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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水涛涛     建隋大业txt下载     建隋大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八章 放生

    “宇文邕,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高延宗看着被贺若弼等一干周将紧紧护在中间,脸色极差的宇文邕,张狂而得意的大笑道.虽然身体的疲惫让他气喘如牛,大汗淋漓,但此时一双狭小的眸子中却是精光熠熠,显然是为战局的逆转而欣喜自得。

    笑了一阵,高延宗好整以暇地看着宇文邕道:“宇文邕,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束手就擒,朕保证留你一命,还可封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周王,荣华富贵依旧享之不尽!”

    宇文邕勃然大怒,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双目似欲喷火地看着高延宗,忿恨地道:“死胖子,猖狂至极!今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

    顿了顿,宇文邕猛地厉声道:“将士们,给我杀,今日朕一定要将高延宗挫骨扬灰,踏平晋阳!”说着,宇文邕爆吼一声,持剑便再次向前冲杀而去。

    “陛下且慢!”宇文邕的身子还未冲出,便被一人死死抱住,正是王轨。王轨一脸焦急而担忧地看着暴怒的宇文邕,大声道:“陛下您一定要冷静啊,如今齐军援兵已至,此时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如不速速退出城去,必有大祸啊!”

    “方开朕,今日朕一定要和那死胖子决一雌雄!”眼看成功就在一步之遥,偏又横生枝节,在被高延宗一同奚落羞辱,宇文邕连日挤压在胸中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咆哮着。

    王轨看着已经极为接近城门的高兴,充满焦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决然,他沉声说道:“陛下,得罪了!”说着,王轨抬手便重重击在宇文邕的脖子上,后者一脸惊愕,微微挣扎了下,但却迅速昏迷过去。

    “王轨,你做什么?”周围众将哪里料到王轨竟如此大胆,不由惊怒交加地厉喝道,手中染血的兵刃也纷纷对准了王轨,杀气四溢。

    王轨对众人的喝骂却是置若罔闻,一脸严峻地看着贺若弼,韩擒虎,杨坚诸将喝道:“众将士,如今情况紧急,王轨迫不得以行此下策,一切责任有我一人承担!为今之计,我们要拼尽一切护送陛下出城,还请诸位同心协力!”

    说着,王轨将宇文邕交与韩擒虎之手,郑重地道:“诸位,皇上就交给你们了,定不能有所闪失,我在此为你们断后!”

    “王将军!”韩擒虎众人皆是动容惊呼。

    “情况紧急,不要再lang费时间了,快走,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王轨看了一眼已经出现混乱的城门处一眼,眼中忧色更重了一分,厉声说道。

    “王将军——”韩擒虎还有些犹豫,想要说什么,身旁的杨坚却是出言打断道:“王将军,后方就拜托你了,杨坚原作开路先锋,纵使拼得一死也要将皇上安全送出城去!王将军,保重!”

    说着,杨坚一挥手,便率领着麾下的将士迅速向着城下奔去。

    “王将军保重!”韩擒虎贺若弼对视一眼,知道此地不宜逗留,遂一同向王轨庄重施了一礼后便将宇文邕扶上马背,在许多周军的拱卫下向着城门处杀去。

    “宇文邕要跑?”高延宗正等着宇文邕送上门来,却突然看见周军王城门处冲去,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心中不由一惊,忙高声喝道:“休要走了宇文邕,快拦住他们,杀!”

    “高延宗,你的对数是我!”王轨手中长剑一震,大喝一声便率众迎面冲向高延宗。

    “大周的勇士们,我们尽忠的时候到了,杀!”

    “杀!”

    负责断后的约莫有两千人,乃是追随王轨多年的部队。王轨选择断后,已是存了必死之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众人既知必死无疑,遂纷纷爆发出最大的潜力,纷纷怒吼着,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向着高延宗杀去。

    “敌将何人,大周隋国公杨坚在此,你还不速速让开去路!”杨坚策马来到城门前,看着涌进城中的骑兵猛然厉声大喝道。

    他的面貌本就十分清奇,一双眸子又灿若星辰,此时含着怒气的喝声倒是颇具威势,让高兴的骑兵身上那浓重的煞气缩了一缩。

    “我当是谁,却原来是隋国公杨坚,真是失敬!”爽朗的笑声响起,高兴打马走上几步,深邃的眼中波澜不兴,就这么静静地,一脸温和地看着杨坚。

    “高兴?果然是你!”高兴现身,杨坚双目陡然暴起一团精芒,眼角急剧地跳动几下,厉声道:“好一个登徒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好,好,今日本公就斩杀了你,也好告慰丽华的在天之灵!”

    “杨将军,你我翁婿难得一见,你怎么如此大的火气?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韦孝宽已死,宇文邕成了瓮中之鳖,周军必败无疑,岳丈何不早做打算?”

    顿了顿,高兴续道:“岳丈大人放心,有小婿替您求情,吾皇一定不会亏待与您的!”

    “住口!”杨坚一脸愠色,两道浓重的剑眉几乎直直竖起,其上隐隐透着锋锐的气息,“本公乃大周臣民,如何能与你这无耻之徒为伍?高兴小儿,今日本公必斩杀汝!将士们,杀!”说着,杨坚立即打马向着高兴冲去。

    “杀!”

    高兴眼中冷芒一闪即逝,右手钢刀在空中轻轻一颤,毫不畏惧地向着杨坚冲去。

    “小儿受死!”杨坚一声怒吼,手中的长枪抖出一串枪花,如同毒蛇一般向着高兴的咽喉刺去,又快又狠。

    对于高兴,杨坚心中不仅一丝好感也欠奉,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就是因为高兴,长女杨丽华才会**,让家门蒙受屈辱,最让杨坚恼火的是他因此失去了成为国丈的机会,这无论是对他自身,或是对杨氏宗族的发展都极其不利。

    是以此番见面,杨坚对高兴的杀意非常强烈,下手毫不容情。

    “着!”高兴怡然不惧,嘴角笑容不变,对于刺向咽喉的长枪不闪不躲,手中钢刀自上而下劈下,目标直指杨坚的头颅。

    “疯子!”

    看着高兴那深邃得没有一丝畏惧的双眼,感受着头顶上那凛然的杀意与凌厉的劲风,杨坚不由暗骂一声,手中的长枪猛然一抖,折转向上,重重击在高兴劈下的钢刀上。

    “当!”

    一声脆响,高兴的钢刀终于没能落下,杨坚的身子却也晃了几晃,脸上浮上一抹血气,心中猛地一沉,暗道:“这厮好大的力气,好狠的心。”

    世上真正不怕死的实在不多,而对于大富大贵的人来说性命尤其重要。高兴虽然也怕死,但常年在生死边缘奔走的他却能在战斗中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正因此,他才能存活至今。就算论功夫,他不是最厉害的,但生死搏杀之中,最终活下来的也必然是他。

    是以,面对高兴同归于尽的攻击,杨坚露了怯,甫一照面便处在了下风。

    “再来!”

    一招得势,高形又怎会给人喘息之机。口中轻喝一声,高兴手中的钢刀再次斩下。

    “怕你不成!”杨坚大怒,厉吼一声便擎枪迎上。

    “当当当!”

    杨坚曾在北方边界与突厥有过交手,手上的功夫也甚是硬朗,与高兴缠斗在一起,虽然失去先手,但刀来剑往,倒也有进有退,却没有明显的颓势。

    “你不是我的对手!”二人相斗了数合,高兴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金甲长须的将军正要乘乱出城,双目顿时一眯,突然轻声说道。

    杨坚见面前的刀影骤然消散,心中不由一怔,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见高兴轻斥一声,手中的钢刀竟快若闪电般当头斩下,空中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

    “尔敢!”杨坚瞠目大喝一声,鼓荡起全身的气力,猛然挥枪向上迎去。

    “咔嚓!”

    一声巨响,杨坚手中儿臂粗细的枪杆顿时折断,而那雪亮的长刀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向下劈来。

    “吾命休矣!”看着那在眼中逐渐放大的刀身,杨坚眼中顿时浮现出浓浓的不甘,情不自禁地脱口道:“丽华——”

    高兴浑身巨震,手中的动作不由一缓,终于在刀身即将劈中杨坚的刹那改劈为拍,用刀脊拍在杨坚的胸口上。

    “碰!”

    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杨坚惨叫一声,身子顿时凌空飞起,重重地落在周军之中,口中血流如注,脸色有如金纸,气息萎靡至极。

    “杨将军!”

    “国公!”附近的周军纷纷惊呼,连忙将杨坚紧紧地包围起来,一脸警惕愤恨地看着高兴。

    高兴遥遥看着重伤不起的杨坚,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但很快便归于平静,而是将目光投向身穿金甲的宇文邕。

    虽然高兴知道,杨坚不除,以后必成大患,但想到家中那为他吃了不少苦楚的杨丽华,心中的杀意便悄然散去。他不是腹黑的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相信,即便纵虎归山,自己也一定能战而胜之。

    “穿金甲的是宇文邕,不要跑了宇文邕,追!”就在这时,高延宗终于率众冲破了王轨的阻截,向着城门奔来,口中扬声大喝道。

    虽然高兴手下的骑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但毕竟数量有限,在杨坚的拼死阻挠下,依旧让贺若弼和韩擒虎得了机会冲出了城门。

第四百四十章 一场豪赌

    高兴一怔,双眼顿时眯起,直直地盯着杨坚.后者怡然不惧地与高兴对视,眼神平静如水,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有的只是淡淡的思念和关切。

    良久,高兴才轻轻开口道:“她很好,只是时常会想念您和家中的兄弟。”

    杨坚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灿烂了一分,让他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此时此刻,杨坚不是一个声威赫赫的将军,国公大人,只是一个思念孩子的父亲,一脸的慈祥平和。

    少顷,杨坚脸上的笑容微收,有些感慨地道:“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啊!高公子,我知道你是人中龙凤,今后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丽华跟着你也绝不会有所辱没。在此,我仅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照顾好她。”

    高兴沉默了一阵,然后点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自会对她悉心照料,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如此便好!”杨坚脸上顿时松了口气,神情甚是放松地道。

    高兴笑道:“杨将军,你既然思念女儿,何不与我一同离去,也好让丽华侍奉左右,从此安享天伦?”

    杨坚闻言,不禁有些出神,好一阵他才自嘲地笑笑道:“高公子好意杨坚心领了,只是妻小尽在周国,我又怎能置他们于不顾?”

    顿了顿,杨坚继续道:“高公子,你为齐臣,我为周将,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今日我落于你手,自知必死,遂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恳求你能放我这几位兄弟一条生路。”

    似是想到了什么,杨坚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逼他们立下重誓,此生不再从军,更不会踏入齐国疆土半步,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

    “将军,我等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又如何能独自苟活?”

    “不求与将军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还望将军成全!”

    “对,誓与将军同生共死!”

    杨坚身边的众亲卫顿时感激涕淋,纷纷跪伏在地,大声说道。

    “好兄弟,好兄弟,既如此,今日我等便共赴黄泉,来生在做好兄弟!”杨坚一脸感动地跪倒在地,与身边众人把臂互视,虎目含泪,言辞恳切之至。

    “好兄弟,哈哈哈!”众护卫闻言顿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壮豪迈之情。

    高兴看着相拥一起,忽哭忽笑的杨坚等人,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杨将军,我有说要杀你吗?难道你不想活了?”

    杨坚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惊疑地看着高兴道:“什么意思?”

    “你走吧!”高兴轻轻摇摇头,然后掉转马头,慢慢地向着来路走去,空中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杨坚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高兴整理队伍,打算离开之时才反应过来,不由高声问道:“为什么?”

    “原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高兴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平淡:“杨将军,你是一个优秀的赌徒,也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希望你我今后不要再在战场上相遇吧,不然我真的会很为难。”

    话音方落,高兴右手便猛然一拍马臀,口中大喝一声“驾”,当先策马向着晋阳城奔去。在他身后,众骑兵也纷纷策马奔腾,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漫天的烟尘。

    杨坚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地看着高兴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lang,手足更是一片冰凉。

    看破了,居然被他看破了?

    杨坚暗自重复着这一句话,心中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打算竟然被高兴看了个通透,这一刻,他仿佛浑身不找一缕般地暴露在空气中,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秘密。

    高兴说的没错,当高兴没有一招击毙杨坚的那一刻,后者心中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准备着一场豪赌。

    如果只是单纯的查看历史资料,那你一定会发现,杨坚取得皇位的过程实在有些戏剧性,换种说法就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好,好得让人嫉妒。

    杨坚的前半生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功绩,爵位与官职都是继承于父亲,而宇文邕伐齐之战中,他的表现也并不抢眼。到宇文邕死去,宇文贇继位,他身为国丈,从而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其后,宇文贇死于酒色,杨坚成为辅国大臣,权势一时无两,后来某朝篡位也几乎是水到渠成。

    然而,杨坚得以最终威服天下,坐拥九州万里江山,虽然有上天的眷顾,但若是他只是个平庸无能之徒,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实现?

    杨坚早就知道朝中有人说他有异心,是以一直都是韬光养晦,表现平平,而且尽可能地远离长安,从不做出任何逾越的事情,这也是他能存活至今的重要原因。

    此番北周伐齐,杨坚从未想过如何争功,所想的只是向宇文邕表现出一个忠臣应该做的事情,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和维系家族的辉煌。

    如果说杨坚自告奋勇担任开路先锋之职是早就谋划好的,那穿上宇文邕的金甲引开追兵就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长女杨丽华在高兴心中的地位,赌高兴会为了杨丽华放他离去。

    高兴终是没有让杨坚失望,在杨坚甘愿赴死,没有丝毫怨恨的情况下网开一面,放他离去。只是出乎杨坚预料的是,高兴竟然能将他的一切算计看穿。

    此时此刻,杨坚的心中劫后余生的侥幸已经完全散去,有的只是浓浓的惊惧。有生以来,杨坚从未见过有人能有高兴这般武功,最可怕的是他那洞察一切的心智。

    若是今后再碰上……杨坚用力摇摇头,他实在不敢想像,今后对上高兴还能否逃脱。虽然他与高兴只有数面之缘,但如今他却有一种玄妙却笃定的感觉,高兴一定会成为平生最大的劲敌。

    “将军,您怎么了,不要紧吧?”一名护卫见杨坚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满是虚汗,不由关切地问道。

    “呼——”

    杨坚醒过神来,忙将心中的想法驱散,长出口气道:“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是!”众护卫立即答应一声,然后将杨坚浮上马背,继续向着西方行去。

    杨坚忍不住回头看向东南方向,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巧笑倩兮的靓影,而且愈发地清晰,口中喃喃道:“丽华。”

    ……

    回去的路上,高兴一直很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身后的骑兵们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行进着。

    两次放走杨坚,放走那个有可能会成为生平最强大的敌人,高兴并不后悔,无论是曾今,现在还是将来。虽然历史选择了杨坚,但高兴的到来,历史早已改变,命运也只在他自己的手中。

    只是杨坚的出现,让高兴难免有些怀念起家中的爱妻和父母来。

    前世他就是游走在黑夜中的孤狼,独自在刀尖上起舞,而今,他却不得不为心中的信仰,为了家人的生存与幸福,他只能默默咀嚼着那份独有的孤独,无休止的战斗。

    “将军!”

    高兴信马由缰,就这么回忆着与家人相聚时的种种快乐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高兴瞬间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停!”高兴一挥手,身后的骑兵顿时齐齐停住,一起将目光投向前方正疾驰而来的一骑。

    来人很快便到了近前,一身黑衣,神色严肃,气息沉凝,双目炯炯有神,不是丐帮之主张顺之还有谁来。

    “大人!”不等马匹停稳,张顺之便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高兴面前,一脸恭敬地施礼道。

    高兴摆摆手道:“不用多礼,有什么情况就直说吧!”

    “是!”张顺之一拱手,然后道:“回大人,晋阳战事已经结束,晋阳之围已解。此次战斗,周军被俘者一万余,其他的都已经逃往晋州,周帝宇文邕也没能生擒。”

    高兴轻嗯一声,然后叹息道:“俘敌一万,这个结果实在差强人意,看来周军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啊!”

