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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水涛涛     建隋大业txt下载     建隋大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七章 烽火戏诸侯

    第四百零七章烽火戏诸侯平阳城外,安德王高延宗的行军大帐中.

    “嘭!”

    高延宗狠狠一拳击在书案上,右拳死死地抵在一纸手谕上。他那一张胖脸完全扭曲在一起,一对小眼睛顿时成了一道狭小的缝隙,但从那一丝缝隙中,投射而出的目光却是如此的阴狠愤怒。

    “蠢货!废物!”高延宗压抑着声音愤怒地咒骂着,抬起一脚便将面前的书案踹翻在地,其上的笔墨纸砚顿时撒了一地,“叮呤哐啷”一阵乱响。

    “大王,您怎么了?”

    “保护王爷!”

    屋外当值的亲卫顿时惊慌起来,想也不想便操着兵刃争先恐后地向着帅帐冲来。哪曾想,他们前脚刚进入帅帐,扑面而来的便是高延宗那如同暴怒的雄狮般的厉吼:“滚出去,滚,滚!”

    众人顿时一个机灵,不过悬着的心总算是好了些,毕竟高延宗还很安全。众人连忙退出了帅帐,并且刻意走远了些,以免高延宗的怒火无端地降临到自己头上。

    高延宗将帅帐中的物事乱砸一气,直到气力耗尽才停止了动作,一屁股坐倒在地,气喘吁吁,眼中的怒火经过这一番宣泄终于消散了些。

    辛辛苦苦数日,死伤无数战士,耗费如此大的代价,眼看着平阳城就要告破,高纬却突然传来停止进攻的命令,最可笑,最不可理喻的是,理由居然是要让冯小怜亲眼目睹破城的壮观场景。

    对于高纬的荒yin无道,百姓的生死存亡,高延宗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自己的权益。

    虽然对于那懦弱无能的家伙继承正统很有些不忿,但高延宗却也只能将心中的不满隐藏起来,所谓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只要当个土皇帝就好。

    然而事与愿违,一句莫须有的“安德于天下”的谣言,彻底让高延宗明哲保身的打算终结。权力倾轧的道路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高纬逼他出兵并州,明升暗降,安插心腹这些措施,无不表明着高纬对他心怀猜忌,想要杀他之心昭然若揭。

    他高延宗,拥有高氏皇族正统血脉的王爷,在高纬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一条狗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北齐的江山,祖宗的荣耀,在高纬眼中竟然比不上一个女人的欢笑。

    “高纬,你这昏君!”高延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一声。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因为不忿高纬对待自己的态度和一丝野心而有反意,如今却是真真正正下定了决心。

    古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齐主高纬为博取冯小怜的欢心,竟然喝令即将破城的大军停止进攻,世上还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吗?

    ……

    “齐军退了,齐军退了!”

    平阳城内,看着顺着城墙坍塌处蜂拥而入的齐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数万军民顿时齐声呐喊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激动欣喜的笑容,虽然他们的脸上沾满了污垢,但那笑容却是极其的纯粹。

    梁士彦也是一愣,对于齐军的做法摸不着头脑。他原本以为齐军就要进城,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哪里料到齐军竟然突然退兵。

    “将军,齐军退了,是不是吾皇派援兵来了?”一名周将有些兴奋地问道。

    虽然梁士彦知道,宇文邕的援兵还遥遥无期,但看着那员将领伤痕累累的身子,满脸疲惫之色,充满希冀的目光,梁士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应该是吾皇来了,不然齐军断不会退去!”

    “太好了,就知道吾皇不会放弃我们的!”那将领精神一震,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士彦道:“将军,下令吧,末将愿率军出城,与吾皇一同夹击敌人!”

    “不!”梁士彦连忙阻止道:“虽然齐军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平阳是我军目前唯一的据点,万不能失去。传令下去,动员城中一切人员,迅速修葺城墙,构建防御工事,一面齐军反扑!”

    “是!”那员将领眼中滑过一丝失望之色,但还是拖着微有些跛的左腿四下传达命令,不过疲惫的精神倒是亢奋了不少。

    “将士们,战争还没有结束,不要睡,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取得胜利!”

    “小伙子,好样的,杀敌十四人,你是我大周的英雄,我以你为傲!”

    “老哥哥,谢谢你捐献的粮食,我梁士彦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必将竭尽所能守护平阳城的周全。”

    ……

    虽然齐军看似暂时不会来攻,但梁士彦却没有一丝懈怠。他一边指挥着城中的军民添堵缺口,构筑简易工事,一边温和地慰问着城头的将士以及帮忙的百姓。

    平阳城之所以能坚守这些天,除了梁士彦身先士卒,指挥有方,周军英勇善战,更因为城中百姓积极拥戴。若没有城中数万百姓无私的帮助,梁士彦想以本就残破的平阳城御敌,实在有些困难。

    ……

    平阳城外十里处,中军帅帐。

    “陛下,按照您的命令,安德王已经下令停止进攻,就等您前去指挥破城了!”高阿那肱向坐在主位上,气定神闲品尝着美酒的高纬禀报道。

    “好,待朕的爱妃梳妆打扮好,便一同去见证平阳城的破灭,朕要梁士彦的项上人头,活的最好!”高纬脸上堆满了满意的笑容,右手轻轻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白玉杯。

    高阿那肱向着帅帐侧方瞥了一眼,在那里正有一面轻薄华美的屏风,正中间正有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高阿那肱嘴角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冷笑,接着一脸恭维地道:“陛下贵为九五至尊,威严加于四海,此番御驾亲征,周人畏惧如鼠,平阳城焉有不破之理?那梁士彦竟敢负隅顽抗,实在是蚍蜉撼树,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高阿爱卿所言甚是!来,陪朕喝一杯!”高纬心怀大畅,笑着招手道。

    “来人,赐座!”

    “谢陛下恩典!”高阿那肱深施一礼,这才迈着细碎的步伐来到高纬下首的位置上轻轻坐下。

    待宫女满上酒水,高阿那肱便长身而起来到高纬座前,恭敬而诚恳地说道:“陛下,微臣敬您。一祝平阳城破,梁士彦伏诛;二祝您旗开得胜,击败宇文邕,一统天下;三祝您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好,好,好!”高纬击掌而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高阿那肱本就是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顺着高纬的心意,如潮的马匹奉上,直将高纬捧得如坐云端,浑身舒泰。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梳妆打扮的冯小怜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冯小怜绕过屏风的刹那,天地似乎在刹那间黯然失色,无论是高纬,还是高阿那肱,抑或是帅帐中的其他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冯小怜。

    冯小怜的美貌,众人平日见的多了,虽然惊艳,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众人之所以如此,盖因冯小怜身上居然穿着母仪天下的皇后的着装。那高贵而精美的黄金凤冠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异议光芒,丝滑柔顺的衣裙上,代表高傲尊贵的凤凰栩栩如生,这一切无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冯小怜迈着婀娜的步伐来到高纬身边,轻蹙蛾眉,有些惶恐地轻声问道:“陛下,是不是臣妾哪里不好,您为什么这么看着臣妾?”

    “美,实在是美!”高纬这才惊醒过来,一把握住冯小怜的柔荑,一脸惊叹地道:“沉鱼落雁,倾城倾国也不过如此啊!”

    “陛下谬赞了!”冯小怜舒了口气,有些娇羞,又有些欣喜地说道,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动人的红晕。

    “怎么能是谬赞呢?这天下还有谁能比朕的皇后美丽?”高纬眉头一挑,扬声道:“高阿爱卿,你说呢?”

    高阿那肱连忙起身离座,一拜到地:“微臣高阿那肱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青春永驻,与月同辉!皇后娘娘实乃天女下凡,凡人又有谁能企及?微臣今日有幸得见皇后娘娘天颜,实在三生有幸啊!”

    自从穆黄花穆皇后被废后,北齐皇后之位一直空缺。高纬早已属意冯小怜,在朝臣面前也几次透露出立后之意。如今冯小怜穿上了皇后的着装,自然得了高纬的授意,高阿那肱又如何会有忤逆之言。

    “哈哈哈哈!高阿爱卿,平身吧!”高纬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朗声大笑道:“皇后,走,随朕一同前往平阳,见证平阳城破的壮烈时刻!”

    “臣妾遵旨!”冯小怜笑意吟殷,轻轻搀住高纬的一条手臂,微微落后一分,慢慢向着帐外行去。

    ……

    当高纬携冯小怜来到前线后,平阳城中已经修建了起了新的简易工事。高延宗下令攻城,但是半个时辰过去,城池却依旧掌握在周军的手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齐军没有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破城而入,给了周军喘息之机,平白丢了到手的城池。面对此种结果,虽然高纬、高延宗极力督战,但将士士气已泄,却是再难成事。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战报,宇文邕再次引兵来犯,同时出兵并州西侧的西汾州和毗邻晋州的南汾州,这一天是十月初五。

第四百零八章 挖坟

    第四百零八章挖坟北周勋州,玉璧城.

    “什么,你说什么?”宇文邕豁然起身,双目圆瞪,一脸震惊地看着浑身沐血的宇文忻,失声问道。

    “回陛下,虽然微臣齐王宇文宪于战场上突然遁走是不争的事实,但微臣相信齐王定有自己的苦衷。此番虽然我军损失不小,但幸得杨坚杨将军舍命率军救援,微臣也能继续侍奉陛下左右,主力部队也终于安然撤回!”

    宇文忻一脸沉痛之色,眉头紧皱。一番惨战,他几乎耗尽了心力,再加上一路仓皇而逃,此时的精神依旧有些萎靡。尤其是宇文宪的杳无音讯,更是让他心情沉重。数十年的兄弟,突然成为国家的叛徒,人人喊打的罪人,他的心情如何能够好过。尤其是宇文忻发自内心地不愿意承认宇文宪会是逃兵。

    “不,不会的!”宇文邕浑身一颤,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

    历数三军数十万将士,谁都可能做逃兵,但宇文宪却绝无可能。想当初,宇文护掌权之时,他宇文宪不过还是个傀儡,宇文宪便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十数年来,他为北周出生入死,身受数十创都未曾有丝毫的畏惧,如今又怎么可能畏战先逃。

    莫非王弟死了?想到这个可能,宇文宪不禁机灵灵打了个颤,连忙将这一念头生生驱逐。若是宇文宪果真死亡,齐人又有什么道理会说他逃遁,只怕早就大肆宣扬,打击己方的士气了。

    “陛下——”宇文忻看着宇文邕有些恍惚的神色,不禁担忧地轻唤了一声。

    宇文邕瞬间醒过神来,脸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此事暂且不提,敌军动向如何?”

    “启禀陛下,齐军追击不成,故而回兵围攻平阳城。”说话的是一名老将,虽然须发均白,但却是精神矍铄,眼中精光闪烁,身上沉凝肃杀的气息不容人小觑。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陛下,虽然梁将军是沙场宿将,但平阳毕竟孤悬在外,又是新得,兵力不足,只怕不能支撑许久。”话虽如此,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担忧,反而很是淡定。

    此人便是韦叔裕,韦孝宽,北周最为杰出的军事家,战略家。当年高欢自六镇起家,威势一时无两,直将西魏压制得无法喘息,正因为韦孝宽镇守玉璧城,高欢才止步不前,最终一病不起,为宇文氏争取到了可贵的发展壮大的时机。

    宇文邕双目一凝,点头道:“孝宽爱卿所言极是。我大周与齐人交恶已久,此番齐主率军南来,定不会善罢甘休,平阳的势力确实有些薄弱了。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陛下,微臣以为,我们应当立即派军救援。”说话的是站在韦孝宽下手的于翼面色郑重地说道。平齐三策乃是他进献,他自然是力主全面进攻北齐的。

    “臣附议!”韦孝宽立即出言支持,“陛下,我军未与齐主一战便先行撤退,全军士气有所低落,如今齐王不知所踪,军中更是人心惶惶,倘若不发兵救援平阳,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臣也附议!”赵王宇文招道:“此次撤军,将士心中多有不服,此时发兵正是时机。所谓骄兵必败,齐人一时得势必然骄傲自满,锐气又失,我大军突然回击,定能取胜。”

    宇文邕暗自点头,然后看向其他的文武大臣。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齐声答道:“臣等附议!”

    “好,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再次出兵,那便传令三军,明日卯时大军开拔,此番一定要一战而下,覆亡齐国!”宇文邕神色一肃,长身而起,沉声说道。

    “臣等遵旨!”

    ……

    十月初五,北周大军去而复返,更是兵分两路,再次来犯。

    近年来,周国与齐国交手,周军都是胜多败少,前些天的东伐也是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然而就在周军想要一鼓作气,攻入并州生擒齐主高纬时,宇文邕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这个命令不止是军方高层困惑不忿,下层的将士心中更是郁气横生。

    而今,齐军张狂,平阳被围,更是让周军义愤填膺,甫一得知宇文邕发兵救援,三军将士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起来,人人心头都憋着一股气,暗自发誓要叫齐人好看。

    因此,当宇文邕下令兵分两路出兵的命令下达后,周军士卒便如下山的猛虎,斗志高昂,极其凶悍。只是半日不到的功夫,周军竟以如摧枯拉朽之势,将晋州临近的南汾州和西汾州竟然相继吞并。

    消息传来,高纬顿时吓了一跳。西汾州沦陷,且不说他最为重视的并州将处于敌军的威胁之下,倘若周军顺汾水而下,两面夹击,他却又如何自处?

    高纬当即派遣高孝珩前去御敌,哪曾想只是一个时辰功夫,三万齐军竟然便被韦孝宽击溃,折损大半,就连勇将贺兰豹子也是身受重创,若非亲卫拼死相互,只怕要成为韦孝宽的刀下亡魂。而文弱的高孝珩,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全面溃散的齐军,也只能望而兴叹。

    广宁王高孝珩落败,又得知周军一日后便能到达平阳城,高纬顿时有些慌神,心中不由萌生退意。

    北齐众臣也知道宇文邕此次来势汹汹,但高纬却绝不能退。否则不说千辛万苦即将攻破的平阳城再难击破,只怕齐军也会因此泄了气势,一蹶不振,整个北齐都将呈现在北周的铁蹄之下。

    众人苦劝良久,终于让高纬打消了撤回邺城的想法。齐军暂时放弃了进攻平阳城,转而在平阳城南侧和东侧掘开一道长达近十里,宽约三十米的壕沟,近十万大军则在壕沟以东严阵以待。

    十月初七,宇文邕率领十五万兵马进抵平阳。得知宇文邕亲临,平阳城军民顿时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紧绷数日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老将梁士彦更是因为心力交瘁,勉强与宇文邕见礼后便昏了过去。

    望着平阳城军民那一张张劫后余生,充满希冀的脸庞,再看看几乎变成废墟的平阳城,宇文邕的心情颇是沉重。若是没有梁士彦,这平阳城只怕早就失守了。想到此,与齐国决一死战的决心也愈发坚定下来。

    宇文邕顾不上旅途疲惫,再安顿了幸存将士好好休息,正式接管平阳城防务后便带领着一干文武慰问起城中的百姓来。武力可以夺取土地,但却不能用作治理之法。北齐民心大失,宇文邕此举正是赚取民心的好时机。

    宇文邕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刚回到大营,去前线探查敌情的韦孝宽便已返回。宇文邕问起情况如何,后者则答道:“取胜容易!等微臣击破他们,再与三军进餐!”

    宇文邕脸上露出放松而满意的笑容,然后道:“既然这样,朕也不再忧虑。将士一路奔波,颇是辛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下!齐军不过乌合之众,破之易也,不在乎朝夕功夫。”

    说完,宇文邕便带着亲信,骑上战马巡视前线,所到之处都能叫出各方主帅的名字,大加安慰勉励。众将士见皇帝如此亲和,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大受感动,人人都奋勇效命,高涨的士气更是达到了巅峰状态。

    齐军严阵以待,不敢丝毫放松,然而从早晨到傍晚,周军却都未发动进攻。宇文邕之所以如此做,除了因为士卒远道而来,疲乏不堪,更是想给齐军施加压力,消耗他们的精力。

    ……

    平阳城以北三十里,汾水之上。

    一身白衣的高兴静静地矗立在船首,背负双手,极目远眺着南方的平阳城,深邃的眸子中夹杂着淡淡的伤感。萧瑟的深秋,天气已是颇凉,但高兴却是犹若未觉,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一般,任由船舶在水面摇荡,他的身子也未出现丝毫的晃动。

    良久,高兴才开口问道:“黎风,周军应该已经到平阳了吧!”

    “已经到了,西汾州方向由于翼和宇文招率领的五万人也正马不停蹄地向南而来。”黎风一脸恭敬地答道。

    “平阳城外齐军的壕沟挖好了吗?”高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已经完工!”黎风接着说道:“相信有这壕沟在,周军定难再进一步!”

