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恶魔的獠牙
“元帅,投石车已经毁去大半,敌人借住城池地利,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若是一味强攻,怕是会伤亡惨重!”仁州城外,负责投石车部队的将领一脸急切忧愁地看着面色冷峻的杨丽华,大声禀报道.
杨丽华双目紧紧地盯着远方高耸的城墙,看着铺天盖地飞射而下的箭矢,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声音异常冰冷平静:“步兵组成盾阵守护投石车部队,调集所有的投石车,不计损失,集中攻击同一个方向!”
“是!”那将领一个机灵,迅速前去执行命令。
此番淮州军总计带来了三百架投石车,随着杨丽华的命令,所有投石车全部被推上前线,在盾阵的拱卫下,三百架投石车一齐怒吼着向仁州城发动进攻。成百上前的斗大的岩石咆哮着向着仁州城而去,密密麻麻,气势甚是骇人。
“砰!砰!砰!啪!啪!啪!”
石弹撞击在厚实的城墙上,自身粉碎的同时也让城墙震动,出现砖石剥落,出现丝丝裂纹。只是一轮的石雨,仁州城方圆三十米的一处城墙便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江苏义军自然也不甘示弱,有城池之便,敌人完全在己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投石车能发挥出更为巨大的威力。即使有盾阵的守卫,淮州军一方的投石车还是不断被损毁,数量愈发稀少。
高兴和高长恭本就是一家人,双方自然不可能真个拼个你死我活,但若是没有伤亡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以杨丽华没有让刀盾手在投石车、弓箭的掩护下假设云梯夺城,而高兴也没有动用射程最远,威力极大的床弩和火药,就连投石车的机簧也做了调整,缩短了射程,以此来减少双方的伤亡。
虽然高兴讨厌杀戮,尤其是对自己人之间的厮杀,但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他却不得不做出这个残酷的决定。
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不仅有敌人,更有自己人。要知道,后世战场上,步兵端着步枪、机枪,看似热血沸腾地冲锋时,可是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人被身后的战友“突突”死的。
五月十四日的攻城战,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以淮州军半数投石车的损毁而告终。当双方鸣金收兵后,伴随着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大雨瓢泼而下,将漫天的煞气冲散。
高兴本就下了禁令,如今大雨倾盆,仁州市的街道上更无一人,就连城头上负责戍守的将士也不得不躲进了角楼、箭塔之内,让整个城池显得愈发寂静。天地之间烟气迷蒙,严重地阻碍了视线,也将一切污垢遮掩冲刷。
……
“萧凌,你的属下都就位了吗?”凌萧云怀抱着长剑,将身子紧紧隐藏在浓密的草丛中,轻声向身边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的萧凌问道。
萧凌点点头,然后道:“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什么时候行动,咱们就什么时候动手。”凌萧云的眉头轻轻一皱,有些叹息着说道。
萧凌眉梢轻佻,**地问道:“心软了?”
凌萧云摇头,低声道:“一次杀这么多人,感觉不太舒服吧!”
“哼!”萧凌冷哼一声道:“这是他们的选择,收起你的同情心吧!他们活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苦,就当替天行道吧!”难得的,萧凌多说了几句,这也是面对关系亲近的人缘故。虽然如今他在执行任务时知道运用伪装,但在熟悉的人面前,性格依旧很酷。
“你说的对,总督给过他们机会了,只是他们没有抓住而已!”凌萧云赞同地说着,将心头那一丝迷茫与惆怅驱散,然后双目透过草丛如鹰隼一般看向百米外一栋静谧的房子。
萧凌也不再说话,眼睑低垂,气息悠长,若非熟悉的人,定会以为他已熟睡。
“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凌萧云眉头皱了皱,虽然他内力精神,并不会受凉生病,但被雨淋湿显然不舒服。凌萧云看向身边的萧凌,却见后者如入定的老僧一般,依旧纹丝不动,任由雨水顺着发丝滑落,灌入衣领。
凌萧云心中惊叹,眉头一挑,也闭上了双目静静地等待着行动的时间。虽然他没有与萧凌比试过,但凌萧云却清楚,若是生死相搏,自己绝非萧凌的对手,比起萧凌,他缺少了坚忍不拔的心性,而这也是萧凌被高兴任命为影刺首脑的缘由。
……
“还有两个时辰就是我等约定行动的时机,不知诸位可做好了完全准备?”慕容文阴沉着脸扫视着周围众人,沉声问道。
慕容文身形不高,微胖,虽是五十许岁的人,但红光满面的样子却是看不出丝毫老态。只是此时整个人却透着股子阴沉与悲伤,盖因数日前他的独子冒犯了高鑫被被斩首示众。
慕容文老来得子,自然对独子十分溺爱纵容,是以让他犯下了不少罪孽。不过这在慕容文看来却算不得什么,平民百姓的生命不比鸡豚狗彘尊贵多少,生杀予夺还不是任由权贵喜怒。
虽然慕容公子对总督不敬,但罪不至死,可是慕容文求爷爷告奶奶,使尽了浑身解数,高鑫就是不愿松口,依旧将慕容公子送上了断头台。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变故让慕容文悲痛欲绝,对于高鑫更是愤恨之极。想当初高鑫击败吴三桂时,他可是最早站队的人,如今高鑫不念旧情,这怎生不让他嫉恨。
慕容公子的事其他大户豪门自然也看在眼里,难免有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今日是慕容家,也许明日就是自己。于是乎,在慕容文的挑唆联络下,江苏省境内竟有半数豪门决定投靠隋王,反戈高鑫。毕竟比起高鑫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高长恭可不会对他们随意举起屠刀。
“慕容家主,你就放心吧!此番有隋王世子和淮州的八万精锐,纵使高鑫小儿有三头六臂也是枉然!回头咱们生擒了他,再让你手刃此僚,为令郎报仇!”一个四十岁,精瘦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赵老所言不错,隋王世子虽然年幼,但也是威名远播,哪里是高绰、高阿那肱之流能够相比,有他照应,高鑫此番一定在劫难逃。杀了他不仅可以重整朝纲,咱们更可以获取不小的利益啊!”
