱婢,还不下马受死,难道你想以皇上万金之躯换你一条贱命吗?”
“皇上,如今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妖女误国,该当斩之!”
“陛下——”
眼见峰回路转,希望就在眼前,高纬身边的官将顿时纷纷谏言。
良久,高纬紧皱地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深深地看了冯小怜一眼,这才低声道:“小怜,朕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冯小怜也正看着高纬,心弦紧绷,当听见高纬无情的话语,看见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意思时,娇躯顿时剧烈地一颤,芳心骤然碎裂开来,妩媚的双眸中不禁闪过一抹绝望的悲伤。
虽然在这个纷乱的时代,女子地位低下,尤其是在上位者的眼中更是可以随意舍弃交换的货物,但又有那个女人会希望自己被当作低贱的货物一般随意取舍。
一想到身边的这个男人曾今对自己的痴迷,如今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冯小怜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恶心和心灰意懒的情绪。
虽然从她进入皇宫的那一刻就肩负着接近高纬的使命,但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她的芳心也情不自禁地拴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如果高纬昧心地说一句让自己生,哪怕是愿意共赴黄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刎,将生的希望留给他。然而现实却残酷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将她心中的希望彻底湮灭。
冯小怜本就是绝色,如今泪眼迷蒙,伤心欲绝,孤弱无助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纵然是在这肃杀的战场,众人心底也不由泛起丝丝涟漪,为这凄美的人儿感慨扼腕。
“皇上真的要妾身如此吗?”
冯小怜心痛得几欲窒息,双目紧紧盯着高纬,其中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声音颤抖而嘶哑,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高纬眼中闪过一抹心痛一抹愧色,但很快便被坚定与冷漠所替代。冯小怜心中又是一痛,脸色攸的变得煞白,浑身颤抖着,银牙紧咬着芳唇,生怕忍不住哽咽出声,但他眼角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滚滚滑落。
“罢了,罢了,既然生无可恋,何不就成全了这个可悲可恨的男人?”
心中低叹着,冯小怜抽出马鞍上的佩剑,缓缓举至身前。明亮的剑身倒映出她凄美的脸颊,冯小怜低下头定定地盯着剑身,眼中闪过一抹自嘲。
这一刻,这片天空似乎脱离了整个世界,变得异常安静,肃杀的气息已经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伤悲与萧索。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冯小怜,无论对其喜怒爱恨,都保持着沉默,生怕惊扰了她。
良久,冯小怜再次抬起头来,泪水已经干涸,眼中的悲伤也敛去大半,一脸平静地看着高兴,轻轻一笑道:“妾身知道高将军乃世间伟丈夫,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欺骗小女子的。”说着,冯小怜就要将剑向着细腻的脖颈贴去。
“值得么?”
“值得么?”冯小怜手中的动作一顿,迷茫地看着高兴半晌,最后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做了不少坏事,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吧!”
“国家的动荡你虽是帮凶,但罪魁祸首却不是你!你何必为他而死,死去又怎么能救赎你的罪恶?”高兴摇头道:“今日高纬必须死,我只是让你看清一些事情罢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高纬更是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高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得好死!”如此被高兴戏耍,从希望到绝望,纵然生命握在他的手中,高纬心中的怒气也压制不住,方才流露出的一丝王者气息顿时荡然无存。
高兴淡然一笑,冷冷地道:“拿鸩酒!”
“将军,鸩酒来了!”声音落下,吴三桂的身影便灵巧地出现在了高兴身边,对于周围两三千御林军根本视若无睹。
“高纬,无论你犯下多少恶事,终究曾为天子,你死后我会将你葬入祖坟!”顿了顿,高兴淡淡地道:“上路吧!”说着,高兴一挥手,吴三桂便拿着鸩酒洒然走向高纬。
“你,你——”高纬指着高兴,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死亡的恐惧或者是愤怒所致。
“狗贼,安敢如此欺辱皇上,我和你拼了!”就在吴三桂距离高纬还有五米时,一个大臣嚎叫着冲将出来,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刺向吴三桂。
“碰!”
一声闷响,那大臣惨叫一声,前冲的身子立时扑倒在地,四肢剧烈地抽搐着眼睛瞪得溜圆,其中满是惊愕与不甘。
“如果谁再乱动,休怪我下手无情!”高兴轻轻放下举枪的左臂,冷冷地环视四周,轻喝道:“弓箭手!”
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中,城上的士卒和后方的特种兵都张弓搭箭,一股森寒的杀气顿时席卷了所有人,让他们战战兢兢,再不敢轻举妄动。
“炀帝陛下,请吧!”吴三桂来到高纬面前,嘻嘻笑着,将酒壶递向高纬。
“小人得志!”高纬勃然大怒,双目似欲喷火,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颤巍巍地伸手接住那个小巧而精致的酒壶。
“叮叮叮叮!”
高纬拼尽了全力握住酒壶,因为身体手臂的剧烈颤动,酒壶也随之而动,壶盖与壶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听起来却是那般刺耳,犹若死神敲响的丧钟。
高纬死死地盯着高兴,眼中的怨恨与愤怒犹若利剑,几乎能将高兴撕碎。好一阵,高纬猛地举起手中的酒壶,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高声道:“高兴,朕等着你!哈哈哈哈!”
笑声震天,恣意张狂,片刻后戛然而止,而高纬罪恶的一生也就此终结。
“陛下——”
……
“大人,休息一下吧,孙神医已经赶往晋阳,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适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消耗颇大,若是不加休整,恐怕会伤了身子!”
“嘚嘚”的马蹄声中,惜字如金的萧凌难得多说了两句,声音中也少了一分冷硬。
高纬方死,高兴便将一切事务交与鲁智深和吴三桂,他则与萧凌一路快马加鞭地向着晋阳赶去,不见到陆晗玥,他悬着的心始终不能放下。
“我撑得住,已经耽误了半日功夫,我们必须加快速度。”高兴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其中却透着隐隐的焦躁,“晗玥本就修炼了《长生诀》,三天了却还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可见她受伤之重。孙神医虽然医术无双,但他也不是神仙。如今只望苍天庇佑,孙神医带去的那个佛像挂坠能有作用吧!”
“近来你情绪波动剧烈,身上戾气深重,可千万要小心。”萧凌看着奋力策马狂奔地高兴,微皱着眉头凝重地说道。
“《长生诀》夺天地造化,但修炼起来凶险却是极大,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只能顺其自然,所以我才让你跟随在我身边照应一二。”高兴赞同地点点头,有些感慨地道。
萧凌默默点了点头道:“前面有水源的时候歇歇吧,汗血宝马虽能夜行八百,但若是一刻不停对人对马并不哈,而且并不一定能节约时间。”
“听你的!”高兴长出口气,稳了稳紊乱的呼吸,然后道:“如果暗杀刘忠你又多大把握?”
萧凌沉吟了片刻才道:“六成。”
“不少了!”高兴颔首,“那老家伙一身功力委实深厚,更有‘道’的影子,实在不好对付。我们得小心了,如今与拜月教撕开脸皮,恐怕是不死不休之局啊!”