    对这个结果高兴并无什么不满,毕竟周军都是精锐之师,虽然西方的溃败会影响到其他三面,但却不会伤及根本。只要宇文邕不死,周军照样能东山在起,卷土重来。

    如果高兴全力追击宇文邕,倒是极有可能追上,只是他却没有如此做。如今局势不明,一切还是自保为重,否则为他人做了嫁衣实在不妙。

    “叔宝呢,他们样?我方伤亡如何?”高兴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

    “秦将军为了生擒周将高颖受了些皮外伤,不过并无大碍,如今他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退到了三十里外的树林休整。此次我方五千骑兵一共损失了五百人,三百当场战死,二百伤残的今后再也无法再上战场,其他人几乎人人带伤。”

    闻言,高兴浑身一阵,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眼中满是痛惜之色,紧咬着呀说道:“是我不好,连累了五百兄弟!”

    好一阵,高兴难看的脸色才恢复了些,继续道:“传令下去,将死去弟兄的尸骸好生收敛,厚葬在兴化市的英雄墓,抚恤金加倍发放。那些伤残的也要好生安置,他们家人的生计由政府负责!”

第四百四十一章 虎父犬子【补更】

    有事耽搁了,所以只有三章,还欠大家一章.

    ==========================================================“是!”张顺之严肃而郑重地答应道。

    高兴脸色稍霁,接着问道:“城中情况如何,三桂可有什么难处?”

    “城中如今还比较稳定,丞相唐邕正组织军民救助伤员,修葺城墙,齐帝高延宗已经回府休息,并传令说今夜犒赏三军,欢庆此战大胜宇文邕。”

    顿了顿,张顺之续道:“三桂已经按照大人的命令做好了一切部署,只等大人令下便会按计划行事。”

    高兴眉头轻轻一皱,旋即便放松下来,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吴三桂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踪,只希望我的预感不要成真才好。”

    “是!”张顺之答应一声后便施礼告退,很快消失不见。

    待张顺之离去后,高兴转身扫视了一眼身后的骑兵们,这才开口道:“留下一千受伤最轻的弟兄,换上单马镫,把短弩藏好,随我一同进城,其他人则去与秦琼汇合!”

    “是!”众人齐声领命,然后迅速行动起来。时间不长,众人便分成了两部,精神状态明显较好的一部正紧紧地聚集在高兴身后。

    “一路小心,万不得已不要与人交战!”高兴看着千余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直腰板,面容严肃的部下,郑重的吩咐一声后便转过头,一抖马缰,大喝道:“出发!”

    话音未落,高兴便纵马跃出,当先向着晋阳城奔去。

    ……

    当高兴再次出现在晋阳城下时,城外的战斗虽然早已结束,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未完全干涸的斑斑血迹却依旧向世人展示着战争的凄惨与激烈。

    此次大战,永远倒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数超过四万,有周人,有齐人,有将军,有士兵,无论他们身前处于何种阵营,多么的显赫或者渺小,死了也终究只能化作一缕幽魂,一抔黄土。

    嗅着空气中那浓重而刺鼻的血腥味,听着那呜呜的,似是冤魂哭诉般的北风的呼啸声,高兴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而伤感。虽然他历经数十战,手下的亡魂也成千上百,但每一次看见疮痍满目的战场,他的心还是不自禁微微抽搐。

    人类是万物之灵,世上最多情的生物,但却也是世上最残忍的生物。虽然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乃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法则,但是人类的战争却不是纯粹的为了生存。很多时候,他们的表现是那么的残忍而冷酷。

    “是高兴将军,是高兴将军回来了!高兴将军回来了!”

    当高兴来到西城门外时,城上的军民顿时认出了那穿着几乎被鲜血染红的银甲,英俊不凡的将军正是此次扭转战局,力挽狂澜,解救晋阳的朔州刺史,车骑将军,北平郡公高兴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当宇文邕率众冲入晋阳城中时,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绝望与恐慌之中,然而就在这时,一身银甲的高兴却似是从天而降,以狂风席卷落叶之势,先败韦孝宽,后逼得宇文邕惶惶而逃。虽然许多人只是第一次听说高兴这个名字,但当大战胜利之时,他们却深深将之铭刻在了心中,对其更是无比的崇敬与感激。

    城中军民的欢呼很快便惊动了唐邕,他迅速来到城头,有些热切地看着高兴,微微有些激动地道:“城下的可是北平郡公高兴将军?”

    城下,高兴挺立马头,衣甲已经十分散乱,满脸血污,而他身后的骑兵竟只余千人。众骑兵皆是满脸疲态,风尘仆仆,而且人人带伤,显然这在刚才的大战中,高兴等人赢得并不轻松。

    “正是本公!”高兴微微昂起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本公率众追杀敌人数十里,如今已是十分疲累,快把城门打开,让本公进去安歇,同时觐见皇上。”

    唐邕原本还对高兴救援晋阳十分感激,对他那出众的气度也甚是欣赏,哪曾想高兴竟然如此倨傲,心中的好感顿时去了大半,对他的评价也骤然降低了几个层次。

    “本官知道高将军辛苦,不过晋阳之围虽解,但局势不明,城门断不能随便开启。高将军请在城外稍后,容本官着人去请求圣意!”

    唐邕虽然心中不悦,但高兴毕竟是晋阳的功臣,他也不便表现得太过,是以摆出了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

    高兴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愠色,咬咬牙,他重重地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那还不快去!待会本公可要好生在叔父面前说道说道,不让本公进城,是个什么意思,哼!”

    唐邕不禁摇摇头,无声地叹息一声。无论传闻中高兴如何骁勇善战,但他如此居功自傲,盛气凌人,终究是难成大器。想想仁慈宽和,谦恭有礼的隋王高长恭,唐邕对高兴不由更是失望。虎父犬子,不外如是。

    高兴身后的一千骑兵对于高兴的出言不逊虽然奇怪,但他们却也不会多嘴,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高兴身后,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满是斑驳的战争痕迹的城墙。

    等了一阵,高兴不见城门开启,顿时不悦地高声道:“喂,皇上怎么说,准许本公进城了吗?”高兴高昂着头,眉头紧皱,一脸地不耐烦。

    “本官已经命人前去通传,高将军只管耐心等候便是。”唐邕一脸淡然,并没有为高兴表现出的愠怒有所动容。

    高兴怒哼一声,抬脚便将面前一柄短刀踢飞出去,狠狠撞在城墙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响,让城头上的唐邕眉头直皱。

    场面再次冷下来,唐邕静立城头,一言不发,而高兴则不断地在地上踱着步子,马靴踩在地面上咯吱作响,甚是急促。

    好在时间不长,高延宗的命令便传了来,准许高兴率兵进城,前去皇宫觐见。

    虽然唐邕对高兴很失望,但他却还不糊涂,知道高兴身后的隋王不是轻易得罪的角色。虽然如今高延宗临危受命,登基称帝,稳定了局势,但这天下不服气的人可多的是。

    伪帝高纬一直盘踞邺城,背后的小动作不断,各州郡诸侯按兵不动,座山观虎,高氏皇族的王公们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隋王高长恭,本身威望极高,又是兵强马壮,他若是振臂一呼,高延宗的皇位绝对岌岌可危。

    在这紧要关头,唐邕可以稍稍晾晾高兴,但却绝不能太过得罪,一旦逼得高长恭与高延宗撕破脸,无论是对大齐帝国还是后者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唐邕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刁难高兴,而是将事情如实报告给了皇宫中的高延宗。

    “进城!”待城门开启,高兴冷冷地看了唐邕一眼,翻身上马,率众向城内走去。

    得了高兴的暗示,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摆出一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向着城中行去。不过若是仔细查看,则能发现,高兴等人实际上是外松内紧,闪烁的目光中始终保持着冷静与警惕。

    在高延宗派来的亲信的安排下,高兴带来的一千骑兵被安排在东城的一处军营中,并且奉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清水。而高兴则被引致皇宫,好一番梳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后前来正殿觐见高延宗。

    “朔州刺史高兴拜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兴进入正殿,先是看了一眼高高坐在上座的高延宗一眼,这才恭敬地拜倒在地,大声说道。

    高延宗高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比之以前,前者受了不少,想来是最近忙于国事之故,不过此时前者的身份却已是不同,对于这一点,高兴十分不爽。

    给人下跪,尤其是给除了父母天地之外,瞧不顺眼的人下跪,高兴最是厌烦。好在换了长袍,他就算双膝不着地也没人能发现。

    未语先笑,高延宗显然是因为战胜宇文邕而心情畅快,“贤侄毋须多礼,快快请起吧!”顿了顿,高延宗继而道:“来人,看座!”

    “谢陛下!”高兴一脸感动,再施了一礼后才站起身来。

    待高兴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高延宗这才坐直身体,笑看着高兴道:“贤侄啊,此番多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朕只怕就见不到你了!”

    “陛下言重了!您乃是真龙天子,身系一国兴衰,得上天之庇佑,纵有磨难,也只是暂时的。即便微臣不在,陛下也一定能击退宇文老匹夫,陛下如此夸赞,微臣实在不敢承受。”高兴忙站起身,诚惶诚恐地说道。

    高延宗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小了一阵,这才接着说道:“贤侄不要妄自菲薄,此番晋阳之围得解,你功不可没,朕定会重重赏赐于你!哈哈!”

    “如此,微臣便先谢陛下隆恩了!”高兴恭敬地施礼道。

    高延宗点点头,然后道:“贤侄,经历一场大战,想来你也是累了,这便先下去休息吧。今夜朕犒赏三军,在宫中设宴,一为庆贺此次大胜,二则为贤侄接风洗尘!”

    “多谢陛下厚爱,微臣告退!”高兴感动地点点头,然后缓缓退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只吃肉

    告别了高延宗后。高兴没有立即回到屋中休息,而是出了皇宫,前往东城的军营,借口当然是探望伤员,毕竟从表面看,高兴麾下之人莫不是伤痕累累。

    隋王高长恭,虽说英俊潇洒,才华横溢,能征惯战,但因为他那不怎么光彩的出身,整个高氏皇族中非但没有人看得起他,更有不少对他嫉恨有加,这之中自然以高延宗和高纬为最。

    前者虽然肥胖如猪,貌不惊人,但却深得先帝高湛宠爱,地位尊崇,后者却是九五至尊,坐拥天下,说一不二,高长恭表现得太好无疑是对他们权威的挑衅,此二人又如何不对让恨之入骨。

    高兴很清楚,即便如今换了高延宗来坐,高长恭也依旧会是他最想处置而后快的对象。

    是以,无论是第一次与高延宗在晋阳相见时表现的嚣张,还是方才在城外对唐邕的倨傲自大都是他刻意为之。如果高长恭父子的名声都太好,对高延宗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虎父犬子多少能让他放心不少,尤其是高兴此次虽然大胜而归,抢足了风头,但也是损失惨重,一千伤兵残将不足为惧。

    高兴练兵,向来讲求精益求精,宁缺毋滥的原则,故而每一名士卒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经受过艰苦的训练。

    骑兵师作为高兴手中最为强大而精锐的机动力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其上投入了无数的心血。虽然论及单兵的作战力他们也许比不上吴三桂的特种部队,但比之这个时代的其他士兵却是强上一大截,这不止是因为他们有着坚韧的毅力,强健的体魄,犀利的武器,更是因为高兴所传授的先进的军事思想。

    秦琼率骑兵师自朔州南下,几乎兵不血刃就歼灭了于翼、宇文招五万大军,这一切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不然,要完美地按照计划实施行动,他们所付出的辛劳何其多。

    能够提出平齐三策,让宇文邕几次三番问计的于翼又怎么是徒有虚名之辈,即便是为了尽快南下与宇文邕回师合围高纬,行军部署中有些匆忙,但作为一名沙场宿将,该有的警觉与谨慎他又怎么会疏忽。

    一万人要想不走露丝毫风声,穿州过县来到晋州北部又岂是易事?尤其是他们还很好的潜踪匿迹,蒙骗过了于翼派出的斥候,让于翼钻进了早就布好的网中。要想做到这些,单纯的搏杀技巧显然已经不够,它对于士兵各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要求。

    武装渗透,敌后游击。这八个字虽然简单,但真正做到这一点,骑兵师用了三年时间,而其中所付出的汗水也是常人所难以想像的。

    正因为这些骑兵来之不易,所以高兴才会对他们的伤亡如此痛惜。也正因为他们的强悍,高兴才敢在明知道高延宗口蜜腹剑,拜月教窥伺在侧的情况下只带千人入城。

    高兴来到军营时,营中空荡荡的瞧不见一个人影,就连哨塔上也没有值守之人。这种情况若是换做他人,也许会以为众骑兵劳累过度或是受伤太重,但高兴却是知道,这是众人按照他的要求,刻意装作好不警惕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杀机暗藏。

    高兴一边向军营中行军大帐走去,双眼则随意地四下环看,表面上是大量军营的设施,实际上却是向藏在隐蔽之处的暗哨打着招呼。

    高兴进入大帐时,帐中已经有十数名军官恭敬地等候着,见高兴进来,忙起身恭敬地行礼。此时的他们,装扮已经再次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洗去了脸上的污垢,看上去精神不少,但身上却都缠着绷带,其上还隐隐透着血迹。

    做戏就要做全套。

    高兴会心一笑,然后道:“都坐下吧。”在主位上坐稳,高兴才接着说道:“我不在的功夫没出什么事吧?”

    “回将军,弟兄们一切安好,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帐中好好养伤哩。”说话的是这一千人中官衔最高者,顿了顿,他眉头轻皱了下接着道:“刚才倒是有几位将军来探过营,言辞不怎么友善,让众兄弟很是不忿,不过终究没有起冲突。”

    “你们做的很好!”高兴赞许地点点头道:“你们都是我高兴的好兄弟,是家乡父老心中英雄,是全天下最精锐的战士,毋须理会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鳖,安心休息就是。”

    说到这里,高兴话锋突然一转,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冷冷地道:“不过若是有人肆无忌惮,你们也无须忍受,给我狠狠地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出了事自有我给你们承担!”

    “我等谨记将军教诲!”众将士顿时齐声答道。

    接下来,高兴又安排了一下军事部署,这才起身离去,临走前,他郑重地对所有人说道:“今夜只准吃肉,不许喝酒,谁若违令,军法从事!”

    “是!”

    见高兴如此严肃的神情,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他们也听说了晚上高延宗要犒赏三军的消息,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今日又浴血厮杀这么长时间,对于酒肉自然是十分渴望。

    而今宇文邕仓皇逃遁,晋阳已经安全,但高兴此时却郑重其事地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们心中虽有疑虑,但却还是不敢有所怠慢,同时心中隐隐了某些猜测。

    ……

    相比于晋阳城高延宗的欢天喜地,六十里外的高延宗却是愁眉苦脸,气急败坏,脸色难看至极。

    六十里已是士兵的极限,而宇文邕也对晋阳之败心有不甘,遂下令在此休整,同时集结溃兵,与众将商讨对策。

    自从四年前设计诛杀宇文护以来,宇文邕执掌大权,生杀予夺,龙威无人敢犯。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北周国力日益强盛,西败吐谷浑,东压北齐,让突厥都不敢轻视。

    然而这次东伐,宇文邕却在晋阳城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大败亏输不说,还差点被高延宗生擒活捉。

    胜败乃兵家常事,宇文邕雄才大略,气度宽宏,自然不会输不起,只是输的如此凄惨,惶惶如丧家之犬,如此狼狈还是生平第一遭,实在是奇耻大辱,让他愤恨难平。

    如果说此番对垒的是久负盛名的隋王高长恭,宇文邕心中也许还好过一些,偏偏名义上击败他的却是高延宗,那个在他看来一无是处,蠢笨如猪的高延宗。

    最可气的是,那个曾让宇文氏一族蒙受莫大耻辱的高兴,竟在最紧要的关头杀到,将战局完全逆转。想想自己竟然败在一个弱冠少年的手中,宇文邕就羞愤难当,郁闷得几欲吐血。

    宇文邕经过简单地梳洗便来到了临时的中军大帐,而他刚坐下,早已侯在帐中,已经清醒过来的韦孝宽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惭愧地道:

    “陛下,此次战败,都是微臣之过。微臣愧对陛下的重托,让高兴冲入晋阳城,致使陛下功亏一篑,微臣实在罪不容恕,还请陛下降罪!”