“是极,是极!那火柴厂,制衣厂老夫可是垂涎已久啊!我等拼死累活,可恨那高鑫竟只分给我们百分之一不到的利润!此次定叫他名贵皇权,一切财富尽数化作虚无!”
……
这屋子中有三四十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七嘴八舌仍旧颇为嘈杂。不过一想到今夜过后,压在头顶的魔鬼将不复存在,众人便忍不住欣喜激动。
虽然这两三年间高鑫瓦解了不少妄想颠覆他政权的人,但慕容文等人却对此次的灭高行动颇有信心。且不说城外有最精锐的淮州军策应,论及规模,人力,物力,这一次也是空前的。
“高鑫小儿,今日老夫一定杀你为我儿报仇!谁叫你做人贪得无厌,毫不留情,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看着周围红光满面,热烈讨论行动计划,利益分配的众人,慕容文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眼中凶芒吞吐不定,心中恶狠狠地说道。
当子时到来时,慕容文有些伛偻的腰身顿时挺直如松,本有些浑浊的双目刹那间精光肆意,浑身上下充满了凌厉非常的气息。其他众人也停止了彼此的交谈,静静地等待着慕容文的命令。因为慕容文与高鑫有杀子之仇,此番又是他牵线挑头,出力最多,是以众人便以他为首领。
“诸位,吉时已到,行动开始!”
“谨遵慕容家主吩咐!”
慕容文微微点头,意气风发地看着众人,沉声喝道:“李奎何在?”
“在!”
说话的是个面容粗犷的汉子,虎背熊腰,腰上斜插着一柄宣花大斧,一脸的络腮胡子,瞳仁呈现淡黄色,很是凶悍。这李奎乃是慕容文早年收容的一个江洋大盗,武艺不凡且心狠手辣,这些年没少帮他解决拿不上台面的难事。
“由你带领三千死士进攻省长府,最好能够生擒高鑫狗贼,若是不能,就当场斩杀!”慕容文厉声道。
“是!”李奎瓮声翁气地答应一声,甩开两条粗壮的大腿就向外走去,那粗野凶悍的眼神让周围的人心头均是一凛。
“赵迟,由你负责在城中制造混乱吸引城中守军!李纨、张松、杨铎,你们三家负责进攻东城门,吸引守军的兵力,吴起,刁横……”
慕容文的命令还未下达完毕,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接着便见房门被“碰”的一声撞得碎裂开来,方才出门的李奎狼狈地摔落在地,七窍流血,气息奄奄,显然是不活了。
众人陡然一惊,抬眼看去,却见门外的大雨中正站着两人,一人青衫,一人黑衣,两人俱是冷漠的看着众人。众人只觉浑身如坠冰窟,手足冰冷麻木,一时间忘了说话。虽然黑衣人他们不认识,青衣人却不陌生,高鑫的贴身侍卫队长凌萧云出现在此,那结果……
“慕容文,总督大人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依旧执迷不悟,铤而走险?”凌萧云冷冷地看着面色大变的慕容文,右手长剑斜指,丝丝殷红的鲜血和着雨水低落在地,慢慢变淡。
慕容文闻言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怒极而笑道:“生路?高鑫何曾给过我生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纵使拼得性命,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来人啊,给我杀!”
“废话什么,杀!”凌萧云还想说什么,萧凌却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身子化作一道青烟,眨眼间便冲入房中,金月弯刀熠熠闪亮,但带来的却是死神的召唤。
“唉——”凌萧云没有动,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地看着萧凌在人群中起舞,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生命,心中却感觉一阵沉重和莫名的恐惧。
恶魔的獠牙已经裸露,这一夜注定将是鲜血遍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好侄子,好儿子
仁州城外,淮州军帅帐内,儿臂粗细的牛油蜡烛“哔啵”作响,将宽敞的大帐照得亮如白昼.相较于帐外大作的狂风,倾盆的暴雨,帐内却是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帐**计二十余人,除了杨丽华的亲卫,其他大多是八万淮州军中的重要将领,众人按照官职大小而坐。众将领披盔贯甲,皆是正襟危坐,面色肃然而平静,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帅位上的杨丽华则负手而立,背对着众人,静静地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硕大的军事地图,赫然是山东、江苏两省地图。
“报——”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喝,众人均是浑身一阵,眼露精光。杨丽华豁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帅帐门口看去,口中沉声喝道:“讲!“不一会,厚实的牛皮门帘被挑起,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传令兵一一路飞奔进来,在帐中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启禀元帅,不知为何,仁州城中突然出现了骚乱,还有一面白旗在南门升起!”
“很好,你先退下!”杨丽华双眼一亮,眼中的激动一闪即逝。待那斥候退去,杨丽华大马金刀地在帅位上坐下,双目威楞四射地扫向帐中的将领,众人心头凛然,腰杆挺得愈发笔直,面色也愈发冷峻严肃。
“诸位,拿下仁州就在今夜,是否成功就要看诸位的了!”杨丽华双手扶着桌案,威严地说了一句,话锋却突然一转:“诸将听令!”