“功夫再高,也怕枪炮。”
高兴轻笑着摇头道:“对于一般高手,枪炮自然是无往不利,但向刘忠那等超一流的武者,第一次能行,但等他有了戒备,恐怕就难了!人的速度虽然无法快过子弹,但超越开枪者扣动扳机的速度却不难。像你我这个层次,感知敏锐,速度奇快,只要预判了对方射击的方向,在其扣动扳机之前做出闪避的动作并不困难。”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拜月山庄
萧凌认同地点点头,如果持枪者是普通人,萧凌自信能够百分之百避开子弹,因为普通人的反应速度与他相去甚远。不过若是持枪者换成高兴这等超一流的高手,萧凌要想再避开子弹就十分困难了。
这不止是因为高手拥有超一流的反应和速度,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直觉,他们瞄准靠得更多的是气机之间的感应,做到百发百中并非妄言,而这种近乎锁定的感应要想完全避开也是极不容易的。
今夜邺城一战可以说完全颠覆了萧凌对战争的认知。
邺城曾为曹魏政权帝都,如今又作为北齐帝都,数十年来被历代皇帝苦心经营,城高墙厚,纵然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
虽然因为连番失败,邺城中兵力空虚,但外城守军和内城加起来好歹也有七万人,再加上达官贵族豢养的武士家丁,能战者近十万,攻城这十万人也许不行,但守城却是能发挥出不弱的实力。
然而,邺城纵然再坚硬,有十万甲士,却依旧在顷刻间破碎被高兴率军攻入。这之中虽然有高兴来的太突然,邺城措手不及的缘故,也有城中有内奸,让他们防不胜防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却是火药的威力。
谁能想到,其貌不扬的火药竟有如斯威力,居然直接将坚固的邺城门炸毁。而这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变故所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但他带给所有人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高兴虽然焦躁易怒,不过还谨守着一丝理智,看似行动鲁莽,但每一步计划莫不是之前就深思熟虑的。
以火药炸毁城门,先声夺人,使得邺城守军心神震撼,士气低迷,鲁智深五万大军正好长驱直入。城中本就有内应,再加上龙魂小队对军中高级将领的控制暗杀,使得守军群龙无首,指挥混乱,鲁智深若还不能控制外城,那实在是天理难容。
而在皇宫前,高兴斩杀高纬侍卫,虽然是即兴所为,旨在援救那几个宫女太监,但以手枪为之却是高兴早就打算的,目的同样是为了震慑众人,瓦解御林军的士气。
之后高兴怒登皇城,状如疯魔大杀四方,乱战中射杀韩长鸾,吴三桂又如法炮制以火药炸开皇城,使得敌人军心大乱,最终被鲁智深部击溃。
堪称天下坚城的邺城就这般轻而易举的破了,如今想来还有些如在梦中,难以置信,但热武器带给萧凌的震撼却是无以复加的。作为一个顶尖的杀手,他震惊地发现,以手枪来行驶暗杀,效果比之手中的金月弯刀和暗器要好上许多。
“吁——”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水源。高兴翻身下马,看着浑身汗涔涔,穿着粗气的汗血宝马,眼中闪过一抹愧色。轻轻地抚了抚沾湿后紧贴在脖颈上的马鬃,示意其自去饮水,高兴也来到水边,撩起一捧清冽的河水泼在脸上,一股沁凉直透心底,让高兴精神一振,又连续往脸上泼了几捧水,不仅身上的疲惫去了几分,紧张焦躁的心绪也略微放松了些,就是高兴身上那浓重的煞气与戾气似乎也轻了些。
“呼——”
又狠狠喝了一气河水,高兴才抬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欲将心中的烦闷尽数驱散。
“还好吧?”说着,萧凌一边递上风干的肉食。
高兴笑着点头,接过肉干便大块朵颐起来。一场惨烈的厮杀,又一路疾行,此时他确实是饥肠辘辘。时间不长,手中的肉干便被他消灭了个干净,打个饱嗝,长长地舒了口气,高兴有些慵懒地坐在河边的岩石上,直到此时,他那绷紧的身心才算放松了些。
自从请教过孙思邈后,这些日子以来高兴一直注意平心静气,修养身心,希望籍此慢慢出去心魔,在武功上更进一步,只是陆晗玥突然重伤的消息让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尽数化作流水。非但如此,情绪波动反而愈发剧烈起来,尤其是将佛像挂坠交给孙思邈后,今夜高兴心中的嗜血的杀念与戾气更是几乎无法压制。
直到此时,远离战场,一路狂奔,高兴心中那嗜血的杀念才消退了不少,体内的真气终于恢复了平寂,不再躁动不安也让他一直紧绷的心神得以放松。
“如非必要,你最近还是少出手为妙!”萧凌扫了一眼高兴嘴角那柔和了许多的笑容,语气间也不自禁多了一些轻松。
高兴摇摇头,叹息一声。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近来不宜动武,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中。顿了顿,高兴认真地看着萧凌道:“谢谢。”萧凌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高兴再叹一声,“时间不早了,走吧!”说着,高兴便起身跃上马背,一抖马缰继续向着晋阳狂奔而去。
今夜,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邺城之北,襄国郡下辖的一座小县城郊外的群山中。
已是四月,春风送暖,万物复苏,鲜嫩的绿意驱散了萧索的枯黄,使得连绵的群山更加巍峨美丽,生机勃勃。而在这群山掩映的深处,却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山庄坐落期中。
外有群山环保,内有巨树密林遮挡,此处行人少至,是以这座山庄世间少有人知,而谁又能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这远避的山中的山庄便是赫赫有名的拜月教的中枢之地呢?
虽已是深夜寂静之时,但拜月山庄议事厅中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压抑至极。
议事厅中坐着八人,有男有女,俱是白发苍苍的老者,都穿着灰布衣衫,刘忠也正在其中,而且正坐在三张首座中靠右的位置上。
最中间坐着的是个老妪,鸡皮鹤发,面容枯瘦,身子紧紧缩在椅子中,双目低垂,气息微弱,似是行将就木一般。而在左侧的椅子上则是一个微微发福的老者,慈眉善目,红光满面,像个邻家爷爷,但双目开阖间闪过的凌厉很辣却有如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邺城破了,邺城居然破了?!”拜月教大长老刘忠一手用力捻着下颌的胡须,口中喃喃自语,神色恍惚,如中魔障,直到用力过度揪下了一缕胡须,剧烈地刺痛感才让他醒过神来,但眼中却满是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邺城是怎么破的?”刘忠双手用力抓住两侧的把守,身子前倾,凌厉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跪在议事厅中的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布衣草鞋,面容敦厚,肤色黝黑,若从表面看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实际上他却是身怀绝技的拜月教核心弟子,潜伏在邺城中的情报机构的头目。张顺之的丐帮能被拜月教一夜之间连根拔起,此人可谓功不可没。
中年人功力不弱,但在刘忠那隐隐散发的气势和上位者的威严下依旧觉得呼吸不畅,冷汗直冒,若非将功力运转到极致,刘忠并非刻意针对他,恐怕他想要直着身子也是不能。
尽管如此,中年人说话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回二长老老的话,今夜子时只闻一声巨响,邺城南门便即破碎,而高兴五万大军便攻入了城中,而且有一队黑衣蒙面人潜入,以极快的速度制服了城中的高级将领,使得城中守军群龙无首,从而被高兴各个击破。”
“黑衣人?身手如何?”刘忠眉头一挑,沉声问道。
“功力不算太高,但出手很辣凌厉,擅长暗杀,若是一人属下尚能胜之,若是两人,属下只能勉强抵挡,若是三人,属下必死无疑!”说着,中年人不自禁地咳嗽了两声,嘴角处出现了一丝血迹。
刘忠眉头一皱,又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不下百人!”
此言一出,厅中坐着的几名老者顿时倒吸了口冷气,而首座上中央的老妪也豁然睁开了双目,两道精芒如同实质般的利剑射出,直让跪着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要知道中年男子虽然隐在暗处,但功力却不下于赵子铭等护法一流,然而高兴手下两人可比一名护法,居然还是人数超过百人成建制的力量,这是何等的可怕。
议事厅中这八人乃是拜月教太上长老,武功俱是天下超一流的水准,随便一个跺跺脚,江湖都能震三震的人物,然而就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在数十名护法手下全身而退,更何况是面对擅长合击,悍不畏死的军队,不说胜算,恐怕性命都将堪虞。
“你先下去好好养伤吧!”刘忠挥手示意那中年男子退走,这才侧身看着身边的老妪,一脸沉重地道:“大长老,您怎么看?”
“这还用说,高兴如今实力越来越强,如不趁早斩杀,日后兵将祸患无穷!”老妪还未说话,另一边的胖老者便怒气冲冲地道:“高兴小贼胆大妄为,缕杀我拜月教子弟,若不杀他如何能平民愤,若不杀他,我拜月教数百年基业如何能传承延续?”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争执
“章崇,你这老匹夫,若不是你弟弟章嵩恣意妄为,我们如何会与高兴闹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境地?妄你平日行事阴险毒辣,近来为何如此莽撞?难道你真想因为一己之私至我拜月教数百年基业于不顾吗?”
一听那胖老者说话,刘忠顿时如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声严色厉,似是咆哮一般。
也难怪刘忠如此光火,数月来刘忠一直在修复缓和与高兴的关系,希望能够达成合作,为拜月教谋取最大的利益,然而就是这章崇、章嵩兄弟两个老货从中作梗不说,章嵩更是私自行动,前去晋阳刺杀高长恭,更是将陆晗玥重伤。
与高兴合作的事宜本就在僵持之中,如今又伤了人家的父亲和女人,如此作为只能将拜月教陷入更加被动的地步,甚至有可能致使双方彻底撕破脸皮。
想想看高长恭父子麾下大军数十万,在北齐威望无人可比,手下高手更是不知凡几,如果真的全面对战,最终失败的必然是拜月教。
“刘忠,你这夯货,休要危言耸听!”章崇勃然大怒,长身而起,厉声斥骂道:“高兴不过区区黄口小儿,何惧之有?若非你怯懦畏缩,屡次从中作梗,老夫岂能容他活至今日?莫不是那小贼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替他说项?!你这般任由我教被小儿欺辱,真个让祖宗蒙羞,枉为我拜月教太上长老!你这胆小鼠辈,老夫简直羞与你为伍!”
“老匹夫,你说什么?!”刘忠怒容满面,须发皆张,浑身杀气大盛,双目威棱四射,沉声说道:“今日就请在座的诸位兄弟做个见证,我与你究竟谁不配做这太上长老!老货,可敢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怕你不成!到时候输了莫要哭爹喊娘!”章崇怒极反笑,一步跨出,身上散发出一股丝毫不弱于刘忠的气势。
“尽管放马过来!”刘忠冷笑,身上气势又盛了几分。
“都坐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响起,议事厅中众人浑身一紧,尤其是始作俑者,怒火冲天的刘忠和章崇浑身巨震,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坐回座位。
“都是年逾八旬的人了,还是这般急躁莽撞,成何体统?”说话的正是坐在中央的老妪,语气虽然十分平淡,但众人却都是噤若寒蝉,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崇师弟,此次嵩师侄虽然救孙心切,但做法实在有些莽撞啊!”老妪的声音依旧平淡而低沉,但听在章崇耳中确如炸雷一般,让他浑身震颤,脸色大变,额头上更是隐隐出现了汗意。
章崇恭敬地冲老妪行礼道:“大长老教训的是,章嵩鲁莽行事实在不该,大长老要处罚他我无话可说,但是与高兴合作,我还是持反对意见!”
章嵩无视刘忠的怒视,顿了顿继续道:“数百年不来,我拜月教多少先祖耗费无数鲜血才有今日这偌大基业,我等身为后辈自当兢兢业业,方能不负祖宗之托。
虽然高兴杀我侄孙在先,但我还分得清公仇私恨。高兴阴险歹毒,贪婪成性,与他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若我们不趁他羽翼未丰之际将之斩除,他终有一天会将我们蚕食吞并!”