    高兴轻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些飘渺萧索地道:“只凭一条战壕果真能抵挡住周军么?只怕高纬是为十万将士挖掘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啊!”

    “大人的意思是——”黎风一怔,有些迟疑地问道。

    高兴摇头一笑,却是未作解答,话锋一转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上岸了,让秦琼将军按计划行动,不求有功,要尽量减少损失。”

    “是!”黎风说完,便转身操浆,向着岸边划去。

    ……

    十月七日夜晚,齐军帅帐。

    高纬端坐主位,看着帐中的众臣,有些疑惑地问道:“诸位爱卿,宇文邕已到平阳,为何迟迟不来进攻?”

    “陛下,微臣想,那宇文邕不过是虚有其名,一定是见到您心生畏惧,不敢进攻!”

    “陛下威势无双,宇文狗贼如何敢来?”下面的人立即拍起马匹,听得高纬哈哈大笑,浑身三千毛孔似是也在刹那间舒张开来,熨帖之极。

    “那依诸位之间,朕是主动决战还是继续防守?”高纬笑了一阵,然后问道。

第四百零九章 小将

    汾水之西,官道之上,五万周军如同一道褐色的洪流,裹挟着漫天的尘埃迅速奔行着.时值深秋季节,天气寒冷,但众周军却是大汗淋漓,头顶热气腾腾。虽然众人脸上风尘仆仆的疲累气息难掩,但五万周军的精神却依旧振奋,身上那沉凝的气势和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不自禁心生畏惧。

    “弟兄们,再快些,只要到了汾水之畔,咱们便能好生休息一番!”于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并没有因为急行军而出现散乱,依旧齐整的队列,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日前,于翼与赵王宇文招奇袭西汾州后,留下些许人马守卫后,他还来不及休整,便带着其余士卒马不停蹄地向着汾水而来。如今已临近冬季,天气愈发严寒,不适合战斗。倘若战事继续拉锯,宇文邕设想的达到的战略目标自然就无法实现。

    是以,宇文邕遂打定主意,两相夹击,要么迫得高纬撤回邺城,周军则好趁机攻占晋州,谋取并州;要么就是将高纬困在晋州,生擒之,如此一来,北齐必亡。

    基于此,虽然于翼也爱惜将士,但他却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一路上不断催促麾下士卒加快速度,好早些到达平阳,与宇文邕互为犄角,完成合围之势。

    为此,于翼和宇文招更是放弃了骑乘战马,卷起裤管,随着大军一起在地上奔行。主帅同甘共苦,以身作则的表现让众将士感动,故而虽然身心俱疲,但却都是紧咬牙关,拼力坚持着。

    “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达汾水之畔了!”于翼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一声,继续提气奔跑起来。他虽然不是垂暮之年,但也比不上壮硕的青年,一路赶来也颇是辛苦。

    又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宇文招来到于翼身边,一边抹着脸上的汗珠,一边道:“将军,众兄弟差不多已到极限,您看是不是停下来稍作休整?”

    于翼凝神看了一眼前方之路,那是一处山谷,并不多幽深,但却十分狭小,两旁的山坡上更是长满了树木。正是深秋十分,草木枯黄,随着秋风的拂动,无数枯叶随风飘荡,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为何,当于翼看向那深邃的谷口时,心中没来由有些异样之感。

    于翼沉吟片刻,然后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所言甚是。咱们便过了这山谷再休息,您看如何?”

    “一切谨遵将军吩咐!”虽然宇文招贵为赵王,但此番行动,于翼却是主帅,更何况宇文邕对他也是极其器重,宇文招自然不敢过于自持。

    于翼乃是沙场宿将,久在边关,历经生死,对于危机十分敏感。虽然方才那异样的感觉有些莫名,但于翼心中还是警觉起来。是以,于翼吩咐全军放慢速度,收缩了阵形。

    大军进入山谷,于翼警惕地四下张望,但山谷中却甚是安静,没有丝毫异动。于翼眉头轻皱,不知为何,他心中那丝异样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愈发强烈起来。然而,直到大军来到谷口前百米处,猜想之中的埋伏并未出现。

    难道是我多虑了?

    于翼紧皱着眉头暗自思量,不过紧张的心神也放松了不少。毕竟没有人愿意被人伏击,尤其是此刻周军一路劳顿,又是争分夺秒之时,一切阻碍对他们的军事计划都是极其不利的。

    就在于翼哑然摇头,准备下令全军休整的命令时,变故横生。

    “轰隆隆——”

    一阵如同闷雷般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起来,紧接着便见谷口两侧原本安静的山峰突然碎裂开来,无数碎石四散开来,挟着刚猛的气势,漫天的烟尘滑落谷口,眨眼间便将谷口封死。

    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让周军大惊失色,尤其是那如雷霆般的巨响,大地剧烈地震动直让他们脚步踉跄,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敌袭,列阵!”于翼也是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沉声大喝道。

    周军果然是训练有素,于翼命令一下,各级将官迅速传达着命令,骚乱的士卒很快安静下来,迅速收拢了阵形,刀盾手在外撑起了刀盾,弓弩手在内张弓搭箭瞄准了两侧的山峰。

    时间不长,烟尘散尽,于翼举目望去,就见那狭小的谷口处此时已经完全被封闭,看着那高达十数米高的碎石堆,于翼倒吸了口凉气,心情十分沉重。

    就在众周军奇怪敌人身在何方时,山峰两侧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便见山顶突然出现了无数人影。当看见这些人时,包括于翼,宇文招在内的周军皆是一愣,与他们想像中的不同,这些人竟然不是齐军。

    “底下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想活命,留下买路财!”山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身高背阔,极是壮硕。

    “不知好汉如何称呼?”于翼打量了四周一眼,然后大声问道。

    “血煞寨寨主秦琼是也!”壮汉答道。

    于翼皱眉思索片刻,北齐有名的将领中他却是没有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心中稍微放松了些。如果对方只是盗匪,那还好办,若是官军,只怕就难以善了了。

    “原来是秦寨主,幸会幸会!”于翼虽然心中气愤,但脸上却是镇定自若,笑着说道。

    “不过是区区草头王!”秦琼摆摆手,不过从语气中,于翼却是听出了一丝得色。

    “好汉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妨说来,于某或可援助一二。”于翼温言说道。

    “落草为寇,缺的自然是钱粮啊!”顿了顿,秦琼接着道:“本寨主看你们携带了不少粮草,却是不知你愿意支援我几成?”

    于翼眼珠一转,然后直直地盯着山顶上的秦琼道:“秦寨主,于某看你也是英雄豪杰,占山为王平白lang费了一身本事不说,只怕还有损声誉啊!况且,绿林总是小道,不是长久之道啊!”

    “本寨主也不想背上骂名干这营生,只是政府昏聩,生活所迫,为了众兄弟的生计,我也只能如此!”秦琼恨恨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于翼双眸一亮,与宇文招对视一眼,然后道:“秦寨主,实不相瞒,吾乃大周勋州刺史于翼,此番正是为讨伐高纬而来。吾皇雄才大略,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番举兵前来,正是救万民于水火,秦寨主何不弃暗投明,投效吾皇,从此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总好过这山中凄苦的生活?”

    “你的提议倒是不错。”秦琼砸吧了下嘴巴,似乎对于翼颇有兴致,然而就在于翼和宇文招欣喜之时,他却话锋一转,冷冷地说道:“虽然高纬昏庸无能,但这是我齐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周国来管?宇文邕解救万民于水火?休要说的那般冠冕堂皇,想要一统江山,满足野心直说便是!”

    “你!”被秦琼如此赤*裸裸地说辞,于翼眼角剧烈地跳动起来。虽然秦琼所言不假,但被人掀去掩盖吃相的面纱的感觉还是不怎么舒服。

    宇文招眼中寒芒闪烁,冷冷地说道:“秦琼,你可要看清楚,此地有五万精锐之士,就凭你一介草莽流寇,竟然妄自尊大,简直是不自量力!”

    “土鸡瓦狗,不过尔尔!”秦琼嗤之以鼻,然后道:“于翼,宇文招,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缚,免得待会损失惨重。”

    “猖狂!”于翼就算久经磨砺,心智沉稳,但被秦琼几次三番轻视,心头顿时火起。堂堂大将,何时受过如此侮辱。于翼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怒火强行压制,眼中一片森冷:“斛律钟都,给你两千人马自左侧冲锋,李渊,与你两千人马自右侧发起冲锋,不需你二人斩敌立功,只求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是!”永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小将抱拳出列,齐声答应一声,便迅速退下传令,准备发起冲锋。两侧的山峰坡度较缓,冲上去并不多么困难。

    见宇文椿与李渊离去,于翼接着低声道:“史万岁,你率一队人马从后方迂回攀上山峰活捉贼寇!”

    “是!”应声的同样是一个青年,只是浑身散发着极其剽悍的气息,一双眸子更是精光四射,让人不敢小视。说完,史万岁便迈开大步,走入阵营。

    “杀!”

    少顷,随着一声惊天的喝声,四千周军顿时疯狂地向着两侧的山峰冲去,那刚猛无畏的势头让秦琼瞳孔不禁一缩。这些周军一路奔驰,按说早已疲累不堪,但发起冲锋却是若气逼人,实在可贵,也难怪大人会吩咐自己一切以拖延为主,不必强求,以免损失太大。

    “弟兄们,动手,叫这些周军见识一番咱们辛苦准备的大礼!”秦琼一脸平静地看着周军,大声说道。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山顶上的众人顿时行动起来,人人手上多了一张长弓,羽箭上更是窜起了火苗。随着秦琼一挥手,无数羽箭便带着“咻咻”的尖啸向着山谷中射去。

    于翼看着那飞射而至的漫天火星,心中再沉,哪曾想到这些山贼的乌合之众竟有如此很辣的招数,尤其是那射程极远的长弓更是让他心头急跳。

第四百一十章 高纬的勇气

    “高纬,我父亲为大齐的江山社稷呕心沥血,但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今日,我斛律钟都踏上这片土地,就是你这昏君的死期!”斛律钟都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山坡上的秦琼,心中暗道。

    他本是落雁都督,太傅斛律光之子,自小锦衣玉食,熟人敬仰,哪曾想这一切的光辉都在一夜之间湮灭,而这都是因为奸人的一句谗言。也许这一切的罪责应该归咎到尽显谗言的祖庭,三贵身上,但斛律钟都对于昏聩无能的高纬更是憎恨。

    他要报复,报复那些无耻奸邪的小人,报复那荒yin无道的昏君。为了活命,他装过乞丐,当过小偷,一路辗转,终于来到了北周。恰逢北周征军,斛律钟都便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周军。既然北齐抛弃了自己的父亲,那他也不介意将之覆灭,为父亲叔伯陪葬。

    虽然高兴曾告诉他,不要因为一时的仇恨迁怒整个大齐,从而毁去斛律光毕生守护的信念,但如今行将就木的北齐却无法让他看见一丝希望。或许,覆灭才是最好的结局,尤其是那处在底层的万千百姓来说。

    “于翼,既然你执迷不悟,那也休怪我下手无情!”山坡之上,看着摆出防御阵势的数万周军,秦琼眼中精芒闪烁,随着无数火箭落下,山谷中很快便燃起了大火。

    炙热的火光与浓烈的烟尘直让周军呼吸困难,止不住地向后退去。好在于翼向来谨慎,周军阵形十分密集,又有刀盾手架起刀盾防御,虽然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却并未有太大的伤亡。

    “撤!”

    于翼一脸铁青,但此时却容不得他过多思量,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虽然是后撤,但周军也没有一哄而散,而是井然有序,后军变前军,刀盾手撑起盾墙,以稳定的速度向谷外撤去。

    如今正是秋季,枯叶遍地,山谷中一旦燃起大火,后果实在不堪设想。虽然甫一交锋己方便处于下风,但于翼心中却未有太多的担忧。五万精锐之士能在半日之内攻破西汾州,又怎是好相与的。

    让于翼唯一悔恨的是,进谷前他曾让斥候探查过,但山谷中却没有什么埋伏,然而方才敌人在顷刻间便封堵了谷口,显然是准备多时。一股山匪真的有如此本事,可以骗过经验丰富的斥候吗?

    看着自两侧疯狂向山顶冲来的四千周军,感受着他们身上透出的熊熊战意,秦琼心中赞叹,这周国士卒果然比高纬手下的士卒强上许多。虽然如此,但他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相反,眼中更是跳跃着兴奋的火花。

    骑兵师自组建到今,也有两个年头了,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数十上百次,士卒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汉子。

    他们曾在泾州与黄法瞿交手非但未败,相反还使得对方头痛不已;他们曾与独孤永业相斗,同样让对方深深忌惮;前些天,他们更是在秦琼的率领下与草原的霸主激战,最终生生将后者击退。

    如今,面对着周国的精锐,他们没有畏惧,有的只是雄浑的战意。两侧山顶上虽然各自只有千人,但面对着四千周军,他们却没有丝毫的畏缩,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他们年轻的统帅下达出击的命令。

    “列阵!”当周军冲到半山腰时,秦琼大手一挥,沉声喝道。

    山顶上的所有人精神一阵,当即迅速移动起来,只是两次呼吸的功夫便集结成了两个小型的方阵,所有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煞气,直让飘荡的落叶都不敢接近。

    “弓!”

    “唰!”所有士卒立即张弓搭箭,咯吱咯吱,弓弦绷紧的声音直让向上冲的周军头皮一阵发麻。

    “举盾!”斛律钟都眼中寒芒一闪,立即大喝一声。听见他的和声,两千周军立即将盾牌举在头顶,身子紧紧所在盾牌之下,但前进的脚步却没有多少减缓。

    而在另一侧的李渊,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虽然能够成为统领千人的小将,多是因为父亲唐国公李昞的荫庇,但他本人却也是有不少能耐。其人虽然出身豪门,但却聪明机智,宽厚仁慈,出手阔绰,极善人际交往,深受麾下士卒的爱戴。

    “射!”秦琼双瞳一眯,敌将反应之迅速让他微微有些讶异,但他却没有一丝迟疑。

    “嗖嗖嗖!”

    又是一阵让人背脊发凉的破空声响起,密集的箭雨自山顶两侧飞射而下。

    “叮叮当当!”

    “噗噗噗!”

    “啊!”

    虽然周军采取了防御措施,但在箭雨之下,依旧有不少人受到伤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不是寻常山匪,而是极其精锐的骑兵。这些人连擅长骑射的突厥勇士都不怕,手上的本事自然极其出众。居高临下,要在空袭中射杀周军并无太大的困难。

    “弟兄们,坚持住,冲上去!”斛律钟都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身影,双目霎时变得血红目眦欲裂地大吼着,一手举着盾牌,脚下的速度陡增。

    若是连区区山匪都无法剿灭,又谈何覆灭齐国,为夫报仇?

    看着队形依然齐整,气势依旧凶悍的周军,秦琼不由皱了皱眉头。两轮箭雨,不过才有六七百人倒下,在战局地利先机的情况下,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变阵!”看着已经冲到三十米之内的周军,秦琼知道弓箭所能造成的杀伤已经不大,遂扬声大喝道。

    “唰唰唰!”

    急促的脚步声中,人影飞速晃动,很快,山顶上的骑兵们便转换成了两个小型的冲锋阵形。虽然因为地理之故,他们并没有骑乘战马,但身上那浓重的煞气却凝聚成了锋锐的气息,远远传开,让斛律钟都与李渊眉头紧皱。

    “拔刀!”

    “呛啷——”

    “冲锋!”

    “杀!”

    随着这一齐声怒喝,两千骑兵的气势顿时攀升到极点。话音放落,两个冲锋阵便如飓风一般向着周军迎头冲去。

    ……

    平阳城外,齐军大营。

    “诸位爱卿,依你们之见,我们是决战还是退守呢?”高纬端坐帅位,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帐中的数十位文武大臣。

    西汾州的沦陷和高孝珩的战败本来让他十分震惊,对宇文邕和周军有些畏惧,但周军来到平阳城后却迟迟没有进攻,这让他悬着的心平稳了多少。而且北周次此来只有十万,远不及己方,高纬底气便也充足起来,更何况有那天堑一般的战壕存在。

    众臣相互对视,默默交流一番,高阿那肱却是当先出列,面色沉重地道:“陛下,虽然我军数量远胜周军,但能够战斗的也不过十万之数,与周军只在伯仲之间。而今天气严寒,并不适合征战,微臣以为不宜主动出击。”

    “想当年,神武皇帝之时,我大齐雄兵百万,攻伐周国玉璧城,在敌人援军到达后也不得不撤退,难道如今的军队能比得上神武皇帝训练的精锐吗?”

    “微臣以为,固守最是稳妥。陛下可派一员大将率数万兵马在此守卫,中军后撤至高梁桥(临汾东北)驻扎。如今已近深冬,天寒地冻,周军远道而来,补给自然困难。而我大齐却占据地利,只要拖上数十日,周军必退无疑!”