“在!”所有将领顿时离座而起,恭敬地向杨丽华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杀气腾腾。知道战争来临,这些铁血将领没有丝毫畏惧怯懦,有的只是兴奋激动。
“萧摩诃,命你率领一万步卒进击仁州城南门,务必在一刻钟内控制城门,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是!”萧摩诃大声答应一声便迅速转身大步走出了帅帐。
“牛芒,着你率领五千人佯攻东门,旨在吸引敌人的兵力,切不可贪功冒进,造成过大的伤亡……”
杨丽华端坐在桌案后,泰然自若地下达着一条条命令,帐下的将领纷纷领命而去,帐外很快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
虽然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但淮州军的将士们却犹若未觉,一个个腰杆笔直如松,即使在泥泞的荒野上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脚步虎虎生风。风声雨声肆虐,虽然对急行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却也免去了隐蔽行踪的麻烦,突袭时更能出其不意。
“杀啊——”
仁州城东部最先爆发战争,五千淮州弓箭手刹那间便吸引了大部分守军。城中不知为何出现骚乱,城外又突然出现敌军,让江苏义军顿时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众人纷纷将身子缩在城墙后,一边防备着暗夜中的冷箭,一边张弓搭箭还击。
雨夜之中视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是以双方都是凭借感觉放箭,准头大失,伤亡自然不大。不过也因为如此,众人心中都异常警惕,不敢轻敌冒失,双方你来我往,陷入了胶着。
就在东城喊杀声大作之时,萧摩诃率领一万人马犹若幽灵一般出现在南城门外。萧摩诃正要仔细查看一番城池守备力量,却见厚重的南城门突然缓缓打开,在雨夜中喊杀声的遮掩下,城门开启的“吱嘎”声倒是微不足道。
“弟兄们,冲啊,活捉反贼高鑫!”萧摩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待城门完全开启便一抖马缰,身子低俯,骏马带着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蹿出,直奔仁州城而去。
“杀!”萧摩诃身后,一万淮州军登时疯狂地怒吼着,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刃,矫健的双腿卯足了力气甩开来,如同滚滚洪流一般涌向仁州城。
冰凉的雨水虽然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却无法剿灭他们心头那熊熊的战意;浑浊的泥水虽然污浊了他们的面庞,但却无法包裹住手中兵刃的锋锐。
在一万淮州精锐面前,仁州城显得是那般渺小而单薄。当萧摩诃率冲进仁州城,彻底接管了南城门时,战争的结局便已注定。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场战争,最好是摧枯拉朽,势若雷霆。
虽然山东、江苏两省义军曾今以弱胜强,击败过高绰,高阿那肱,更是让独孤永业寸步难行,但在淮州军面前却像是乌合之众,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江苏义军只是支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全面败退,一溃千里,就连那能独战三千甲士的高鑫都连夜仓惶北逃。讨逆大元帅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一路衔尾追击,竟追出了整整五十里。若非雨夜不易赶路,淮州军恨不得能直捣黄龙,取下兴化市。
到得三更时分,暴雨终于收歇,骚乱了大半夜的仁州城终于恢复了平静。城中百姓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昏昏沉沉的裹着被子睡去,脸上带着恬淡安详的笑容,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一夜之间,仁州已然易主。
五月十五日,当天光大亮,所有仁州城百姓走上街头,看见城中广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时,心中甚是骇然。
虽然处在乱世之中,他们已经见惯了死亡,对于王朝政权的更迭已经麻木,但一想到曾今熟识的人再也无法站起,心中自然十分沉痛。奈何隋王世子,讨逆大元帅“高兴”早早就让人拉起了封锁线,任凭百姓如何苦恼哀求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战死将士的尸体,当日头正中时,他更是下令将所有的尸身付诸一炬。
随着阵亡士卒尸体的焚毁,意味着仁州城终于再次回归到北齐高氏皇族的统治下,也是三年来北齐与叛乱势力的第一次正面胜利。
然而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所谓战死的士卒根本就不是江苏义军的将士,而是妄图颠覆高兴的慕容文等人。一夜之间,大小家族三百余户,超过一万人被高兴无情斩杀,本地士卒门阀遭受到空前的毁灭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
淮州军在仁州城休整三日后,留下五千兵马驻守,其他人则兵分两路,一路由萧摩诃率领三万人马直奔徐州,一路则由杨丽华率领直奔潼州而去。
五月十九日,四万余淮州军强攻潼州,只是半日光景就将潼州城撕裂,再下一城。杨丽华再次留下五千兵马驻守,没有休整而是再次转道东北,三日后,杨丽华势如破竹攻破东楚州。
短短十日,淮州军势若雷霆,一路高歌猛进,取三州,将十数郡县囊括怀中,直叫江苏义军闻风丧胆,哭爹喊娘。
……
“元帅,前方二十里外的山谷中发现反贼踪迹!”
“有多少人?”杨丽华勒住马缰,严肃地看着身前的斥候问道。
在东楚州稍事休整后,杨丽华便率领三万余人马,继续向北方的徐州挺进。只要汇合了萧摩诃取得徐州,江苏全境便差不多全部光复,若是能在徐州生擒高鑫,自然是再好不过。
“约有五千人众。”
“具体情况若何?”
“敌人阵形散乱,神情萎靡,如今正在山谷中休整,并未发现我方人马!”
“再探!”
“是!”
待斥候退下,杨丽华侧头看着身边的将领问道:“诸位将军,尔等以为如何?”
“看情形山谷中应该是敌人残军,不足为虑,凭借我方三万精锐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歼灭敌军!”一个似三十岁的江陵自信满满地说道。
“元帅,给我五千人马,让我荡平敌寇!”
“元帅,我只要三千人马,一炷香的功夫就行!”
“你们都别跟我争,元帅,我只要一千人就行!”
“元帅,下令吧!”
短短十日功夫,三州十数郡县,这个成绩足以让每位淮州军将士自豪。虽然高傲如他们并未将江苏义军放在眼中,但江苏义军比起全齐国的军队来说尚算精悍。尽管与陈国的战争中,淮州军也是胜多败少,微风凛凛,但防守的胜利哪及得上攻城掠地来得畅快。
是以杨丽华身边的众将领纷纷请命,为了出兵的名额争得面红耳赤,激动非常。
杨丽华眉头轻皱,沉吟道:“诚然如诸位所言,五千敌军不足为惧,但那若是高鑫有意为之,目的就是引诱我等贸然进攻,我等又该若何?”
众人不由安静下来,都拧眉思索起来。他们能当上将领,自然不是投机钻营而来,乃是功勋累积起来的,当然明白杨丽华所说的可能性很大。
“元帅,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枉然。”牛芒迈步而出,大声道:“我老牛甘做先锋,率领三千人马试水。若敌军果真是残军败将,我三千人足以与之抗衡;若是敌人抛下的诱饵,不仅可以将我军的损失降至最低,元帅率大部随时策应,更能将敌人的阴谋粉碎,管教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善!”杨丽华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欣喜地道:“牛芒,就着你率领三千人歼灭敌人,切记不可贪功冒进,要步步为营,层层推进,保持与中军的距离!”