    宇文邕藏在袖中的双拳不由紧了一紧,呼吸也是微微一滞,眼神更是变得十分凌厉。若说此次失败,韦孝宽实在难逃其咎,若是他能阻住高兴,晋阳也许早就落在他宇文邕的掌中。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就在宇文邕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韦孝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时,宇文忻却突然迈步而出,一脸恭敬地大声道。

    “讲!”宇文邕心中怒气未消,说话的口气自是非常生硬。

    “是!”宇文忻微微沉吟,整理了下思路,这才继续道:“陛下,此次我军失败,虽然韦大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却不能完全怪他。”

    “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是谁的责任?”宇文邕一脸冰冷,咄咄逼人地注视着宇文忻,让后者心中不由一紧。

    “微臣以为,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宇文忻保持着镇定,淡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帐中所有人呼吸均是一滞。宇文忻这话明显提到了宇文邕,容不得他们不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威严又有谁敢挑衅,更何况宇文邕此时明显怒火冲天。

    果然,听见此言,宇文邕霍然起身,一脸愠色地看着宇文忻冷喝道:“宇文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责朕的不是!”

    “微臣不敢!”宇文忻恭敬地跪倒在地,不过却是一脸无畏地看着宇文邕道:“陛下,此战失利皆因高兴这个最大的变数,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尤其是他麾下骑兵的强悍,更是丝毫不弱于我大周最精锐的士卒。我等没有阻挡住高兴的救援,实属不该。”

    顿了顿,宇文忻接着道:“再者,微臣认为,陛下不应该以身涉险,亲入晋阳城。您乃万金之躯,关乎十万大军之气运,一旦有所差池,势必会动摇军心,影响战局。”

    “好,好,照你这么说,都是朕的责任了?”宇文邕怒极反笑,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呼吸甚是粗重。

    众人顿时浑身一颤,尽是跪倒在地,噤若寒蝉,深深地垂下头去。

    皇者一怒,风云变色,伏尸百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回马枪

    就在宇文邕暴怒不已。帐中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时,气氛愈发凝重而压抑时,帐外却突然传来了门卫的声音:“启禀陛下,隋国公杨坚将军求见!”

    宇文邕一怔,脸上的愠色迅即变成惊容,疾步绕过书案,急促地道:“快请他进来!”

    门卫领命退下,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帐帘挑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缓缓漫步走入大帐。虽然此人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狼狈的如同乞丐,但所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北周隋国公,柱国大将军杨坚。

    杨坚原本身形魁伟健硕,但如今却是伛偻着身子,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从他那蹒跚的步伐便可知此时他很是虚弱。当来到大帐中央时,杨坚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似是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幸不辱命,能看见陛下安好如故,臣纵死无憾矣!”

    杨坚的声音异常嘶哑低沉,而且带着颤音,说完后他便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起来,不过乱发下那张沾满血汗尘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嘴角却泛着真诚而欣慰的笑容,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却也暗淡无光。

    “那罗延将军,你身上有伤,快快免礼!”宇文邕一脸激动地走上前,弯腰紧紧抓住杨坚的双臂,一边将他搀扶起来,一边温和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多谢陛下关怀!”杨坚感动地笑笑,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软软倒在了宇文邕的怀中。

    “那罗延,你怎么了?”见此情景,宇文邕一惊,连忙大声喝道:“来人,速传太医,快!”说完,宇文邕见韦孝宽等人还有些呆愣,不由怒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扶那罗延下去!”

    韦孝宽等人立即醒过神来,连忙涌上来,七手八脚一起将杨坚送入帅帐旁的军帐中。

    这些人久经宦海,自然都是心眼活络之辈,只是方才宇文忻大胆包天,指责宇文邕的不是,让众人心神不宁,惶恐不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如今得了宇文邕的命令,自然不敢再怠慢,各自分工,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而此时随军的太医也来到了军帐中为杨坚号起脉来。

    宇文邕静静地站在行军床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虽然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但韦孝宽等人还是从他轻轻皱起的眉头看出他对杨坚的担忧。

    对于杨坚,宇文邕心中以前是不怎么亲近的,毕竟王轨等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杨坚有叛乱之相,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杨坚虽然贵为柱国大将军,隋国公,但却算不得北周朝廷的核心层。

    宇文邕虽然生长在中原大地,但骨子里却是留着纯正的鲜卑族的血液,对于汉人敬畏崇尚的一些虚无缥缈的玄学鬼神并不是非常认同,是以他即使心中有些想法也并没有真的降罪杨坚,只是有些冷落他。

    然而今日之战,宇文邕对杨坚的印象却是大为改观。杨坚在战场上的骁勇,临危时表现的果断无畏都让他十分欣赏,尤其是他毅然决然地冒死引开追兵更是表现出他的拳拳忠心。

    西晋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之后,中原大地就从未有一刻真正安宁过,战火永无休止地肆虐在这片富饶的大地上,究其根本原因,主要还是在于不同民族文化的冲突。由于统治者的短视,一味粗暴蛮横的措施,致使民族之间矛盾与仇恨的加剧,这直接导致这一时期王朝更迭异常频繁,数百年间竟然没有一个王朝真正统一中原大地。

    宇文氏能在高欢强势的打压下由弱变强,成为可以颠覆北齐的强大存在,正是因为他们懂得缓和矛盾,不再单纯的用武力治理国家,总结起来就是胡化而汉化。

    表面上北周的服饰,习俗,甚至是官制都来自鲜卑族,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宇文氏在治理国家时的方针政策却是实实在在的儒家思想。这一举措不仅使得宇文氏团结了当地的豪强,也减少了汉民族对他们的敌视,稳定了国家的局势。

    没有稳定的环境,国家何来发展,百姓又怎么安居乐业?

    杨坚是汉族人,但他却有一个“普六茹”的鲜卑姓氏,小字那罗延。这个鲜卑姓氏乃是杨坚祖上功勋卓著,受到皇帝赏识而赐予的。这在高兴来说嗤之以鼻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是身份的象征。

    因为杨坚叛乱的传言,再加上杨丽华失贞的事情,宇文邕一直并不太重视杨坚,但此次后者貌似相救却让宇文邕十分感动,称呼上便有了改变。

    虽然只是简单的变化,但韦孝宽等人却知道杨坚在宇文邕心中的地位已是水涨船高,日后杨坚的仕途一定十分光明而辉煌。

    韦孝宽默默地站在宇文邕身后,眼帘低垂,面无表情,看上去似是昏昏欲睡,但眼中偶尔闪动的精光却让人不能忽视这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怎么样,要紧吗?”当太医松开杨坚的手腕时,宇文邕便开口问道。

    此次宇文邕安全逃脱齐军的追击,杨坚功不可没,宇文邕自是十分感激他。而他对杨坚如此关怀,之中自然难免有些做戏的成分。一个上位者如果完全不去顾虑下属的感受,又如何能让他人替他卖命?

    “肋骨折断三根,好在没有伤及心肺,主要还是太过劳累,体力有些过度透支。”那太医向宇文邕行了一礼,缓缓道:“杨将军虽然伤得不轻,但只要好好调养一阵便能康复,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如此就好,王轨将军为了朕生死未卜,朕不能再失去那罗延,否则朕心难安啊!”宇文邕眉头舒展了些,颇为感慨地说道,脸上闪过一抹伤痛之情。

    顿了顿,宇文邕口气甚是严厉地对那太医道:“你一定要悉心救治那罗延,他若是有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心尽力,不敢有半点疏忽!”那太医立即恭敬地回答道。

    宇文邕轻“嗯”了一声,然后摆摆手,示意太医退下,而他的目光复又落在杨坚那张满是病态的脸上,眼中的伤感之色加重了一分,口中喃喃道:“王轨,你还活着吗?”

    虽然王轨在晋阳城对他不敬,但宇文邕又怎会不知他的用意。只是往日侍奉左右的亲信如今却生死难料,如何不让宇文邕伤感难过。

    “陛下,王将军吉人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您不必太过忧虑。”韦孝宽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而宇文忻方才凛然无畏,如今却是陷入了沉默。最后却是向来谨言慎行的贺若弼接过了话头,轻声劝慰道。

    宇文邕不为所动,眼神有些迷离,但脸上的伤感之情却依旧浓郁。

    “陛下切莫太过伤心,王将军舍生取义,是我大周的英雄,他如果活着,我们只要攻破晋阳城便能救他出来,倘若他已不幸身故,泉下有知,陛下您安然无恙想来一定甚感欣慰。”

    说话的是韩擒虎,他此时正一脸真挚地看着宇文邕,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钦佩与尊敬。王轨的举动不仅仅是救了宇文邕,也可以说是救了他韩擒虎。对于前者的勇气与毅力,韩擒虎这直爽的汉子打心底敬佩。

    宇文邕眼中的伤感微微收敛了一些,叹息道:“希望王轨将军还好好的活着吧!”

    说完,宇文邕便再次恢复了以往那宠荣不惊,镇定自若的表情,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韦孝宽的脸上,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韦爱卿,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韦孝宽猛然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邕,嘴唇轻颤,迟疑着说道:“陛下,微臣——”

    韦孝宽还未说完,宇文邕便打断了他:“韦爱卿,你身为此战总指挥,战争的失败你虽然难逃其咎,但朕也不是胆小怯懦的无能昏君,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

    “如果朕不是求功心切,亲率大军冲入晋阳,也不会如此被动,让齐军有可乘之机,最终导致大军军心动荡,全线溃败。”顿了顿,宇文邕接着道:“你的罪责朕先记下,等到此次伐齐之后再做清算,目前朕命你戴罪立功,谈谈你的看法!”

    “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韦孝宽感动不已,双眼都有些微微泛红,一拜到底,颤声说道。

    “宇文忻,你不畏朕的权势,敢于直面谏言,朕甚是欣慰啊!”宇文邕又将目光投向宇文忻,温和地笑着道。

    “陛下英明!”宇文忻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松,直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却是冷汗沾湿了衣襟所致。

    “陛下圣明!”韩擒虎等人也都松了口气,一起冲宇文邕行礼道。

    “都起来吧,随朕去帅帐,不要打扰了那罗延休息!”说完,宇文邕便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帅帐,众人的心情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经过杨坚的打岔,宇文邕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不少,这对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是好事。

    虽然宇文邕雄才大略,气量宽宏,但他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七情六欲,做事难免会有情绪带入其中。如今,宇文邕能勇于承认错误,众人心中对他更是钦佩。

    在主位上坐下后,宇文邕没有太多的迟疑,再次问道:“诸位爱卿,对目前的看法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陛下,微臣以为我们完全可以使一招回马枪!”众人沉默了一阵,韦孝宽率先开口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统天下

    “回马枪?”宇文邕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身子也不由挺直了一分,沉声道:“不知韦爱卿有何妙计,朕洗耳恭听!”

    “陛下谬赞,微臣只是一点愚见.”

    韦孝宽并没有因为宇文邕的夸奖而沾沾自喜,脸上依旧是那副镇定平坦然的神色,微微沉吟了下,他接着说道:“陛下,今日我军虽然大败而归,但齐军却是惨胜,他们所付出的代价绝对在我们之上,这也让我们有机会反败为胜。”

    宇文邕没有说话,但却是认真地看着韦孝宽,静待下文。

    韦孝宽微微一笑,接着道:“虽然高延宗登基称帝,稳定了民心,激发了齐军的士气,但如今却是晋阳城物资匮乏,而且城中却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如果没有援军相助,我们只需再次围困晋阳,不消多少时日,晋阳必定不攻自破。”

    “然而如今不止高兴率军来援,就连隋王高长恭也亲率五万大军奔赴晋阳,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尽可能在旦夕之间击破晋阳。到时候有了晋阳城为依托,再有晋州刺史梁士彦将军从旁协助,两面夹击,纵使高长恭骁勇善战也讨不了好去!”

    说到这里,韦孝宽眼中不禁爆发出一团璀璨的精芒,身上陡然散发出强大的战意与自信,那逼人的气势让众人都不由有些吃惊,戎马数十载,能让神武帝高欢折戟沉沙的人又岂是凡俗之辈。

    宇文邕眼中光芒连闪,心中却是十分欣慰。虽然他方才没有追究韦孝宽战败的责任,但心中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无论韦孝宽曾今多么辉煌,但他毕竟年事已高,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勇而无畏。

    然而从韦孝宽现在的神态,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宇文邕却再次看到了屹立数十载而不倒的战神的风姿。看着韦孝宽那胸有成竹的神色,宇文邕心中仅存的怒气悄然消散,而对于前者口中的计策也愈发感兴趣。

    宇文邕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可以撤军后退,但却决不愿被敌人穷追猛打,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前者是战略选择,后者却是奇耻大辱,对他皇帝的威严最大的打击。

    宇文邕不甘心失败,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继续撤退,返回晋州休整的真正原因。

    “既如此,韦爱卿便说说你的计策吧!”宇文邕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淡淡地道。

    韦孝宽道:“陛下,微臣以为,齐军新胜,必然会得意忘形而生出骄横之心,从而放松警惕,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点反攻晋阳城,出其不意,以点破面,一定可以攻下晋阳城!”

    宇文邕继续问道:“那依韦爱卿所言,什么时候进攻合适呢?”

    “明日黎明。”

    “为何?”宇文邕眼神微动,面色却依旧平静,继续问道。

    韦孝宽略微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今日大战,我军已颇是劳累,而且士气受挫,此时反攻力不从心,实为不智。而齐军大胜,士气正盛,此时攻击,于我军不利。”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齐军良莠不齐,尽是乌合之众,远不如我军将士精锐,一旦放松,他们锐气必泄。黎明之时,天地最为黑暗,也是人最放松的时刻,我军在那时攻击,一定可以出奇制胜,让高延宗措手不及。”

    宇文邕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其他人,淡淡地问道:“你们如何看?”

    韩擒虎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皱眉思索起来。

    良久,宇文忻才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此计可行。高延宗此人暴虐成性,张狂自大,必定会因为今日侥幸得胜而沾沾自喜,大肆欢庆,我军正可以乘机夺取晋阳!”

    “臣末将!”韩擒虎昂然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宇文邕道:“陛下,我军兴师动众,不远千里就是要讨伐昏君,断不能因为一时失利便畏缩不前,这势必会影响军心。末将不才,愿领五千人死士,担当破城之职!”

    “陛下,末将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说话的却是贺若弼,他一脸凝重,眉头微微皱着,语气也有些沉重:“今日若是没有高兴,只怕如今晋阳早已易主。然高兴只率五千骑兵却能轻易冲破我军的阻截,配合齐主高延宗两面夹击,最终反败为胜,足可见他麾下兵马之精锐并不弱于我军,甚至更强。”

    顿了顿,贺若弼接着道:“高兴不足弱冠之龄便有如此本事,那其父隋王高长恭,身经百战,又当如何?倘若我军不能一战攻破晋阳城,而被高延宗缠住,一旦高长恭赶至,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是以,微臣以为此计过于冒险,我们应当撤回晋州,再做大打算!”

    听了贺若弼的分析,众人不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韦孝宽说的不错,依着高延宗孤傲自大的性子,晋阳城防范必定会出现松懈,给周军可乘之机,但贺若弼的话又不得不引起他们的重视,敢用五百骑兵冲击十万大军的高长恭可不是好对付的。

    宇文邕再次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是一国之君,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国家的兴衰,千百万人的生死,他必须要谨慎小心。

    从私心来将,宇文邕更偏向于韦孝宽的计策,虽然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世上又有什么事不需要冒险。尤其是宇文邕心中咽不下这口恶气,从掌控北周权势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受到如此大的屈辱。

    然而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贺若弼的建议无疑是最稳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战场上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只有笑道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思索良久,宇文邕还是踌躇不定,不知该退还是该进。就在这时,宇文忻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打断了宇文邕的沉思。

    “宇文爱卿,你这是做什么?”宇文邕有些惊疑地看着宇文忻问道。

    宇文忻双目中精芒闪烁,直直地看着宇文邕,沉声道:“陛下,数月征战,全军将士早已疲惫思乡,如今的天气又是日渐严寒,此时若是撤退,军心必定动荡,若是再想东进,短时间怕是不能,我们经年的筹备岂不是付诸东流?”