闻听此言,众人俱都皱眉思索起来,就连刘忠也沉默下来。要说对高兴的了解,整个拜月教中无人能出其右。那个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极其霸道的心。
狡兔死,走狗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史上多少帝王都是如此,高兴又怎么会允许拜月教这庞大的势力尾大不掉,威胁到他的地位?
然而拜月教实力强则强矣,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王朝的更迭,但真个儿做到改天换地却是不能。如今北齐正处于分裂动荡的时期,也正是拜月教发展的难得机遇,或是更进一步,独占鳌头;或是萎靡不振,从此隐踪匿迹,慢慢发展。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便是那中央的老妪也是微微皱着眉头,厅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甚是压抑,众人的心头更是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良久,刘忠再次开口,打破了沉寂:“章崇,不管你杀高兴究竟出于何种目的,有一点你说的不错,与高兴合作我教的确可能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被高兴吞并抹杀,但你也不要小看了高兴父子,真要与他们撕破脸皮,我们终会落得两败俱伤,平白让别人得了好处!”
“哼!”章嵩不无鄙夷地看着刘忠冷笑道:“刘忠,你这胆小怯懦的老货,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高兴麾下数十万大军不假,但我拜月教势力遍布齐国北方,教中更是高手如云,齐国大半权贵豪绅都与我教关系紧密,真要与他硬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更何况,我们又如何会傻得与他正面相抗?只需派出精锐弟子四面出击,不断袭扰高兴治下,制造混乱,同时封锁禁绝高兴治下的一切贸易往来,双管其下,高兴必然疲于应付,以我教数百年的底蕴,就算是耗也迟早将他耗死!”
章崇愈说愈是激动,胖脸潮红,眼中闪烁这极其炽热而森然的光芒,似是已经看见高兴已经焦头烂额,治下混乱不堪,土崩瓦解一般。
“就算你耗死高兴,我教也必然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再说如今天下动荡,群豪并起,我教要扶植谁来执掌齐国,他又如何能守住这一方天下,甚至问鼎天下,一统江山?”
刘忠定定地盯着章崇,沉声问道。此时,为了教派的利益,他已经压下了对章崇的偏见,态度极其诚恳认真。
“这有何难?”章崇笃定一笑,“四十年前高欢不过区区莽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若非我教鼎立相助,焉有今日之齐国?四十年前我们能助高欢得三分天下,今日如何不能帮高湝,高绍仪或者其他人取得天下?与一个听话的傀儡合作总好过嗜血贪婪的老虎吧?”
刘忠想要辩驳,但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说,从何处说起。诚然,高长恭父子武功谋略都是上上,而他们在齐国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即便没有拜月教相助,取得齐国江山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偏偏与拜月教交恶,甚至有可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就让拜月教的处境十分尴尬。
虽然章崇杀高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替章名亢报仇雪恨,但他所说的理由很充分,相比高兴这个强势的无法掌控的人来说,与高湝,高绍仪等其他高氏皇族合作拜月教所能获得的益处才是最大的。
然而一想到那个白衣少年,想到他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和俯瞰苍生的悲悯,刘忠心中便有些沉重,这倒不是他惧怕高兴的强大,而是高兴身上那卓尔不群的独特气质总让人有一种不愿与之为敌的触觉。
“我也认为应该趁早斩杀高兴,尽早选出新的帝王,以免陈国和周国腾出手来联手来攻!”
开口的是堂下位置靠后的一人,比起刘忠和章崇,此人的相貌就显得格外苍老,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痕迹,深深的,交错纵横的沟壑恐怕便是苍蝇恐怕也能夹死。
这人一开口霎时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微微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我教主动示好,不但奉上大笔黄金不说,便是帝道之剑赤霄也双手奉上,然而他却毫不领情,这足以证明高兴自大张狂,野心勃勃,若是放任他成长起来,恐怕我教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更何况,这几年,我拜月教数百弟子惨遭高兴毒手,教中对此早有怨忿,如今七长老重创高兴身边之人,我们双方已彻底撕破了脸皮,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们又何必犹豫?我堂堂拜月教数百年传承,莫非还能怕了一个黄口孺子?!”
听得此言,亭中不少人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眼中既有身为世间超级势力的骄傲也有对高兴的愤怒。刘忠白眉一抖,眉头却是皱得更紧,眼中露出一抹深沉的忧色。
拜月教中有教主,有长老、护法,然而真正掌控拜月教的却是这议事厅中的老者们,拜月教九大太上长老,尤其是坐在上首的三人,权势之大足以翻云覆雨,顷刻间决定千百人的身死。这说话的乃是拜月教第七太上长老,虽然不姓章,但却与排行第三的章崇、排行第九的章嵩十分关系密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纠葛。
刘忠与章崇有隙,虽然他武功比后者略强出一线,但九大太上长老中章崇一系独占三分,便是太上长老之首也要对他礼让三分,刘忠自然对他也极是忌惮。此时见章崇一系坚定地支持讨伐高兴,而中立者中也有不少人有赞同的意思,刘忠心中如何能不忧,不恼。
“大长老,我依旧认为与高兴为敌并不明智,纵然我们不出手助他也不宜与之为敌!”刘忠的声音甚是沉凝,“据我所知,百花宫已经有人来到齐国,他们极有可能与高兴联合,若果真如此,我教怕是要陷入被动啊!”
第五百五十四章 缓缓再说
“百花宫?”
议事厅中的其他人不由轻呼一声,一脸惊疑之色,便是中央的老妪也蹙起了眉头。
“不错!”刘忠一脸凝重地道:“百花宫盘踞长江流域数百年,势力并不逊色我教,而百花宫和高兴之间并未交恶,特使罂粟花更是曾经救过高兴的性命,与高兴联合的可能性极大。”
顿了顿,刘忠继续道:“诸位,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让百花宫捷足先登,我教即便最后与高兴合作恐怕所能得到的好处也大打折扣。再者,有了百花宫的支持,我们与高兴硬拼获胜的几率实在渺茫。”
“二长老,纵然高兴可能有百花宫相助,我拜月教又何惧他?你别忘了,百花宫在长江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但此处却是齐国,还容不得他们猖狂!”
七长老白眉一扬,言语间很是自傲,显然是未将百花宫放在眼中。诚然百花宫同为魔门四派之一,《牡丹经》更是神异无比,但宫中弟子尽是女子,这也就限制了她们的发展。再说,北齐本就是拜月教势力范围,百花宫就算插手也发挥不出多大的力量来。
不待刘忠开口,七长老再次开口,不过语气却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嘴角冷笑连连:“二长老,你极力反对我们铲除高兴,不是为了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或者说,你是为了推卸失去赤霄宝剑的责任?”
“仇宏!”
仇宏的话可谓诛心之极,刘忠顿时如同暴怒的雄狮,厉声咆哮一声,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面色阴沉地看着七长老仇宏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老夫,莫非你以为有章崇这老货撑腰老夫便收拾不得你吗?!”
话音未落,刘忠猛地跨前一步,一股强横无匹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向着仇宏压去。
仇宏猝不及防,顿时闷哼一声,身形巨震,猛地向后倒去,好在他也颇为不凡,反应极快,终于在椅子将要倒地的时候顶住了刘忠的气势同时飞快站起身来,不过他身下的椅子却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喀嚓”一声化作碎片散落在地。
“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议事厅中顿时响起仇宏的咆哮声,此时他怒容满面,须发皆张,浑身杀气大盛,便是宽大的衣袍也无风自动。
士可杀不可辱。方才仇宏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在众人面前如此狼狈,颜面荡然无存,这叫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纵然刘忠身为高高在上的太上二长老,但此时怒火中烧的仇宏却也没有多杀畏惧。
“尊卑不分,以下犯上,找死!”刘忠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身上的气势更甚。
章嵩恣意妄为刺杀高长恭,使得拜月教和高兴刚刚缓和的关系再次陷入冰点,致使他刘忠数月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不说,更是让他失去了赤霄宝剑。刘忠心中本就怨恨莫名,这仇宏却胆大包天,屡次出言顶撞自己,如今又是这般奚落于他,他若是不好好教训他一番,恐怕今后在教中的威严将一落千丈,而章崇等人则会更加猖狂。
仇宏的势力虽然已是超一流,但他最多能和萧凌正面比试中落个平手,又如何能敌得过刘忠。面对着杀意凛然的刘忠,仇宏的气势顿时一馁,加上心中原本的敬畏,他的脸色便显得不自然起来,呼吸也愈发粗重,额头上冷汗涔涔。
“刘忠,你干什么?不要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即便你是太上二长老,长老会上也休得随意撒野!”眼见刘忠似欲痛下杀手,章崇如何坐得住,厉喝声中,他那肥胖的身子便拦在了刘忠面前。
“章崇,你这老货最好让开!”刘忠森然地看着章崇,语气冰冷地道:“你为了章名亢那卑劣的纨绔子报仇,竟不惜搭上全教千万人的利益,用心何其歹毒?如今更是血口喷人,污蔑老夫,难道你真个将拜月教视为你一家之物,可以容你恣意妄为吗?”