“是!”牛芒答应一声,立即兴奋地点齐兵马,朝着二十里外的山谷而去。
……
晋阳城,皇帝行宫。
“韩爱卿,朕有个好侄儿,隋王有个好儿子啊,只是十日功夫,竟然能将反贼高鑫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可喜可贺,可惊可叹啊!韩爱卿以为如何?”高纬一手拿着南方传来的战报,大声笑着说道,但脸上眼中不仅没有一丝惊喜的神色,反而是一片冰冷。
“失地收复,自然可喜,只是……”韩长鸾低垂头颅,语气平淡地说道。
“只是什么?韩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朕恕你无罪!”高纬将战报随意甩在龙椅上,淡淡地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摘果子的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摘果子的人韩长鸾并未直接开口,而是沉吟半晌,这才缓缓说道:“陛下,讨逆大元帅高兴之所以得建奇功,全赖您威势无双,指挥得当啊,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才纷纷望风乞降.倘若您亲临仁州,只怕众匪寇心中惴惴,根本不敢有丝毫抵抗之心!”
听见韩长鸾的吹捧,高纬心怀大畅,哈哈大笑起来。他是整个齐国的主人,最大的功劳当然归他自己。从内心讲,他既希望接住高长恭的力量平复叛匪,又不希望高长恭父子建功立业。
见高纬笑意盈盈,韩长鸾嘴角的一抹轻笑一闪即逝,他眉头轻皱,迟疑着说道:“陛下,虽然讨逆大元帅高兴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寨,但其中却也有隐患存在。”
“哦?此话怎讲?”高纬眉头一挑,不由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看着韩长鸾。也不知他是担心平叛之举失败,还是希望高兴出事。
“陛下可记得,三年前仁州叛匪的头目吴三桂?”
高纬拧眉思索一阵,然后点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还被陈顼那老匹夫封了爵位,妄图两面夹击隋王,不过却未成功。”
“陛下博识强记,微臣佩服!”顿了顿,韩长鸾接着说道:“陛下,虽然如今陈国一心平定西南司马复叛乱,无暇北顾,但他亡我大齐之心从未断绝!”
高纬颔首,一脸恼恨,显然对于陈顼三番五次进攻自己很是不忿。他虽然安于享乐,不思进取,但也不希望天天有人找自己麻烦。若是国破家亡,他哪里还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言。
“陛下,隋王麾下共计十万兵马,乃是遏制陈国北上最重要的力量,如今讨逆大元帅率军八万北上平叛,淮州自然空虚,若是陈国趁势北上,我大齐危矣!讨逆大元帅高兴孤军深入,倘若淮州有难,他根本无法救援,一旦陈*军攻入淮州,再与反贼相勾结,高兴必败,到时候敌军兵锋直指邺城,其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啊!”说到后来,韩长鸾不禁脸色发白,一头冷汗。
高纬心中也甚是震惊,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邺城的安危实在堪忧。要知道,黄河南岸的济州。齐州等地因为反贼高鑫,如今已然成为了废城,根本没有阻挡敌军前进的能力。一想到数十万大军可能顷刻间涌入邺城,高纬就感觉手足一阵冰凉。虽然敌人不可能很快来到晋阳,然而一旦邺城告破,北齐也形同灭亡,他这个皇帝也就到了尽头。
高纬很快平复了心神,一脸严肃地问道:“韩爱卿有何高见?莫非要暂时放过反贼,让高兴撤兵返回淮州?”
“不!”韩长鸾果断地否定,“陛下,反贼高鑫的势力日益强盛,于我大齐如鲠在喉,倘若不尽早拔出,将来必有大患!”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到底该如何!?”高纬闻言顿时有些烦躁。
“陛下且息怒,以上只是微臣的猜测,如今还未发生,是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应对一切变故!”
高纬心神稍定,点头道:“韩爱卿所言极是,你接着说吧!”
“陛下,三年来,您数次下令围剿叛贼高鑫,但却都是损兵折将,不能成功。如今,叛贼高鑫兵强马壮,实力比之曾今雄厚不知凡几,但讨逆大元帅却如此轻易地将之击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啊!”韩长鸾眉头深深皱着,忧心忡忡地说道。
高纬闻言脸色骤变,急促地追问道:“有何隐情,韩爱卿快快道来!”
“世人皆知隋王高长恭能征惯战,与陈将吴明彻对垒之时也是败少胜多,让**无法寸进。既然隋王如此威风,因何三年光景却未能收复江淮失地,哪怕是一城一池?”
“反贼势力方兴时,陛下就下令剿匪,然而三年过去,叛匪却是越来越多,不仅如此,其治下更是人口剧增,富可敌国!西楚州、扬州叛乱时,隋王适时出兵,顷刻间就叫其灰飞烟灭,因何近在咫尺的仁州,潼州等地却耀武扬威了三年之久?”
“反贼所在本是贫瘠地带,多丘陵,不宜耕作,但如今却是物资富庶,财源滚滚,若是没有人违背陛下的禁令与之交易,怎会如此?隋王不过拥有淮州、西楚州两州之地,却能够养活十万兵马,他当真是治军有方,长袖善舞啊!”
“陛下,反贼虽然可恨,但其治下如今却是富可敌国,若是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或者敌对的势力取得,那……”
“砰!”
韩长鸾还未说完,高纬便愤恨地拍案而起。巨响声中,桌上的杯盘茶盏一阵乱跳,跌在地上的便摔了个粉碎,一片狼藉。修炼了《长生诀》后,高纬的身体好了许多,不然他就算心中再愤怒,也绝不敢用细皮嫩肉的手掌拍桌子。
“陛下恕罪!”