    “近年来因为与齐国交恶,给了突厥可趁之机,使之不断壮大,如今已是尾大不掉,时刻给予中原丰饶的土地,是为我大周最大的祸患。南方陈顼才能德行虽然不及陛下,但也是励精图治,狼子野心,我们也不得不防。”

    “自陛下荣登大宝以来,我大周日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但若是与齐国僵持太久,无疑会大大损耗国力,于未来有所不利。”

    “微臣知道陛下雄才大略,志在天下,我等也希望追随陛下纵横天下,完成统一大业。是以,微臣以为,我们必须要尽快覆灭齐国,即便付出代价再大也再所不惜!”

    顿了顿,宇文忻再次道:“陛下,微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攻破晋阳,愿以死谢天下!”宇文忻字字铿锵,坚定有力,足见他主战的决心与信心。

    宇文邕浑身一震,受到宇文忻的感染,他体内的鲜血开始沸腾,心绪也开始激荡起来。

    自西晋之后,数百年间,中原大地出现的王朝不计其数,皇者更是如同过江之鲫,但却没有一人一统天下。宇文邕雄才大略,志比天高,又如何不想如秦皇汉武一般一统中原,封禅泰山?

    念及此处,宇文邕的眼神不由变得灼热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粗重,心中的天平也在瞬间向着韦孝宽偏移。

    ……

    且不说晋阳城的高延宗喜不自胜,宇文邕心中战意熊熊,在晋阳城东南方一百里的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却有一个规模不大,但却戒备森严的军营。

    军营外的山顶上,此时却立着一个红衣人,从其窈窕婀娜的身形上看,却是个青春动人的女子。

    冬日寒风不断,山坡上尤甚,但女子却是感觉不到寒冷似的,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散一头青丝,再白皙细嫩的脸庞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她却是呆呆地看着西北方,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她不知站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日,就如同雕塑一般,就连那迷离而伤感的眼神都未曾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与周围荒凉的景象融为一体,更显凄凉。

    “莎,莎!”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山坡下再次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正向着山顶的女子走来,莲步轻移,闲庭信步,白衣飘飘,如同谪落凡间的仙子。她的移动看似缓慢,但每一步跨出身子却会向前飘荡数米之远。时间不长,那白衣女子便攀上了山顶,在红衣女子的身后站定。

    “杨妹妹,外面风大,你已经站了许久,还是下山去休息吧!”白衣女子容貌极美,只是神色清冷,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只有眼神中偶尔闪过的温情才让人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温度。

    “陆姐姐,兴哥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似是希冀,又似是陈述,红衣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放心吧,夫君武艺高强,机智聪明,又有骑兵师在旁协助,一定不会有事的!”白衣女子闻言宽慰一声,见红衣女子依旧有些神思不属,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忧色,便上前握住她那双冰冷柔荑,温声道:“相信夫君,他不会伤害你爹的!”

    红衣女子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惊愕之色。

第四百四十五章 庆功【补更】

    “这些年的相处。难道你还不相信夫君的为人吗?虽然他那个人总是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杀起人来也是从不手软,冷酷无情,但我却知道,他向来讨厌杀戮,是这天下间少有的仁慈良善之人。”

    “虽然他四处飘泊,与我们姐妹聚少离多,但他对我们的感情却是真诚而深厚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于亲人朋友,夫君一向都是坦诚相待,关怀备至,隋国公既是妹妹你的父亲,夫君又如何会以死相对?”

    白衣女子帮红衣女子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眸子中闪过一抹温柔的思念之情。

    “姐姐,我害怕!”红衣女子眼圈一红,猛然扑入白衣女子的怀中,哽咽着说道。

    “不怕,无论是爹爹还是夫君都不会伤害国公大人的,你就放心吧!”白衣女子轻轻拍着红衣女子的背脊,声音愈发温柔,“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免得爹爹担心。”

    红衣女子抬起头来,俏脸上挂满了泪珠,寒风中看上去是那样的楚楚可怜,那般凄美,让人心生怜惜。白衣女子心底微微叹息一声,抬手帮红衣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走吧!”说着,她便牵着红衣女子飘飘荡荡地向山下走去。

    这两女却是高兴的两位夫人,红衣者是杨丽华,白衣的则是陆晗玥。

    高兴离开盱眙时曾嘱咐陆晗玥保护高长恭的安全,后者也没有辜负他的托付,一直悉心尽力地与凌萧云保护着高长恭夫妇的安全。

    此次高长恭北上,本打算让陆晗玥留在家中,但后者却执意要跟来,高长恭劝说几次也只能作罢。陆晗玥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高兴的嘱托,二则是她希望自己能为高兴分忧解难。

    高兴的妻子,章蓉,武顺,陆晗玥,杨丽华,张丽华五人中,章蓉与张丽华出身拜月教,无论手段还是社会经验都是绝佳,有他们帮助打理高兴的产业实在是最佳的人选;杨丽华出身豪门大族,性格坚强,处事果敢,时常能在军政帮衬一番;武顺温柔细腻,贤良淑德,乃是照顾高长恭夫妇生活的不二人选;陆晗玥性情清冷,除了武功高超,其他却不占优势,是以她便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高长恭的护卫之职。

    虽然五女相敬如宾,亲善有加,但暗中却还是隐隐存在着竞争对比,毕竟谁也不愿作一无是处的花瓶,成为高兴的累赘。

    自高纬将高长恭发配到盱眙,又几次三番想要将他处置后快后,高长恭对他便彻底死心。虽然高长恭知道,凭借自己的威望,振臂一呼,有很大的希望推翻保证,夺取皇位,但他却始终不愿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成为高氏一脉的罪人,更不愿百姓生灵涂炭,让陈顼和宇文邕有可乘之机。

    虽然高长恭此番率兵北进,但却绝对不是相应伪帝高纬的号召,实是高兴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杨丽华知道,杨坚身为柱国大将军,必然会参与到讨伐北齐的战争中来。一面是心爱的丈夫,一面是生养他的父亲,杨丽华又如何能不担忧。在她的百般央求下,高长恭终于还是准许她随军北上。

    对杨丽华,高长恭还是非常欣赏的。年前,高兴为了隐瞒身份,不得已让杨丽华乔装打扮自己,而后者也没有让高兴父子失望,她坚韧坚毅,将军中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

    陆晗玥与杨丽华刚回到军营,便有人传令,隋王吩咐二人前往帅帐。

    二女对视一眼,不知出了什么事,杨丽华眼中不由有些惧怕忧虑,陆晗玥不由紧了紧握着前者的手掌,温声道:“消息还未传来,你也别太担心了,免得伤了身子,到时候夫君怪罪我没有照顾好你!”

    难得的,陆晗玥开了个玩笑,杨丽华有些羞赧,俏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陆姐姐,你取笑我!”

    “快走吧,别让爹爹等急了!”陆晗玥轻轻扯了扯嘴角,便带着杨丽华迅速向着帅帐走去。

    当杨丽华与陆晗玥进入帅帐中时,正看书的高长恭立即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温暖的笑容却突然收敛下去,皱眉道:“丽华,你怎么了,告诉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碰上了什么难处,放心说出来,爹给你做主!”

    看着高长恭眼中诚挚的温情,杨丽华心中不由一暖,刚刚被风干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但她却是紧咬着芳唇,轻轻摇头。

    高长恭眉头一皱,将目光投向陆晗玥道:“晗玥,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晗玥答道:“回爹爹,杨妹妹只是担忧夫君和隋国公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高长恭顿时松了口气。许是因为出身的问题,高长恭对于家庭亲人一向十分看重,不然就凭他遭受的待遇,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就揭竿而起了。因此,高长恭无论是对妻子儿子,抑或是高兴的妻子,也都甚是爱护。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高长恭脸上再次浮现出温暖慈和的笑容,温声道:“丽华,你不用担心了,晋阳已经传来消息,你爹虽然受了伤,但却绝无性命之忧,而接下来的战斗他也不用再参与。”

    杨丽华登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高长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从知道父亲杨坚参与伐齐之战开始到现在,她便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父亲或者高兴遇到什么不测。尤其是她害怕杨坚与高兴相遇,依照她对杨坚的熟悉,他一定对高兴恨之入骨,战场相遇绝对不会有丝毫留情。

    见杨丽华似乎还有些不信,高长恭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分卷宗来到杨丽华面前,道:“这是晋阳传来的战报,你看看吧!”

    杨丽华此时也顾不得避险,一把接过战报,迅速浏览起来,脸色变换不停,一颗心也是忽上忽下。终于,杨丽华确定杨坚虽然受伤不轻,但却依旧活着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不起,爹爹,丽华失态了!”杨丽华将战报还给高长恭,恭敬地施了一礼,一脸不好意思地道。

    “百善孝为先,你心中记挂生父乃是人之常情,无碍。”顿了顿,高长恭又道:“你这丫头,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神思不属的,现在放心了吧,快下去好好休息吧!”

    “谢谢爹爹!”杨丽华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情,再次向高长恭行礼后便退出了帅帐。陆晗玥却是没有离开,冲高长恭微微一笑,静静地站在了书案之后。

    “晗玥,如今我身处千军万马之中,不会有危险的,你也下去休息吧!”高长恭见一脸清冷之色的陆晗玥如同雕塑一般静立不动,不由苦笑着说道。

    “爹爹,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陆晗玥却是固执地摇摇头道。

    “你这孩子!”高长恭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重新回到书案后捧起书卷细细阅读起来。

    ……

    冬日的夜早早的便降临大地,与之相伴的是更加酷寒的天气。西北风呜呜的呼啸着,肆虐在有些荒凉的大地上,但晋阳城的皇宫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这皇宫本是高纬的行宫,如今正好成为高延宗的皇宫。虽然只是一处行宫,但前任主人高纬可是挥金如土,奢侈无度的主,这皇宫就算比不上邺城的宫殿,也是不遑多让。亭台楼阁,山水花草一样不少,都分外的精致华贵。

    白天高延宗大胜宇文邕,使后者狼狈而逃,连日来压在晋阳百姓心头的巨石终于消失,而高延宗也得以扬眉吐气,正是得意非凡之时,遂他下诏犒赏三军,更是在皇宫中设宴庆功。

    高兴身为此时扭转战局的关键角色,自然是高长恭的贵客,座位就在高纬的左侧首位,与唐邕正好相对。

    自周军东伐后,齐军便一直处于下风,失地丢城,一败再败,而今终于取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让宇文邕打败而逃,对北齐百姓来说是振奋人心的大胜,对于高延宗来说则是他坐稳皇位,赢得民心的筹码,也难怪他会如此亢奋。

    “诸位爱卿,今次朕能击败宇文老匹夫,解除晋阳之围,使晋阳恢复和平安宁,全赖诸位以死相拼,同心竭力之功。请诸位与朕一同满饮此杯,恭祝此番大胜!”

    高延宗穿着宽大而华贵的黄袍,满面红光,举着一只华美的酒樽,因为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等只是尽忠职守,又如何敢居功,都是陛下指挥有方!”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地庇佑,宇文老匹夫不过莽夫野仔,又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骁勇无比,实乃我大齐第一勇士,无人能敌!”

    ……

    听着大殿中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和高延宗那自打张狂的笑声,高兴眉头轻皱,脸上隐有不悦之色。虽然在他眼中高延宗就像一个小丑一般滑稽可笑,但晋阳之围得解,高兴功不可没,可高延宗却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还是让高兴隐隐不爽。

    大殿中没有拍高延宗马屁的除了高兴外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高兴对面的唐邕,他是北齐为数不多的,比较务实的官员,而且目光长远,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高延宗这么乐观;还有一个则是高延宗身后的一名护卫,虽然他的穿着打扮已经大为不同,但高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谁。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同样的话

    这两天忙着考试。昨天的算我欠大家的,等我忙完这一阵给大家补上!

    =========================================================================章名亢,前拜月教主之孙,高兴又怎么会忘记。这小子可是几次三番寻过高兴的晦气,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时刻想要除之而后快,若非看在章蓉的面子上,依着高兴的性子,早就将这麻烦除去,又岂会让他存活之今日。

    然而高兴心中也明白,自从他明目张胆地将章蓉从拜月教邺城据点救走,斩杀章涵后,他与拜月教就彻底势不两立。且不说拜月教欲斩杀高兴,洗刷当日的耻辱,而高兴要想完成心中既定的王图霸业,迟早也会与拜月教对上,除非后者完全臣服。

    是以,虽然高兴明知道章名亢在晋阳城内,拜月教已与高延宗合作,但他还是毅然前来晋阳。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逃避就能解决的,而高兴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虽然章名亢刻意掩饰着眼中的仇恨与怨愤,但他却不知道高兴早已认出了他的身份,依旧忠实地站在高延宗身后,担当着护卫之职。

    高兴只是看了章名亢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哄闹的大殿,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文武大臣滔滔不绝地恭维称颂着高延宗,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在高兴悄悄观察着众人的时候,唐邕也在观察着他。虽然高兴白天的倨傲姿态让他心中不喜,对他的评价大打折扣,但当唐邕发现高兴并未人云亦云,眼中露出嘲弄有的眼神时心中却突然一突,隐隐有些不安。

    “诸位爱卿,让我们共饮此杯!”高延宗笑成了一朵花,眉飞色舞,红光满面。说着,他率先举杯,一饮而尽。高兴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随。

    待众人重新落座,高延宗接着道:“这些天来诸位卿家辛苦了,今夜只管开怀痛饮,一为庆功,二为休整!”说完,高延宗冲角落中一摆手,丝竹管弦之乐顿时奏响,也标志着庆功宴的正式开始。

    “唐爱卿,此次我军击退周军,多亏你坐镇晋阳,指挥调度,朕敬你一杯!”待侍女满上酒水,高延宗温和地看着唐邕,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对唐邕,高延宗心中还是怀着一分感激的,毕竟要不是唐邕这数朝老臣联络策划,高延宗要想取代高纬,这么快稳定晋阳局势还是有些不小的困难的。而且唐邕善于书记,无论是对后勤的供给还是临阵的指挥都很出色,让高延宗省去了不少麻烦。

    “陛下抬爱,微臣愧不敢当!”唐邕连忙站起身来,一脸谦虚地道:“此次我军之所以大胜,都是陛下您身先士卒,振奋军民士气,微臣只不过在后方摇旗呐喊,寸功未立,受之有愧!”

    “唐爱卿太谦虚了!”高延宗闻言眉开眼笑,“喝酒,喝酒!”

    “是!”唐邕也不再推辞谦虚,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高延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遂也将杯中佳酿饮尽。放下酒樽,高延宗这才笑眯眯地看向高兴,温声道:“贤侄,此次你能千里救援,朕甚是欣慰。虽然最终未能生擒宇文邕,但晋阳之围得解,你也是功不可没。来,陪朕喝一杯!”