    高纬点头,然后看着其他人道:“高阿爱卿所言有理,其他人还有何看法?”

    “陛下,末将以为右丞相此言差矣!”却是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迈步而出,虽然已是年近五旬,但浑身上下却依旧透着股子狂野肃杀的味道。此人却是武卫将军,安吐根。

    安吐根,本是安息胡人,因为祖父而侍奉北魏。北魏末年,他曾出使蠕蠕国,在高欢治理东魏时返还晋阳,并且帮助高欢击败了蠕蠕国的进犯,从而获得了高欢的赏识。此人英勇果敢,跟着高欢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只是这些年高湛,高纬昏聩无能,这一员老将也受到了冷落和打击。

    “安吐根将军,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高阿那肱眉头一挑,微沉着脸问道。

    安吐根却是丝毫不惧地与高阿那肱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高纬道:“陛下,周人不过是无胆鼠辈,何惧之有?遥想当年,神武皇帝何等英姿,只叫周人闻风丧胆。虽然我们远不及神武皇帝之威势,但甚为神武皇帝的臣民,却又惧怕那宇文小儿?陛下且与我数万兵马,看末将如何将周贼击毙,抛入汾水之中!”

    安吐根这一番话说的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直让营帐中的将领热血沸腾。数年前,齐人何等威风,周人何其弱小,但如今却正好反过来,但凡有血性的汉子,谁不感觉屈辱?

    高纬眉头紧皱,安吐根祭出神武皇帝,他不禁开始犹豫起来。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愿与周国硬悍,但若是畏畏缩缩,显然也不是件好事。若是因此而被皇族中人诟病,闹出事端,才是最坏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些贴近的宦官却道:“陛下,陛下与宇文邕同为一国之君,他能攻来,为何您不能主动出击?倘若陛下御驾亲征,击溃宇文邕,到时候万民归心,一统天下也不是难事!”

    “倘若我大齐畏战不出,只怕会让人小视啊!”

    “陛下,您乃天下共主,何惧宇文小儿,臣妾也希望能看见您击溃周贼的英姿呢!”就在高纬举棋不定时,一身皇后衣衫的冯小怜却突然娇声说道。

    看着一脸希冀的美人,高纬浑身一个机灵,似有无穷的力量涌进了体内,他不禁坐直了身子,大声喝道:“宇文小儿想战,朕又如何会俱?看朕如何退敌,哈哈哈哈!”

第四百一十一章 石化的宇文邕

    “呜——”

    十月初八早晨,宇文邕来到军营正要部署军事任务,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阵沉闷悠长的号角声.宇文邕神色一紧,豁然起身,一边大步向帐外走去,一边沉声道:“怎么回事?”

    “陛下,是对面的齐人正在集结。”一名亲卫连忙回答道。

    “嗯?”宇文邕眉头一挑,一脸困惑不解,但脚步却是快了几分,很快便来到了营中的一座高台。这高台乃是为主帅观察敌情,指挥战斗所设,视角极好。

    宇文邕来到高台时,韦孝宽,宇文忻等一干将领早已身在高台上,营中的周军更是迅速集结,如临大敌。

    见到宇文邕到来,韦孝宽等人连忙行礼,宇文邕脸色肃然,摆手道一声“免礼”后便迅速登上高台,沉声问道:“韦爱卿,齐军有何举动?”

    韦孝宽答道:“陛下,齐军正在全军集结,具体要做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不关齐军耍什么花样,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宇文邕颔首,一脸严肃地道:“传令下去,全军警戒,备战!”说完,宇文邕便面向东方,极目远眺,观察起齐军的动静来。

    几番接触,对于齐军的战力宇文邕已经基本了解,因此敌人数量虽多,但他却并不畏惧。之所以没有进攻,一是让麾下士卒可以充分的休息,二是不想伤亡过大,三则给高纬施加压力,动摇其军心。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十数万齐军集结,攒动的人头黑压压一片,那红色的军装组成血红的汪洋,那股气势也甚是惊人。此时,这十几万齐军尽数除了营地,陈列在深深的战壕边,浓重的肃杀之气铺面而来。

    高纬要在耍什么花招?

    宇文邕眉头深深地皱着,实在想不明白高纬意欲何为。按照目前的情势,高纬采取守势是最为稳妥的做法。天时,地利,人和,对战争来说,无论哪一种因素都是极其重要的。虽然这战壕不是天堑,但却可以给周军造成不小的麻烦,高纬没有理由不利用它。

    虽然猜不透齐军的做法,但宇文邕还是命人在战壕边列好阵形,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两方人马相互瞪视着,剑拔弩张,肃杀的气息似是将空气都凝结。

    “周帝宇文邕,请出来答话!”就在这时,齐军阵营中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声。

    宇文邕眉头一皱,眼中精光一闪,然后大喝道:“备马!”

    “陛下,小心齐人使诈!”宇文忻有些担忧地说道。

    宇文邕点头,然后在亲卫的服侍下穿上铠甲,头盔,面罩一应俱全,可谓武装到了牙齿。胸前和背后厚实的护心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行走间甲叶相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让宇文邕整个人看上去威武了不少。

    跨上战马,宇文邕不再迟疑,在一千精锐亲卫的护送下缓缓来到阵前。

    “方才是何人叫阵?”韦孝宽站在宇文邕身侧,锐利的目光扫过数十米开外的齐军,沉声喝问道。虽然他不再年轻,但却是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是我!”齐军阵营中走出一员虎将,却是安吐根,他一手按着马鞍,身子挺直如松,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军帅旗下的宇文邕,大声道:“吾乃大齐武卫将军安吐根,周帝宇文邕,吾皇嘱我来,是有一言相赠!”

    “是何言语?”韦孝宽紧紧地盯着安吐根,沉声问道。安吐根的名号他是知晓的,虽然其人远没有高长恭,独孤永业那等威名,但却也算是一员猛将。

    “周国皇帝,吾皇嘱我问你,周国与我大齐本是邦交,如今尔等无故叩边,却是何故?莫不是周人都是背信弃义之辈,还是当我大齐好欺?”安吐根怒目圆瞠,厉声质问道。

    韦孝宽双目一凝,这才缓缓开口道:“安吐根,吾皇之所以引兵前来,实乃天下百姓众望所归。”顿了顿,韦孝宽继续道:“齐主是为一国之君,但却昏聩无能,治国无妨,致使千万百姓流离失所,痛苦不堪,吾皇宅心仁厚,爱惜百姓,不仁黎民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是以出兵相救,实乃顺应天命而行。为民请命,纵使背负些许恶名,吾皇也毫无怨言,只求问心无愧!”

    “一派胡言!”安吐根怒道:“我大齐子民自当有我大齐皇帝管束,与你周国何干?尔等引兵进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安吐根,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与其忍受奸佞排挤,不若弃暗投明,投效吾皇,为天下百姓谋一份福利,如此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百姓苍生,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啊!”韦孝宽却是不动怒,情真意切地劝诫道。

    宇文邕静静地端坐马背,任由韦孝宽与安吐根交谈,他却不发一言,脸上无喜无怒,但却自由一股超然众人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安吐根冷哼一声,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沉声喝道:“周国皇帝,吾皇有言,只要周军退去,他便不追究你们犯边之过,如若不然,我大齐数十万兵马过处,定要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你要战,我便战!”宇文邕闻言一笑,马鞭前指,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大声喝道。

    “战!战!战!杀!杀!杀!”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十万周军体内的热血点燃,所有士卒都疯狂地仰天大吼起来,巨大的声lang如同惊雷一般震天动地,而随着这喝声,周军的士气与战意也在迅速攀升至顶点。

    安吐根心中一寒,脸色攸沉,正要说什么,后方却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安吐根转身看去,就见身后的齐军散开一条道路,高纬和冯小怜并骑而行,在数千威武的御林军的拱卫下来到阵前。此时的高纬难得传了一身铠甲,但看上去却远没有宇文邕身上那种沉凝肃杀的气质,反而不伦不类。而冯小怜身上那华贵的着装,更是将战场上凝重严肃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参见陛下!”安吐根连忙施礼道。

    高纬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理他。他本是希望安吐根搓搓周军的锐气,哪曾想对方的士气却变得愈发高涨。

    “宇文小儿,今日朕就要取你性命!”高纬微抬着头,一脸傲然地看着宇文邕。顿了顿,他接着沉声道:“传令,填平壕沟,全军出击!”

    听着高纬的命令,安吐根瞬间呆在当场,一脸惊疑地看着高纬,十分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这壕沟填不得!”很快,安吐根便一脸焦急地看着高纬道。

    “如何填不得?”高纬对安吐根本就不很喜欢,如今见他怀疑自己的命令,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不耐地问道。

    安吐根心中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焦急地道:“陛下,有此壕沟,我军占据地利,攻守自如,但若是填平壕沟,优势不在,必将陷入被动之中。倘若周军趁机攻击,我军危矣!”虽然他主张与周军正面交战,但却不是填平壕沟,冲到对岸厮杀。

    “朕亲临此地,如何会败?难道是你怯懦畏战?”高纬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冷冷地看着安吐根。

    “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安吐根还想说什么,高纬却是不耐烦地一挥手,大声道:“击鼓,进攻!”

    安吐根还要说什么,但见高纬一脸阴沉,高阿那肱眼中厉芒闪烁,终究闭上了嘴巴,只是一颗心却如坠深渊,冰凉至极。他不由将目光看向安德王高延宗,但后者却是目不斜视,一脸肃然,如同普通士卒一般尽忠职守,服从命令。

    安吐根无声地叹息一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颓废而迷茫。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齐军顿时行动起来,数万战士放下刀枪,拿起铁锨,麻袋,竹筐等物开始填平壕沟。

    看着齐人的动作,宇文邕顿时陷入了石化之中。但很快,宇文邕便醒过神来,心中一阵狂喜,几乎难以自禁。

    “高纬,如你所愿,朕便与你决一死战,看你这神武子孙究竟有什么能耐!”宇文邕看着高纬扬声高喝一声,然后一挥手:“全军后撤百步!”

    韦孝宽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便下去传达宇文邕的命令。很快,周军便慢慢后撤,退出百步远。

    见宇文邕如此,高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齐军倍于周军,他完全有自信击败宇文邕。

    ……

    平阳城数里外的一座小山上,黎风皱着眉头看着齐军的动作,惊疑地冲高兴问道:“大人,齐军这是做什么,怎么又将壕沟填了?”

    “前日挖了坟,今日则是埋坟!高纬这个蠢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天要亡他,谁又能救他?”高兴恼怒地哼了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齐军阵营,一脸阴霾。

    “这……”黎风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便紧紧抿着唇,继续向下看去。

    冰凉的山风缭乱了高兴的发丝,但却无法将他心中的怒气冷却。他笼在袖中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最终却是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依旧如苍松一般挺立山头,久久不动。

第四百一十二章 败逃

    平阳城外,十万周军列阵以待,而在百米开外,十数万齐军却是忙碌奔走,努力填埋那深深的壕沟.数日前,他们花费了无数心血构建的防御工事,如今却要费劲功夫填埋,虽然很多齐军心中都十分困惑不解,但却不得不忠实地执行皇帝的命令。

    高纬端坐在一匹极是神骏的战马上,意气风发地看着那巨大的壕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填埋,心中甚是激动。

    “快点,再快点!”

    “不要让周军逃了!”

    齐军中,不时响起将官的呵斥声。军令如山,尽管许多人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却还是竭尽全力地行动着。

    与齐军一方的热火朝天相反,周军一方却是十分沉默。所有人都静静矗立着,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若仔细看,便不难发现,以韦孝宽为首的一干高级将领,以及宇文邕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热切的光芒,呼吸也有些紊乱粗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巨大的壕沟终于在齐军的奋斗下填满了八成,看着如此成果,高纬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然而他却未曾主意,对面的宇文邕脸上也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双深邃的眸子中爆发出刺目的精芒。

    “击鼓,全军冲锋!”宇文邕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扬声高喝道。

    “咚!咚!咚!”

    “杀啊!”

    伴随着沉闷的鼓点,周军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在这一刻,压抑已久的气势顿时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波纹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杀!”

    陈王宇文纯,永昌公爵宇文椿,郑公爵达奚震,大将军韩明,焉氏公爵伊升,凉城公爵辛韶等赫赫有名的大将立时怒吼着,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如同扑食的猛虎一般向着齐军扑去。

    吼声如雷,杀声震天。数万大军发动冲锋,那隆隆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就连附近的平阳城都不住地颤动着。

    “敌袭,敌袭——”

    周军的爆发顿时让齐军措手不及,正忙碌着填埋壕沟的齐军不由慌乱地惊呼起来。

    “好个宇文邕!”高纬也是一惊,不过脸上却是没有多少惧怕,反而有些激动的潮红,他猛然一挥马鞭,大吼道:“全军冲锋,踏平周军!”

    “天佑大齐,踏平周军!”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齐国武卫将军安吐根一直十分警惕周军,当听见周军爆发出的吼声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但此时他所能做的只是在高纬命令之后大喊着,一马当先地向着周军冲去。

    齐军为了填平壕沟,阵形不整,士兵又疲累不堪,战斗力几乎将至最低,此时若是撤退,必然会溃不成军,一泄千里。唯有冲锋,一鼓作气,阻挡住周军前进的步伐,才有可能取得胜利。

    “天佑大齐,踏平周军!”

    “吾皇威武,活捉周帝!”

    安吐根的喝声,让慌神的士卒瞬间清醒过来,愤怒地大吼着,士气大振,盲目地向着周军冲去。

    “活捉昏君就在今日,将士们,杀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正面相对,一切的阴谋诡计已经失去了作用,决定胜负的只有胸中的一口血勇之气。

    两股洪流,在急速的奔跑后终于冲撞在一起,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那无声的波纹却也极其骇人。双方可以算是世仇,甫一交手便是以血相拼。

    浓重的煞气充盈天地,让天空愈发阴霾,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凄厉的惨叫声摄人心神。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顾得上这些,身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死敌人,活下来。

    平阳城郊外的小山上,当听见山下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黎风双目瞳孔骤然一缩,本就冷峻的脸色愈发冷冽,“大人,周军进攻了!”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隐隐透着担心。毕竟他是齐人,虽然对高纬没有丝毫的好感,但对周军践踏自己的国家,屠杀他的同胞更是不舒服。更何况,追随高兴多年,他自然明白高兴的志愿,断不会让齐国亡在周国手中,否则他也不会为之苦苦准备了这些年。

    “高纬终归是要失败的,我下去看看。”高兴长叹一声,眸子中的伤感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而冷静,浑身更是隐隐透出极其压抑的气息让黎风心神一动。

    说着,高兴向黎风伸出手。后者一怔,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出口,从背后取下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裹递于高兴。

    高兴右手轻挥,包裹立时被打开,内里却是一套齐军制式的黑铁铠甲。高兴嘴角滑过一丝冷芒,眉头轻皱一下便不再迟疑,双手飞舞,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将铠甲穿在了身上。

    高兴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眼中精芒闪烁就要迈着步子向山下行去。

    “大人,让属下随您前去吧!”黎风眼中闪过淡淡的担忧,沉声说道。

    “这世上能够杀我的人还没诞生呢!”高兴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地说道。虽然他的语气很淡,但浑身上下那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却让黎风有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这齐国的天不久就要变了,你速去邺城做好准备,这个任务可不轻!”

    “是!”黎风迟疑了下,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兴微一点头,身子便“唰”的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蹿将出去,向山下奔去,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愈发暗淡的虚影,还有高兴那轻飘飘的声音:“注意保护好自己!”

    黎风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从另一个方向奔去。

    如今的高兴,《长生诀》修炼到第六重,体内真气异常浑厚,气脉之悠长也远非常人所能相比,在这小山上奔行,却是如履平地,身形每一次闪烁便会纵跃出十数米的距离。

    只是十数次的呼吸,高兴便已来到山脚下,那里正有一匹神骏的战马。高兴轻啸一声,翻身上马,向着远处的战场奔去。

    ……

    “安吐根,如今情势已经明朗,齐军必败,你不若投靠了我大周,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岂不快哉,又何必为那昏君效命?”达奚震已是壮年之龄,但一杆朴刀却舞得虎虎生风,气势不凡。与安吐根对拼一招后,他大声说道。

    “少说废话,看本将军将你斩杀此地!”安吐根冷哼一声,手中长枪一摆,大喝一声再次冲上,森寒的枪芒锐气逼人。

    “冥顽不灵!”达奚震怒斥一声,丝毫不然地挥舞着朴刀冲上,再次与安吐根战在一处。两人都是沙场老将,经验极其吩咐,出手也均是狠招,杀招。

    虽然安吐根竭尽全力,齐军中也有不少将领以命相搏,但周军以逸待劳,齐军疲惫劳累,又失去了先机,双方交战不久,齐军右翼军队便出现了一丝颓势,出现了撤退的现象。

    高纬为了让冯小怜更为清楚的欣赏到战争的壮烈,自己的英武,遂让齐军在后方设立了一座七八米的高台。本是站得高,看得远,如今却为这场战争埋下了祸根。

    当齐军右翼出现撤退时,冯小怜顿时惊慌失措,大声尖叫起来:“我军败了,陛下,快逃,快逃啊!”