韩长鸾浑身一抖,连忙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周围侍立的守卫宫女也纷纷跪倒在地向高纬请罪,浑身瑟瑟发抖,惊惧异常。
“好一个高长恭,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砰!”高纬怒不可遏,一张白净的面容涨得通红,扭曲得狰狞可怖,他大声咆哮着,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踹翻。
大殿中所有人都将头颅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好成为高纬泄愤的工具。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露出锋利的獠牙,尤其是高纬这样疯狂暴虐的君主。
“韩长鸾,拟旨,朕要御驾亲征讨伐高长恭!”高纬双目通红,如同嗜血的猛兽一般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韩长鸾,杀气腾腾地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韩长鸾豁然抬头,连忙阻止道。
“怎么,难道你也要造反吗?”高纬目眦欲裂,冰冷地看着韩长鸾,杀机隐现。
“不不不!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韩长鸾惊骇欲绝,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辩解道:“陛下,微臣之衷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是微臣对陛下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管叫我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量你也不敢有二心!”高纬面色稍霁,但眼神依旧冰冷,“你且说说,因何阻朕?若是不能叫朕满意,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是!”韩长鸾终于舒了口气,但他却不敢擦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而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如今隋王虽然拥兵十万,地处边陲偏远之地,实力雄厚,但却未表现出不臣之心,倘若陛下御驾亲征,不仅会引起隋王激烈的反抗,更是有损陛下的威名。再者,陈国、周国一直对我大齐虎视眈眈,若是陛下讨逆之时敌人引兵来犯,我们将完全陷入被动之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哼!”高纬冷哼一声,攥了攥拳头,沉声问道:“那依你之见,朕要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高纬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韩长鸾所言不假。这些年来高长恭都是兢兢业业,忠君爱国,所谓的造反一说只是高纬的猜忌,倘若高纬果真出兵讨伐他,定会在全国引起相当大的骚乱。且不说百姓失去了仁慈宽厚美将军的庇护,心中自然恐慌,百官因为高纬的决定而人人自危,内战在消耗自己实力的同时也会给敌人造成可趁之机。
只是不能迅速出去心腹大患,还要因为各种原因向他妥协,让高纬这个九五之尊甚是苦闷烦乱。
“陛下,既然仁州、潼州、东楚州三州已经光复,您自可派人前去接管这三地,一来可以让讨逆大元帅高兴无后顾之忧,一心平叛,二来也可以防备宵小趁机作乱,谋夺陛下的财产。”
顿了顿,韩长鸾继续说道:“倘若隋王果真有反心,陛下自可让仁州、潼州、东楚州三州出兵,阻断高兴南下之路,没有了补给,纵使高兴三头六臂,也绝对掀不起大的风lang。而且淮州空虚,自然能轻易灭之!”
“妙计,妙计啊!”高纬闻言双目放光,哈哈大笑起来。
倘若高兴阻止自己派人接管三州,那隋王造反的罪名就会坐实,只要自己派人昭告天下,天下自然会群起而攻,高长恭的威望更会被削弱到谷底,他最终只有败亡一途。若是高长恭服从命令,那是最好不过,不仅可以安插心腹监视他,更可以将反贼富可敌国的财富囊入怀中,可谓一举两得。
“不知韩爱卿以为谁人可担此重任?此人不仅要对朕忠心耿耿,更要能征惯战,可以对抗高长恭父子。”高纬坐回龙椅,神色轻松了不少。
“回陛下,西河郡王乞伏贵和对陛下忠贞不逾,向来行事谨慎小心,可堪此任。”
“他?”高纬沉吟半晌道:“既是韩爱卿推荐,此人忠心当不必怀疑,只是他能够战胜高长恭吗?”高纬言语间颇是疑虑。要知道,如今的齐国,高长恭乃是数一数二的将帅,若是派遣的人过于羸弱,结果可是大大的不妙。
“西河郡王也许在战事上略逊隋王,但大都督傅伏将军骁勇善战,机智百变,定能与隋王一争高下!”
“嗯!”高纬嘴角轻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五月二十五日,高纬下诏,嘉奖隋王世子高兴平叛有功,敕封其为北平郡公,赏赐绫罗绸缎千匹。同时,高纬任命乞伏贵和为行台,任仁州、潼州、东楚州三州刺史,都督仁、潼、徐、海、青、胶、光、东楚、南青、北徐、东徐州十一州诸军事,大都督傅伏为负手,任讨逆监军。
第三百八十章 老朋友
“报——”杨丽华正率领中军缓缓推进,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长喝,接着便见一骑眨眼间便到得自己面前.
那斥候模样的人浑身沐血,脸色苍白,眼神惊慌而恐惧。骏马还未挺稳,他便跃马而下,慌乱间竟摔了个跟头,弄得灰头土脸。斥候却是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到得杨丽华近前,大声道:“大元帅,我们中了敌人的奸计,牛将军一部已被敌人三面合围,逃脱不得,弟兄们死伤惨重,还请大元帅发兵救援!”
杨丽华面色一冷,沉声喝问道:“敌军共有多少人马,战力如何?”
“回大元帅,敌军不下万人,且各个身高体健,悍不畏死,不比我军差上多少!”斥候一面剧烈地喘息,一面大声说道。
淮州军顿时哗然,一个性急的将领更是大声斥责道:“胡说八道,匪军怎么可能有如此战力?莫不是你怯懦未战,夸大其辞!”
“说,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妄图乱我军心?”
“来人啊,将这扰乱军心的奸细拿下!”
众将领怒不可遏,纷纷出言喝骂。这些天来,江苏义军都是一击即溃,怎么可能是堪与自己相比的精锐。牛芒之所以落于下风,只因敌人数倍于己,又埋伏在侧,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只要大元帅下令救援,纵使再有三万敌军又有何惧。
“大元帅,小人不是奸细,还请您明察!”那斥候见众将领恨不得吃了自己一般,顿时惊得三魂去了两魂,一边大声哭号,一面以头抢地哀求着杨丽华。
杨丽华紧紧地注视着那斥候片刻,这才一挥手喝道:“来啊,先将此人拿下,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派出十组斥候,仔细探查我军三十里内,轮流交替返回,切不可玩忽职守,掉以轻心!其他人把持警惕,加快前进速度!”