    虽然高延宗一脸笑意,语气温和而亲切,但高兴心中却甚是不悦。高延宗将未能生擒宇文邕的责任算在高兴的头上,显然是在弱化高兴此次的功劳。

    如果只有高兴的五千骑兵,那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宇文邕的十万兵马,但若是没有高兴冒死相救,晋阳城必破无疑,高延宗又安能稳坐在那尊贵的龙椅上。

    媳妇娶进门,媒人抛过墙。对于高延宗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高兴心中自是相当不舒服。虽然他也能理解,高延宗是忌惮他们父子的实力,想要削弱高兴的影响力,但对于高延宗如此沉不住气,高兴依旧非常失望和愤怒。

    高纬罪大恶极,得了炀帝的称号,高延宗比起他有能好上几分。纵观历史,也许他唯一强过高纬的就是他对高氏皇族的荣誉还有一分守护。

    “多谢陛下!”高兴站起身,一脸恭敬地道:“高兴身为大齐臣子,更是高氏一员,如何能眼睁睁看着祖先的基业落入仇寇之手。此乃家事,微臣不敢居功。”

    高兴此言一出,大殿中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由惊诧、疑惑地看向高兴。虽然管弦之乐甚是悠扬美妙,但大殿中的气氛却在瞬间有些凝固而压抑。

    依着高兴北齐皇族嫡系子孙的身份,他说的话并无差错,北齐国事的确是高氏一族的家事,高兴身为家族一分子,理当为家族的荣耀战斗。

    然而这句话在高延宗看来无疑是高兴在挑衅他的权威,觊觎他的皇位。

    高延宗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狭小的双眼顿时眯起,让人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高兴敏锐地察觉到高延宗的变化,但他却犹若未觉,脸上表情不变,双手端着酒杯,恭声道:“陛下,小侄先干为敬,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日统摄全国,驱除仇寇,收复河山!”说着,高兴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动作甚是干脆而利落。

    想当年,高长恭屡建奇功,战无不胜,威望一时无两,让高纬甚是嫉妒。只是高长恭此人仁慈宽厚,严于律己,根本没有把柄,使得高纬想处置他也找不到借口。

    有一次,高纬对高长恭的战绩大加褒奖,高长恭却谦虚地说:国事即是家事,他理应竭心尽力。就是这句话,高纬对高长恭怀恨在心,时刻想要除之而后快。

    后来,高长恭察觉到高纬对自己的忌惮与戒心,遂自污名声,表现出一副贪财的样子,但这却仍然不能让高纬放松警惕。若非高兴穿越而来,只怕高长恭的悲惨命运依旧让人扼腕叹息。

    如今,高兴说出同样的话,虽然目标换成了高延宗,但所起到的作用却没有什么变化。

    “贤侄说的甚好!”就在大殿中压抑的气氛随着高兴的动作达到顶点时,高延宗却突然笑起来,“若是我高氏一脉都如贤侄一般不忘守护祖宗的荣耀,我大齐又怎会沦落至此?今后驱逐敌寇,复我河山,还需贤侄多多替朕分忧啊!”

    “义不容辞!”高兴躬身道。

    高延宗点头微笑着举杯道:“贤侄请!”说完,高延宗便仰首喝酒,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他握住酒樽的双手甚是用力,眼中的光芒更是冷冽如刀。

    “贤侄请入座!”高延宗笑着让高兴坐下,这才再次看着殿中的众人朗声道:“诸位爱卿不必拘束,尽情开怀畅饮!请!”说着,高延宗再次举杯示意,众人不敢怠慢,一同举杯恭声说道:“陛下,请!”

    接下来的事情实在有些乏善可陈,宫廷酒宴,有高延宗高高在上,下面的人又怎能放得开。更何况众人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相敬如宾,但暗地里藏着多少波涛暗流谁又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更何况最多诡诈的庙堂之中。

    “光饮酒也甚是有些乏味!啪!啪!啪!”似是感觉到气氛稍有些沉闷,高延宗皱着眉头拍起掌来。

    众人顿时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上方的高延宗。只听殿中的乐声突然一遍,继而是一阵环佩叮咚的脆响由远及近,与之相伴的还有急促细密的脚步声。

    众人困惑不解地循声望去,便见大殿两侧的帐幔后突然有数十名女子鱼贯而入。当看见他们的着装时,殿中所有人呼吸都不由一滞,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这些女子各个身姿窈窕柔软,如同扶风细柳,面容清丽精致,肌肤更是细腻而晶莹,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然而最吸引人的却不是她们的美貌,而是他们此时的装扮。

    如今已是寒冬时节,天寒地冻,但这些女子身上却只着一袭轻纱,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尤其是兴荣商号生产的内衣内裤,大胆而诱惑,更是让众人血脉喷张,眼神发直。

    众女来到大殿中央,先是冲高延宗福了一福,然后便开始扭腰摆臀,随着乐声跳起舞来。她们身上穿的本就不多,随着曼妙的舞姿,更多的春光泄露出来,配上他们脸上似羞似喜,眉目间欲拒还迎的神态,殿中的文武百官顿时色与魂授,不知身在何处。

    高兴一脸痴迷地看着场中,眼中满是渴望的火热,就连手中的酒杯何时跌落在衣袍上也不知晓。

    唐邕只是怔了怔便醒过神来,恢复了平静,当他看见高兴眼神呆滞,微张的嘴角隐有涎水滴落的痴傻模样,不由摇头叹息。传言高兴好色,胆大妄为,如今一见,果然不虚。

    高延宗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边享受着侍女的服侍,一边惬意地欣赏着殿中诸女的舞姿,似是早已忘记先前的不快,但若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眼底的冷意。

第四百四十七章 此曲只因天上有

    就在殿中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在满堂春色之中时,乐声突然停止,便见殿中起舞的曼妙女郎立即停下动作,顷刻间向四周散去,如同一只只翩跹的蝴蝶,带起一阵阵香风.

    高兴等人不由愕然,炽热的目光紧紧追逐着女郎们,眼中满是不舍和贪婪的**。

    “铮!”

    安静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婉转的琴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飘渺而空灵,带着奇异的力量,让沉迷在女色中的众人心神为之一清。众人情不自禁地向四周张望着,想要寻觅那奇异的琴音,但却不得其果。就在众人失望至极,打算放弃之时,耳边再次传来那悠扬的琴声。

    “铮!铮!铮!”

    琴音清脆悠扬,飘渺空灵,似是山涧的小溪,潺潺细细,瞬间便将众人心头的火气涤荡一空,如同置身于深山绿水之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人不自觉放下了心中的烦恼与包袱,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而放松,浑然忘我。

    高兴眼中露出一抹惊奇之色,但却是一闪即逝,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毫变化,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带着恬淡而纯粹的笑容,静静地聆听着着美妙的乐声。

    高兴表面一片平静,但内心却还是有些吃惊,甚至十分警惕。初听这琴音时高兴心中是好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兴却愈发警觉起来。

    这琴音不普通,分明就是以内力操控,拥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三年前,高兴在邺城醉月楼第一次邂逅张丽华时,后者就是以内力辅助弹琴,琴音美妙,深入人心,让邺城多少豪门公子趋之如鹜,挥霍千金只为能一亲芳泽。

    拜月教?

    高兴心中暗自皱了皱眉头,但他却没有表露出分毫,依旧静静地聆听着,眼神迷离,似是已经完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何时,大殿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形。他穿着一袭简洁的白衣,白纱照面,怀中斜斜抱着一柄做工精致,古朴的琵琶。女子纤细晶莹的双足赤*裸着,迈着细碎的莲步慢慢向着殿中走来,但却白净无暇,没有一丝尘泥,寒风中,衣袂飘扬,配上她出尘的气质,便如同谪落凡间的仙子一般,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随着女子的行进,悦耳的音符便自她那白皙修长的双手中飘散而出,直透心底,让包括高延宗在内的人都如痴如醉。

    此时此刻,场中还算清醒的便只剩下高兴和章名亢两人。前者本就心生警惕,本身又是定力绝佳,武功卓绝的人,后者虽然保持着一丝清明,但眼中的迷离陶醉之色却占了大半。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只凭这一分出尘脱俗的气质,高兴也能想像到她一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高兴对这女子怀着深深的戒心,并不精擅音律,但他也不得不对女子的技艺而惊叹。心中浮现出白居易的《琵琶行》的同时,对于同样弹得一手好琴的张丽华不由有些思念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如同来自天宫的乐声中不能自拔时,女子终于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大殿之中,而那曼妙的琴音却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高兴率先“清醒”过来,她一脸惊叹地看着场中的女子,眼中的痴迷之色毫不掩饰:“不知小姐来自何方,竟有如此神技,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啊!”

    随着高兴的话语,殿中众人也相继清醒过来,纷纷惊叹出声,很多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失魂落魄的样子。

    “民女武照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女子收了琵琶,微微欠身,轻薄的面纱下传出珠玉般饱满清脆的声音。

    “武小姐免礼,平身!来人,赐座!”高延宗立即直起身子,身子微微离开了龙椅,一脸笑容地道。

    高延宗如今乃是一国之尊,但他此刻分明对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有着一分敬重。只是此时众人多是还在回味那美妙的琴音,除了唐邕微微有些奇怪高延宗的态度,其他人却并未察觉。

    而高兴听见“武照”两个字时,整个人都犹若雷击,双目豁然大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若非他定力不错,只怕都要惊呼出声。

    武照,这个名字,对于唐朝以后的炎黄子孙来说又怎么会陌生。华夏历史上第一位女皇,也是唯一的女皇。她聪明机智,博学多才,更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会是她吗?应该不是吧!

    高兴暗自深吸口气,将激荡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双目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武照。不知为什么,高兴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激动,惶恐,又似是期待。

    “谢吾皇!”武照再次福了一福,声音清脆悦耳,一如她的琴音一般婉转动人。对于高延宗的赐座,她并没有表现得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而是一副平淡若水的态度,虽尊敬,但却不畏惧。

    “朕虽然不擅音律,但却也听过不少名家演奏,但今日见识了武小姐的琴技,始才明白什么是音律,今后他人的乐声怕是再不能入耳啊!”

    待武照在高兴上首落座,高延宗才一脸感叹地说道。

    “陛下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武照的话语虽谦虚,但语气却依旧淡淡的,“不过既然陛下愿听,小女子便再奏一曲,一祝此番大胜周军,二祝陛下洪福齐天,早日一统江山!”

    “如此甚好,甚好啊!”高延宗一脸喜意,击节而赞道。

    武照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再次将琵琶轻轻抱在怀中,春葱般细嫩的手指抚上琴弦。

    所有人心神一凝,纷纷屏住了呼吸,深怕惊扰到弹奏的佳人,脸上也很快露出陶醉欣喜的神情来。

    高兴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对与那摄人心魄的琴音置若罔闻,而是将心神完全锁定在了武照身上。

    虽然自始至终女子没有向自己看上一眼,虽然那女子一直未展现出超绝的武功,但高兴还是从她那举手投足间感受到一种浩如烟海的深沉,更是从她身上感觉到隐隐的危险气息。高兴出生入死多年,对于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十分笃信。

    起初,琵琶上流转的乐声还是婉转悠扬,但却很快转入低谷,让人不自禁有种压抑的感觉,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般,恍若身处即将开战的沙场之中。

    渐渐的,琴音变得急促高亢,隐隐间竟有杀伐之气,让人如同置身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杀机四伏。接着琴音再变,如同疾风骤雨,琴音高亢尖锐,似欲开金裂石,让人气血不畅,喘不过气来。

    虽然高兴一直运转《长生诀》,保持着灵台的清明,但随着耳边乐声愈发急促激昂,他深邃的双眼中不禁起了丝丝波澜。

    高兴眼前突然浮现出淡淡的血色,他的身上也隐隐散发出丝丝戾气。这一刻,他仿佛来到了尸山血海,周围尽是死状可怖的尸体,而他的手掌正紧紧掐着一个幼儿纤细的脖颈。

    “杀了他,杀了他!”

    一个极其邪恶冷酷的声音自心底响起,高兴双目通红似欲滴出血来,他那英俊的脸庞疯狂地扭曲着,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虽然是个无辜的孩子,但他却是仇人的孩子,他该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心底的那个声音不断地聒噪着,但高兴的手掌却始终无法狠心地收紧,看着那孩子纯真明澈的眼中慢慢的恐惧与绝望,他的心中便不自禁一阵抽搐。

    “杀了他,他是魔鬼的孩子,必须死!难道你忘了这么多年受的苦了吗?难道你忘记了父母的仇恨?”

    高兴牙关紧咬,用力摇着头,气息愈发粗重。他的手掌一点一滴收拢,看着那孩子白皙的脸庞涨成紫红色,眼中的恐惧与乞求愈盛。

    皇宫大殿中,在所有人沉浸在乐声中时,高兴却浑身颤抖,俊秀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浑身杀气四溢,平静的眼中更是厉芒闪烁,猩红无比,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挣扎。

    高兴身侧的武照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面向高兴,一双黑亮的眸子璀璨若星辰,神情甚是凝重。她的双手飞速地弹拨着琴弦,在空气中留下一团幻影。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的衣袍此时竟无风自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其强盛的气息。

    血色终于完全弥漫了高兴的整个眼睛,他眼中的那一丝挣扎也逐渐消散,终于完全消失。

    “铮!”

    就在这时,武照唇角突然溢出一丝血迹,漫天的幻影也瞬间消散,与此同时,一声直穿云霄的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乐曲戛然而止,而众人紧绷的心神似是也随着这尾音刹那间绷断,无数杀机自四周掩杀而至,恐惧与绝望埋葬了所有的心智。

    “杀!”

    高兴仰天嘶吼一声,右掌狠狠地收拢,似是要将天地都捏碎。

第四百四十八章 高兴遇险

    “啊!”

    大殿之中。高兴猛然仰天嘶吼一声,随手一掌便拍在面前的桌案上。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宫廷中上好的梨花木制桌案便在高兴的巨力下四分五裂,其上的美酒佳肴,杯盘碗筷纷纷散落在地面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啊,看高兴!”

    “嘶——”

    方才,所有人都在武照的琵琶声中沉沦迷失,心智为恐惧与绝望所夺,此时终于被高兴弄出的巨大声响惊醒过来。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兴的样子却让所有人震惊而恐惧,大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而今的高兴,双目已经如血般通红,往日睿智深邃的眼眸中如今却只剩下无边的杀戮与疯狂。他那张俊秀的面容此时却是赤红无比,而且已经完全扭曲起来,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沉的黑气,浑身散发着狞厉而冰冷的,犹若实质一般煞气,直让所有人都止不住微微颤栗。

    “吼!”

    高兴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随着这怒吼声,他身上的气势竟再次攀升起来。与此同时,高兴浑身的骨骼更是不断咔吧作响,周身的肌肉也在逐渐鼓胀起来,将身上那件宽松的白衫撑得满满当当。

    高兴周身萦绕的煞气虽然无形,但随着高兴粗重的喘息声吞吐不定,却是忽强忽弱,直让所有人感觉似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让他们胸闷气短,站立不稳。

    众人本就因为武照的琵琶曲而心神不属,精力萎靡,此时再被高兴那疯狂的气势压迫,无疑是雪上加霜。距离高兴最近的武将还好,几名文臣当场便被压迫得口鼻溢血,直接晕厥过去。

    “嘶啦——”

    破帛声响起,却是高兴身上的衣衫被不断鼓胀的肌肉筋骨胀裂。如同推翻了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这声音,高兴周身各处的衣衫迅速破裂开来。

    “嗷——”

    随着一声震天动地长啸,高兴上身的衣服竟在刹那间爆裂成齑粉。此时高兴的身形壮硕了一倍不止,浑身肌肉如同花岗岩一般坚硬,尤其是虬结的,如同小蛇一般盘踞在身体上的血管异常的狰狞可怖,让他浑身充斥着霸道而狂野的气息。

    “噗!”

    在所有人莫名地惊恐中,高兴手臂上竟突然暴起了一团血花,殷红的血花顺着他那粗壮的手臂滑下,落入一只残存着酒业的酒杯中。

    “呲啦——”

    高兴的血液与酒液接触竟发出如同热油遇水一般的声响。

    这该有多高的温度啊!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高兴,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此时的高兴,浑身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身上更是占满了鲜血,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来自炼狱一般,极其狞恶可怖。

    “杀!”

    高兴嘶吼一声,右足顿地,一声巨大的闷响直让众人心神颤动,而整个大殿更是簌簌轻颤起来。就在众人恐慌至极,不明所以时,高兴的身形却突然消失不见。

    “啊!”

    众人正诧异间,大殿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高兴的右爪刚离开身边一名侍卫的头颅,数道红白相间的液体正顺着后者的额头慢慢流淌而下,很快便将他眼中的神光掩盖。

    “杀人了!”

    “高兴,你要做什么?”

    随着那士卒睁着空洞的双眼直挺挺倒下,所有人才完全清醒过来。惊悚,愤怒顷刻间袭上心头。包括高延宗在内的所有人都察觉出高兴的不正常,众人不由怒骂出声。

    “全都该死,该死,杀!”