    右丞相高阿那肱也是一脸惊容,连忙对高纬说道:“陛下快走!快来人,护驾,护驾!”

    “陛下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回到邺城在做打算!”

    高纬被附近宦官佞臣一说,再看周军装若疯虎,气势如虹,己方的将士被杀得鬼哭狼嚎,节节败退,心中顿时恐慌起来,于是便连滚带爬爬上马背,大声厉喝道:“快,撤到高梁桥!”

    “陛下,不能撤!”开府仪同三司奚长立即拽住高纬的马缰,大声说道:“陛下,忽进忽退乃是常事,而且大军完整,并非败亡之相。如今大军鏖战正酣,您若撤退,势必动摇军心,此战必败无疑啊!陛下,还请您坐镇此地,振奋军心,将士必然誓死杀敌,战胜周军!”

    “你这厮,难道要害死皇上和皇后娘娘吗?”高阿那肱顿时怒目厉斥道。

    高纬本就懦弱,如今受到身边之人情绪感染,早就心怀畏惧,再受了高阿那肱的挑拨,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戾气,面目狰狞地看着奚长道:“呔,你究竟是何居心,竟至朕的安危于不顾?来人啊,将这个乱臣贼子就地斩杀!”说着,高纬狠狠一马鞭抽打在奚长脸上,立即便是血肉模糊。

    “陛下,臣冤枉,冤枉啊!”尽管奚长凄厉哀求,但高纬身边的亲卫却还是如饿狼一般扑上前去,手起刀落,奚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宇文邕始终注意着高纬的动向,如今见高纬向北逃窜,心中的惊喜顿时无以复加,暗道一声“天助我也”,接着便扬声高喝道:“高纬逃了,将士们,休要走了高纬,杀啊!”

    “高纬逃了,齐军败了!”

    周军将士闻言,精神大振,本就高昂的士气又是激昂了一分,所有人都发出惊天的咆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斩杀齐军。

    北齐士卒本就不如周军精锐,而且士气低落,如今再看见高纬逃遁,军心顿时动荡,士气一落千丈。不少人当场扭头就跑,大声惊叫道:“周军来了,快跑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人中吕布

    兵败如山倒.

    看着身边的齐军疯狂地惊叫着,丢盔弃甲,亡命逃散,如同落潮般向后退去,安吐根浑身颤栗,心中充满了惊惧。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全军溃退,齐军必败无疑。顾不上再与周将郑公爵达奚震纠缠,一把抓住身边一个奔逃的士卒,愤怒地大声咆哮道:“不要退!不要退!谁若胆敢再后退一步,杀无赦!”

    “将军,我们败了,皇上已经走了,您也快走吧!”那士卒猛然挣开安吐根的手,一边急促地说道,一边连滚带爬地就要向后方逃去。

    “呔,违令者斩!”安吐根顿时怒不可遏,口中怒斥,手中的长枪如同灵蛇般探出,“噗”的一声,闪电般刺入那士卒的后心。

    那士卒惨叫一声,艰难地回过头来,颤声道:“将、将军……”话还未说完,他便轰然倒地,只是那涣散暗淡的眼中依旧充斥着浓浓的失望与绝望,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神采。

    安吐根心神巨震,心中的怒气似乎在刹那间凝结。他想说什么,但看见高纬的帅旗逐渐消失在远方时才发现,一切的言辞在此刻都是那么苍白。

    世人谁不怕死?生死面前,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安吐根,高纬已经弃你而去,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为那昏君卖命吗?投降吧,吾皇一定会对你礼遇有加!”达奚震趁机劝说道,言辞甚是真切。

    “大齐的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家园不被毁去,家人不被奴役,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与我一同杀敌,纵使头断血流也再所不惜!杀啊!”

    安吐根双目血红,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地大吼着,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抽马臀,再次冲向达奚震。哀莫大于心死,当高纬抛弃全军而逃时,安吐根心中仅剩的希望便就此熄灭。

    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对于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了大半生的将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对生命,对信念最好的诠释。与其声名狼藉的活着,遗臭万年,不若拼死一战,也好让自己有些价值。

    “当!”

    达奚震拦住了安吐根这一击,兵器之间火星四射。手上一麻,达奚震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然而还不待他调整,安吐根再次怒吼着扑上前来。

    “嘿!”

    达奚震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厉斥一声,手中的朴刀高举,然后使一招力劈华山向安吐根当头劈去。但是让达奚震惊恐的是,面对着他势大力沉的杀招,安吐根居然毫无退避之势,长枪带着寒芒如电般向他咽喉刺来,竟是想要以命搏命,同归于尽。

    达奚震竭力将朴刀一扭,险之又险地格开了安吐根的长枪。虽是如此,但他也险些坠下马来,后背上更是在刹那间被冷汗浸湿。达奚震一脸愠色地大喝道:“安吐根,你疯了吗?”

    “达奚震,不过如此,贪生怕死之辈,且看我今日取你狗命!”看着达奚震惊惧狼狈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充满了讥讽的意味,似是因为达奚震的反应,也许是因为高纬的逃亡。

    “哇呀呀,直娘贼,好大的口气!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你这插标卖首的老匹夫如何逞凶?”达奚震闻言顿时恼羞成怒,额上青筋暴跳,他怒声暴喝一声“杀”,便如扑食的饿虎一般向安吐根扑来。

    安吐根冷哼一声,眼中冷芒爆闪,口中喝一声“杀”,声音如铜钟大吕一般响亮,却犹如铁石一般坚硬冰冷。

    这一刻,心存死志的老将爆发出了全部的潜力,浑身透着大无畏,一往直前的气势,招招狠辣凌厉。而暴怒中的达奚震却也不甘示弱,手中的一杆朴刀舞得劲风四射,呜呜尖啸,声势骇人。

    安吐根与达奚震相斗三合,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些痕迹,殷红的鲜血沾湿了战袍,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但盯着对方的眼神却依旧冷冽凶狠。

    “保护将军,杀光齐人!”

    “杀!”

    锋线上的齐军终于全线溃退,蝗虫般周军刹那间便涌上前来,惊天呐喊道。

    “找死!”安吐根眼中闪过一丝狠劲,手腕极颤,长枪抖出无数森冷的枪花,接着数声惨叫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周军便扑倒在地。

    “杀!”

    安吐根的杀戮并不能震慑周军,同伴的死亡反而激起了周军将士嗜血的情绪,众人疯狂地咆哮着,蜂拥而上,几乎在刹那间将安吐根湮没。

    就在安吐根想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战,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悲壮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大喝:“安将军,坚持住,我来帮你!”

    话音未落,便听见成片的惨呼声响起,安吐根循声一看,便见十数米外,一个俊秀的青年将军正向着自己的方向浴血厮杀而来。鲜血早已将他的战袍浸透,那深沉的红色让人心悸,但他嘴角那温和悲悯的笑容却让人心底发寒。

    “大齐的将士们,若是想活命,就拿起你们的武器,杀光眼前的敌人!让我们为了家园而战,为了家人而战,为了自己而战!”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古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lang,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魇映春晖……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战马长嘶,歌声激荡,青年将军纵马飞奔,势如雷霆,拦在面前的所有周军沾着即伤,碰着即死,手上竟无一合之将。看他浑身煞气缭绕,大杀四方,在配合上口中霸气无边的歌声,整个人仿若战无不胜,无人可当的战神。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好,好,好啊!小兄弟,咱们就比比,看看谁才是真英雄!哈哈!”安吐根未料到,在全面溃退的战场上,居然还有人如此胆魄,既是激动又是欣喜,不由哈哈狂笑起来,颓丧的精神陡然一振,即将干涸的身体中又涌出无匹的劲力,手中一杆长枪耍的寒星闪烁,将身边的周军纷纷戳倒。

    “安将军由命,末将安敢不从?”青年将军大笑,陡然瞠目大喝道:“何人敢与我一战?”

    这青年将军自然就是高兴。虽然他的到来对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命运,有的时候或许真是上天注定,或者说人的性格决定了他最终的命运。高纬的自大,懦弱,暴力,奢靡,荒yin等等注定了北齐最终的结局,也导致了这场战争从开始就是失败,一如历史上那样。

    即便身处千军万马之中,高兴却无丝毫惧色,反而游刃有余,进退自如。战马奔驰,钢刀翻飞,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直让周军肝胆欲裂,鬼哭狼嚎。只是眨眼的功夫,高兴便来到了安吐根身边。看着老将军虽然满脸血污,气息粗重,但却依旧神色坚毅,精神亢奋,他不由暗暗点头。

    高兴打量安吐根的同时,后者也正看向他。安吐根既是震撼,又是诧异,戎马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勇猛绝伦之人。瞧那青年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武功超绝,胆略超人,只怕比之“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吕布也不遑多让。只是奇怪的是,如此英雄豪杰,安吐根却是未曾相识。

    “兀那小子,汝是何人?”达奚震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但他脸上却没有过多表露,面沉如水,寒声喝道。

    “区区无名,不说也罢!”高兴淡笑一声。

    达奚震双目一凝,沉声道:“可敢与本将军一战?”

    “今日必取你项上人头!”高兴一脸笃定,淡淡地说道。

    “好胆!”达奚震怒极反笑,轻斥一声,猛然策马向高兴扑来。

    “来得好!”高兴大笑着,手中钢刀一摆便迎头而上,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带着浓郁的笑容。

    “喝呀!”

    达奚震已经知道了高兴的厉害,是以这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朴刀斜举,如同闪电般顺势斩下,如同一道银色的匹练,又似风如电,刀风凛凛,气势骇人。

    然而高兴却是一脸平静,不闪不避,直到刀身及体的刹那方才猛然向后一躺,任由冰冷的刀锋自鼻尖上一寸滑过,而他手中的钢刀却在错身而过的刹那闪电般刺入达奚震的胸口。

    “噗!”

    达奚震只觉胸口一凉,当他低头看去,正见胸前的铠甲已经碎裂,硕大的伤口处鲜血汩汩而流。达奚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高兴,想要说什么,却觉眼前一黑,终于坚持不住坠下马来,扬起些许尘埃。

    “将军——”

    “为将军报仇,杀光齐狗!”附近的周军顿时红了眼,疯狂的咆哮着向高兴冲来。

    “唉——”

    高兴长叹一声,眼中滑过一丝伤感,但他却义无反顾地纵马迎上去。手起刀落间,便有三五名周军士卒惨叫着栽倒在地。

    ……

    宇文邕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势,当看见齐人溃败之势已成定居,心中不由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在右侧却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声震四野,惊天动地,尤其是歌声中蕴含的杀气与豪气更是叫人心神震动。

    “那人是谁?”宇文邕侧头问道。

    韦孝宽凝目一看,却是疑惑地摇摇头道:“末将不识!”

    “好豪气,好本事!”宇文邕眸子中精光闪烁,轻声赞道。

    韦孝宽心中一动,遂叫过身边一亲卫,低声道:“传令下去,叫达奚震将军生擒那齐国小将!”

    “啊!”那士卒答应一声,正要退去,却见宇文邕突然变色,惊呼出声。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斩杀三将

    “陛下,您怎么了?”韦孝宽陡然一惊,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将宇文邕挡在身后,一边急切地问道.

    “达奚震将军,壮烈牺牲了!”宇文邕深吸一口气,一脸伤感地说道。

    “什么?”韦孝宽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然后向着右翼看去,正见达奚震所部士卒尽皆陷入癫狂之中,如同暴怒的猛兽一般扑向那惊才绝艳的齐国小将。

    面对蜂拥而来的成千上百的周国士卒,那齐国小将却是怡然不惧,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迎面而上,一把钢刀舞得密不透风,如同绞肉机一般在人群中肆虐,所过之处,腥风血雨,惨叫惊天。

    虽然在这绵延十里的战场上,齐国小将如沙砾般渺小,但他身上透出的雄浑煞气,就算隔着老远,韦孝宽也能感受得到,尤其是他口中那豪气无双,霸气无边的歌声,更是摄人心魄。

    在齐军呈现出全面溃退势头之时,这歌声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将跌至低谷的士气挽回,也让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齐军找到了光明与旗帜。

    “传令下去,能生擒此将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宇文邕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兴,沉声说道。

    “是!”韦孝宽心中一凛,连忙叫过亲卫前去传令。

    却说高兴一招斩落达奚震后并不后退,而是再次杀入人群,将那些暴怒中,为达奚震报仇的周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无数次的生死磨砺,搏杀之道早已成为了高兴的本能,再加上他体内有浑厚的真气,远比常人敏锐的六识,虽然深陷重围,但他却依旧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只是半刻钟的功夫,倒在高兴身边的周军便超过了百人。

    “无那敌将,休得猖狂,吃我一刀!”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凌厉的劲风自身后传来,高兴心中一紧,瞠目大喝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便头也不回,挥刀向后斩去。

    “当!”

    一声巨响,高兴化解了敌人的偷袭,同时借势向前奔出几步,拉开了与敌人的距离。高兴转头看去,便见七八米外正有一个中年将军,生的是虎背熊腰,铁塔也似,手中使两柄宣花大斧,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看上去威风凛凛。

    “汝是何人,报上名来,本将手下不杀无名之人!”周将眉毛倒竖,厉声大喝道。

    “好大的口气!”高兴嗤笑一声道:“吾乃郑兴,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郑兴小子,记得到阎王那里报上我的名字,本将军韩明是也!哇呀呀,纳命来!”韩明大怒,大声咆哮一声,双手一摆,两柄硕大的宣花大斧便向着高兴兜头劈下,那凌厉的劲风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来得好!”高兴轻笑一声,纵马向前,手腕轻颤,沾满鲜血的刀身在空中抖出一串血红的刀花,凄艳而森寒。

    “不知死活,嘿!”韩明满面怒色,两膀上又加了一分力气,劈下的大斧速度更快,力道更足。

    “叮叮!”两声脆响,火星四溅间,韩明势大力沉的宣花大斧便被高兴格了开去。

    韩明身子晃了一晃,感受着双臂上传来的酸麻感,心中不由一惊。先前还以为郑兴是乘人之危击杀了达奚震,如今才发现这厮力气甚大,速度也是不满,心中小觑之心不由尽去。

    “再来!”韩明深吸一口气,口中厉喝,再次冲向高兴。高兴洒然一笑,道一声“好”便毫不示弱地冲上前来。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处,刀来斧往,难舍难分。此时此刻,乱战之中,花俏的技巧无疑是一种lang费,所拼的便是反应速度,力量,还有持久力。

    “韩将军,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生擒此僚!”就在高兴和韩明相斗三五合,前者依旧气定神闲,后者却是受创数处,气喘吁吁之时,远处再次传来一声长喝。

    高兴抽空一看,却是一个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正策马向自己狂奔而来,一路上的周军纷纷退避让道。其人使一杆大戟,寒气逼人。此人话音放落,高兴另一侧又传来一阵大笑声:

    “我也来凑凑热闹,倒要看看齐国小子有多少能耐!哈哈”

    却是一个壮年汉子,容貌甚是粗犷,面膛赤红,长髯飘飘,加上手中一杆长柄大刀,到有些关云长的味道,只是从气势上看却是有些弱了。

    这两人身上的铠甲虽然颜色并不如何华丽绚烂,但制式繁复,透着一股厚重坚硬之感,显然不是凡品,这也昭示着这两人的身份不低。

    “周贼休得猖狂,老夫来也!”不远处的安吐根顿时瞠目怒斥,策马便向高兴本来,同时大声道:“小兄弟别怕,我来助你!”

    “将军勿忧,小子自能应付!”高兴大笑一声,手中的钢刀闪电般劈出一刀,便听“嘶啦”一声响,韩明的胸腹间的铠甲霎时应声碎裂,若非他闪得快,只怕难逃开膛破肚的结局。

    “小子纳命来!”赶来的两名周将见韩明处于下风,节节败退的狼狈样子,顿时心焦如焚,目眦欲裂地怒吼道。

    “安将军,敌人势大,速走!”高兴看一眼逐渐接近的两名周将,再看看浑身鲜血淋淋的安吐根,连忙急声道。说完,他拨马就走,没有丝毫迟滞。

    “贼寇休走!”

    “休要放走那厮!”赶来的两员将领见高兴要走,哪里能肯,连忙出声喝骂道。

    “兀那小子,吃本将一斧,呔!”韩明缓过一口气,见高兴要逃,立即打马就追,手中硕大的斧头更是虎虎生风。

    高兴埋头疾走一阵,突然回头道:“不走就不走!”