命令下达后,杨丽华面沉如水,一马当先地向前奔去。其他将领自不敢懈怠,一个个面色肃然,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大声呼喝,指挥着麾下士卒。
……
“高鑫狗贼,可敢出来与我一战?弟兄们,杀啊,杀了这帮狗娘养的!”
“****,竟敢污蔑总督大人,找死!杀!”
“杀——”
听其声,不难看出是两方厮杀会战,但真实的场景却是相当诡异。
这是一个绿草如茵,稍显狭窄的山谷,峡谷中如今却有近万人,却是泾渭分明地站在两个方向。这两方人马一为江苏义军,由吴三桂率领,一为淮州军,由牛芒率领。
按理来说两者对立,一官一匪,理应杀得不可开交,但双方之人除了大声嘶吼喝骂之外,竟然都静立不动,没有一点出手的意思。而双方的统帅吴三桂和牛芒,此时更是站在一起,欢声笑语,谈得不亦乐乎。只有数百近千人,骑乘着骏马大肆破坏者美丽的山谷,同时在众人身上,地上撒上一片片鲜红的,带着刺鼻腥臭的液体。
“呀,牛大哥,你竟然结婚了,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可惜小弟没能前去讨一杯水酒,实在遗憾!”吴三桂一脸惊奇地看着牛芒,砸吧着嘴说道,也不知是可惜未能喝到喜酒,还是羡慕牛芒成婚。
“遗憾什么,此番完成了小王爷的任务,咱们自可好生痛饮一番!”牛芒笑着说了一句,顿了顿,一脸慨叹道:“小王爷果然深谋远虑,叫人敬佩啊!老牛我本来还对你们这些‘叛匪’恼怒不已,却不想你们竟是小王爷的手下啊!你小子,瞒得哥哥好苦啊!”
一想到昨夜行军大帐中,讨逆大元帅除去盔甲后,居然是个绝美的女子时,自己心中的震撼得无以复加,差点拔刀相向。若非那女子自称是小王爷的妻子,手中有隋王的手谕,又对自己及淮州一应大小之事极其了解,牛芒定会将其视为奸细处置。
确定了杨丽华的身份后,牛芒接到了新的任务,但这任务委实叫他哭笑不得,而这时他才明白,近年来小王爷高兴所干的大事,心中既是敬佩,又有些恐惧。
吴三桂见牛芒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半开玩笑地说道:“牛大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小王爷隐瞒了此事,还望你不要怪罪!”
“三桂你言重了!”牛芒本是个粗豪的汉子,但此时却是一脸严肃认真,字字铿锵地道:“老牛身为军人,学过保密条令,懂得纪律的重要性,更知道服从命令乃是天职。只要是小王爷的命令,纵使叫我引颈自刎也绝不蹙下眉头!”
“好样的!”见牛芒如此说,吴三桂大笑着在前者胸口擂了一拳,顿了顿才低声道:“牛大哥,小王爷也是未雨绸缪啊!咱家王爷威名太盛,让邺城的那一位寝食难安,小王爷要不早作准备,最后只能引颈待戮,这可不妙!”
“高纬那昏君,老牛我是看透了,昏聩无能,暴戾恣睢,只要他在位一天,咱老百姓就得苦一天。要我说,小王爷不若直接率兵攻入邺城,将狗皇帝拉下马,也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如咱们淮州一般安定富足!”牛芒恨恨地咬咬牙,气愤地说道。
吴三桂摊摊手,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小王爷如此做自然有他的考量,我等做下属的却是不敢妄加揣度!”
牛芒刚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健步如飞地自谷边奔来。很快,小伙子便来到了近前,冲吴三桂道:“大队长,大元帅已经到达谷外,再有一刻钟便能进谷!”
小伙子一身草绿色的衣衫,头上还带着个柳条编制的圆圈。他皮肤黝黑发亮,双目精光四射,手臂上的肌肉紧致坚实,浑身透着精悍的气息。从山谷口到中心处不下两三千米,小伙子一口气跑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站在那里腰挺腿直,显然不是寻常的士卒所能做到。
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牛芒极是欣赏渴望,但内心深处却有些落寞。作为淮州军中的老兵,牛芒自然知道这小伙子是吴三桂训练的特种兵,乃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当年,淮州军中莫不以入选特种兵和盱眙铁骑为荣,只是高兴对这两个兵种的要求十分严格,牛芒虽然也是以一当十的好角色,但依旧无缘加入这两个兵种,是以引为生平憾事。
“知道了!”吴三桂轻轻挥手,然后对身边两眼放光的牛芒道:“牛大哥,大元帅来了,咱们按计划行事吧!”
“好!”牛芒驱散了心中的心绪,严肃地答应一声便回到己方阵营中安排起来。
“弟兄们,让面前的无知小丑们知道咱们淮州军的威风,杀啊!”
“干死这帮狗娘养的,杀!”
“一群夯货,有种就来!”
“杀——”
一时间,山谷中本就大作的喊杀声又响亮了几分,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声音远远传出数里,让急速赶来的淮州军心中均是一凛,脚下的步伐不由又快了一分。
“敌人的援兵来了,快撤!”当淮州军大部出现在视线中时,吴三桂立即大声呼喝一声,便策马扬鞭,当先向着身后的谷口奔去,其他的江苏义军也顾不上继续“围剿”敌人的残军,拔腿就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追!”
当杨丽华来到谷中,看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牛芒部几乎全军覆没的场景,脸色变得铁青,眸子中闪烁着仇恨愤怒的光芒,纤手一挥,一马当先地向前追去。
“大元帅,小心前方有诈!”周围将领见杨丽华如此冒进,不由担忧地出声提醒,但杨丽华却置若罔闻,不断催促着胯下的骏马急速奔驰。众将无奈,只能督促身后的士卒保持阵形,加快速度。
三万淮州军很快便如一阵风般掠过山谷,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山谷静静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许是杨丽华等人赶路太过仓促,未曾注意到,山谷中的尸体虽然横七竖八,但却都是在边缘地带,中间却是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方便他们通过。
“起来起来,快起来!”突然,腹部插着钢刀,已经死去的牛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他一边大声呼喝,一边将腰间的钢刀拔出,看着衣衫上的破洞,脸上不由有些肉痛。
“将军,接下来又要做什么?难道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任务?”一个小将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走向牛芒。
其他躺在地上装死的淮州军也都纷纷凑上前来,一脸困惑地看着牛芒。先前的命令实在有些荒唐,若非牛芒手中既有隋王的手谕,又有大元帅的传令金箭,众人定会将他视为叛徒。
“不要多问,只要跟着江苏的兄弟走就行!”牛芒板着脸说了一句,然后侧头大声问道:“洪冰兄弟,咱们该出发了吧?”