仇宏和章崇所言诛心,刘忠却也不甘示弱,一句话就几乎将章崇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拜月教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它并非属于某一人,某一家,但近百年来章家的势力却是愈发壮大,隐有独领风骚之意。且不说太上长老中便有两人乃是章姓子弟,包括章蓉在内连续三任教主都是章家之人。章家势力的膨胀自然让其他人产生了忌惮之心,尤其是近年来章家行事愈发乖张也让其他人心有怨恨。
“刘忠,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胡来罢了!”章崇顿时被吓了一跳,急忙辩解起来。若是当真被被扣上“**非公,妄图独霸拜月教”的帽子,必然会招来其他人的敌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顿了顿,章崇看向中央位置的老妪,诚挚地道:“大长老明鉴,我主张铲除高兴也是从我教的利益出发。既然刘长老怀疑我的用心,那我不再说话便是。无论大长老做出什么决定,我坚决执行便是,纵然与高兴合作,我也会约束家人,放下与高兴的一切恩怨。”
老妪淡淡扫视了章崇和刘忠一眼,二人浑身一颤,顿时有一种被扒光了的感觉,他们身上那如山如海的气势似乎突然被一个无形的大手驱散,一丝不剩,议事厅中中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再度恢复了平静。
便在这时,老妪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斗了几十年,难道你们真的要斗到死的那一天才肯罢休?”
“大长老息怒!”刘忠和章崇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忙躬身行礼道。
别看刘忠和章崇地位仅次于老妪,但论功力和资历二人却都差上老妪许多。刘忠和章崇的武功已是世间少有,但在老妪面前他们却毫无胜算可言,而老妪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层次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是以章崇毫不惧怕刘忠,但面对老妪却半点不敢造次。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老妪眼帘微敛,徐徐道:“如今齐国局势动荡,风云际会,我们不宜插手,与高兴是战是和,还是先缓缓再说吧!”
“是!”其他七人纷纷起身齐声答道。
老妪扫了众人一眼,轻轻摆摆手,干枯的身子似是没有重量一般,突然自椅子上飘起,向着议事厅外飘去。她的速度看似缓慢,但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自始至终,老妪没有露出丝毫的气势,她的双脚也没有挨着地面一下。
见老妪离去,章崇挺直了身子,怒瞪了刘忠一眼,眼中厉芒一闪即逝,一甩袍袖便大步离去。
刘忠目光闪了几闪,眉头紧锁,但直到章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也没有开口。
议事厅中的人相继离去,很快便只剩下刘忠和一个身形中等的老者。此人看上去与仇宏年岁相仿,眉眼方正,不怒自威,方才座次最末,正是排行第八的太上长。
“二长老。”八长老来到刘忠身边,轻声呼唤道。
“老八,章嵩刺杀高长恭失败重伤而归,我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你便辛苦一下,一定要认真注意他的动向。”刘忠点头致意,深邃的双目望着渐渐明亮的夜空,沉声说道。
“二长老放心。”
……
离开了议事厅,章崇一路疾行,回到居住的院落,命令亲信护卫守在门口后他便步入了书房下的密室之中。甫一关上厚重的石门,刘忠心中压抑的怒气便再也忍不住,一张胖脸完全扭曲起来,眼中杀机肆虐。
“好你个老货,缕缕与我作对,当真该死!”愤怒地咆哮着,章崇狠狠一掌拍在身侧的石桌上,只听“碰”的一声,那足有两寸来厚的石桌顿时在巨响中化作齑粉。
“章长老,不知何事竟让你如此恼怒?”
便在这时,石室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便见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在烟尘中现出身来。此人虽然相貌普通,但肤色雪白,一身黑色劲装,更是将将火辣的身姿彰显无疑。只是左边的衣袖空空荡荡,显然是缺了左臂,而从衣领处却能看见他的内衬是如火的红色。
“哼!”章崇轻哼一声,冷冷地注视着黑衣女子道:“这与你无干。”
黑衣女子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却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娇笑着说道:“章长老武功盖世,天下少有人及,在拜月教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能惹您生气的恐怕也只有太上二长老刘忠吧!”
“怎么,你想看老夫的笑话?”章崇双目一凝,冷冷地道。
“小女子哪敢?”黑衣女子装出一副惧怕的模样,但眼中却没有什么畏惧,“章长老,小女子此番满怀诚意而来,巴结您还来不及呢,只是不知到章长老考虑得如何了?”
章崇双目微微一眯,直勾勾地看着黑衣女子半晌,这才沉声道:“追风,合作倒不是不可能,不过你们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不知道章长老想要什么?”黑衣女子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人的命。”章崇的声音愈发冰冷,心中的杀机更是毫不掩饰。
“谁?”
“高长恭之子,高兴!”
第五百五十五章 高湝的决定
“高兴?便是那个在晋阳城外火烧周帝宇文邕十万大军的高兴?”黑衣女子秀眉一扬,有些惊诧地问道。
章崇双目微微一眯,眼底滑过一道厉芒,冷声道:“不错,正是他!”
章崇神色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一直仔细主意他的黑衣女子还是将一切尽收眼底。那一刻她分明察觉到章崇的气息不稳,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妙目连闪,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换上一副诧异不解的样子,黑衣女子问道:“章长老,据小女子所知,那高兴只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纵然懂些韬略,拜月教人才济济,若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您又何必假手我教呢?”
章崇双目陡然圆睁,便似一头睡狮被惊醒一般,强横无匹的气势伴随着凌厉的杀意如疾风骤雨一般像着近在咫尺的黑衣女子迫去。
“嗯哼!”
黑衣女子猝不及防,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踉跄着退出四五米远方才站稳。黑衣女子惊骇地看着对面的章崇,右手捂着剧烈起伏的酥胸,脸色煞白无比,后背上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追风,你虽然是圣火教的追风战神,但在老夫面前还算不得什么!”章崇收回外放的气势,双目森然地看着黑衣女子道:“想要合作便拿出诚意,不该问的最好别问!”
“章长老息怒,小女子不敢了!”黑衣女子忙恭敬地赔礼道歉,模样很有些狼狈。
便面虽然如此,黑衣女子然而心中却是大骂:章崇,你这个老匹夫,不过仗着痴长几十岁以大欺小而已,等到吾主一统天下之时,老娘必然十倍百倍讨还!
这黑衣女子正是圣火教追风战神,与拜月教护法同一层次的人物。一年多前,江陵城外,高兴为了追杀刺杀高长恭的刺客,刻意演了一出大戏,将正邪两道,无数江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追风战神也正是那一次不慎丢了左臂。
司马复早就得到了圣火教的支持,时刻准备着颠覆南陈,恢复晋朝的大事,只是天不遂人愿,被高兴逼得起义提前。
起初,陈国未有防备,被司马复抓住机会,攻城略地,一路高歌猛进,可谓势如破竹,然而当陈将吴明彻南下后,司马复的日子便有些难过起来,不仅是寸步难行,便是要固守已经占领的区域也有些吃力。
司马复和圣火教在咒骂高兴的同时,也不由将目光落在了长江以北的拜月教身上。如今司马复与陈顼陷入僵局,只有外力介入方能破局,一直与南陈交恶的北齐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追风战神此次秘密前来北齐正是为了寻求与拜月教的合作,希望北齐可以给陈顼施加压力,使得他首位不能相顾,从而打破僵局。在圣火教看来,高长恭父子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几乎可以说是摧枯拉朽般地击溃周军,拜月教绝对是功不可没,是以追风战神才直接找上了拜月教。
正因如此,方才听见章崇说合作的先决条件乃是高兴的性命时,追风战神才会那般惊讶,对于章崇和拜月教的想法也是极其好奇,以至于言语间激起了章崇的怒火,如此才吃了些小亏。
“哼!”章崇轻哼一声,面色稍霁,这才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顿了顿,扫了一眼竖着耳朵的追风战神一眼,章崇续道:“高长恭出身鄙贱,一直备受齐主高纬打压,却不料竟然击溃了周军三十万大军从而一飞冲天,更可恨的是他不仅杀死了我教看好的高延宗,还将老夫的侄孙残忍地打成了残废,杀害我教数百弟子,如此深仇大恨,老夫怎能容他?”
追风战神一脸惊愕,显然是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撼,然而她内下却是幸灾乐祸,冷笑连连。
章崇看似坦诚,但追风战神却知道这老货必然言不尽实。据圣火教搜集的信息来看,高兴与拜月教开始交恶却是因为前任家主章蓉以及传闻中的武功秘籍。
这些年来圣火教也想过要刺杀高兴,夺取他身上那不只是真是假的《长生诀》下卷,只是齐国乃是拜月教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宜贸然介入,而高兴身边又有大军守护,他本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无法掌控,是以杀人夺宝的计划一直未能执行。
不管怎么说,拜月教未能掌控齐国,麻烦缠身总是好事,,毕竟双方虽然同属魔教,但利益纠葛颇深,斗了数百年,自家倒霉,自然也不希望对手欢喜。
“外人都说高长恭仁慈宽厚,却不想竟如此歹毒寡绝,不仅伤了章公子,竟连亲生兄弟都杀,实在可恨啊!”怔了怔,追风战神脸上露出一丝忿恨,大声道:“章长老,您放心,我教既然诚心合作,自然会竭力满足您的条件。只是希望高兴身死,贵教能向陈顼老儿施压,我教定然不会亏了盟友!”