    韩明一怔,还来不及欣喜,便看见高兴嘴角那狡黠的笑容,心中顿时一突。然而还不待他做出其他反应,便见眼前一道红芒闪过,下一刻他只身子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低头一看擦发现一具无头的身体正向地上跌去,不是他自己还有谁。

    “大将军——”

    耳边传来将士们的呼喊,韩明想要扭头看看,但思感却在刹那间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中。

    “韩将军——”

    “可恶的贼子,纳命来!”

    “将士们,杀光齐军,为韩将军报仇!”

    两名周将刚到高兴身周十米处,正见到韩明头颅飞上高空,死不瞑目的惨状,心头顿时升腾起无边的怒火,厉声咆哮道,双脚狠狠地踢打着马腹,催动战马,杀气腾腾地向高兴冲来。

    “哼!”

    “匹夫受死!”

    高兴怒吼一声,刀交左手,左劈右砍,将近身的周军击退,右手则将马鞍上的一把劲弩抄在手中,“嘣”的一声轻响,一道乌黑的弩箭便如闪电般尖啸着向俊朗的将军射出。

    俊朗将军惊骇欲绝,口中大喝一声,拼尽全力向前挥动大戟,终于险之又险地将那夺命的弩箭击飞出去。宇文椿心中一松,正要有所动作,双目瞳孔却骤然紧缩,如同麦芒一般大小,嘴巴大张,大却发不出声音来。却是一只弩箭近在咫尺,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狠狠地刺入了咽喉。

    俊朗将军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苍白无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高兴,口中“嗬嗬”有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哪曾想到,高兴居然先后射出了两道弩箭,而且角度,力度控制得妙到毫巅,竟在自己旧力方去,新力为生之时出现在眼前。

    “宇文椿将军!”

    “齐贼,我要杀了你!”另一名周将见此,怒气冲天,双目通红,似欲嗜血,离高兴还有五米远,那长柄大刀便凌空斩下。

    “你也去吧!”高兴冷笑,手中的劲弩一转,一道乌芒喷吐而出,直射那人而去。

    “休想!”那周将暴喝一声,身子用力一转,堪堪避过弩箭,而他手中的大刀却是去势不止,继续向高兴头顶斩下。

    “当!”

    高兴冷哼一声,左手钢刀用力自下而上撩起,狠狠撞击在周将的刀身上。一番激斗,高兴手中的钢刀早已出现了多处豁口,如今再也吃不主力,“喀嚓”一声碎裂开来。虽是如此,但高兴也终于将周将凌厉的一招化解。

    “嗖!”

    周将正欲挥刀再上,耳边便传来一声尖啸,他心中一紧,就见一道乌芒刺入胯下战马眼中。

    “嗷——”战马顿时惨叫一声,人立而起,周将一时不察竟被掀下马背。高兴乘势冲上前来,手中已经换了一柄钢刀,寒气森森地向着地上的周将劈来。

    “保护将军!”

    周围的士卒迅速围上前来,终于拼死救下了那周将。

    高兴挥刀劈砍一番,见那周将被周军团团护住,击杀的机会渺茫,而大部分齐军已经撤出,遂遗憾地叹息一声,扭头向安吐根杀去。

    “安将军,我掩护您,走!”高兴杀到安吐根身边,几刀劈退十数名周军,然后大声道。

    “小兄弟,多谢了!咱们一起走!”安吐根感激地一笑,摇头道。

    “好,一起走,杀!”高兴大笑一声,与安吐根并骑而行,手中的钢刀上下翻飞,“叮叮当当”的脆响间,便有无数周军惨叫着跌倒在地,被战友狠狠地踩在脚下。

    “好厉害的小子!”宇文邕双拳紧握,面沉如水,但眸子中却是神光湛然,语气似是吃惊,又似是欣喜。

    韦孝宽也是震惊非常,这才多长时间,那齐国小将竟斩杀己方三员大将,如此本事居然籍籍无名,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陛下,不能让那齐将走脱,否则祸患无穷啊!您看是不是——”韦孝宽迟疑地看着宇文邕,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机.

    “不,如此人物,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宇文邕摆手道。

    韦孝宽自然看出了宇文邕的爱才之意,虽然对高兴斩杀己方三员大将他心中甚是恼怒,但对高兴的能耐却不得不佩服。虽然他韦孝宽敢放言天下,能在战策谋略上超过他的不足五指之数,但拳脚刀兵的功夫,他却是对高兴望尘莫及。

    如此勇悍绝伦的人物,倘若能收为己用,对宇文邕的王图霸业定然有着不小的帮助。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是这种勇冠三军的猛将。

    “这——”韦孝宽稍一迟疑,便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大杀四方的高兴,沉声说道“传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不能叫那齐国小将走脱!”

    ……

    “无耻贼将,休走!”周国焉氏公爵伊升双目血红,面目扭曲而狰狞,愤怒地咆哮道。

    虽然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但见高兴要逃,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率军向着高兴追去。爱马的马臀已经被被刀身抽打得血肉模糊,战马痛嘶不已,但伊升犹不满足,恨不得背插双翼,眨眼间追上不远处那张狂至极的杀神。

    达奚震,韩明,宇文椿,三员大将,竟被那人相继斩杀,自己更是一招落败,如此挫败实在不能让伊升容忍。无论是为了战争的胜利,洗刷自己的耻辱,抑或是为宇文椿三人报仇,今日他都必须要让那齐国小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大齐的将士们,周人不过尔尔,不要慌乱,随我一起冲出去!”高兴却是不理会背后咒骂的伊升,一边疯狂地挥舞着兵刃,一边扬声大喝道。

    齐军大部已经败逃,如今剩下的三四万齐军阵形已是不存,各自为战,如此情形,早晚会被潮水般涌上的周军所湮没,结局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高兴的吼声顿时如同黑夜的明灯,为迷茫惶恐的齐军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让他们低迷的精神陡然一振,纷纷向着高兴处冲杀而来。

    高兴一人一马,手中两刀,左冲右突,如同无敌的战神一般,将一**周军击溃,不断地将陷入包围中的一队队齐军解救出来。随着时间的延续,高兴身边聚拢的齐军越来越多,所凝聚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大。

    在死亡面前,人所能爆发出的潜能是极其惊人的。为了生存的希望,所有齐军忘却了心中的恐惧和迷茫,纷纷怒吼着,竭尽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将眼前拦路的一切周军撕碎。

    伊升一直紧追不舍,但却始终不能如愿,而高兴身边聚拢了许多齐军后,他的念想更是彻底终结,不由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喝骂道:“无胆的鼠辈,休走,与本将军再大战三百回合,决出生死!不能跑了齐贼,快追,杀,杀,杀!”

    一溃千里。

    就算高兴力斩三将也不能挽回这场战争的结局。在十万周军的疯狂追击下,十数万齐军彻底溃败,四散奔逃。军事物资尽皆丢弃,数百里间,堆积如山。而近十五万人,被周军斩杀的逾一万人,而随着高纬逃到高梁桥的只有不足八万。

    宇文邕命晋州刺史梁士彦打扫战场后,便乘战胜余威,率十万大军向北疯狂追击而去。

    一路奔逃,高纬早已疲累不堪,一到高梁桥,他便舒适地卧倒在床歇息起来,而淑妃冯小怜则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方才的惊慌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高纬打算待击败宇文邕后便加封冯小怜为左皇后,是以之前便叫冯小怜穿上皇后的衣装示人。奈何高纬昏聩无能,又听信小人之言,最终非但没有击退周军,取得胜利,反而是被宇文邕追得狼狈不堪,一败涂地。

    “陛下,您看,臣妾这样好看吗?”冯小怜轻轻把玩着肩膀上的一缕青丝,妖媚地看着高纬,莲步轻移,柳腰款款,糯语细细。

    高纬一脸色与魂授的模样,正要夸赞一番,耳边却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皇上,不好了,周军追来了!”只见房门“碰”的一声被撞开,右丞相高阿那肱惊慌地闯了进来,焦急地说道。

    “什么?”高纬顿时惊得从床榻上跳将起来,顾不得怪罪高阿那肱擅闯之罪,一个箭步来到冯小怜面前,将其拽着便快步出门,颤声道:“撤,快撤!”

    这几天来,周军始终紧追不舍,高纬早已胆寒,如同惊弓之鸟,如今听闻周军又至,想也不想便率众北逃。

    终于,在高纬不断催促,昼夜兼行下,他终于晃晃如丧家之犬于十月十五逃回了晋阳城。

    然而高纬一路跑得欢畅,但却使得齐军的士气将至低谷,整个晋州也就此彻底沦落在周军手中。加上西汾州和南汾州,北齐便有三州之地易主,而北周也终于打开了局面,拥有了一片东伐的稳固根据地。

    ……

    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惨叫声,史万岁的脸色不由愈发阴沉,牙关紧咬,巨大的力气甚至将嘴中衔着的枯枝咬断,苦涩的汁液将舌头灼烧得火辣辣的,但他却依旧紧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向山顶攀去,尽可能地不发出丝毫响动。

    史万岁身后,一千士卒同样口衔草,用棉布裹住兵刃,手足并用,静悄悄地向着山顶攀爬着。虽然他们同样听见了战友那凄厉的惨叫,愤怒的咆哮,但他们却只能静下心来,以最快的速度,最安静的方式向着山顶行进。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快了,快了!”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山顶,史万岁的心跳不由剧烈起来,眼神也变得火热了几分。在他身后,所有士卒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些。

    只要爬上山,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大半,于冀将军便能率领大军安全撤退,而他们也能不负所托,对得起那些用生命为他们制造机会的战友们。

    “弟兄们,随我一起冲,将那些胆大包天的匪寇统统杀光!”一爬上山顶,史万岁便迫不及待地吐掉口中已经碎裂的枯枝,大声喝道。

    “杀啊!”

    “杀光杀贼,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其余周军顿时齐声大喝,以最快的速度撤去兵刃上的棉布,疯狂的向着数百米外的山顶跑去,那里正是秦琼所在之处。

    “停!”

    周军口号喊得山响,但刚跑出数十米,史万岁却攸的停下了脚步,一脸惊骇地看着前方,脸色阴沉地似要滴出水来。他身后的周军一时止不住脚步,前拥后挤,倒是产生了不少骚乱,但当看见面前的情形,所有骚乱的声音悉数化作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嘶——”

    那是什么?约莫一千名身穿黄色劲装的汉子正静悄悄地站在史万岁三十米开外,他们头上都戴着树枝枯草编制的帽子,配上满地的落叶,枯黄的树木杂草,难怪史万岁未曾发现他们的踪迹。此时此刻,他们手中正平举着一张强劲有力的长弓,弓弦如满月,森冷的箭矢正对着史万岁周军。

    感受着那箭矢上传来的锋锐与杀气,史万岁只觉背脊发寒,汗毛乍竖,而他身后的周军脸上更是显露出慌乱的神色,甚是焦躁不安。

    “待会看我手势行事!”史万岁低声冲身侧一人说了一句,深吸一口气,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前走两步,一脸疑惑地道:“各位好汉,你们这是——”

    对面的千人面色严峻,眼神冷冽,并未因为史万岁的话而有所放松,而且他们身上隐隐透出的血腥味更是让史万岁心惊。这些都是刀头tian血的汉子,史万岁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出格的动作,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松开弓弦。

    “史万岁,史将军,我家大人等你很久了!”就在史万岁心中急转,思索着对策之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史万岁心中一紧,那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冷意却让他不寒而栗。

    循声望去,就见一株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青年,一脸冷峻,一丝表情也无。他看上去如普通人一般,但史万岁却能从他身上嗅到一股极端危险的味道。

    “这么说那山贼是齐国的军队所扮?”史万岁脸色有些难看,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你家大人又是谁?

    “我叫萧凌,我家大人却和你是旧相识!”萧凌不疾不徐地答道。

    闻言,史万岁眉头顿时皱起,他却是记不得自己何时与齐国将领有交情。少顷,史万岁一挑眉头,沉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有何事还是直说吧!”

    “三年前,长安城外,承蒙将军照顾,我家大人才能平安归国啊!”萧凌嘴角撤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史万岁一怔,但很快想起了什么,不由震惊地看着萧凌,后者见状,遂轻轻点了点头。

    “你口中所说是否齐国隋王世子高兴?”虽然已有猜测,但史万岁还是再次问道。

    “正是!”萧凌点头道:“史将军,我家大人派我来请你去府上一叙旧情,还望你不要推辞!”

    史万岁正要出言反对,边听身后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扭头看去,便见林中再次走出千余汉子,人人张弓搭箭,一脸速杀,只怕自己稍微露出些不愿的意思,己方人马便会被射成马蜂窝。

    史万岁浑身气势大盛,眼睛死死地盯着萧凌,但后者却始终冷漠以对。良久,史万岁身上的气势悠然散去,无奈地道:“你赢了,我跟你们走!不过你要保证,不能为难我这些部下!否则纵使一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但后一句他却说的斩钉截铁,坚决非常,没有人会怀疑他拼死一战,玉石俱焚的决心。

第四百一十六章 艰难的抉择

    “只要史将军不要妄动,你的这些弟兄我们自会好生招待.”萧凌淡然一笑道。

    史万岁狠狠地握了握双拳,复又松开,最后低叹一声,摆手道:“都放下武器!”说完,史万岁便率先将兵器抛到数米外的草丛中。

    “将军——”众周军士卒顿时有些焦急,困惑,但不待他们说完,史万岁便豁然回头,眸子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冷声道:“执行命令,放下武器!”

    “是!”众人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还是依言放下兵刃,只是一个个梗着脖子,充满敌意地看着萧凌身后的众人,一脸忿忿之色。

    萧凌嘴角不可察觉地扯出一个弧度,冷冷地扫视了众周军一眼,然后向前一挥手,早已摩拳擦掌的骑兵们便迅速围上前去,将一千周军严密地看押起来。

    在此过程中,周军中难免有人不服气,想要反抗,但最终却被骑兵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卒被打得头破血流,痛哭哀嚎,史万岁一张脸绷得紧紧,几乎呈现出铁青之色,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但他却只能静静地站着,任由屈辱的怒气在胸中激荡。

    冲动是魔鬼,史万岁知道,为了一千兄弟的生死,他必须要忍耐。如果有一线希望,他绝不会委曲求全,但明知必死,却非要送死,在此时此刻却是最愚蠢的行为。

    更何况,从刚才双方零星的冲突中,他已经看出,面前齐军战斗力极其凶悍,甚至胜过自己麾下士卒一筹。如此一来,史万岁心中更是惊惧,只能强自压下怒火,从长计议。

    “史将军,请!”萧凌似是没有看见史万岁脸上神色的变化,待一千周军被分散看管后,这才淡淡地说道。说完,萧凌转身即向着秦琼所在的方向行去。

    ……

    “将军,周**概还有两百步就能退出山谷!”

    “知道了!”秦琼点点头,然后看着下方迅速撤退的周军大喊道:“于翼,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跑不了!”

    于翼却是充耳不闻,一脸沉稳坚毅之色,大声指挥着大军井然有序地撤退。虽然遭遇袭击,但周军军事素养确实不错,在这危急时刻却能保持镇定,听从指挥,实在是齐国大部分军队所不能相比。

    “将士们,打起精神来,很快我们就能撤出山谷,到达安全之地了!”赵王宇文招处于后军之中,大声鼓舞着众士卒。

    连日急行军,周军早已是疲惫不堪,此时全凭一口气坚持着,一旦有所松懈,必定会导致阵形打乱,影响前进速度。如此一来,更是会枉费了斛律钟都,李渊,史万岁等数千将士用性命换来的逃生机会。

    “于翼,我好言相劝,你却不听,那我就绝了你的希望,让事实和你说话!”秦琼皱眉大喝一声,然后挥手沉声道:“通知谷口的弟兄,动手吧!”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然后迅速转身向谷口奔去。虽然此处山顶并不如何陡峭嶙峋,但却也并不平坦,尤其是枯叶荒草遍地,行走多有不便,但那传令兵却是行走如飞,如履平地。

    “轰隆隆!”

    于翼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要为即将冲出谷口而欣喜,前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相声,接着就觉山摇地动,立足不稳,身子一下子扑到在地。

    “啊!怎么回事?怎么了?”急速奔行的周军再次惊慌尖叫,不少人因为大地的震动而跌倒在地,原本密集的阵形霎时间散乱起来,拥挤踩踏,不少人因此受了伤,还有些更是被自己的战友生生踩死。

    难道?

    于翼心中一紧,急忙抬眼看去,果见谷口尘烟漫天,大地震颤,两侧山坡上有无数木石滚落,眨眼间便将谷口封堵起来。

    “将军,您没事吧?”