“劳烦众兄弟久等,咱们这就走!”说话的是个精壮的汉子,虽然看上去面相普通,一脸和气,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狠厉却让人不敢小觑于他。
淮州军中的一些军官更是认出,说话之人曾是盱眙特种兵之一,更是曾今护卫小王爷高兴前往邺城的头领。三年不见,却不想竟在此地相见,心中顿时疑窦丛生,不过此时却不方便询问。
洪冰和牛芒分很快收整了淮州军和江苏义军的人马,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废话,由洪冰带路,自牛芒来时的方向出了山谷,折入密林,转道向着东北方向行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怎么不全军覆没?
第三百八十一章怎么不全军覆没?
晋阳,皇宫.
“陛下,大喜,大喜啊!”高纬正一边享受着冯淑妃温柔细腻的服侍,一边把玩着佳人胸前的丰满柔软,殿外突然传来了韩长鸾激动的喊声。高纬吓了一跳,手上的劲道不由打了一分,直让怀中的佳人娇呼一声,一脸幽怨嗔怪,珠泪盈眶,泫然欲泣。
“爱妃莫要生气,都怪韩爱卿太冒失!”高纬歉疚地说着,身手撩开冯小怜的衣襟,俯下身子,凑近佳人胸前白皙腻滑的肌肤轻轻吹着气,模样甚是温柔。
感受到胸前的瘙痒酥麻,冯小怜不由转嗔为喜,“咯咯”娇笑起来,直让胸前那一对如玉的半球欢快地跳动着,释放者惊人的魅力。
高纬看得一呆,一低头便将冯小怜右胸的蓓蕾含入口中,轻轻吮吸起来。
“嘤咛!”
冯小怜喉间发出一声娇吟,身子顿时化作一泓春水,软绵绵地倒在高纬怀中,俏脸通红,鼻息咻咻,星眸半睁,媚眼如丝。似喜似羞,欲拒还迎,甚是诱人。
高纬只觉心头火起,食指大动,也不管韩长鸾就要进来,三下五除二便将冯小怜的衣衫剥了个干净,将其压在身下恣意怜爱起来。
韩长鸾来到大殿前,却见殿外守候的武士正将厚重的殿门缓缓关闭,先是一愣,接着却是恍然。韩长鸾侧耳一听,果然听见大殿中隐隐有女子似是欢愉,似是痛苦的娇吟传出。
连无遮大会都开的人,白日宣yin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是以韩长鸾也见怪不怪,随着众武士一同向后退出十数米,静静地等待着高纬结束战争。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大殿中终于传来了高纬的声音:“殿外可是韩爱卿?”
“陛下,正是微臣!”韩长鸾小跑到大殿门口,恭敬地说道。
“进来吧!”
韩长鸾迈着细碎的步子进入殿中,先是向高纬行了一礼便恭顺地低下头去,虽然方才只是惊鸿一瞥,但冯淑妃依然凌乱,鬓钗横斜,眉目含春,满是**后满足的余韵,慵懒妖娆,娇艳欲滴的诱人模样,还是让他心旌一阵摇曳,但韩长鸾却不敢抬头去看高纬。
尽管韩长鸾乃是高纬除了宠妃最亲近的人之一,但他对高纬的脾性却捉摸得十分透彻,从不敢造次,这也是他能屹立在北齐权利的巅峰,始终得宠的原因。
韩长鸾知道高纬天性懦弱,平生最是嫉恨有人看着他说话,是以从不直视高纬。他也知道高纬视高长恭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因此他便定计让乞伏贵和南下监视高长恭,削弱他的力量。
“不知有何喜事,竟让韩爱卿如此激动?爱卿且说来听听,让朕也一同乐乐!”心头的欲火平息,高纬的心情甚是畅快。
韩长鸾惊叹道:“陛下,讨逆大元帅果真神勇,十天之内再克三州,如今反贼所言的江苏全境尽数收复,实在是大喜事一件啊!”
“再克三州?”高纬闻言脸上却没有露出多少喜色,反而深深皱起了眉头,笼在袖中的双手不由紧紧攥了起来。
“陛下请看,这是南方传来的最新战报!”韩长鸾偷偷瞟了一眼高纬,见其脸色阴沉,心中不由一笑,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而是恭敬地道。
高纬满心忧愁,本不愿看那战报,但却实在对高兴的神勇甚是惊奇。要知道,反贼高鑫虽然只有十万兵马,但朝廷数次围剿,损失了四十余万兵马却未能将其歼灭,高兴区区八万人竟能将之打得节节败退,丢城失地,那高兴该有多厉害?
接过身边宫人递上的战报,看了一阵,高纬紧蹙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等浏览完战报,他不由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啊!果然是大喜,大喜啊!来人,设宴,今日朕要与韩爱卿痛饮一番,好庆祝讨逆大元帅再建奇功,哈哈哈哈!”
冯小怜见高纬先忧后喜,心下奇怪,不由偷偷看向高纬随意放在手边的战报。很快,冯小怜嘴角便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她也终于明白高纬为何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却原来,讨逆大元帅高兴虽然再下三州,歼敌六万,但自己却也数次中伏,八万淮州军如今只余四万,损失了整整一半。而余下的四万人马大多数要留守所占领的城池,是以高兴便无力北上。若是乞伏贵和到达江苏后,留住这些人,高长恭的实力便会大减,纵使他再厉害,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再掀起什么风lang。
除了声色犬马,高纬最喜欢的事情恐怕就是那个比他有才能的堂兄高长恭痛心疾首,哭天抹泪的样子吧。如今高兴帮他收复了大片失地,又损兵折将,高纬焉能不喜?不过高纬心中还是有些遗憾:八万淮州军怎么不全军覆没呢?