“那老夫便恭候贵教的佳音了!”章崇深深地看了追风战神一眼,微微拱手道。
……
晋阳城北三十里外,晋王高湝的帅帐中。
虽然天刚破晓,但高湝却已聊无睡意,穿戴整齐,静静地坐在书案后审视着案上那硕大的并州地图,尤其是那个用红色标注的,极其醒目的晋阳城。
高湝约莫四十岁出头,身形消瘦,因为母亲是游牧民族,是以脸部线条更加分明,英俊中也多了些威严。
高湝是高欢第十子,少时便十分聪慧。曾有一骑马人以旧靴换了汾水之畔洗衣妇人的新靴,后者报官,高湝便召集城外妇人,示以旧靴,说这是为劫匪所害骑马人所有,当场便有一妇人哭诉说旧靴正是儿子的,骑马人便因此现形被捕。
出身变态家族的高湝,虽然脾性远不如高长恭仁厚,不过比起草包如高纬之流还是强上不少,而且此人有些地方倒也值得人称赞。
历史上,高延宗在晋阳废旧立新时曾派人邀请高湝,希望他能执掌北齐,不过高湝却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不仅如此,他更是将高延宗的使者押送到邺城交于高纬处置。而在北周宇文邕攻入北齐,屡次招降,高湝却都断然决绝,宁愿与国同死,比起摇尾乞怜,苟且偷生的高纬要强得多。
且不说如今的高湝是否依旧如历史上一般有气节,但他现在确实站在了高兴的对立面,于公于私都要进攻晋阳,讨伐逆贼。
对于高长恭,每一个活着的高氏皇族中人心情都极是复杂的,既爱且恨,他们嫉妒高长恭的才能、功勋、威望,但却也要感激他力挽狂澜,保住了高氏的江山,同时又十分鄙夷高长恭的出身。
高湝也是如此,对于这个侄子,他心中其实是有些惧怕的,这也是高湝进抵并州已有五六日但却没有发起进攻的原因。高湝希望等到独孤永业赶到后一起进攻晋阳,如此方能一举而下,只是令高湝疑惑不解的是,按照时间来看独孤永业早就能到晋阳,但后者却立着晋阳很远,行进的速度反而愈来愈慢。
“独孤永业究竟打得什么算盘?难道说他也有了异心?”高湝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一边用力地揉着眉心,一边站起身来,舒缓下因为久坐而僵直的身子。
“王爷,卑职赵穆求见!”就在这时,帅帐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高湝手中的的动作一顿,将脸上的忧色隐去,这才开口道:“进来!”
在高湝的目光中,一个副将模样的汉子掀帘而入。此人四十来岁,生的是虎背熊腰,脸膛赤红,身上散发着一股剽悍狂野的气势,行走间隐有风声,显然是一员历经血火的铁血军人。
待赵穆见过礼,高湝便开口问道:“赵穆,可是晋阳有什么消息?”
赵穆脸上隐有喜色,忙答道:“王爷明察秋毫,确实是晋阳有消息传来。传言是真,吴王数日前确实遭人刺杀,受了重伤,如今已是卧床不起。”说到这里,赵穆眼中迸射出极其灼热的光芒,有些激动地说道:“王爷,吴王受伤,晋阳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高长恭果真受伤了?”高湝是又惊又喜,不过他却没有过于表现,而是沉声问道:“我们的细作可曾联系到皇上?”
赵穆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有些苦恼地摇摇头道:“也许是吴王遇刺,这些天城中戒备十分严密,尤其是皇宫中的守备更是森严,恐怕便是一只苍蝇也难以进出,我们的细作恐怕无法完成任务了。”
高湝眉头一皱,有些沉重地道:“吴王能击败宇文邕三十万大军自然不是易与之辈,我们万不能轻视之。如今独孤永业不至,本王只有五万大军,晋阳城高墙厚,若想强攻恐怕不易,唯有由内而外才能攻破啊!”
赵穆闻言,一脸严肃地说道:“卑职这就命人再潜入城中,不惜一切代价联系皇上,一定要里应外合攻破晋阳。”
“不,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反而越不利。”高湝摆手打断赵穆,目光幽怨而深邃地望着晋阳的方向道:“富贵险中求,纵然不能胜我们也要试试,否则等高长恭恢复再想攻城怕是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从未后悔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晋阳城,摄政王府,一间幽静的,十分宽敞,装饰得颇为富贵的卧房中,一身青色劲装的杨丽华静静伏在案上,双目禁闭,呼吸悠长,却是正在熟睡。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她的脸上,使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使她出尘而圣洁,魅力更甚往昔。
本是一副极其优美的睡美图,然而佳人的眉头却是轻轻蹙着,似乎心中的忧愁便是在睡梦中也无法遗忘。
威风吹过庭院中的花树,发出“莎莎”的轻响声。杨丽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先是露出一丝茫然,继而便是闪过一抹惊慌和焦虑。蓦地站起身来,因为久坐,气血不畅,杨丽华脚下顿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不过她却是撑着桌子,踉跄着第一时间奔向正对面的床榻,脸上满是担忧与希冀的惶恐。
终于,杨丽华来到床榻前,当确认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时才明显松了口气,似是耗费了莫大的力气般,气息竟然有些粗重紊乱。
微微定了定神,杨丽华这才在床榻边缓缓坐下,一双布满血丝,满是疲惫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床榻上躺着的正是被章嵩击成重伤的陆晗玥,此时的她脸色苍白无血,双目禁闭,容颜消瘦,柔滑细腻的肌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清冷孤傲的气质荡然无存,便是呼吸也极其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停止,那虚弱不堪的样子委实叫人心痛。
“陆姐姐,你一定要坚持住,兴哥哥已经在前往晋阳的路上了。你若出事,兴哥哥定然会痛不欲生,奥会终生的,我们姐妹都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和我们一起陪伴在兴哥哥左右。陆姐姐,你醒来啊,你快醒来啊!”
杨丽华紧紧握着陆晗玥冰凉的无力的小手,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后来,语气中已经有了哭腔。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城中的名医想遍了办法,陆晗玥却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若非杨丽华联合凌萧云以自身的长生真气控制她体内的伤势,再辅以无数珍贵药材为她续命,只怕陆晗玥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陆晗玥体内腹脏多处破损,经脉更是被章崇破坏得一塌糊涂,若是再无法找到好的办法医治,身死也就在一两天之内。
“咳咳——”杨丽华的话音刚落,双目紧闭的陆晗玥突然眉头紧皱,一脸痛苦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更是咳出不少色泽深沉粘稠的血液。
“陆姐姐,你怎么了?”杨丽华一脸惊容,一边手忙脚乱地为陆晗玥擦拭嘴角的血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为她顺气,一边焦急关切地问道。
然而陆晗玥却是不曾睁眼,一脸痛苦之色,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嫣红,而她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急促起来,似乎十分吃力。杨丽华心中陡然一沉,一边将体内的长生真气顺着陆晗玥的后心输入其体内为她梳理气息,一边扬声冲门外喝道。
“郎中,郎中,快请郎中来!”
“陆姐姐,不要放弃,你一定要坚持住!”
连续几日以真气为陆晗玥梳理经络,控制伤势,再加上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杨丽华不仅身心疲惫,便是真气也消耗巨大,真气运转间经脉更是隐隐作痛。不过杨丽华却依旧咬牙坚持着,竭力压榨着体内的每一分力量帮助陆晗玥。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凌萧云搀着高长恭率先冲将进来,身后正跟着数名背着药箱的郎中。
“丽儿,玥儿怎么样了?咳咳!”高长恭挣开凌萧云的手臂,疾步走到床榻前,一脸担忧地看着陆晗玥,英挺的眉头紧紧皱着。那日高长恭受伤虽不重,但也伤了元气,此时一阵疾行,气息便有些紊乱急促,说到后来更是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眼见陆晗玥痛苦不堪的样子,高长恭不由回头冲几个郎中轻喝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
几名郎中忙不迭地答应一声,迅速围在床榻前,各展所能为陆晗玥救治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陆晗玥脸上的痛苦之色终于消减了许多,气息也平稳了不少。见此情形,杨丽华和高长恭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大夫,不知道玥儿如今的情况如何?”见几名郎中完成了诊治,高长恭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几名郎中相视一眼,最后皆是低下头来,其中一人则有些惶恐地看着高长恭道:“王、王爷,请恕小人能力有限,无法治愈少夫人。如今少夫人伤势加重,已经到了,”说到这里,那郎中不禁止住了话头,有些担忧地看着高长恭和杨丽华一眼。
杨丽华和高长恭心中一紧,前者一脸激动地问道:“到了什么,说呀!”
那郎中呀咬牙,这才鼓足勇气说道:“少夫人生机流逝,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说完,那郎中便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屋中的气氛陡然变得极其压抑,所有人都感觉呼吸异常压抑。高长恭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郎中,双目圆睁,胸中的怒意与悲愤激荡不已,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双拳攥得“嘎吱”作响。
“你们这群庸医,如此无能,既然无法治好陆姐姐的伤,那留着你们作甚,去死吧!”母老虎可怕,暴怒的女人更可怕。当希望破灭后,杨丽华心中的担忧与绝望顿时化作滔天的怒火爆发出来。
“小人冤枉,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感受到杨丽华身上那森然的杀气,几名郎中顿时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算,凄哀地向着高长恭乞求道。
“爹……爹爹……”
便在这时,一道低沉虚弱的声音自床榻上响起,高长恭和杨丽华俱是浑身一震,顾不得责备几名汗如雨下,惶恐不安的郎中,一个箭步便来到陆晗玥身边,紧张地看着她。
“爹爹……”陆晗玥的声音甚是嘶哑,那双清澈的眸子此时却是暗淡无比,看着床榻前的高长恭,她似乎想笑,但费了很大的劲却只是将唇角扯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玥儿,爹在这,爹在这。”高长恭眼角剧烈地抽搐几下,强颜笑道:“大夫说你的伤势好转了许多,兴儿也快来了,你可要好好养伤,不然他瞧见你这般模样定然会怪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照顾好儿媳的!”