    于翼排开身边亲卫的搀扶,一脸阴沉,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横亘在谷口的乱石,心中的震怒与惊讶简直难以附加。

    终日打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想他于翼一身历经数十战,素来行事谨慎缜密,但此番却如此轻易地钻进了敌人的埋伏。他本是派遣了斥候仔细探查过山谷中情况,但却实在想不明白,敌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潜匿在这山谷之中。

    “于翼,你还要负隅顽抗吗?”秦琼的声音再次响起。

    “卑鄙小人,无耻之尤!”于翼双目血红,恶狠狠地盯着秦琼,厉声咆哮道。

    如他这般身份尊贵,见多识广的人很少会变得如此恼羞成怒,如同市井流民一般,但此时于翼却是因为磅礴的怒火而失去了理智。

    五万大军,如此巨大的损失,他于翼自从掌兵以来还从未有过。尤其是这五万大军对于此番东伐意义深重,倘若因为自己未能及时赶到,导致战争失利,那他于翼无疑愧对皇上的信任,更是周国的罪人。

    “于翼将军,你觉得,如今你还有取胜的希望吗?”秦琼居高临下地看着灰头土脸的于翼,好整以暇地说道。

    随着秦琼话音一落,两侧山顶上顿时响起一阵弓弦拉紧的声响。

    于翼举目看去,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就连下颌上的胡须都不住颤抖着。山顶上突然涌现出四五千人,所有人都是张弓搭箭,而那箭多数还是火箭。如今草木枯黄,较易点燃,一旦山谷中燃起大火,己方五万人马怕是会全军覆没。

    顿了顿,秦琼接着说道:“于翼,史万岁,斛律钟都,李渊三人已落我手,如今你们已经无路可逃,我劝你还是投降吧!”说着,秦琼一摆手,于翼便看见他身边出现了三人,不是史万岁等三人又是谁来。

    于翼的心攸的沉入海底,手足冰凉,心中充满了懊悔颓丧的情绪。敌人竟是完全是有备而来,让他的一切计划都落空。

    “秦琼,你休要得意!我大周男儿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虽然你现在占据上风,但结局如何却还是未知之数!”少顷,于翼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笑道。

    秦琼眉头一挑,淡笑道:“于翼将军还有什么高招,不妨说来听听?”

    于翼答道:“虽然我等暂时被困于此处,但这两侧山峰却不陡峭险峻,若要攀爬并非太难。我五万将士冲上山去,不知道你可有应对之道?”

    秦琼认同地点点头道:“于翼将军所言不错,只是如此以来,就算我失败,你们恐怕也要损失大半人马吧!”

    于翼面色微微一僵,额头上青筋一跳,然后沉声道:“战士不免战场死,将军难逃马上亡。我等大周英豪,为国征战,虽死犹荣,又有何惧?!”

    “为国征战,虽死犹荣!”宇文招用力高举兵器,大声喝道。

    “为国征战,虽死犹荣!虽死犹荣!”四万余周军立即齐声大喝起来,声lang滚滚,惊天动地,原本慌乱的心神迅速稳定下来,而低迷的士气也迅速高涨起来。

    “周人能有如此军人,难怪这些年愈发兴盛啊!”秦琼看在眼中,不由感慨地摇摇头。

    看着身边士卒群情激奋,斗志昂扬的模样,于翼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颓丧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待众人连续喊了几声,士气达到最高时,于翼猛然一挥手,所有声音便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他。

    “秦将军,你可还要战吗?”于翼仰头看着秦琼问道。

    秦琼笑道:“于翼将军稍安勿躁,请先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说完,秦琼便冲身后一名军官点头示意。后者眼神一凝,点头应命后便沉声道:“行动!”

    随着令下,于翼便见从山顶上齐军阵营射出近百支箭矢,但奇怪的是,这些羽箭上都系着纸包,方向也不是冲着山谷中的周军而去。

    在于翼等人疑惑的眼神中,所有箭矢都集中射在半山坡一小块上,接着便见数十名士卒将手中的火箭射出,方向与前次几乎一模一样。

    “轰!”

    火箭落地,便听一声急促的爆鸣声,山坡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那滚滚升腾的浓烟和橙红的火光都让于翼一阵心悸。

    秦琼此举无非是告诉他,他们有着神秘的纵火本事,只要周军敢冒死突围,结局必然是全军覆没,葬身于火海之中。于翼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下令突围,秦琼便会将整个山谷焚毁,以那神秘的大火燃烧的速度,己方全军覆没的几率超过了八成。

    “于翼,五万条活生生的性命,难道你就要让他们葬身火海之中吗?难道你就如此狠心,要生生看着五万个家庭就此破碎不成?”秦琼的声音再次响起。

    于翼浑身一震,牙关咬的咯咯作响,心思急转,但却无法想出破局之法。如今的局面,除了拼死一战,唯有投降一图。但他于翼怎能苟且偷生,投降敌军。只是五万将士的性命,难道就要如此沦丧吗?

    “王爷,您有什么办法?”于翼的眉头紧紧地拧着,有些艰涩地问道。

    宇文招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将军,还是您拿主意吧。纵使一死,本王也要磕掉敌人几颗牙齿,让他们知道,我大周的男儿可不是软柿子!”

    于翼眼神微动,转头看向周围的士卒,所有人也正看着他。

    “将军,跟齐狗拼了,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将军,待会我们吸引敌人注意力,您便乘乱逃离此地。到时候汇合皇上,踏平齐国便算为我等报仇了!

    “是啊,将军,您尽管下令,我们跟他们拼了!”

    “将军,您下令吧!”

    不少士卒义愤填膺,红着眼睛请命道,但更多人眼中透着希冀,还有隐隐的畏惧之色。不关众人心中如何作想,但他们的性命却完全取决于于翼一念之间。

    他们如此信任与我,难道我一定要将他们带上死路吗?

    于翼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深吸一口气,心中也终于做出了抉择。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好日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好日子“都放下武器吧!”在万众瞩目下,于翼终于缓缓地开口说道.

    “将军,你——”宇文招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四万余北周军更是哗然,议论纷纷,脸上表情各异,有释然,有失望,还有愤怒与不甘。

    “都将武器放下吧!”于翼心中一片苦涩,浑身都止不住轻轻颤栗,但他还是坚决地大声说道。此话一出口,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也仿佛在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浑身透着苍凉颓丧的气息,让人心头甚是压抑。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怕死的孬种,我们愿意和齐狗同归于尽!”

    “将军,你身为统兵大将,怎么能如此贪生怕死?简直枉费了弟兄们对你的信任!”

    “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太令人失望了!”

    ……

    听着耳边或是指责,或是怒骂的声音,于翼只是紧紧地抿着双唇,双拳握得紧紧,一言不发,脸色极其难看。周围士卒的目光与言语就像一柄柄利刃,将他刺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一刻,他于翼沦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千夫所指,成为了广大将士眼中贪生怕死的孬种。

    “安静!”

    天际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让骚乱的周军登时安静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赵王宇文招,他乃是这支部队中除却于翼之外的最高指挥官。颓丧,迷茫,焦躁的周军心中不由再次涌生出希望之火。

    “服从将军的命令,放下武器!谁若违抗,视为叛国处置!”宇文招威棱四射地扫视一圈,然后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道。

    宇文招的话便如平地春雷,直让所有人震撼非常。谁也未曾想到,身为皇室宗族的赵王宇文招竟然会赞同于翼的决定,向齐人投降,而且态度是如此的坚决而严厉。

    面对众人难以置信、失望、厌恶的眼神,宇文招却是面色如常,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的双手在不断地颤抖着。投降还是死战,这是个极其艰难的抉择,尤其是对于一个骄傲的,颇有才华,名声显赫的统帅来说。

    深陷山谷的周军,不是五百人,五千人,而是整整五万人,面对着敌人没有一丝破绽的埋伏,那等犀利的手段,无论是于翼还是宇文招又如何能忍心这些将生命托付给自己的将士白白送死呢?

    “当啷!”

    宇文招率先接下了腰间的佩剑,远远地甩将出去,似是要将心中的屈辱与愤懑一同甩去。当相随多年的佩剑离身而去的刹那,宇文招的身子不禁晃了几晃,几乎要跌倒在地,可见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释然平静。

    “叮呤哐啷!”

    随着宇文招率先解剑,周军将士陆续松开了手中的兵刃。势不可为,很快,所有周军便都抛下了手中的兵刃,与此同时,他们仅有的士气也在刹那间消散干净。

    “秦将军,如今你可满意?”于翼死死地盯着山顶上的秦琼,愤恨地说道。

    秦琼满意地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于翼将军拿得起,放得下,爱惜麾下性命,如此仁义,实在难得!”

    话虽如此,但秦琼说的却十分认真郑重,没有丝毫嘲弄的意味。背负千古骂名的事情,这天下间可没有多少人敢做。尤其是于翼投降,不仅是让自己身败名裂,更是有可能配上一家老小的性命。纵使他再功勋卓著,宇文邕对他器重有加,但也不能否认他“苟且偷生,卖主求荣”的事实。

    于翼冷哼一声,冷冷地道:“秦将军,老夫心中有一疑惑,不知你能否为我解答?”

    秦琼点头道:“于将军请说,只要我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言无不尽!”

    “秦将军如此年少有为,想必备受贵国皇帝器重吧?能策划出此次行动,实在叫老夫万分佩服啊!”

    秦琼眉头一挑,然后道:“于将军谬赞了,秦某愧不敢当!我只是执行命令的领军将军,至于策划行动的却是另有其人。”

    “哦?不知道是何人,竟有如此能耐,让老夫栽了如此大的跟头?”不止于翼好奇,就连宇文招也对这个问题困惑不解。作为北周的核心层,对于齐国虽不说了若指掌,但比较厉害的文臣武将他们自是比较了解,但却从未听说过秦琼此人。然而当今的北齐,有这般能耐的独孤永业,高长恭却都不在此处。

    “这个嘛,于将军到时候便知,现在还不方便说。”秦琼有些为难地道。顿了顿,秦琼接着说道:“于将军,时候不早,你们这就自缚了双手随秦某走吧!”

    于翼虽然心中气愤,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深深地看了秦琼一眼,然后接下佩剑,扯下一片衣襟自缚了双手。其他周军也是恼怒不已,但此时形势比人强,在充满压迫的火箭下,他们也只能恨恨地瞪视着秦琼,依言照做。

    ……

    正当宇文邕意气风发,欲要一举率兵冲入并州,踏平晋阳,活捉高纬时,北方却突然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于翼与宇文招路五万大军竟然全军覆没,这对因大胜的宇文邕来说无疑于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于翼何许人也,不说久经沙场磨砺,行事又向来谨慎非常,就连曾今不可一世的宇文护都对他忌惮三分,其人更是提出了平齐三策,然而就是这样不世出的赫赫大将,竟然被敌人尽数全歼,而自己居然在数日后才得到消息。

    五万大军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没有动摇根基,但也是伤筋动骨,让宇文邕十分肉痛。尤其是对于那全歼了于翼和宇文招的敌人,他更是没有丝毫的了解。

    难道于翼和宇文招背叛了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下,宇文邕心中不禁浮上这般想法,但旋即便被他强行驱逐。想当年宇文邕还未掌权时,面对独掌大权的宇文护,于翼都能义无反顾的支持自己,如今他又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更何况他的家眷还在周国。

    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恐惧,尤其是战场交锋,稍有疏忽,都会导致战局变化,宇文邕不得不谨慎行事。无论于翼是否背叛,还是有强悍的敌人处在暗处,宇文邕都必须小心应付。故而,当将晋州全境拿下后,宇文邕便下令暂缓进兵,稍作休整。

    又过了两日,于翼和宇文招依旧杳无音讯,五万大军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宇文邕心中的担忧更甚,但麾下将士对于止步不前却有各种猜测,如宇文忻,王轨,伊升等将领更是屡屡请战,誓要一鼓作气踏平晋阳,覆亡齐国。

    十月中旬,天气颇是寒冷,不宜征战,士卒又已经疲惫不堪,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又未显露出来,高纬也已经逃回了晋阳,宇文邕举便有些棋不定,不由有了再次班师回朝,东伐亡齐之事从长计议的打算,但麾下将领却多是反对。

    晋州刺史梁士彦更是直接抱着宇文邕的马头,言辞恳切地道:“陛下,如今齐人四散奔走,民心动摇,早已如同惊弓之鸟,只要我们一鼓作气,一定可以一举灭亡齐国。但若是此时退兵,给予齐人喘息之机,只怕将会功亏一篑,来年再行东伐,必将花费诸多代价,还望陛下三思啊!”

    虽然很多人也认为如今形势不明,高纬又已经做了准备,不宜出兵,但宇文邕几经思量,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进兵并州,与高纬决一死战。

    “若是放纵敌人,日后必有后患,如果你们怀疑灭亡齐国的信心,朕独身一人前往便是!”宇文邕长身而起,铿锵有力地道。

    “陛下息怒,我等愿意誓死一战,荡平齐国!”众将领顿时惊骇地跪伏在地,无人再敢出言反对。

    ……

    高纬虽然回到晋阳,但依旧有些惊慌失措,忧愁恐惧。他的性子本就懦弱,又久居深宫大院,哪里经历过真正的战阵。此番被宇文邕一路追击,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肝胆欲裂。

    十月十六,高纬召集百官商议对策,如何对抗周国来势汹涌的进攻。众文武讨论半晌,最后得出结论:“减免赋税徭役,大赦天下,以此稳定民心,同时集结残兵,以晋阳为据点,在城下决一死战,拯救大齐。”

    除此之外,还可以调遣高长恭,独孤永业等大将前来抗敌,但高纬却并未采取这个提议。除了他自己,这一生,他并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兄弟叔伯,更是他欲除之后快的眼中钉。危难关头,他所担心的依旧是高长恭会乘机威胁他的皇位。

    十月十八日,宇文邕大军开拔,奔赴并州。消息传来,高纬顿时惶恐不安,当即便欲任命高延宗镇守晋阳,而他自己则前往恒州(今山西大同),若晋阳失守,则投靠突厥,与突厥联手共抗周国。北齐众文武一致反对,但高纬却是去意已决。

    十月二十日,宇文邕集结十万大军兵临晋阳城下,城中百姓人人惶恐惊惧,战争的阴云沉沉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但在晋阳的安德王府中,一个神秘的女子却是如是对高延宗说道:“大王,您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诬陷

    “高延宗,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做好出头的准备了呢?”

    北齐,朔州刺史府书房中,高兴负手而立,深邃的双目紧紧地注视着悬挂在墙上的北齐疆域图,喃喃自语道.这地图甚是硕大的,而且极其详尽,尤其是将齐周两国的行军路线,交锋地点都详细地标注了出来。高兴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定在晋阳城,那里也被标注成鲜艳的红色。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低沉严肃的声音:“大人,这是晋阳方面传来的回信。”

    “顺之啊,进来吧!”高兴将目光收回,然后轻声道。

    书房门“吱呀”打开,一身蓝衣的张顺之出现在眼前。随着年龄的增长,张顺之看上去愈发地老练沉稳,做事也是一丝不苟,深得高兴的器重。虽然他并没有明确的一官半职,但追随高兴的人却都知道,他在高兴心中的分量相当之重。

    “大人,齐主高纬驳斥了您发兵救援并州的谏言。”张顺之与高兴见了礼,便没有再拖沓,严肃地说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足为奇!”高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笑着道:“除了我,其他人出兵的谏言也都被驳斥而回了吧!”

    “正是,隋王殿下和洛州刺史独孤永业都上书请求出兵,但却都被齐主所拒绝!”张顺之点头道,对于高兴明察秋毫,料事如神的本事他已经习惯,是以并没有什么惊奇。

    “性格决定命运,屁股决定脑袋,如此狭小的气量,怪不得偌大的江山会毁在他的手上!”高兴轻哼了一声,有些恼怒不屑地说道。

    张顺之一脸恭敬地站着,却是不发一语。高纬怎么说也是高兴的堂叔,他一介草民哪有资格评说。

    高兴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便接着问道:“孙立那小子有消息没有,此次我们能从契丹购买多少战马?”

    “回大人,此次大概能有两千匹。”

    “这么少?”高兴皱了皱眉道:“契丹如今情势如何?”