    高兴低头看着染满鲜血的右手,口中发出嘶哑而低沉的呢喃,嘴角上却流露出一抹嗜血而残忍的笑容。

    话音未落,高兴的身子再次移动起来,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另一名侍卫身前,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高兴的左掌便已将后者的胸膛贯穿,而他的手掌正握着一枚血淋淋的心脏,那心脏竟然轻轻地跳动着。

    “魔鬼,他不是人,快跑啊!”

    如此残忍的一幕瞬间击溃了众人的心神,他们再也顾不上呵斥责骂高兴,纷纷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向着大殿外逃去,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哈哈哈哈!”高兴嘶哑的笑声响起,而他的身子则如同鬼魅一般悠忽来去,每一次闪烁便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却变得极为狼藉,尖叫声,惨呼声连成一片。殿中多数都是达官显贵,但在生死面前,他们的风度与贵气却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本能展露无遗。

    “来人,护驾!”高延宗虽然也是暴虐成性,但面对如同地狱魔神一般的高兴,他却心惊胆战,不由失声惊呼起来。然而此时场面如此混乱,众人只顾竭力逃遁求生,谁又会去理会高延宗的死活。

    “杀!”

    似是听见了高延宗的呼声,原本追逐他人的高兴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扭头看向龙椅上的高延宗。

    “吓!”

    当对上高兴那双完全情感,只有疯狂的杀意的,红色的眼眸,高延宗霎时如坠冰窟,手足冰凉,身上竟然再没有一丝气力,大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啪!”

    “啪!”

    ……

    高兴慢慢向着高延宗走去,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却都极其沉重。随着高兴缓缓接近,高延宗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高兴的脚步声似是踩踏在他的胸口上一般,让他气血翻涌,呼吸愈发困难。

    “哇!”

    当高兴来到高延宗身前三米时,后者再也支撑不住,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先前还满面红光,此时却是面如金纸,气息萎靡至极。

    “不……要……杀……我,求……你……”此时此刻,高延宗眼中再没有一丝高傲得意,有的只是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高兴却是闻若未闻,脚步不停,依旧坚定地向着高延宗走去。

    这一刻,高兴已经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戾气与杀意,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戮,将面前的一切生命都彻底摧毁。

    “嗤——”

    就在高兴距离高延宗只有一米,后者感觉胸腔几乎炸裂,死亡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之时,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空气被撕裂的声响。

    高延宗只觉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身前,将高兴那无匹的气势完全阻隔,顿时让他心头一松,呼气也变得畅快起来。

    “吼!”

    高延宗还未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便听见高兴突然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他的身子也在刹那间踉跄着向后退出几步。直到此时,高延宗才看清楚,救他性命的乃是武照。

    高兴双拳紧握,粗重的喘息竟隐隐带着雷霆之音。他扭曲的脸庞剧烈地颤抖着,似是因为胸中的哦怒气,更是因为体内那如同山洪一般爆发,四溢穿行于经脉中的内力。高兴的双眼瞪得老大,眼角更是有些撕裂,鲜血顺着眼角留下,让他看上去更加狰狞。

    高兴受伤了。在方才那电光石火间,高兴一时不察,竟被武照一剑刺中了胸口。若非来自融入血脉的本能反应,让他在长剑及体的霎那偏了偏身子,只怕武照手中的长剑就要将他整个洞穿。即便如此,高兴的右胸上却还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鲜血如泉涌般汩汩而流,甚是骇人。

    “高兴,你这卑鄙无耻之徒,今日我便斩杀了你,好为我拜月教惨死在你手中的弟子报仇雪恨,洗刷我教的屈辱!”

    武照虽然纤细如拂风拂柳,但此时她身上却散发着一道极为强劲的气势,虽然还远不及高兴,但比之没有陷入癫狂中的高兴却是不若多少。

    “高兴,纳命来!”随着一声冰冷的娇斥,武照的身子猛然腾空而起,如同扑食的猎豹般挟着冰冷的杀气,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化作一点璀璨的寒星直奔高兴的咽喉而去。

    “杀!”

    感受到敌人的挑衅与杀意,高兴却是怡然不惧,仰天咆哮一声,不退反进,挥舞着砂钵大小的双拳,如同一头癫狂的洪荒猛兽迎向武照。

    武照的眼神一片冰冷,纤细的手中,那长剑却如有灵性一般,上下翻飞,构筑起一团银亮的光幕,将高兴整个笼罩其中,空中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和高兴的雷霆般的怒吼声。

    高兴此时失去了理智,争斗只凭本能,虽然力大无穷,但却只知横冲直撞,不懂如何变通。武照的武功偏向轻灵诡异,而且她十分清楚高兴的状态,遂只围绕着高兴不断游走,并不与高兴正面硬悍,直让高兴暴跳如雷,但他却始终未能击中武照,平白在身上增添了几道创伤。

    “高兴,受死!”

    激斗了十数合,漫天剑影突然散去,高兴还来不及欣喜,便听武照口中发出一道冰冷的喝声,再次擎剑向他胸口刺来。

    这一剑如风似电,似是一道惊艳的长虹,贯穿天地,让万物为之黯然失色,其上锋锐无匹的气势更是完全将高兴笼罩,让他根本无从逃遁。

    高兴癫狂的脑海被这锋锐之气一击,竟然清醒了一分,然而长剑已近在咫尺,他即便想要躲闪却也是不能。

第四百四十九章 居心叵测

    “死吧!”

    武照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如同坠地流星一般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撞向高兴,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一丝兴奋,还有一丝惋惜.

    由于速度太快,她身上那飘逸的白衣猎猎作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段展露无疑,她蒙面的面纱此时也高高飘起,露出隐藏在其下的,那圆润细腻的下巴和性感精致的朱唇。

    然而此时高兴却顾不上去欣赏武照的美貌,双目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麦芒一般,死死锁定着那一点逐渐放大的寒星。

    多少年了,高兴没有体会过死亡的感觉,他几乎都快要忘记直面死亡时的压抑与恐惧。来到这个世界近四年,遇到的高手不少,但高兴却从未有一刻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这一刻,在死亡的刺激下,高兴终于从血色的疯狂中清醒过来。静静地看着武照刺来的这惊艳的一剑,高兴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觉浑身的血脉都剧烈的沸腾起来,整个人更是因为兴奋而轻微地颤栗着。

    “吃我一招!”

    随着这一声惊天的怒吼,高兴的眼眸中陡然爆发出两道璀璨的光芒,有若两柄实质的利剑一般直射武照而去。

    武照本以为胜券在握,高兴必死无疑,何曾料到高兴竟突然清醒过来。受到高兴那雷霆般怒吼的影响,武照心神微微一震,凝聚的力量竟有些消散,而对上高兴那双如同烈日一般的眼眸,她更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这直接导致了她那凌厉无匹的杀招出现了一丝凝滞。

    “吼!”

    高兴等的就是这短短的刹那,疯狂地怒吼一声,体内狂野而磅礴的内力在他的意念控制下,顺着经脉疯狂地涌入右拳之中,而他那砂钵大小的拳头则闪电般自腰间提起狠狠轰向武照的长剑。

    这一拳虽然朴实无华,平淡无奇,但却挟着万军之力,空气之中传来响亮的爆鸣之声,而随着高兴的动作,方圆十米之内的空气似乎都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中被极度压缩,散落在地面上的杂物竟纷纷化作齑粉。

    “噗噗噗!”

    高兴体内的真气本就狂躁不已,如今再被他如此疯狂的压缩,高兴的手臂上的经脉顿时不堪重负,数处肌肉经络爆裂,殷红的血花四溅开来,整个手臂变得血肉模糊,怵目惊心。然而高兴却是完全不去理会,扭曲的脸上满是疯狂的战意,一双血红的眸子则是冷漠无比,而他的嘴角则再次浮现出一抹悲悯的笑容。

    “咄!”

    说来冗杂,但从武照发难到高兴出招应对,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拳剑终于相撞在一起,高延宗希望看到的,高兴手臂折断的场景并未出现,空气中反而传来一声如中败革的闷响。

    更让高延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从武照和高兴之间竟掀起一道狂猛的气lang,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与此同时,武照的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人还在空中,口中狂喷的鲜血便已经她蒙面的面纱染红。

    武照直飞出去十数米,狠狠掼在宫殿中一根硕大的梁柱上方才止住了去势,但这却让她伤上加伤,口中连续吐出几口鲜血,落地之后竟然未能迅速站将起来。

    “腾!腾!腾!腾!腾!”

    另一边厢,在将武照击飞出去的同时,高兴的身子也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五大步方才堪堪稳定身形,而他面前留下的三个脚印竟深达一寸。

    “噗!”

    高兴虽然勉强稳住了身子,但体内翻涌不止的气血还是让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再次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

    高兴抬起左手想要擦拭嘴角,但却见手臂上满是鲜血,遂也只能作罢。眼见远处武照艰难地用宝剑支撑着站起身来,高兴便出声问道:“你是谁?”

    此时武照脸上的面纱已经掉落,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庞,只是此时她的脸色却异常苍白,秀眉紧蹙,嘴角沾血,一身白衣更是落红斑斑,看上去是那样的娇弱凄迷。

    “咳咳!”武照一张口,却是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也多了一抹病态的嫣红,好半晌,她才缓过气来,有些暗淡的美眸死死地盯着高兴,内里满是震惊与懊恼,“想不到你居然厉害如斯,难怪教中长老对你如此忌惮!”

    “看你年纪不大,竟有如此修为,想来在拜月教中也不是无名之辈!”高兴脸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根本看不出喜忧。虽然他体内躁动的真气已经随着方才的发泄平和了不少,但他体内的经脉却有多处受创,情况并不比武照好上多少。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拜月教新任教主武照,此番转为杀你而来!”经过这短暂的调息,武照的气息匀称了不少,她一边用左手拭去唇边的血迹,一边冷冷地说道。

    “如今你已是强弩之末,如何杀我?”高兴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看着武照道:“难道想靠章名亢帮忙,只怕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闻言,武照双目骤然一凝,她显然未料到高兴居然认出了章名亢的身份。而高兴好整以暇,怡然不惧的样子也让武照甚是奇怪,无论从外表还是气息来看,高兴受到的创伤都绝对不轻,但他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呢?

    “我手中之剑名为斩魂,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乃是不世出的宝剑,我很好奇,你单凭**凡胎却如何能不少皮毛?”

    武照疑惑地看着高兴紧握的右拳道。这是她一直诧异的地方,方才交战时她就感觉到高兴拳头的坚韧,如今更是发现其上竟然没有一丝创口。

    “你在拖延时间?”高兴不答反问,不待武照回答,他便将目光转向一旁正打算悄悄溜走的高延宗道:“我亲爱的叔父大人,你找来拜月教之人,是打算斩杀我吗?真是叫人寒心啊,我不辞艰险,万里救援,你竟然恩将仇报,想要将我置于死地!”高兴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脸上满是失落之色。

    听见高兴的声音,高延宗迅速停住了脚步,艰难地转过头,一脸苦涩地笑容,有些讨好地道:“贤侄说的什么话?叔父怎么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你误会了,我与拜月教并无瓜葛,这女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如今大殿中活着的只剩下三个人,武照,高兴,还有高延宗。武照虽然面上保持着镇定,但高延宗却能从她握剑的,颤抖的右手看出她的虚弱,而高兴虽然浑身是血,但却更显恐怖。高兴刚才的疯狂与残忍早已深深烙印高延宗的心中,此时见高兴似笑非笑,心中没来由一阵恐惧。

    “第一次见到?”高兴似是相信了,笑着道:“叔父,小侄怀疑这女子图谋不轨,您还是早早将她斩杀,否则只怕后患无穷!”顿了顿,高兴接着道:“叔父,此女现在虚弱至极,随意一剑便能斩杀于她!”

    高延宗tian了tian嘴唇,看向武照,而后者也正看向他,冰冷的眸子中没有丝毫的感**彩。

    “你要动手?”见高延宗脸上神色变换不停,武照不由出声问道。

    高延宗长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不由看向高兴,后者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他道:“叔父,我可是你的亲侄儿,你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说着,高兴脸色猛然变得冷冽起来,同时他缓缓地走向高延宗,身上再次散发出冰冷的杀气。

    “没有——”高延宗有些恐惧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一脸慌乱之色:“贤侄误会了,我从没有杀你的意思。”

    “叔父,方才我受了这魔女的蛊惑,所以才丧失心性,大开杀戒,惊扰了叔父实在抱歉!”高兴脚步不停,继续道:“家父已经率领五万兵马到达晋阳百里之外,最多一日夜便能抵达城下。你说要是他知道小侄死在您的皇宫中,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高兴在高延宗五米外停住脚步,看着呼吸粗重,神色仓皇的高延宗续道:“周人尚环伺再侧,这魔女却又处心积虑挑起我高氏皇族的内斗,她定是居心叵测,叔父不得不妨啊!”

    闻听此言,高延宗心中再次一紧。宇文邕围城时,高延宗不止一次地盼望高长恭这个出身卑贱的兄长出现在城下,但此时听说高长恭就在城外百里处,他的心情却不禁有些沉重和慌乱。

    “高延宗,难道你相信高兴所言?论文治武功隋王高长恭胜你十倍,论威望德行,他更是远胜于你,你觉得他会甘于你下吗?”武照冷冷地注视着高延宗道:“难道你忘了,若非我拜月教鼎立相助,你如何能登基称帝?”

    顿了顿,武照续道:“高纬虽然昏聩无能,但毕竟是大齐正统,如果不是我拜月教耗费诸多心血,使得他民心大失,你的皇位又怎么做得稳?你不要忘了,我们既然能扶持你,也一样可以将你毁去,高氏皇族有的是人,相信很多人都会对九五至尊的位置感兴趣!”

第四百五十章 拜月教的算计

    听武照如此说。高兴不由笑着问道:“看来你们拜月教准备得很充分啊!让我猜猜,整个大齐,除去旧主高纬,威望最高的便是当今圣上高延宗,隋王高长恭,还有任城王高湝,广宁王高孝珩四人。”

    “我与你们拜月教苦大仇深,你们巴不得我早早死去,断然不会与家父合作,遂隋王可以除去。广宁王高孝珩虽然对诗词音律颇为精通,但生性柔弱,论武功魄力都不如叔父高延宗,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任城王,左丞相高湝了!”

    “神武皇帝十五子,如今仅存任城王一人,论资历,论辈分他都是独一无二,只要他振臂一呼,慢说大齐千百万黎民百姓,就算家父也莫敢不从。”

    说到这里,高兴不由顿了顿,疑惑地看着武照道:“只是我很奇怪,你们拜月教既然如此煞费苦心,却又为什么不选择任城王高湝呢?莫非你们是想以我的死来挑起叔父与我父亲的争斗,好让任城王坐收渔利,从而一举平定大齐?”

    高兴此言一出,高延宗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看着武照的眼神也变得甚是冰冷和愤怒。高延宗不傻,他也清楚高兴言语间存在着故意挑拨的意思,但此时他还是对武照和拜月教产生了疑忌。

    诚然,自从高延宗登上皇位后,便担心家族中那甚是怪异,却又出类拔萃的四哥会抢夺自己的权力,是以他心中早就存了对付高兴的念头。可即便如此,高延宗却从未想过在今日此时斩杀高兴。杀人不过头点,容易的很,但后续的麻烦却让高延宗不得不谨慎从事。

    如今强敌环伺,倘若再引与高长恭交恶,显然是极其愚蠢的做法。高延宗想到的办法便是将高兴软禁在晋阳,让高长恭投鼠忌器,为他所用。

    然而他却没想到,拜月教居然一出手就是杀招,要与高兴一较生死,非但如此,更是将自己卷入局中,差点被疯狂的高兴斩杀当场。一想到刚才鬼门关前的感受,高延宗心中便忍不住一阵颤栗。

    高延宗很有自知之名,虽然他深受武成帝高湛的宠爱,但文治武功,声名德行都绝比不上高长恭,威望资历更是与任城王高湝相差甚远。只要运作得当,高湝同样有能力稳定局势,收拢民心,到那时谁又会记得他高延宗?只怕非但如此,他曾经做过的坏事也会被世人挖掘出来大肆抨击吧!