听高长恭说起高兴,陆晗玥眼眸中顿时升起一抹亮色,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她微微摇了摇头,深吸口气,这才道:“爹爹,您不必骗我,我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
说到这里,陆晗玥再次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而且浮上一层异样的光彩。
“陆姐姐,你身子虚,少说些话吧!”杨丽华双手紧紧攥着衣摆,巨大的力气几乎将衣衫撕破,声音颤抖哽咽,眼中更是有了些微的水意。
陆晗玥无声的笑笑,感激地看了杨丽华一眼后又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再不说话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颤,一种悲凉沉重的气氛在众人心间弥散开来,而高长恭的身子更是晃了晃,若非凌萧云搀扶恐怕便将摔倒在地。
陆晗玥却是兀自说道:“爹爹,我身为高家的媳妇却没能为夫君留下一男半女,实在愧疚,还望爹爹能原谅我的不孝。”
“你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为了救我,你又怎么会受伤?别说丧气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爹爹命令你好好活着!”高长恭眼中闪着泪花,泣不成声。
那一日在皇宫,若非这纤弱的女子拼死相救,只怕高长恭早已命丧黄泉。如今看着陆晗玥生机流逝,高长恭胸中充斥着无助和悔恨。他多么希望那一日自己没有去皇宫,他宁愿高延宗活着,也不愿陆晗玥死去,带给自己无尽的悔恨,带给高兴无边的痛苦。
“丽华妹妹,我怕是等不到夫君了。等夫君来了,你将我的佩剑交给他,希望他闲暇时挟剑去昆仑山一趟,替我看看师父,我嫁给夫君还没知会师父哩,希望师父不要怪我,也不要为难夫君。”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杨丽华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咳咳!”陆晗玥剧烈地咳嗽几声,眼神突然有些涣散,声音有些飘渺起来:“夫君……嫁给你……我从……从未后悔……过……”
说到后来,陆晗玥的声音已是若不可闻,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那靓丽的眸子也无力地合上。
“陆姐姐——”
“玥儿——”
高长恭和杨丽华同时失声惊呼起来,后者更是一把握住陆晗玥的手腕,将体内的长生真气毫不保留地向着陆晗玥体内输去。
“你们几个还愣着作甚,还不救人,不想——”高长恭见几名郎中还跪在地上,不由厉声喝骂道,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屋外突然传来侍卫的传报:“王爷,有一个名叫孙思邈的人持着小王爷的印信拜府!”
“孙思邈?快请,快请!”高长恭一怔,顿时惊喜地叫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巾帼不让须眉
“上苍保佑,孙神医终于来了,玥儿有救了!”待那传信的侍卫离去,高长恭喜不自胜,口中念念叨叨,眼中满是炽热的光芒,心中的紧张稍去,他那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
“孙神医来了?太好了,少夫人有救了!”凌萧云心中舒了口气,喃喃自语一声。方才他也是愁眉不展,一脸严肃,既担心陆晗玥不行生死,又害怕高长恭因为愧疚而就此一病不起,现在倒是放松了不少。
如今晋阳的情势并不乐观,若是高长恭真个重病不起,恐怕祸患无穷,不仅城外虎视眈眈的高湝会乘势而来,便是城中那些居心叵测的高延宗的死忠也会趁机生事。
作为高兴身边亲近的人,对于孙思邈的名号高长恭几人自然是听过的,尤其是孙思邈在青州的年余时间,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华佗再世,起死回生”的神医名头可是极其响亮。是以,当听见孙思邈到来时,高长恭和凌萧云才会如此欢喜。
杨丽华也听见了孙思邈到来的消息,心中欣喜不已,不过她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如今陆晗玥气若游丝,生机随时都可能断绝,她必须持续不断地以长生真气为其争取时间。
“坚持住,陆姐姐,你千万要坚持住!”
杨丽华银牙紧咬,心底一边大声呐喊,一边竭尽所能地压榨着身体中的每一丝真气,即便浑身已经大汗淋漓,心神、真气巨大消耗使得她有了眩晕的感觉也不曾放弃。
终于,就在杨丽华感觉体内最后一丝真气输入陆晗玥体内,疲惫眩晕的感觉使她忍不住闭上双眼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贴上了她的后心,同时有一道清亮柔和的气息涌进她的身体。便似久旱逢甘霖,杨丽华那干涸的身体顿时焕发出无限的生机,而她疲惫的心神也是猛然一振,恍惚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杨丽华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虽然风尘仆仆,但他嘴角的笑容却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暖,心神在刹那间变得静谧而安详。
“你且先休息吧,她交给我!”孙思邈温和地说了一声,深邃的双目便落在了面色灰暗的陆晗玥身上,眉头轻轻皱了皱,但他捏着一枚金针的如玉的右手却是迅疾如风,飞快地在陆晗玥身上行起针来。
孙思邈行针的速度很快,便是武功最高的凌萧云也难以捕捉他的动作。如果方才对孙思邈的医术还有那么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们心中有的只是震惊与钦佩,还有愈发坚定的信任。且不说孙思邈医术究竟如何,便是这施针的手法速度也绝对少有人敌。
“呼——”
整整半刻钟,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声,孙思邈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终于停止下来。此时的他脸色微微有些泛红,额头也隐有汗意,显然在刚刚这短暂的时间内他消耗了极大的心力。
陆晗玥的伤势不可谓不重,若是孙思邈再稍微晚上片刻,或者说没有杨丽华为她用内力续命,就算孙思邈医术再高明也是莫可奈何。好在杨丽华的努力坚持终于是为陆晗玥保留了一线生机,孙思邈再以固本培元的针法辅以自身独特的内力,终于遏止住了陆晗玥体内不断流逝的生机。
持续一夜半日不休不眠,快马加鞭赶来晋阳,加上这半刻钟里耗去五成的功力,强如孙思邈也不禁有些疲惫。
“孙神医,情况怎么样?”见孙思邈停下动作,高长恭迫不及待地走上前问道。
孙思邈头也不回,只是抬手阻住众人说话,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佛像挂坠挂在陆晗玥脖颈上后,这才在床榻边坐下,闭上双目,仔细为陆晗玥把起脉来。
当看见陆晗玥胸前的佛像挂坠,屋中多数人只感觉疑惑和新奇,觉得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东西煞是好看,但高长恭和杨丽华却先是一怔,旋即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一丝疑惑,而杨丽华眼中更是多了一些惊奇。
身为高兴的枕边人,杨丽华又如何不认得这佛像挂坠乃是高兴的贴身之物,而修炼长生诀的她更知道些这佛像挂坠的神奇之处。见到此物,在确定了孙思邈身份,对陆晗玥的平安多了一分信心的同时,她心中不由好奇起孙思邈何以得高兴这般信任。
良久,孙思邈睁开了双目,那深邃如同浩瀚宇宙的双瞳闪着异常明亮,直叫众人不自禁失神沉沦,好在只是刹那间他灿若星辰的双目便黯淡下来,众人也为之惊醒,而凌萧云更是惊骇欲绝,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高兴的武功已经让他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然而这孙思邈却更加地深不可测,便是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王爷,少夫人生机未断,还有希望,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孙思邈冲高长恭拱拱手,语气平和地道:“老朽受公子所托,定当竭心尽力。人多嘈杂,不宜病人休养,而且据老朽观察王爷也有疾在身,还需静养才是啊!”
听孙思邈如此说,高长恭终于长长舒了口气,郑重地看着孙思邈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说着,高长恭向着孙思邈恭敬地一礼。
孙思邈淡笑着,没有开口拒绝,但却轻轻一挥手,宽大的衣袖拂在高长恭的手臂上,使得他无法拜下。
高长恭也不勉强,冲孙思邈拱拱手,然后扫视了众人一眼便欲转身出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侍卫的高呼。
“报——”
众人尽是一愣,接着便见一个精瘦的侍卫奔进屋来,迅速冲高长恭一礼就急促地说道:“启禀王爷,萧将军命我来报,城外高湝已率众五万到达晋阳方五里之外,看情形似要对晋阳发起进攻,还请王爷决断。”
“什么?!”
屋中的众人顿时吃了一惊,杨丽华更是失声惊呼。高湝进入并州已有几日,但一直没有靠近晋阳,却不知为何在今日突然进攻。
“你先转告萧将军,命令各军备战,本王随后就到!”高长恭反应是极快的,只是怔了怔便向那侍卫严肃地说道。说着,高长恭就欲大步出门,却不料刚跨出一步身子便是一个趔趄,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凌萧云眼疾手快地搀住高长恭,一脸担心地道:“王爷,您的身体——”
“不碍事,走,咳咳!”话还未说完,高长恭便再次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胸口更是剧烈地起伏起来。
见高长恭要挣扎着站起来,孙思邈眉头一挑,沉声说道:“王爷,您因气怒攻心,心肺受伤,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更不能剧烈地运动,战场是万万上不得的。”
“敌**军压境,本王怎能避而不出?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萧云,速去取本王铠甲来!咳咳!”高长恭如何肯应,只是这一挣扎,咳嗽得却愈发剧烈,引发了旧疾,嘴角又隐隐出现了血迹。
“爹爹,您相信我吗?”便在凌萧云焦急不已,不知如何劝阻时,杨丽华突然站在高长恭身前,一脸严肃认真地问道。
“嗯?”高长恭愕然,不知杨丽华何意。
杨丽华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严肃地说道:“王爷,杨丽华虽然只是弱质女流,但也骑得烈马开得强弓,兵书战策也略懂一二,行军打仗比不上王爷万一,但自信能配合沙场宿将萧摩诃将军依托城池之利阻住敌人!
王爷乃万金之躯,如今有伤在身,实在不宜上城迎敌,区区高湝又何需王爷亲自应对?杨丽华身为齐将,身为儿媳自当义不容辞,王爷就让属下去吧!”