    “大人,契丹的情况依旧不太明朗。虽然大贺楚才乃是前任酋长之子,但毕竟年纪太轻,资历浅薄,又是次子,如今只能勉强与其叔父兄长分庭抗礼,要完全掌控契丹,只怕有些困难!”张顺之思索片刻,然后缓缓道。

    “名利权财,世间又有几人能真个看透?”高兴摇摇头,这个结果虽然早有猜测,但如今得到证实,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大贺氏是契丹八部落之中较为强大的部落,高兴与大贺楚才交好,除了想从草原购买大量优质战马外,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打算,那便是在草原之王,突厥汗国的身边埋上一颗钉子,用来牵制突厥的力量。

    只是世事多变,谁也没想到,原本仁义美名的大贺楚才却突然背上了弑父夺权的罪名,大贺氏一族的老酋长更是突然暴毙,而这也导致了契丹大贺氏一族的纷乱。

    那日大贺楚才告辞高兴后便随大贺兀术北返契丹,准备回到族内调查父亲的死因,同时洗刷自己的冤屈。然而大贺楚才未料到,自己刚到族内,还来不及喘口气,叔父大贺孤鸿就突然发难,欲要当场斩杀他。幸得大贺兀术反应迅速这才拼死护送大贺楚才逃离。

    大贺兀术虽然看似粗豪,却是粗中有细,他与大贺楚才相交已久,对他的为人甚是熟悉,并不太相信大贺楚才会做出弑父夺权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尤其是老酋长死得蹊跷,是以在他离开契丹时,曾安排亲信秘密展开调查。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大贺兀术也基本断定,杀害老酋长的正是大贺楚才的叔父大贺孤鸿以及兄长大贺长空。心中疑虑尽去,大贺兀术对于大贺孤鸿与大贺长空歹毒的做法更是愤恨难当。无论是为了自身的性命,抑或是让老酋长得以瞑目,或者说是为了契丹的未来,大贺兀术与大贺楚才都不得不奋起反击。

    只是大贺楚才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大贺孤鸿二人阴谋弑君,而后者又早在族中广布谣言,诋毁大贺楚才的名声,让其甚是被动,虽然凭借十数年积累的声望,他身边也聚集了不少族人,但整体势力却是还与大贺孤鸿有些差距。

    亏得大贺楚才认识高兴,有高兴给予的物资之助,他虽然暂时还不能战胜大贺孤鸿,但后者却也奈何不得他。只是大贺孤鸿一日不除,他便如芒刺在背,契丹又何来的发展,与高兴的较易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如今大变在即,手中的力量俞雄厚愈好,是以高兴才会有所失望。

    张顺之沉吟半晌,然后迟疑地问道:“大人,要不我再催促一下孙立,让他再送一批战马入关?”

    “不必!”高兴摆手道:“契丹大贺氏忙于内乱,其他七部落又是虎视眈眈,大贺楚才想必应付得极其吃力,两千匹战马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我们就是催促也没有作用。”

    顿了顿,高兴正要开口说话,屋外却突然有亲卫传报:“将军,秦琼秦将军到!”

    “叔宝回来了?”高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朗声道:“请他进来。”

    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临近,秦琼那壮硕的身子便出现在书房门口。虽然他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精光湛然。

    “卑职秦琼参见将军!”秦琼当即严肃恭敬的行礼,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毋须多礼,叔宝,快起来吧!”高兴温和地笑着,走上前将秦琼搀扶起来,温声道。

    “是!”

    “好小子,数月不见,气势愈发沉凝,身子也更加健硕,想必功夫也是颇有精进,不错,不错!”高兴看着如同标杆般挺立的秦琼,感受着他身上那剽悍的气势,一边用力地在后者肩头上拍了几下,一边笑着夸赞道。

    “全赖将军提携有方!”秦琼一脸认真地说道。

    “别谦虚了!”高兴笑着摆摆手道:“我只是给了你一些建议,但你所取得的功劳都是你一到一枪拼杀而来,而且骑兵师能有如今的战斗力我也甚是欣慰,当初将它交给你并没有错啊!”说着,高兴回到书案后坐下,一脸赞赏之意。

    秦琼眼神微动,目光灼灼地看着高兴,言辞恳切地大声道:“将军的知遇之恩秦琼永生不忘,唯有尽心竭力,奋力杀敌才能报答万一。”

    “能有叔宝这样的悍将,是我大齐百姓之幸,也是我高兴之幸啊!”高兴感叹地说了一句,然后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下吧,你一路奔行,相比也累得不轻!”

    “谢将军!”秦琼没有推辞,在高兴对面坐下,但身子却依旧挺直如松,浑身上下那干练精悍的军人气息让高兴颇为欣赏。

    待秦琼坐好,高兴才笑着问道:“叔宝,上次你击退阿史那库合真一役做得不错,这次又有什么好消息吗?”

    “幸不辱命!于翼和宇文招五万人马除却千余战死,其他人悉数被卑职俘虏,如今已经押回朔州,只等将军定夺。”秦琼严肃地答道,他的脸色严肃而平静,不骄不躁,看得高兴暗暗点头。

    “好,好!”高兴击掌而叹,顿了顿,他又问道:“周国唐国公李昞四子李渊可还在军中?”

    “不在!卑职已经遵照将军命令,在来路上假意放松了戒备,让他趁机打伤了守卫,逃遁而去,赵王宇文招等十数名周军将领也随行而去。”

    “干得不错!”高兴眼中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道:“叔宝,兄弟们连日赶路想必颇是辛劳,我给大家放两日假,好好休整一番,但是也不能放松了警戒,朔州周围可不太安生。”

    “谢将军体恤!”秦琼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大声道。

    高兴微一点头,然后接着道:“至于降军,就交给傅伏将军,暂时看押起来,但对于诸如于翼那般有名的将军切记要好生招待!”

    “是!”秦琼答应一声,立即起身,向高兴行礼告辞离去。

    这一日,高兴与张延隽商议完朔州近期的城防建设以及民生等问题,正准备前去一会于翼等周军将领,张顺之却是匆匆而来。

    一见面,张顺之便急促地说道:“大人,周主宇文邕率十万大军兵临晋阳城下,齐主高纬惊惶失措,竟打算前往恒州,投降突厥。好在安德王高延宗劝诫,齐主才放弃了向北逃窜的意图。况且,如今大齐士气低落,并州兵少将寡,恐怕并不能坚守多久啊!”

    “真是个酒囊饭袋!”高兴怒斥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摆摆手道:“算了,他的结局已经注定,多说无益。宇文邕来势汹汹,咱们许早作准备。传令下去,叫秦琼集结五千骑兵,傅伏调集一万步卒,时刻准备南下勤王!”

    “是!”张顺之心中一凛,连忙大声答道。

    ……

    晋阳城,高纬行宫。

    “陛下,您可要为微臣做主啊!虽然微臣资质愚钝,不擅纵马疆场,但数十年来对大齐社稷江山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对陛下您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说微臣背主,实乃小人诬陷之言,还望陛下明鉴啊!若是陛下不相信微臣的衷心,微臣甘愿以血证明。”

    高阿那肱一脸悲怆委屈的看着高纬,见后者眉头紧蹙,不言不语,心中发狠,猛然一咬牙,从地上怕将起来就要向着宫殿中粗壮的柱子上撞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对策

    “嘭!”

    宽敞的大殿中响起一阵沉闷的相声,高阿那肱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光洁红润的额头上鲜血汩汩而流,很快就布满了整个脸庞,看上去狰狞可怖.

    “嘶——”

    大殿中不少官员都暗自倒吸冷气,谁也没料到高阿那肱会如此刚烈,对自己如此狠心,也不由有些相信他的陈词。

    高阿那肱头上的伤看上去十分骇人,实际上却只是皮外伤,根本不致命。不过对于他这种耽于享乐,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如此疼痛还是让他龇牙咧嘴。不过此时情势危机,高阿那肱却是不敢露怯。

    高阿那肱偷偷看了上座的高纬一眼,见后者似乎依旧不信,不由凄哀地说道:“陛下,微臣愿意以死明志,只是今后不能侍奉左右,还望陛下见谅!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臣去也!呀——”

    说着,高阿那肱便爬将起来,大叫一声,再次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向身前的柱子撞去。

    “丞相快住手!”

    “爱卿且慢,快拦住他!”大殿中的朝臣立时纷纷出言阻拦,高纬也终于动容,开口制止,同时催促大殿中的武士救援。

    “陛下,您就让我死了吧,也好证明臣之清白!”被两名健硕的武士拽住两臂,高阿那肱终究没有再次撞在柱子上,他心中欣喜,但脸上却是激动非常,一边大喊着,一边还挣扎着往柱子上撞去。

    “大胆高阿那肱,你想抗命不成?”高纬眉头一挑,豁然拍案而起,瞠目大喝道。

    “噗通!”

    高阿那肱一个激灵,立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道:“微臣不敢,不敢!”

    “既然你不敢,那朕叫你住手,你为何不听?”高纬面带愠色地看着高阿那肱道。

    高阿那肱嘴唇颤了几颤,然后才悲戚地说道:“陛下,微臣绝不敢忤逆圣意。只是前日因为臣指挥不当,导致高壁失守,让周军得以并进并州,让陛下深陷险境,是以被人诟病臣微也无话可说。微臣自知罪不容恕,难逃一死,因此愿意自裁于众人之前,一为陛下正军纪,二则证明臣之衷心!”

    “陛下,臣但求一死!”高阿那肱深吸一口气,然后诚恳地看了高纬一眼,深深地一拜到底。

    平阳会战,虽然齐国最终溃败,高纬向并州逃窜,但平阳以北的高壁(山西灵石县),女砦(灵石县北)却还在北齐手中,而守卫高壁的正是高阿那肱。高阿那肱虽然贵为右丞相,但实际上却是庸碌无为,胆小如鼠之辈,见到宇文邕大军攻来,根本没怎么抵抗便逃回了并州,致使高壁、女砦二城失守,让周军得以大肆挺进并州。

    高阿那肱向来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早就招致许多人的嫉恨,如今他畏战而逃,自然是众人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是以便有人检举,说高阿那肱投靠周军,引周军进兵,使得齐军一败涂地,这才有了大殿上高阿那肱哭诉的一幕。

    高纬怔怔地看着下方的高阿那肱,脸色变换不停。半晌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殿下的侍中(总监察长)斛律孝卿道:“斛律爱卿,朕叫你暗中调查此事,不知如今结果如何?”

    斛律孝卿不经意间看了高阿那肱一眼,这才迈步出列,一脸严肃地恭声道:“回陛下,臣仔细明察暗访后发现,右丞相高阿那肱投靠周国实属诬陷之言,他对我大齐,陛下都是衷心耿耿,还望陛下明鉴!”

    “哦?原来如此,还好皇后及时提醒,否则朕险些错怪了众臣啊!”高纬脸上一松,笑着说道:“高阿爱卿,快快平身,朕错怪了你,叫你受委屈了!”

    高阿那肱一脸感动地看着高纬道:“陛下千万莫要如此说,这天下只有犯错的臣子,哪有不是的君主?!陛下明察秋毫,今日臣沉冤得雪,日后自当竭心尽力,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爱卿衷心,朕一直都知道,快起来吧!”高纬笑着点头,然后看着斛律孝卿,怒声道:“斛律爱卿,速将那造谣诬告之人拖下去斩了!”

    “是!”斛律孝卿恭敬地答道。

    高阿那肱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嘴角滑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这一劫他终于安然渡过,但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宜阳王赵彦深去世后,朝中掌权的除了三贵,便只剩下斛律孝卿一人。其人虽然腹有经纶,但却也是个贪婪之辈,虽没有与三贵沆瀣一气,但也算是一丘之貉。高阿那肱权倾朝野,甫一知道有人告发自己,便花了大价钱买通了负责调查此事的侍中斛律孝卿,加上皇后冯小怜之助,再有今日这一场苦肉计,才终于化险为夷。

    解决了高阿那肱投敌一事,高阿那肱的脸上又变得忧心忡忡,有些焦躁地问道:“诸位卿家,如今周贼宇文邕兵临晋阳城下,你们可有什么退敌良策?”

    前次高纬便就此询问过众朝臣,他本打算前往恒州,实在不行就投降突厥,但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是以只能作罢。如今北周各路大军依次来到并州,面对十万咄咄逼人的周军,高纬寝食难安,是以再次问策。

    “陛下,虽然周人强势,但晋阳却是固若金汤,又有陛下亲自坐镇此处,军民士气大振,只要依托坚城固守,拖上三两月,周军必退!”

    说话的是一个四旬的老者,但却是须发尽白,显得老态龙钟,只有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才显示出他的不凡。而他的眉头也是始终皱着,眼底藏着一抹深深的忧色。

    此人名叫唐邕,乃是录尚书事(主管政府机要),兼任度支尚书(财政部长)。神武皇帝高欢任东魏丞相时,因为唐邕精通文书、会计而备受信任,担任丞相外兵曹(丞相府民间武力管理官)。到北齐建国后,丞相府的军事单位都划归尚书管辖,但唐邕管理的部分却未合并,也未撤销,而是改名为“省”。

    三贵横行无忌,唐邕掌管全国财政,又不愿与之同流合污,难免便与高阿那肱等人结怨。是以后者在高纬面前挑拨诬陷,遂让斛律孝卿总管财政及骑兵司。斛律孝卿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又受了高阿那肱好处,自然百般刁难排挤,唐邕的录尚书事也是名存实亡。

    因此,唐邕郁郁不得志,整个人看上去便有些低迷。

    “唐尚书此言虽然有理,但却又有不周之处!”斛律孝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出列向高纬行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前日您下令减免赋税,赈济灾民,这两月又与周军征战不休,国库开支巨大,若是长久与周军消耗下去,只怕力有不逮啊!”

    “嗯?”高纬眉头不由深深皱起,“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陛下,臣以为,我们可以与周军何谈,割让晋州与周国,让他们就此休战!”斛律孝卿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轰!”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所有人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斛律孝卿,接着纷纷面露愠色,怒声斥责起来。

    “混账!斛律孝卿,你安的什么心?怎能想出如此卑劣下贱的策略?”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我大齐泱泱大国,如何能割地臣服?我等愿意拼死一战,不击退周军誓不罢休!”

    激动的诸如唐邕等心忧国家民生的当场便怒目而视,厉声斥责,就连高阿那肱都出言道:“侍中大人,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怎的如此昏聩?陛下乃天下之主,如何能向周贼低头认输?”

    高纬也是为斛律孝卿的话而震惊,他虽然想过投降突厥,但却从未想过臣服宇文邕。一时间因为震惊,反而忘了愤怒。

    面对着众人的怒斥与指责,斛律孝卿却是坦然而对,竟然丝毫没有惧意。高纬心中不由诧异,遂出言道:“安静!斛律爱卿,朕看你如此淡定,是不是还有话说?”

    “陛下英明!”斛律孝卿拍了一记马屁,这才侃侃而谈道:“陛下,如今我军新败,士气低迷,民心浮动,并不适合再战!反观周军,却是气势如虹,斗志昂扬,若是正面硬悍,我军只怕要吃亏。”

    “因此,臣以为,我们可以假意与周军何谈,不仅可以拖延时间,大力整编招募军队,更可以消磨周军的锐气,消耗他们的物资,让他们骄傲自满,到时候我军自然有机可乘。”

    “同时,陛下还可以派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突厥,说服突厥与我大齐结盟,一同出兵讨伐周国,到时候两面夹击,宇文邕自然不战而退。而且,我军还能收复失地,更可能一举攻入周国,彻底消灭宇文邕。”

    “斛律爱卿所言有理,有理!”高纬听得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大殿中众人相互对视,窃窃私语,不少人对此计策都是十分赞同,看待斛律孝卿的目光也由愤恨变成了钦佩。

    “荒谬!”然而就在高纬想出言采纳之时,唐邕却突然出言道:“陛下,斛律孝卿此言完全是将我大齐数十年江山社稷置于危亡之境啊!一旦我们各地何谈,势必会让军心震动,民心大失,到时候又如何能对抗周军?而且此举更会助涨敌军气焰,此消彼长,我军又如何能胜?只要陛下坐镇晋阳,亲自训练指挥将士争斗,再将府库中的钱粮分发与城中百姓,城中军民自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周军又何惧之有?!”

第四百二十章 大将军

    高纬闻言,到嘴的话不得不收了回去,只是眉头却是皱的更深,眼中的不耐也愈发浓郁.顿了顿,高纬又看向城阳郡王穆提婆道:“穆爱卿,不知你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穆提婆人到中年,与高阿那肱的肥胖不同,他却是十分清瘦,只是眉宇间笼罩着的阴骘之色让人心中难免不喜。他本姓骆,却是因为父亲造反而被贬谪为奴隶,之后因为其母亲陆令萱自幼便照顾高纬起居之故,适才有机会得道升天,成为这北齐上下赫赫有名的奸臣。

    虽然如今他已官至极品,但骨子里却依旧是奴颜婢膝的嘴脸。这些年他欺上瞒下,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与高阿那肱、韩长鸾二人并称北齐三贵,可谓是恶贯满盈,天地不容。

    “回陛下,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身系大齐江山社稷,万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闪失,是以虽然微臣也认为唐大人所言有礼,但却有失妥当。失去了晋阳,我们还可以再出兵夺回,但若陛下有个好歹,纵使灭绝宇文氏又有何用啊!”说着,穆提婆不经意地瞥了唐邕一眼,眼中的目光甚是冷冽残酷,“斛律大人的计策甚妙,不过微臣认为可以稍作调整!”

    听见前一段话,高纬的脸色不由阴沉了几分,看着唐邕的目光便有那么几分不善,后一句却让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不由出言道:“穆爱卿有何妙计,快与朕说来!”