    一想到这些,高延宗心中不禁对拜月教和武照更加怨恨,眼中也隐隐有着杀机浮现。

    高兴一直仔细观察着高延宗,见他脸上的表情,心中便明白自己挑唆的言语起了作用,心中一喜,脸上却未表露出来,而是转头看着武照道:“武教主,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我说的都是事实?从一开始你们都将我叔父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你们抗击周军,消耗我父亲力量的一枚棋子?”

    武照一双美眸冰冷一片,死死地盯着高兴,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如果说以前,武照认为高兴之所以有如此的功勋与名头,都是因为其父高长恭之故,除了武功之外不值一提,但如今她却对高兴十分之忌惮。

    高兴猜的不错,从一开始,拜月教选定的最佳合作对象便不是高延宗,他只是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如果不是高兴拐走了章蓉,与拜月教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也许拜月教早就找上了隋王高长恭。

    任城王高湝乃是神武帝高欢仅存的儿子,出身高贵,是高氏皇族资格最老的一人。他不仅是北齐的左丞相,更是三公之一的太傅,可谓是位极人臣。由他来主持局面,大齐不服的人不多。最重要的一点是,高湝年龄大了,远没有高延宗,高长恭等人这般年富力强,控制起来也更为容易一些。

    虽然高纬倒行逆施,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但他如此快地丧失民心,一败涂地,与拜月教的推波助澜却是分不开的。无论是最初的尉相贵,还是后来的贺拔伏恩,段畅,这些人都是拜月教中之人,他们的投降也都是拜月教授意,目的就是使北齐民心动摇,让高纬威严尽失。

    只是几个胆小的将军投降当然还不够,这其中还有几个最为重要的角色。右丞相高阿那肱,淑妃冯小怜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冯小怜那是拜月教核心弟子,她被派入宫中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正是因为他们在几次关键的时候火上浇油,影响了高纬的决断,导致今日局面的发生。

    高纬的一败涂地,逃亡邺城,唐邕适时支持高延宗登基称帝,一夜之间便得到了广大晋阳城百姓的支持,而他声讨周军,自然也让北齐百姓对他大家赞赏。

    周军即退,晋阳之围得解,武照和章名亢等拜月教众人自然希望乘机将高兴斩杀,不但可以报仇雪恨,一雪前耻,更能让高延宗与高长恭反目成仇,相互消耗实力。没有了这两人,高湝出手自然可以很快平息纷乱,掌控全局。

    武照的计划很完美,她凭借音律使得高兴丧失理智,狂性大发,正是出手毙敌的时刻,却不想高兴竟然厉害至斯,于危难中反败为胜,重创了她。

    “高兴,你难道忘了,这里是皇宫,你方才狂性大发,肆意杀戮,状如疯魔的样子文武百官都看在眼中,倘若皇上突然毙命,你说这笔帐会算在谁的手上?”

    虽然武照心中为高兴的武功机变而震惊,但她的脸上从始至终却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在高兴以为她会方寸大乱之时,却不想武照反而展颜一笑。

    武照本就极美,只是一直有些冷清,此时一笑,却仿佛冰雪消融,春暖解冻,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竟让高兴呆了一呆。

    “动手!”

    就在高兴眼神一松之际,武照轻斥一声,身子攸的掠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扑向高兴,眼中杀机大盛。

    高兴只是一怔便清醒过来,见武照揉身扑来,不由冷笑一声道:“来得好!”说着,高兴腰身微沉,砂钵大的双拳骤然提起,毫无所惧地向着武照的斩魂剑迎去。

    然而高兴才一出手眼角的余光便看见自大殿一侧掠出一人,正飞速地扑向不远处的高延宗,手中的长剑闪烁着森森寒光。此人正是章名亢,先前乘着混乱一直隐在暗处,如今却突然跳将出来。

    “小心!”

    见章名亢直扑高延宗,高兴心中不由一惊,他一边出言提醒,一边放弃了与武照硬悍,提步向高延宗冲去。无论如何,高兴也不能任由章名亢就此斩杀高延宗,不然后果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如武照所言,晋阳一众文武都见到了高兴发狂的场景,一旦高延宗暴毙,高兴自然会被认为罪魁祸首。高延宗如今乃是晋阳的英雄,北齐的主心骨,他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被高兴杀死,必然会引起全民的公愤,纵然高延宗仁义美名天下传诵,也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的对手是我!”

    高兴想走,武照又如何会让他脱身救援,手中再加了一分力气,斩魂剑顿时舞得虎虎生风,寒气森森,招招都向着高兴身上的要穴招呼,逼迫得啊不得不回身自救。

    高延宗听见了高兴的提醒,也看见了迅速向自己冲来的章名亢,心中对拜月教的一丝希冀瞬间破灭,怒不可遏地大吼道:“好狂徒,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找死!”

    说着,高延宗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踢向章名亢,同时反身飞速向着大殿外逃去。

    “高延宗,哪里跑!识相的赶紧让出皇位,念在同宗兄弟的份上,家父还可让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章名亢挥剑将飞来的桌案斩成两段,怒视着拉开距离的高延宗高声喝道。

    “卑鄙!”

    闻听此言,正与武照缠斗的高兴不由怒吼一声。章名亢如此大声呼喊,目的自然是栽赃陷害给自己,这如何能让高兴不恼怒。他虽然一直提防着章名亢,但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还包括高延宗。

    “今日我倒要看看拜月教教主究竟有多少能耐!”高兴冷哼一声,再也不想着摆脱武照,而是停下脚步,血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武照。

    看着高兴那双没有一丝感情,如同看着尸体般的冷漠的双眼,感受着他身上那再次澎湃起来的杀意,武照心中没来由一突。

    高兴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再迅速睁开。此时,高兴眼中的血色突然如同潮水般散去,变得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深邃,没有一丝波澜。

    接着,高兴缓缓起右拳,他的速度很慢,似是拳头有千万金一般沉重。随着高兴的动作,他的右臂竟然再次鼓胀起来,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此时却再没有血管爆裂,而他的右拳竟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芒。金芒起初很淡,几乎肉眼难见,但随着高兴手臂愈发粗壮,那金芒却愈发清晰起来,似是一个神奇的罩子,将高兴的右拳完全笼罩起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锦帕

    那是什么?

    武照死死地盯着高兴一点一点举起的右拳。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虽然那金色的光芒甚是柔和,隐隐透着祥和而庄重的气息,似乎能将世间的一切黑暗都涤荡干净,但武照心中还是没来由感觉烦躁和不安。

    看着高兴眼中的血色完全褪去,重新恢复了那淡然的样子,身上的杀气也消散了不少,但他给武照的感觉却更加危险,更加难以对付。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秉承着这个道理,在不知道高兴究竟想做什么时,武照遂采取了果断的措施。

    武照深吸一口气,强自将体内的伤势压下,继而鼓荡起浑身的真气灌注在斩魂剑中。斩魂剑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澎湃的杀意,剑身不由轻轻颤动起来,空中传来一阵阵清亮的龙吟之声。

    武照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她的眼睛也愈发明亮而坚定,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她秀气的眉头不住轻轻颤抖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武照利用琴音成功引出了高兴的心魔,使高兴丧失理智而占得先机,但高兴突然的暴起却让她受到了极重的创伤。感受到高兴的危险,武照不得不放手一搏,但这无疑让她本就残破的经脉雪上加霜。

    “高兴受死!”当全身真气运转到极致,武照陡然厉声大喝一声,浑身的气势瞬间达到巅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高兴压迫而去。话音未落,武照的身子便攸的冲向高兴,眨眼间便来到高兴近前,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面对武照的全力一击,高兴却是岿然不动,双目深邃而平静,不喜不悲,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温暖而悲悯的笑容,似是浑然不觉武照那一剑中所蕴藏的恐怖威力。

    直到武照的斩魂剑递到眼前一尺,高兴才然开口大喝一声:“嘿!”

    “噼噼啪啪!”

    高兴的吼声似是一道无形的飓风,狂猛无匹,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十米内的瓷器纷纷炸裂开来,使得本就狼藉一片的大殿更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武照首当其冲,虽然她早有准备,但当高兴那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的吼声炸响在耳边时,她的精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恍惚。虽然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间,然而高手相争,哪怕只是极短的时间,也有可能便是胜负生死的关键。

    就在此时,高兴终于完成了蓄势,右拳似慢实快地向前挥出,朴实无华,完全没有技巧可言,空气中也无风雷之声,似乎高兴这一拳过于绵软无力。

    然而武照却是骇然色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lang。高兴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但只有身处其中的武照才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威力是何等巨大恐怖。

    这一刻,武照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又如深陷泥淖,浑身的气机都被高兴死死锁定,无法自拔,无处逃遁。有生以来,武照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但此时她即便想要躲闪却也是枉然。

    “杀!”

    巨大的压力让武照爆发出了十二分的潜力,她厉声怒吼一声,将真气催到极致,手中的斩魂剑速度再快一分,力道也更大了几分。

    “当!”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高延宗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不由骇然回头看去,正见到武照的身体如同断线的纸鸢一般倒飞出去,直到狠狠撞击在三十米外的殿墙上才止住了去势。

    “噗——”

    武照口中鲜血狂喷,将她的衣襟染成血红一片。她不甘地看着高兴一眼,想要挣扎着站起身,但却只觉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就此晕厥过去。

    “教主!”章名亢正对高延宗穷追猛打,感受到身后巨大的动静不由放缓了动作,正好见到武照惨败的一幕,不由失声惊呼道。

    话音未落,章名亢便飞速来到武照身前,不停地呼唤着,但武照却是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反应。看着武照面色煞白,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样子,章名亢一张英俊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双目血红地怒视着高兴道:“高兴,我要杀了你!”

    说着,章名亢便放下武照,愤怒地咆哮着擎剑冲向高兴,状若疯虎,浑身杀气腾腾。

    “不知死活!”

    见章名亢疯狂地向自己冲来,高兴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厉色,右拳闪电般地向前击出,正中章名亢的剑尖。

    “喀嚓”一声脆响,却是章名亢手中的长剑被高兴的巨力生生震碎,而他的身子则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抛飞出去。人尚在空中,章名亢便是鲜血狂喷,重重地摔在十数米外,半天爬不起来。

    “噗!”

    高兴脸上突然涌上一抹红晕,体内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不由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在地。他本就因为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多处受损,如今虽然击败了武照章名亢二人,但自身却也不甚轻松。

    “叔父,我救了你,你这就要走吗?”

    高延宗原本见高兴身受重伤,心中欣喜,打算偷偷溜出去,却不想高兴虽然背对着他,但脑后却似乎生了眼睛般。听着身后传来的虽然平淡,但却冰冷的声音,高延宗不由收回了迈出的脚步,讪讪地笑道:“贤侄多虑了,朕见贤侄受了些伤,遂想出去寻太医给你看看!”

    “你是打算调集亲卫军来对付我吧?只怕你要失望了!”高兴慢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延宗道。

    高延宗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讪讪道:“怎、怎么会?”

    “大人!”就在高延宗还想说什么时,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高延宗陡然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却见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浑身黑衣的青年,脸色极是冷峻。

    “萧凌,结果如何?”看见黑衣人出现,高兴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放松。

    “皇宫已经控制。”萧凌淡淡地道。

    “很好!”高兴点点头,然后看着高延宗道:“叔父,百官的生死如今都在你手,左手富贵,右手地狱,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高兴的语气很淡,但高延宗却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冰凉。看着高兴浑身鲜血淋漓,如同地狱恶鬼的样子,他打心底发怵。高延宗不傻,自然明白高兴话中的意思。

    先前他就奇怪为何大殿中如此大的动静,皇宫禁卫军却没有现身护驾,当萧凌出现的时候,他心中便有了一种明悟。如今高兴如此说,明显是告诉他,要想活命就要听话。

    高延宗脸上阴晴不定,双目死死地盯着高兴,有愤怒,有屈辱,有不甘,有畏惧,有犹豫,甚是复杂。高兴则静静地站着,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想要什么?”两人对视良久,高延宗才开口问道,也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而嘶哑。

    “你知道!”

    虽然早就知道高兴的目的,但当他亲口承认,高延宗心中还是一阵恼怒,他紧了紧双拳,但最后还是缓缓放松,有些落寞苦涩地说道:“我想见隋王!”

    “好!”高兴脸上的笑容不变,似乎并没有因为高延宗的屈服而欣喜。

    “萧凌,带叔父下去休息吧,一定要好生照顾于他,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高兴的“照顾”二字说得甚是沉重。显然包含着其他的意思。萧凌默默点了点头,便冷冷地看着高延宗道:“请!”萧凌的声音十分生硬,双目更是如同鹰隼一般冷冽,让高延宗将想要抗争的话语咽回了腹中,恨恨地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你的伤?”萧凌正准备迈步而出,但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谢谢,不妨事!”高兴笑着摇摇头。见高兴如此说,萧凌便不再说话,一闪身便纵出了大殿。

    “呼——”

    萧凌离去后,高兴长出口气,低头看看自己凄惨的模样,不由苦涩地笑着摇摇头,一对剑眉轻轻地抽搐着,却是牵动了身上的伤痕。

    “老伙计,这回能从鬼门关前逃回来,多亏了你啊!”高兴感叹地呢喃一声,缓缓张开握紧的右拳,手心中正有一尊栩栩如生的佛像挂坠,其上还散发着一抹肉眼难辨的金光。

    虽然高兴不知道这佛像挂坠是何来历,但却知道它乃是绝世珍宝,不仅水火不侵,刀剑难伤,更是数次救高兴于危难之中。

    此次高兴之所以能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正是佛像挂坠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散发出精纯无匹的佛力压制了高兴体内狂躁的真气,让他陷入疯狂的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而高兴之所以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武照和章名亢,也正是借助了佛像挂坠的力量。

    将佛像挂坠重新戴在颈上,高兴看了一眼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大点一眼,眼中不由浮现出一抹怅然之色,但却是一闪即逝。看着远处静静躺在墙角的武照,高兴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向她走去。

    高兴居高临下地看着武照,眼中的神色甚是复杂。对于拜月教,他始终都很纠结。虽然章蓉和张丽华已被逐出拜月教,但高兴却能感觉到她们内心深处对拜月教那难以割舍的情怀。是以不到逼不得已,高兴实在不忍心杀害拜月教之人。

    武照如今重伤垂死,若是高兴放任不管,只怕不用多少时间她就会香消玉殒。

    就在高兴迟疑是出手相救,还是任由武照自生自灭时,却突然看见武照身边的一方锦帕,他的双瞳不由紧紧缩在一起,双目死死地盯着那锦帕上的一个秀气的“照”字。

第四百五十二章 坚持住

    虽然高兴与武照今夜才第一次见面。但对她身上掉落的那一方锦帕高兴却是极其熟悉,尤其是其上的“照”字,以至于高鑫心中震撼非常,一时之间竟忘记了一切,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那染上了一丝丝血花,看上去凄艳无比的锦帕。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你究竟是谁?