“这,这……”看着杨丽华那坚定认真的眼神,再看看凌萧云等希冀而担忧的神色,高长恭心中既是感动也是无奈,有忠臣的将士和孝顺的儿媳自是欣慰至极,但堂堂摄政王何时沦落到要一女子代为出战?
“好,为父答应了。”高长恭伸手将杨丽华搀扶起来,眼神慈祥,脸色却甚是严峻郑重地道:“丽儿,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玥儿如今生死不知,你若再有个好歹,我将如何面对兴儿?”
“爹爹放心,孩儿能照顾好自己!”杨丽华用力地点点头。
高长恭低叹一声,将目光落在凌萧云的身上,言辞十分恳切地说道:“萧云,就劳烦你陪丽儿上城迎敌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她!”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不会让少夫人受到半点伤害!”凌萧云郑重地答应道。
“好,去吧!”高长恭深深地看了杨丽华和凌萧云二人一眼,然后轻声说道。
杨丽华和凌萧云行礼后便大步向着屋外行去,温暖灿烂的阳光下,杨丽华那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更有一股英气与豪气散发出来。目送着二人远去,高长恭嘴角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道:“巾帼不让须眉,兴儿倒是好运,找了几个奇女子啊!”
第五百五十八章 牙尖嘴利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阳光和煦而温暖,晋阳也是难得的宁静祥和。然而这一切却因为城外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与战鼓声破坏,肃杀而压抑的气氛如同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晋阳城上空,压在城中百姓的心头。
英气勃勃的杨丽华一身银盔银甲,如同标枪一般矗立在晋阳北面的城墙上,远眺着天边那滚滚而来的,遮天蔽日的土龙,红润的嘴唇骄傲地抿着,靓丽的双目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忧愁,有的只是不屈的昂扬战意。
时间不长,高湝五万衣甲鲜明,刀枪如林的大军变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杨丽华的视野之中,在队伍的中央,有一杆冲天大旗随风飞舞,其上书一个大大的“晋”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颇有气势。
“停——”
当队伍行进到距离晋阳城两里时,随着传令官一声震天大喝,五万晋军顿时停下了脚步,同时齐声大吼一声,声lang滚滚,四野震动,一股雄浑逼人的杀气直向着晋阳城而来。
杨丽华眼眸中冷芒一闪,还未开口,身边便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何方鼠辈,竟敢率军进入京畿重地,如此聒噪放肆,可是想要忤逆造反?!”
这如雷霆般的声响顿时让众人心神震颤,离得近的连耳膜都隐隐作痛,而晋军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也在这吼声中消弭在空中。这声音正是萧摩诃所出,旨在先声夺人,打击晋军的士气。
行军打仗讲究师出有名,这倒不是虚伪做作,而是名正言顺,将士征战才更有士气,也能得到百姓更多的拥护,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高湝原本正要命人出阵喊话,却不料萧摩诃却现行一步,不但让高湝的话语咽回了肚中,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陷入了被动之中。
遥遥看着虽然依旧雄伟壮阔,但却是痕迹斑驳,显得沧桑悲凉的晋阳城,高湝似乎能看见城上守军那挑衅嘲弄的眼神,心中不由怒意暗生,眼神遂变得十分冷冽。
“呔!”
眼见高湝面色阴沉,隐有愠色,赵穆立即打马出阵,马鞭遥指着晋阳城厉声斥骂道:“大胆狂徒,莫不是瞎了狗眼,认不出晋王的銮驾?晋王在此,您居然还如此胡言乱语,简直是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萧摩诃闻言顿时仰天大笑,笑声极其张狂放肆,混没有将高湝和五万大军放在眼中,城外众人不禁心生怨怒,杀机大盛。
笑了一阵,萧摩诃的笑声攸的一收,语气变得极其冰冷而严肃:“兀那贼将,天下何时出了个晋王,为何本将军从未听过?你且说说你这晋王姓甚名谁,是何人所封?”
赵穆脸色骤变,怒不可遏,正准备大声回答却又生生顿住,气息不畅下顿时将脸憋得通红,不自禁剧烈地咳嗽起来。己方本就失了先机,若是此番赵穆再照实回答更会落在下风,被萧摩诃牵着鼻子走,这对己方的势力是极其不利的,是以赵穆才在最后止住了话头。
“城上的小子听着,本王乃是神武皇帝十子高湝,速叫高长恭和高延宗前来见我!”高湝再也忍不住,催马走上几步,冷冰冰地怒喝道。
萧摩诃双目陡然一凝,脸上轻松张狂的笑容也在瞬间收敛了许多,看着高湝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
高湝刻意掠过晋王的爵位不说,而是强调了神武皇帝十子的身份,在这当口正好可以化解自己的尴尬,而且更能反被动为主动,从气势上压过萧摩诃。
“原来是任城王驾临,请恕小女子眼拙,一时不曾认出,实在是失敬,失敬啊!”杨丽华展突然颜一笑,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传开。
高湝眉头顿时一皱,他本可以用高长恭无礼于长辈闻讯责备于城上守军,但杨丽华却突然答话,她乃一介女流,见识浅薄,高湝又怎么好与她计较。
这就好似一个人准备好了一套组合拳,偏偏对方不接招,使得他后续的招式尽数派不上用场一样憋屈气闷。
顿了顿,高湝不由沉声喝问道:“你是谁?为何高长恭不出来答话?莫不是轻视我这个叔父?”
杨丽华淡淡一笑,侃侃道:“任城王切莫多心,摄政王一向敬重长辈,如何敢怠慢于您?只是前些日子糟了小人行刺,身体有恙,不宜出行。听闻任城王远道而来,摄政王遂命小女子前来迎接,并嘱咐我一定不得慢待,若是得罪之处还望王爷海量汪涵!”
说着,杨丽华遥遥向着高湝行了一礼,恭声道:“叔祖安好,小女子杨丽华谨代夫君见过叔祖!”
“叔祖?这么说高兴是你的——”高湝眉头轻皱,讶然道。
杨丽华点头道:“北平郡公高兴正是外子。”
“不知是何方宵小,竟如此胆大包天,敢行刺皇室贵胄?不知长恭侄儿伤得可重?本王军中倒是有些不错的郎中,或许能替长恭侄儿瞧瞧!”高湝对高长恭遇刺颇为气愤,脸上满是真情实意,然而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杨丽华冷笑,高湝虽然满面真诚,但她如何不知后者心怀叵测,知道高长恭遇刺受伤,他不知道心中多高兴呢,而高湝言辞恳切也不过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高长恭的具体情况罢了。
想及此处,杨丽华嘴角的笑容愈发浓郁,颇是感动地道:“多谢叔祖关怀,摄政王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修养几日便好。”
“身子虚弱?恐怕是重伤吧!”高湝眉头一扬,心中很是惊喜。
高长恭若非重伤不起又如何会不上城迎敌,纵然如此也轮不到杨丽华这个纤纤女子来迎敌,唯一的解释恐怕就是城中的局势因为高长恭重伤而变得混乱了。
高湝愁眉紧锁,言语间满是担忧:“丽华侄孙,本王心中还是放心不下,想要入城去看看长恭侄儿,你且打开城门吧!”
“这——”杨丽华顿时为难地皱起了眉头道:“王爷,皇上有令,没有圣旨外军一律不得入城。”
“嗯?”高湝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很是不悦地道:“怎么?难道本王的亲卫也成了外军,这晋阳城不是我高家的地方吗?”
杨丽华口中的皇上自然是高延宗,而高湝要进攻晋阳,打的当然是高纬的名号。
杨丽华虽然在陈述事实,但却是为了逼迫高湝表态,若是他承认高延宗的身份后再进攻晋阳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他否定高延宗,那杨丽华更有理由阻击他。而高湝暂时不想撕破脸皮,是以他便再一次混淆了概念。
“王爷请息怒!”杨丽华却是好不怯懦,不卑不亢地道:“王爷贵为亲王,这晋阳城自然是来去自如的,只是圣命不可违,小女子也莫可奈何。若是王爷只身入城,相信皇上也不会过于追究的!”
高湝脸色顿时阴沉似水,倒是没料到这杨丽华恁的伶牙俐齿,即便狡诈,言语交锋他竟占不得丝毫上风。高湝又气又怒,遂也失去了耐心,猛地扬眉斥道:“杨丽华,皇上远在邺城,何时下过如此荒谬的圣旨?莫不是你恣意妄为,假传圣旨?!好个猖狂女子,忤逆犯上,其罪当诛!”
杨丽华并未为高湝气势所慑,一脸惊愕地道:“王爷何出此言?小女子一向安分守己,虽然人微言轻,但也当不得王爷如此污蔑!”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好一个污蔑!”高湝顿时怒极反笑道。
“去岁周军来犯,废帝屡战屡败,致使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幸安德王不畏艰险挺身而起,临危受命,这才使得军心振奋,死守晋阳而不退,终于等到隋王率军前来救援,一举击溃敌军,光复山河。”杨丽华脸色严肃而庄重地大声道:“如今世人只知晋阳新主,可曾有人识得邺城旧主?
任城王身为皇室宗亲,敌军来犯是不曾有一兵一卒出战,如今敌人方退就引兵而来,争权夺利,甚至不惜致使数十万百姓再遭战火荼毒,如此行为实在令人失望,便是神武皇帝在世恐怕也不会答允吧!”