    “是!”穆提婆恭敬地答应一声,接着说道:“陛下身份尊崇无比,万不能置身险境,不若退居恒州,一来可以坐镇后方,为前线大军调配物资,二来也更方便与突厥结盟之事。否则晋阳战事一起,消息往来怕是多有不便,倘若因为消息迟滞而延误了与突厥联手攻击周国的事情,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穆爱卿一针见血,说得好,说得好啊!就这么办!”高纬闻言,不由神色一舒,连忙笑着说道。

    从晋州到并州,一路几百里的亡命逃窜,高纬早已是心惊胆战,哪里还有战胜宇文邕的信心与决心,如今他想的就是如何逃离险境罢了。不过高纬也知道,倘若自己不顾一切,一走了之,整个国家必定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而他也必将失去享乐的资本,是以他才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个合理的逃跑的借口。

    穆提婆不愧是心腹之人,三言两语间不但说出了高纬的心思,更是帮他找好了借口。

    “陛下,您万万不能离开晋阳啊!”高延宗一拜到底,忧虑而焦急地说道:“您坐镇晋阳,军民方能齐心协力,将士用命,背水一战,必能击退周军。倘若您独自离去,势必造成人心涣散,我们又如何能战胜周军啊!还望陛下为了大齐江山社稷三思而后行,此事草率不得啊!”

    高纬眉头一挑,出言问道:“安德王,朕且问你,若朕全力支持于你,你可有退敌把握?”

    高延宗一怔,接着便大声道:“微臣愿意肝脑涂地与周人一战,定不叫踏入晋阳一步!”

    “好!”高纬脸色霎时一肃,不待其他人再出声,当即便长身而起,威严地道:“朕心中已有定计,此事毋须再议!”

    顿了顿,高纬才板着脸沉声说道:“高延宗上前听封!”高纬一脸严肃地看着殿下,所有朝臣都束手而立,甚是肃穆恭顺。

    “臣在!”高延宗心头一紧,连忙迈步而出,因为紧张声音都微微有些颤音。

    看着高延宗那肥胖的身体,高纬眼中闪过一道似是讥诮,又似是冷酷的光芒,这才沉声道:“高延宗,即日起,朕任命你为大齐相国,并州刺史,大将军,统率太行以西各军抗击周军。不能叫周人再进一步!”

    “谢主隆恩,臣定当死战到底,不负陛下所托!”安德王高延宗当即拜倒在地,只是眼中跳动着的灼热光芒却是无人看见。

    高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却透着些奇怪的意味,“将并州交付给皇兄这般肱骨栋梁,朕甚是放心,如此,朕便在恒州恭候皇兄佳音,还望皇兄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忠君报国,死不足惜!”高延宗和高孝珩字字铿锵,态度极是坚定。

    十月二十一日,北齐皇帝高纬再次下诏大赦天下,同时改年号隆化(公元576年乃是武平七年,之后便是隆化元年)。

    ……

    高延宗矗立晋阳城头,看着城外天地交接处周军那绵延数十里,黑压压一片的军营,高延宗眼神甚是深邃平静,但他的心却甚是火热而激动,即便呼啸的北风也无法将之冷却。

    虽然宇文邕此次率军逾十万,但高延宗有晋阳城为根基,却没有多少畏惧之情。尤其是此次得到高纬授权,大事可期,他如何能不喜不自禁,意气风发。

    “呜——”

    “咚!咚!咚!”

    悠长沉闷的号角声与战鼓声远远传来,感受着脚下的大地微微的颤抖,高延宗眼角跳了跳,不由喃喃自语一声:“来了。”死死地注视着远方逐渐出现的土龙,高延宗握紧的双拳中满是汗意,而且还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还隔着很远,但肃杀的气息却是如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只是刹那间便将整个晋阳城笼罩,所有人都感觉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压抑袭上心头。

    “全军戒备,准备战斗!”高延宗右手紧紧握住佩剑的剑柄,沉声大喝道,那严肃冷峻的模样倒也有几分杀伐果决的威严气势,比起懦弱的高纬倒是强上不少。

    随着高延宗的命令,城头上戍守的齐军纷纷而动,弓弩手张弓搭箭,投石车机簧绞索咯咯作响。

    虽然齐军士气不及周军高涨,心中更是怀有恐惧之意,但他们却也明白,此战必不可免,若要活命,让自己的家人不受战争的荼毒,唯有拼死一战,战胜周军。

    “停!”

    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喝,行进的周军顿时止住了脚步,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让高延宗眼神不由一凝,激荡的心绪不由平静了几分。

    浩浩荡荡的周军终于来到城下,晋阳城上空那凝重的气势也在刹那间攀上顶点,而呼啸的北风似乎也为这气势所摄,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高纬何在?”周军阵营中传来一声大喝。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直呼吾皇名讳?”高延宗面色阴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扬声大喝道。

    他的眼神紧紧的注视着周军中央的位置,那帅旗下正有一员身披金甲的将军端坐马背,身边环绕着许多将领。那人应该就是周主宇文邕无疑。

    “哈哈哈哈!”宇文邕身侧一员老将大笑着纵马上前几步,虽然他已是须发皆白,但却是声若洪钟,气势惊人。此人正是韦孝宽,他手中的马鞭斜指城头,朗声道:“你且听好了,本将韦孝宽是也,速叫高纬出来答话!”

    “猖狂!”高延宗脸上闪过一抹愠色,厉斥道:“鄙贱之人也敢大放厥词,实在不知死活,若想见吾皇陛下,先送上你的项上人头!”

    “好大的口气!”韦孝宽怒极反笑道:“高延宗,早就听闻你身形肥胖如猪,今日得见,方才知道传言有误,你的脑子也是堪比猪狗啊!”

    “呔!”高延宗目眦欲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韦孝宽,你这老匹夫,今日本王必取汝命!”

    韦孝宽冷笑一声道:“本将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高延宗,吾皇雄才大略,仁义无双,不忍齐国百姓受尽昏君折磨压迫,是以才决定出兵讨伐暴君高纬,只为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今你却要如此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莫不是要置万千黎民于不顾?”

    “呸!宇文邕狼子野心,你又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要战便战,本王又岂会怕你?今**这老狗势必葬身晋阳城下,汝之鲜血刚好为我大齐祭旗!”

    “哈哈哈哈!就凭你这愚鲁蠢猪吗?”韦孝宽张狂地大笑道。周围的周军闻言也立时哄笑起来,十万人齐声发笑,那声音直接传遍了整个晋阳城。

    高延宗气得浑身发抖,面色呈现出酱紫色,不由瞠目大喝道:“整兵,随本王杀出城去,取那老狗性命!”

    “且慢!”却是一个中年将军出言道。高延宗豁然回头,双目如电,锋锐的眼神如同刀剑般死死地盯着那说话之人,磅礴的怒气在胸间强自压抑着。

    “大王,您乃全军统帅,须得坐镇城头,万不能意气用事。”顿了顿,那人接着道:“末将不才,愿替大王出战,定将韦孝宽头颅取来与将军下酒!”

    高延宗脸色稍霁,笑着赞道:“贺拔将军好胆色,本王幸甚!既然如此,就由你出城迎敌,本王温酒以待将军佳音!”

    “是!”那将军严肃地答应一声后便匆匆下城去集结兵马。

    “咚咚咚!”

    对着急促如雨的鼓声响起,雄伟厚重的晋阳城门缓缓开启,一队约莫三千人的骑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如风般冲出城门,向着里许外的周军狂冲而去。

    “杀啊!”

    喊声大作,杀气盈天,晋阳之战终于在一番谩骂中拉开了帷幕。

第四百二十一章 逃了好

    “韦孝宽,你这老匹夫快快出来受死!”贺拔伏恩姓贺拔的将军出城列阵,气势汹汹地看着对面的周军,大声叫嚣道.此人名叫贺拔伏恩,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韦孝宽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但面色却依旧沉着淡定,只是将询问的目光投降宇文邕。

    宇文邕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面色却甚是冷峻,身上隐隐透出的气势让身边众人都感觉有些压抑。见贺拔伏恩大肆挑衅,张狂至极的样子,他不由冷笑一声道:“诸将士,尔等谁愿前去迎战?”

    “末将愿往!”宇文邕话音放落,他身后便同时走出七八个人来。虽然年纪相貌各不相同,但一个个却都是披盔冠甲,容色严肃,浑身透着浓重的血腥味,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看着麾下将士志气高昂,人才济济,宇文邕心头不由涌上一股豪气,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宇文邕正要开口,却听远处再次传来贺拔伏恩的叫嚣声:“韦孝宽,你畏缩不出,莫非真乃胆小鼠辈不成?!”

    “齐贼休狂,且让我来会会你!”一个三十出头的魁伟大汉陡然开口大喝,声若洪钟,直震得众人人耳膜生疼。说着,他便急切地看着宇文邕道:“陛下,请允许末将出战杀敌!”

    “准!”

    “驾!”

    随着宇文邕干脆的“准”字落下,那魁梧大汉立即策马而出,风驰电掣般地向着贺拔伏恩冲去。他本就生的极其高大壮硕,面容刚毅,胡子拉碴,再使一对硕大的八角铜锤,那模样看上去甚是剽悍,就如同扑食的饿虎一般凶狠至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军刀下不杀无名之辈!”贺拔伏恩见来人气势不凡,眼神不由凝重了几分,但面上却依旧非常孤傲,大刀前指,厉声喝道。

    “你这插标卖首的狂徒,听清楚,你家将军韩擒虎,韩子通是也,今日特来取你狗命!”话音落时,韩擒虎人也到了近前,一对八角铜锤带着凌厉无匹的劲风没有丝毫犹豫地照着贺拔伏恩的脑门就砸。

    “猖狂!”闻言,贺拔伏恩顿时怒不可遏,脸色酱紫,他怒斥一声,打马就向前迎去,他手中的大刀在身侧扑棱棱一抖,接着便带着尖锐的啸声向着韩擒虎劈去。

    “当!”

    一声惊天巨响,火花四溅间,韩擒虎与贺拔伏恩前冲的势头顿时齐齐止住。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两人都向后退去,然而韩擒虎退了三步,贺拔伏恩却退了五步,身子更是晃了几晃,面色涨红,气血翻涌。

    一招之间,高下立判。

    贺拔伏恩小觑之心尽去,心下更是十分忌惮,牙关紧咬,双目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韩擒虎,呼吸愈发急促紊乱起来。

    “还算有些本事,再来!”韩擒虎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策马冲来,手中暗黄色的八角铜锤呜呜呼啸着,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势大力沉。

    经过先前的较量,贺拔伏恩已经明白自己力量不济,是以面对韩擒虎凶悍的攻击,他也不敢再硬悍,而是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不断游走在韩擒虎的身侧,就算是兵刃相交,也是一沾即走。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的声响中,不断迸发出点点火星。城头城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交战的两人身上,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韦将军,你如何看?”宇文邕一边静静地看着远方交战的二人,一边低声问韦孝宽。

    “陛下,子通将军就要胜了!”韦孝宽说的平淡,但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哦?”宇文邕眉头一挑,正要详询,双目却陡然一凝,便见场中,贺拔伏恩突然被错身而过的韩擒虎一脚踹下马去,而后者手中沉重的铜锤正向着前者头上砸去。

    “不要杀我,我投降!”

    眼看着贺拔伏恩的头颅就要如西瓜般被砸裂,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是大声喊道。

    风停,声止。韩擒虎手中的铜锤攸的顿住,悬在贺拔伏恩额头上方一尺处。

    “呼——”

    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劲风完全散去,贺拔伏恩这才睁开了眼睛,不由心有余悸地长长出了口气,而浑身的气力也似是随着这口气抽离而去,身子软软倒在地上,大汗淋漓。

    “不要杀我,我愿意投降,不要杀我!”贺拔伏恩松开手中兵刃,同时艰难地跪倒在韩擒虎面前,一脸哀求恐惧地说道。

    “哗!”

    虽然晋阳城头距离贺拔伏恩有些远,听不清他所言,但他跪地的行为却说明了一切。所有齐军顿时哗然,众人面色都不由有些难看,而高延宗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他哪里想到,贺拔伏恩竟然如此懦弱,贪生怕死。即便是贺拔伏恩战败身死,也能激励齐军将士同仇敌忾,誓死抗敌。但如今他却向敌人乞降,如此行径对齐军士气的打击何其之大。

    “必胜!”韩擒虎不屑地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狼狈至极的贺拔伏恩一眼,然后猛然高举铜锤大喝道。

    “必胜!必胜!”十万周军顿时齐声附和,喝声越来越响,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震天动地,如此威势,直让不少胆小怯懦的齐军白了脸。而随贺拔伏恩出城的士卒更是惊慌失措,一哄而散,转身便向城中奔去,整齐的阵形顷刻间便变得甚是混乱。

    “不战而逃,违抗军令,杀!弓箭手,放箭,一个不留!”

    高延宗的面色本就阴沉如水,但看着城门处骚乱一团的士卒,他的脸色不由又黑了一分。眸子中杀机涌动,声音冷冽如寒冰,直让附近的齐军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嗖嗖嗖!”

    尖锐的啸声中,千百支羽箭如雨般自城头倾泻而下,狠狠插进城下慌乱的齐军身体。

    “不要,不要啊!”

    “我不想死,不想死!”

    “大王,饶命,饶命啊!”

    任由城下的齐军如何痛哭哀求,高延宗却是无动于衷,不断下达着命令,不断地收割着城下的士卒的性命。

    “弟兄们,横竖都是死,不若反了他娘的,我们去投靠周人!”

    “对,都走,都走,我倒要看看昏君能嚣张到几时!”

    绝望的众人顿时仇恨地怒吼着,转身就跑。

    “不知死活,杀,杀,杀!”高延宗目眦欲裂,凄厉地怒吼道。

    伴随着箭矢“咻咻咻”的破空声,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但众人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奔向周军的阵营,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叛徒,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本王要诛你们九族!”高延宗看着逃出一箭之地的五百余人,双目通红,似欲嗜血,声音更是冰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这一刻,他的暴戾彰显无遗。

    劫后余生的众人不由齐齐变了脸色,面色惨白地看着城上震怒不已的高延宗,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但在其中却还有一抹迷茫恐惧无法掩饰。

    方才只想着活命,又哪里顾得上其他。如今逃出生天,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尤其是高延宗那赤*裸裸的杀意更是让他们胆寒。想到家人受自己牵连,命不久矣,不少人当场便瘫坐在地,黯然垂泪,声音甚是悲切,似是愤怒,无奈,又似是后悔,十分复杂。

    “诸位兄弟,你们尽管放心,我大周皇帝陛下爱民如子,一定会妥善安置你们的。而此番我大周一定会覆亡齐国,宰杀了昏君为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报仇!”韩擒虎翻身下马,来到众人面前,笑着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平和,但语气却十分坚决。

    “恳请将军收留!”众人相互看了看,终于有人拜倒在地,恭敬地说道。

    “大家快起来吧,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韩擒虎温和地笑着将面前的人搀扶起来道。

    “谢将军!”众降军顿时感激涕零,向韩擒虎连连施礼。

    “传令,收兵回营!”远处,宇文邕静静地目睹了一切,到得齐国降兵随韩擒虎部一同折返,这才开口淡淡地说道。

    在转身离开的瞬间,宇文邕又似是自语地说道:“韩擒虎韩子通,不错!”说完,宇文邕便催促着战马小跑着向军营奔去。

    韦孝宽微微一怔,笑了笑,便开始下达命令,收整军队,向后撤退。

    无论是宇文邕还是韦孝宽都未曾发现,人群中一个面相清奇的中年将军在听到宇文邕那似是赞叹的话语时,眼中猛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精芒,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夺目,让人不敢直视。

    周军阵形整肃,丝毫不乱,各部分守望相助,没有留给高延宗丝毫的可乘之机,见此,高延宗只能放弃报仇的打算,布置了城防任务后便怒气冲冲地下得城去。

    ……

    晋阳,皇帝行宫。

    “陛下,周军已经退去了!”右丞相高阿那肱轻声对高纬说道。

    “退了好,退了好啊!”高纬闻言,不由笑着说道。

    “陛下,今日贺拔伏恩投靠周军,对我军士气打击甚大,微臣担心,这晋阳只怕难以坚守,陛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啊!”高延宗凑上几步,声音再次压低了一分。

    “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早有打算!”高纬赞同地点头道。

    是夜,高延宗巡视完城防正要休息,却有一亲卫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失声喊道:“大王,不好了,皇上逃了,皇上逃了!”

    高延宗霍然起身,面现惊容,但半晌后他嘴角却露出一丝满含深意的笑容,喃喃自语道:“逃了好,逃了好啊!”

    “什么?”那士卒疑惑地看着高延宗,高延宗顿时醒过神来,忙大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引本王去追皇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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