    高兴心中疑窦丛生,双目死死地盯着陷入昏迷中的武照那苍白无血的俏脸。越看高兴的眉头便皱的越紧,直到此时他方才发现,武照的容貌竟与他身边一个极是亲近的人分外相似。

    “难道你真的是她?但愿吧……”

    看着武照那气息奄奄,虚弱至极的凄惨模样,高兴不由喃喃自语一声,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凝重。

    说着,高兴深吸口气,双目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他将颈上的佛像挂坠取下握在左手中,然后开始缓缓催动体内不多的真气。

    真气甫一运转,高兴不由闷哼一声,浑身都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先前走火入魔他体内的经脉早就有多处破损,再加上与武照的一场激斗,更是伤上加伤。此番真气运转,体内各处都传来一阵阵撕裂的剧痛,纵使性情坚韧如高兴也禁不住眉头直皱。

    不过高兴的毅力远胜常人,很快便适应了体内强烈的痛感,而平缓温和许多的长生真气也逐渐发挥出它本身的特性,蓬勃的生机慢慢融入经脉肌肉中,缓缓修复起高兴残破的身体。

    高兴手中的佛像挂坠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在长生真气的激发下再次散发出柔和而强韧的佛力,并且随着高兴体内真气运转得愈发流畅而逐渐强盛起来。

    随着多年的摸索尝试,高兴发现,佛像挂坠除了能凝心静气,对修炼大有裨益,更是能激发人体潜能,修复身体创伤,尤其是与长生真气向配合,这种功效则更为强大。

    高兴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将体内的伤势稍微稳定后便停下了动作。武照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高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体内生命的流逝,若不迅速救治,后者只怕命不久矣。

    高兴深吸口气,脸色变得极其凝重而严肃,就在他将武照搀扶起来半靠在墙上,准备运功救助时,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上动作顿时一缓。高兴霍然回头,正看见重伤的章名亢不知何时已经爬将起来,双手擎着武照的斩魂剑,正蹑手蹑脚地向自己走来。

    章名亢显然未料到高兴会突然回头,脸上露出一抹惊愕之色,但这惊愕只是一瞬间便化作仇恨的火焰。事到临头,章名亢退无可退,他厉吼一声,鼓起全身的气力,恶狠狠地向着高兴扑来。

    “yin贼,纳命来!”

    “找死!”此时高兴救人心切,见章名亢再次纠缠,心中不由动了怒,低喝一声,身子如风般掠出,眨眼间便来到章名亢眼前。

    章名亢双目血红,如同发狂的恶虎,大声咆哮着,长剑作刀,自上而下,狠狠地向着高兴当头劈下。

    高兴却是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右拳攸的抬起,后发先至,闪电般地击在章名亢的下颌上。章名亢顿时惨叫一声,身子踉跄着向后跌倒,空中喷洒出一串殷红的血花,其中还夹杂着几枚牙齿。

    “yin贼,我要杀了你!”

    章名亢跌倒在地,但他却是目眦欲裂,双目似欲喷火一般地瞪视着高兴,其中的怨毒与仇恨若能化作刀剑,只怕高兴早就被撕成了粉碎。尽管鲜血已经沾满了衣袍,体内真气散乱,腹脏尽数移位,但章名亢却还是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再次挥剑冲向高兴。

    “真他妈麻烦!”高兴低声咒骂一声,身子再次掠出,一击鞭腿又快又狠,再次将章名亢击飞出去,这次却是半天都爬不起来。

    “高兴,你这个无耻的yin贼,有种的就杀了我,你这个卑贱的杂种!就算我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虽然口鼻眼耳中不断溢出鲜血,声音已经嘶哑,但章名亢却依旧疯狂地大骂着高兴。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想死我偏不成全你!”

    高兴眼中闪过一抹怒色,脚下一动,身子再次出现在章名亢面前,不待后者有所反应,高兴的右脚便狠狠踩在他的右腿上。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章名亢的右腿竟被高兴生生踩断。章名亢凄厉的惨叫着,双目几乎要凸出眼眶,英俊的脸庞剧烈地扭曲起来,再加上满脸鲜血,看上去甚是恐怖。

    对于章名亢的凄厉的惨呼高兴却是无动于衷,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道:“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说着,高兴便一脚将章名亢击晕过去。

    解决完章名亢这个潜在的危机,高兴迅速回到武照的身边。只这片刻的功夫,武照的伤势又恶化了些,高兴心头不由更加压抑沉重,对章名亢的不满又加剧了一些。

    对于几次设计过自己的章名亢和贪得无厌的拜月教,高兴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但看在章蓉的面子上,他才没有痛下杀手。对于敌人,高兴向来是如同严冬般残酷无情,若非章名亢算是章蓉的师侄,方才高兴踩断的就不是他的右腿,而是脖子。

    虽然高兴早就决定取高延宗而代之,但却并未打算在今日展开行动。然而拜月教的咄咄逼人,迫使高兴不得不提前行动,好在因为佛像挂坠的守护,高兴没有走火入魔,坠入魔道,再加上吴三桂和萧凌反应迅速,这才及时控制了形势。

    想想自己险些一命呜呼,功亏一篑,高兴对拜月教不禁更加嫌恶。不过此时武照的伤势已是刻不容缓,高兴不得不静下心来运功为其疗伤。

    武照外表虽然无恙,但体内的经脉却是千疮百孔,内腹器脏皆是受了不轻的创伤。

    高兴不敢怠慢,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掌轻轻贴在武照双ru间的膻中穴,将体内的长生真气小心翼翼地向后者体内渡去。武照体内的真气早就被高兴震得七零八落,此时倒也没有给高兴造成麻烦。

    如果高兴保持在巅峰状态,加上佛像挂坠的帮助,依着长生真气的强大,救治武照倒也不算十分困难,但此时他是重伤之身,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高兴已经十分努力,但武照却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更是苍白无比,生命力流逝的速度虽然大大减缓,但却还是一点一滴的流逝着。高兴眼中不由露出焦虑之色,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头顶更是白气袅袅。

    “武照,你不能死!”

    高兴低吼一声,双目圆瞠,紧咬着牙关将《长生诀》运转到极致,把每产生一丝长生真气都输入武照的体内。虽然这么做终于堪堪将武照的生命力锁定在体内,但高兴的经脉却不堪重负,口中再次溢出一抹血丝。

    “坚持住,你千万不能死,不然武顺姐姐会恨我一辈子,我心难安啊!”高兴双唇紧抿,心中暗自大声呼喊道。

    就在高兴感觉浑身的经脉似乎都要撕裂,绝望即将将他身心席卷时,佛像挂坠上陡然爆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金光甚是强盛,直让高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金光中散发出极其澎湃的佛力,让人心悸,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但却又温暖柔和,让人心轻变得舒缓宁静而祥和,一切负面情绪都在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在这精纯而强盛的佛力下,高兴体内枯竭的长生真气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草木一般迅速茁壮成长起来,而高兴经脉上撕裂般的痛楚也迅速得到了舒缓。

    高兴心中一喜,紧张忧虑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他缓缓闭上双眼,渐渐将一切杂念排除,专心致志地运转起《长生诀》,一边为武照疗伤,一边修复自己受损的身体。

    “萧大哥,将军这是怎么了?”皇宫大殿门口,吴三桂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殿内,疑惑地问萧凌。

    数年过去,吴三桂早已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虽然他依旧白白净净,看上去有些文弱,但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沧桑与坚韧,尤其是双目开阖间闪烁的精芒让人不敢小觑于他。

    大殿中,高兴与武照相对而坐,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金光。高兴眼帘低垂,面色恬静,似是入定的老僧一般,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得宝相庄严,威严而亲和。

    萧凌答道:“大人应该是在救人。”

    “救人?那女子应该是敌人吧,大人救她作甚?”吴三桂更加诧异,但他也知道不能打扰高兴,遂只能紧皱着眉头静静地守候在侧。

    “等大人醒来再问吧!”萧凌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将浑身的气息尽数收敛。

    吴三桂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作罢,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拿出一方白布,轻柔地擦拭起腰间的佩剑,眼中一片温柔之色。

    两个时辰后,高兴身上的金光悄悄散去,而他也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随着他睁开眼睛,一道极其强盛浩瀚的气势迅速向着四周蔓延而去。感觉到大殿中的变化,假寐的萧凌和吴三桂豁然起身,一脸警惕凝重,待发现这气势来自高兴,二人才放下心来。

    “大人(将军),您醒了?”吴三桂和萧凌几步来到高兴身前,欣喜地道。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来了

    听见萧凌与吴三桂二人的呼唤。高兴遂转过头看向他们。

    吓!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深邃浩瀚犹若宇宙深渊,璀璨明亮如同星月,似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萧凌和吴三桂情不自禁地要沦陷在其中。

    萧凌和吴三桂都非寻常之人,甫一察觉到精神不受控制便立即警觉起来,体内真气迅速运转,身上则爆发出强盛的杀气,终于摆脱了沦陷的危险。尽管如此,但二人还是为此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凌和吴三桂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紧抿着唇,双目死死地盯着高兴,内心却是震骇非常。

    虽然吴三桂和萧凌论及武功与高兴相差颇远,但二人常与高兴切磋讨教,对高兴的气势已经甚是熟悉,按说并不会太过惧怕。然而此时此刻,虽然高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但二人心底却有一种不寒而栗,如同面对千万丈的崇山峻岭,让他们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想。

    察觉到吴三桂与萧凌的不适,高兴眼神微动,眼中湛然的神光顿时散去,双目恢复了明澈平静,如同一泓清泉,沁人心脾。随着高兴眼神的变化,他身上那淡淡的威压也在同时悄悄隐去。

    “呼——”

    吴三桂与萧凌只觉周身的压力骤然消散不见,都不禁长出口气,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骇之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二人却知道,高兴的武功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地步。

    高兴站起身,微笑着看着吴三桂问道:“三桂,情况如何?”

    这些年的生死搏杀,吴三桂已经脱胎换骨,虽然方才心中惊骇非常,但很快便收摄了心神,镇定地答道:“回将军,按照您的吩咐,皇宫已经封锁,高延宗的亲卫被尽数解决,而文武百官、嫔妃宫娥也都被控制起来,没有走漏一个。高延宗下令犒赏三军,所有人都忘乎所以,城中军兵如今十之**已经大醉酩酊,酣睡不醒。”

    高兴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拜月教有什么动静?”

    “总共有六十八人,全都做了萧大哥的刀下亡魂。其中有一个人身份不凡,好像是拜月教护法。”吴三桂笑嘻嘻地说道,浑然没有将七十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高兴正要说话,眉头突然一皱,淡淡地道:“既然已经醒了,还装着作甚,难道还想乘机刺杀我?”

    吴三桂和萧凌先是一怔,旋即便警觉地看向武照,浑身杀气外放,目光凶狠而凌厉地盯着武照。

    武照蛾眉轻轻跳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武照的容貌本就极美,丝毫不逊色高兴的几位妻子。虽然此时她的脸色依然有些病态的苍白,但当她睁开双目,高兴还是有一种天地为之一亮的惊艳之感。

    武照细碎的贝齿紧紧咬着芳唇,一边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高兴。她的眼神却甚是复杂,有愤怒,仇恨,还有迷茫与疑惑。

    “为什么?”武照和高兴对视良久,这才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下激荡的心绪,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这块锦帕是谁送给你的?”高兴不答反问。说着,他抬起右手,手中正拿着一方锦帕,其上绣着一个清秀的“照”字。

    看着那锦帕,武照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也变得非常冰冷,“还给我!”

    “东西我可以还你,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高兴将锦帕抵还给武照,紧紧地注视着后者的面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武照一把抢过锦帕,死死地攥在手中,看着那娟秀的字迹,眼神不禁有些迷离,清冷的脸庞上也浮上一缕淡淡的忧伤与思念,靓丽的眸子中更是隐隐带着水光。

    武照前后的变化高兴尽收眼底,心中虽然急于得到答案,但高兴却没有出言打扰前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不长,武照终于从思绪中醒过神来,她珍而重之地将锦帕收好,这才看着高兴淡淡地道:“这是姐姐送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此时,武照起伏的心境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对高兴奇怪的表现也不禁好奇起来。

    “你姐姐可是武顺?并州文水人,父武士彟?”高兴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武照道。

    闻言,武照顿时一脸震惊地看着高兴,激动莫名地道:“你知道我姐姐?她在哪,快告诉我!”

    “真的是你?”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了面前这如花似玉少女的身份就是历史上那个纵横捭阖,睥睨天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女皇武则天时,高兴依旧身份震撼。他呆滞地看着武照,脑中一片空白,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和萧凌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高兴何以如此。就算武照是武顺的妹妹,高兴的表现似乎也过于激动惊讶,这与他一贯的淡定从容的处事态度很不相符。

    “告诉我,我姐姐在哪里?她在哪?”见高兴不答,武照不由更加焦急,抢上一步,双手紧紧抓住高兴的双臂,一脸急切地追问道。武照的声音沙哑而哽咽,眼角更是落下晶莹的泪水。

    高兴终于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激动不已,语无伦次,梨花带雨,虚弱娇柔的武照,他实在无法将她和刚才那个清冷孤傲,威严不可轻犯的拜月教教主联系到一起。

    “武小姐,你姐姐一切安好!你先别激动,我慢慢说与你听。”高兴一脸诚挚地看着武照,温暖地笑着说道。

    “真的吗?我姐姐还活着?”武照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情绪已经不再那般激动。

    高兴肯定地点点头,温声道:“她如今正在盱眙好好地活着,而且时常念叨你呢!”

    武照神情明显一松,颤声道道:“老天有眼,姐姐还活着,还活着!”随着她的念叨,脸上的泪花却是越来越多,不过这却是喜极而泣。

    “咻!”

    高兴正准备安慰武照几句,大殿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修长的呼啸,与此同时,空中还有一道绚烂的焰火划过。高兴脸色骤变,严肃地看着武照道:“你受伤太重,千万不别乱动,要好好休息,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见你姐姐!”

    接着,高兴又吩咐萧凌和吴三桂道:“萧凌,拿我的令牌去城东调兵。吴三桂,你留下来坐镇皇宫,无论是谁,若感乘机生事,格杀勿论!”高兴的语气十分严肃冰冷,其中的杀伐果断让武照心中不禁一紧。

    说完,高兴将一块精巧的金色令牌抛给萧凌,便不再停留,身子飞掠而出,如风似电,眨眼间便消失在大殿之外。

    夜间一战,高兴虽然受伤颇重,救治武照又差点受到不可挽回的创伤,但这却也让他因祸得福。

    方才危难关头,佛像挂坠再次爆发出惊人的佛力,不仅帮助高兴将武照从生死线上救回,更是将高兴体内的伤势完全治愈。非但如此,借助那澎湃而精纯的佛力,高兴体内的经脉愈发通畅坚韧,功力也是再上层楼。

    虽然高兴依旧没有突破《长生诀》第六重,达到更高的境界,但也已经极是接近,而且高兴体内经脉宽阔如长江大河,真气更是精纯而浩瀚,比之原来强了数倍。

    此时的高兴武功虽然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在他见过的人中,无论是佛家的智炫,道家的袁天罡,抑或是深藏不露的神医孙思邈,高兴也敢放手与他们一战而不落下风。

    一出大殿,高兴的身子便跃上了墙头直奔西城而去。内力的激增让高兴的身受更加敏捷,辗转腾挪,飞檐走壁更是得心应手,房舍楼宇根本不能阻挡他的趋势。

    当高兴来到西城时,城门前已经有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矗立。瞧见高兴到来,那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大人,您来了!”

    “顺之,发生了何事?”高兴点点头,一边询问,一边向城头上看去。城头上站着千余人,皆是一脸肃杀,严阵以待,但他们却都是一身黑衣,并非是晋阳的齐军。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宇文邕去而复返,看样子打算趁夜偷袭晋阳!”

    “他终于来了!”高兴感慨一声,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身上不由散发出淡淡的战意,“是时候和宇文邕决战了!城外城内都布置好了吗?”

    “是!”

    高兴用力握了握拳,沉声道:“好,吩咐弟兄们,叫他们藏好,养精蓄锐,等宇文邕到来再给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把他打疼,打怕!”

    说着,高兴脚尖轻点,几个起落,身子便轻飘飘落在城头。虽然城头很冷的北风呼啸肆虐,但赤着上身的高兴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浑身的血脉反而慢慢沸腾起来,直射西方的双目愈发明亮。

    等待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黎民前的黑夜,握着冰冷的利刃,冒着凛冽的寒风等待着敌人的到来,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对心灵都是一种难耐的煎熬。

    尽管如此,西城头上的千余人却是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贴在城墙后,没有发出一丝杂音。

    “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达到最暗的时刻,高兴身上的气息猛然强盛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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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专业人,才可做专业事! 当穿越成为一种时尚和潮流时,历史需要的是更加专业的穿越者。 以穿越古代为终极梦想的龙组成员高兴,终于如愿以偿地建隋大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建隋大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建隋大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