杨丽华这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理直气壮,直让高湝瞠目结舌,面红耳赤,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辩驳。
正是因为见识了高纬的昏聩无能,百姓才更能接受在晋阳扮演着英雄角色的高延宗,论及如今的威望,前者更是与后者天差地别。周军围困晋阳时,高湝也曾想过率军救援,但没有高纬的命令他又不敢擅自调动军队,如今被杨丽华提起此事,心下又羞又臊,脸上更是火辣辣一片。
顿了顿,杨丽华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辞甚为恳切诚挚:“任城王殿下,你身为神武皇帝之子,安能助纣为虐,致使祖宗基业就此沦丧?皇上有言,若你能弃暗投明,他愿与您共掌江山,光复祖宗荣耀!”
“若是本王不答应呢?”高湝本就恼羞成怒,再听见杨丽华这般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的话语,心下更是恼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若有胆,尽管一战!”杨丽华轻笑一声,声音猛地拔高,她虽是女儿身,这一句话说的却是豪气壮阔,令人热血沸腾。
第五百五十九章 从容不迫
“战!战!战!”
杨丽华话音落下,晋阳城上空陡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声音绵延不绝,且一声比一声响亮,似欲将天空都撕裂开来。与此同时,一股惊涛骇lang般的惨烈煞气自城头冲天而起,直让和煦的阳光都黯然失色,而高湝更是被这雷鸣般的吼声震得耳膜“嗡嗡”直响,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
久居北地,常与胡人交战的高湝远不是足不出户,五谷不分的高纬之流所能比拟,但从城上守军这吼声中,他能感觉得出这是一支百战雄狮,拥有寻常军队所没有的强悍凶狠还有那杀伐果决,百折不挠的气魄。
想到此,高湝不禁心生悔意,暗道自己行事过于鲁莽冲撞,只以为高长恭重伤,城中群龙无首而有可乘之机,却没料到城中的军队居然如此精悍,再加上晋阳城高墙厚,想以区区五万大军破城而入实在有些想当然了。
只是如今势如骑虎,便是高湝不战也由不得他了,否则此番一退,不仅在道义上处于被动,更是会极大的影响士气,日后再引兵前来恐怕更加困难。
这番思量只是在刹那间完成,下定了决心的高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当晋阳城头的吼声渐渐落下时,高湝庄重地将腰间的佩剑缓缓拔出,高举过头,面色严肃地看着城上的诸人沉声喝道:
“城中的人听着,吾乃晋王高湝是也,今特奉吾皇圣旨前来诛除逆贼高延宗,然吴王高长恭自打张狂,抗旨不尊,当论谋逆之罪论处,念在尔等受人蒙蔽,虽有不察之罪,但只要尔等能戴罪立功,弃暗投明,与本王共伐逆贼,皇上定会宽宏海量,否则便以从犯论刑,诛除九族!”
“全军将士听令!高湝嘶声怒吼着,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常人莫敢轻视的气势与威严。
“在!”
五万晋军齐声答道,震天的声lang直让人不自禁热血沸腾,陷入一种莫名地狂热之中,而这也在瞬间将战争的气氛推升到顶点。
高湝掉转马头,威棱四射地扫视了面前五万大军一眼,这才扬声说道:“高延宗和高长恭二人罔顾圣命,拥兵自重,谋逆犯上,罪不容恕,今日本王要要讨逆诛贼,汝等可愿随本王出战?”
“愿意!愿意!诛杀叛逆,效忠吾皇!”
“诛杀叛逆,效忠吾皇!!”
这一刻,晋军心中积压的怨怒猛然爆发出来,虽然身上的杀气比之晋阳守军还相差不少,但单就声威来说也能勉强分庭抗礼了。
看着黑压压一片,连绵数里,振臂高呼的大军士气愈来愈盛,高湝喜不自胜,脸上的神情多了些许的笃信和坚定,双目更是精光四射。
待得全军士气攀升至顶峰,高湝双臂微按,当所有声息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他猛地扭身挥动宝剑,剑尖直指晋阳城头的帅旗,厉声吼道:“全军进攻,荡平晋阳,凡有阻挠,杀无赦!”
“荡平晋阳,杀!”
“杀!!!”
五万晋军顿时红了眼睛,似是打了鸡血,抑或是发情的公牛,亢奋地嘶吼着,嚎叫着,挥舞着兵刃便向着晋阳城冲去。五万甲士旌旗招展,几欲蔽天,衣甲鲜红,更似洪流,与湛蓝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战终起。
杨丽华冷冷地注视着城外如蝗虫般涌来的周军,精致的俏脸上不见丝毫慌乱,诱人的红唇轻轻抿着,更添了几分英气。出身北周柱国大将军的家庭,杨丽华的见识自然远非常人能比,更何况这几年来大小战争也经历过不少,此时她才如此从容不迫。
“投石车准备!”
“床弩准备!”
“弓箭手,抛射准备!”
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眼看着如恶狼般的三千刀盾手在两千弓箭手的掩护下,挟着云梯,撞城车等攻城器械进入了射程,杨丽华却依旧没有还击的意思,她身边的副将不由焦急地道:“副帅,敌军已经进入了射程!”
“稍安毋躁!”杨丽华轻轻摆摆手道,脸上反而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副将皱了皱眉头便住口不言,他是淮州军的老人,对于杨丽华自也是熟悉的。虽然对她远没有对高兴父子那般几近于盲目的崇拜与信赖,但也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子不同寻常,更何况高兴父子麾下军纪严明,副将心中纵有困惑担忧对杨丽华的命令执行起来依旧是一丝不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终于,五千晋军有四分之三进入了射程,杨丽华才猛然厉声喝道:“投石车,放!”
“床弩,放!”
“弓箭手,以破坏敌军攻城器械为主,自由射击!”
“咻!咻!咻!”
密集机簧声中,尖利的破空声响起,城头上顿时有近百道黑色的闪电撕裂空气,挟着无匹的气势撞入了五千冲锋的晋军中。
“那是什么?床弩!”下达进攻的命令后高湝便站在了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密切注意着战局的变化,当看见城上那近百黑影时,先是一怔,接着却是豁然变色,失声惊呼道。
就在高湝惊骇之时,城头飞射而出的近百黑影也掠过了六百余米的距离,凶狠地射入了五千晋军后半部。
李二狗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弓箭,双目死死盯着晋阳城头飘扬的帅旗,心中既是振奋又是惶恐,振奋是因为他希冀能够斩杀敌将,建功立业,从此让家中的老娘享享清福,惶恐则是担心自己不幸丧命。
就在这时,李二狗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尖厉的呼啸声,就在他抬头看去时,直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感觉一股巨力撞在胸膛上,使他不自禁地向后跌倒。直到摔倒在地,李二狗才感觉到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楚,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呼喊,但李二狗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散去,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而眼角的余光更是看见胸口正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温热的鲜血正如泉涌般汩汩而流。
“死了?我就这么死了?”李二狗一脸惊愕,在他失去最后的意识前,脑海中还残存着这个疑问,而他也终于听见身边战友的惨呼声,隐隐看见七八个战友被一根长矛穿在一起,幕让甚是凄惨狰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停滞,无论是城上的守军还是城外的晋军都未床弩的威力而惊骇。仅仅是百支弩箭,造成的伤亡也不过五六百人,然而场面却是极其惨烈,纵然隔着数百米,高湝都似乎能感觉到其上传来的杀意,让他浑身汗毛乍竖。
床弩的弩箭与其说箭不如说是长矛,长逾两米,粗若鸡蛋,箭镞更是用精铁打造,锋利无比。
就在方才,在床弩的弩箭下,晋军的身体便如纸张般脆弱,被它们无情的撕碎,更有许多人被弩箭生生贯穿,连在一起,如同羊肉串一般,鲜血淋漓,死状可怖。而两千弓箭手阵营直接被床弩撕得七零八落,甚是凄惨。
床弩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本是合几张弓的力量以增加射程与杀伤,只是因为工艺有限,造价高昂,而床弩移动不便,需要数人甚至数十上百人来操作,是以床弩在战争中使用的并不多。
晋阳城上的床弩显然并不是这般简单。拥有当世最先进的冶炼技术,最先进的机簧,晋阳城上的床弩无论是射程,准度还是杀伤都达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一轮弩箭便有如此成效便可知一二,而且高兴制作的床弩对于人力的需求也远远少于老式的床弩。
就在晋军因床弩的威力而惊骇惶恐时,晋阳的投石车却没有因为他们的恐惧而露出怜悯之心,反而发出冷冽的咆哮,挟着凛然的杀意,兜头盖脸地砸在了晋军之中。
“砰砰砰!”
人的头骨虽然坚硬,但比起二三十米的高空坠落的人头小的岩石还是无法相提并论,但凡被石弹砸中,当场便是脑浆迸裂,直接身死,纵然运气好些的被碎石溅射也难免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受尽痛苦。
与此同时,城上身经百战的弓箭手也发动了攻势,无数羽箭如雨般自城头飞射而出,降落在晋军之中,尤其是携带云梯,工程车等攻城器械的晋军更是得到了弓箭手的主要照顾,死伤极其惨重。
飞扬的尘土中,大地震颤,五千晋军凄厉的惨呼此起彼伏,殷红的鲜血和残肢断臂迸溅得到处都是,让人怵目惊心,忍不住浑身颤栗。
城头一**势过后,五千晋军竟然只剩下不足两千,而这两千人也是没有阵仗,被城上犀利的攻势吓破了胆,心有余悸,面露瑟缩,竟不敢再前行一步,更有不少人扔了兵刃便向后跑去,口中更是发出凄哀的哭喊声。
“不准退!不准退!”高湝脸色铁青,看着自己的士卒狼狈而逃的样子更是暴跳如雷,一边挥刀斩杀了数名士卒,一边怒吼道:“后退一步杀无赦,后退两步诛杀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