……
相比于高纬、韩长鸾的欢喜,乞伏贵和却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世人皆知,反贼高鑫治下的江苏、山东两省乃是全齐国最富饶的地方,能到这两地任职,其中的油水自不必说。起初,得知自己被委任为三州刺史,都督十一州诸军事时,乞伏贵和也是喜不自禁。
虽然乞伏贵和身上刻着北齐三贵的烙印,此生只能为三贵驱使,但做个地方的封疆大吏,尤其是富庶之地,自然比在邺城当小弟来得畅快。然而如今乞伏贵和却是高兴不起来,心中更是暗恨韩长鸾分派给自己这个甚是棘手艰辛的任务。
事情要从八日前说起,那日乞伏贵和与傅伏带着行囊,率领三千卫士,载着高纬的期望,韩长鸾的嘱托一大早便除了邺城,往南而来。
乞伏贵和年轻时还能骑马张弓,但这些年蝇营狗苟的事情做的多了,不仅身子孱弱许多,就连心性也甚为懒散,骨子中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不同于傅伏策马而行,威风凛凛,他却是乘坐在宽大的马车之中,车上不仅有美酒美食,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女服侍在侧。娇声软语,yin声lang笑听得傅伏面色铁青,胸中怒气横生,是以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在最前面。
去岁北周武帝宇文邕来犯,齐国本有机会反败为胜,痛击周军,但就因为乞伏贵和优柔寡断,内心畏惧从而错失了良机,让周武脱逃,周军元气未失。
此次担任乞伏贵和的副手,傅伏百般不愿,但却是不敢违抗皇命,然而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迷茫而莫名地恐慌,也不知是因为此行,还是因为齐国今后的命运。
一个出色的统帅眼中显然不是只有局部的战场,更要有纵观全局的眼光。周国虽败,但元气不失,君臣贤明,国力只会愈发强盛;齐国虽胜,但奸佞当道,君主昏聩,国力日渐衰颓。当一个国家已经腐化不堪,纵使高长恭、独孤永业等人能抵挡住敌人的一次进攻,两次进攻,三次呢?
历数如今齐国能独当一面的统帅,竟然只有高长恭,独孤永业,王琳,加上自己也才区区四人,其他诸如皮景和,乞伏贵和之流,哪个能搬上台面?再看周国,不仅有能让神武皇帝高欢讨不到便宜的韦孝宽,还有名将梁士彦、于翼、宇文宪等人,十二柱国大将军哪一个是易与之辈。
然而傅伏就算明白高纬不是明主,照此下去,齐国难免灭亡之局,但他除了认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之外,也只能扼腕叹息,眼睁睁地看着偌大的帝国慢慢走向覆亡。
按乞伏贵和要求,队伍行进并不快,是以傅伏便信马由缰,心中不断转换着心思,免得看见乞伏贵和那丑陋的脸动气。
“哎呦!你个驾车的贱民,你瞎了眼,想要作死吗?”突然,后方传来一阵惊呼怒骂将沉思中的傅伏惊醒。
傅伏听出那声音来自乞伏贵和,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去,就见乞伏贵和那奢华的车驾翻到在地,灰头土脸的乞伏贵和正满面怒容,疯狂踢打着驾车的小厮。
“王爷,出了什么事,竟让您如此动怒?”即使傅伏心中不喜,他也不得不驱马来到近前,忙翻身下马,关切地询问道。
“什么事?这贱种竟想谋杀本王,若非本王闪躲得快,只怕要叫他得逞了!”乞伏贵和狠狠瞪了傅伏一眼,继续凶狠地踢打着小厮,直让后者哀嚎连连,口鼻溢血,却是不敢反抗。
“王爷息怒!”看那小厮可怜的模样,傅伏心中怜悯,连忙阻止道:“王爷,实是这马车车辕突然断裂,非是车夫之过啊!所谓大人不计小人过,此人不过低贱之人,及不上王爷之万一,您若杀他,不仅平白污了衣袍,还丢了身份啊!”
“傅将军所言有理,来人啊,将这厮杀了,弃尸荒野!”乞伏贵和瞅了瞅肮脏的袍子,赞同地点头道。
“王爷且慢!”
“怎么?难道这贱种与你沾亲带故,或者是你纵容他向我行凶?”乞伏贵和勃然变色,凶狠地盯着傅伏,在他身后的士卒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刀相向。
“误会,王爷误会了卑职的意思!”傅伏心中恨得咬牙,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地道:“卑职之所以让王爷不杀此人,不仅是为王爷您好,更是为了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
“哦?你且说来听听!”见傅伏提起高纬,乞伏贵和神色不由稍霁,但却依旧怀疑地看着傅伏。
第三百八十二章 闹鬼
你这蠢猪,气煞我也!
傅伏心中怒骂,脸上却是一片恭敬:“王爷,圣上派您南下乃是为了收降叛匪,传达他恢弘无边的仁慈美德,是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十分重要,万不能坏了圣上的大事.”
傅伏扣上了皇帝的大帽子,乞伏贵和纵使心中厌恶恼怒,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王爷,车夫鄙贱之人,死不足惜,但杀了他却有损您仁慈宽厚的美名,若是传扬出去,让南方叛民误以为您是强暴残忍之人,圣上不肯宽容他们的罪过,他们因此升起反抗之心,那您与卑职定会成为罪人!是以卑职斗胆谏言,还望王爷三思而后行啊!”
傅伏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和愤怒,终于情真意切地说完了这句话,但藏在袖中的双拳却因为过于用力,指节一阵发白。傅伏之所以如此说,倒不是全部可怜这车夫,真正的目的正如他所言。
虽然傅伏知道,高纬绝不会宽容对待反叛之人,但为了轻松地将江苏收复,他也只能高度赞美高纬,乞伏贵和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否认说高纬是昏庸无道,暴虐残忍的人。
所谓官逼民反,如果乞伏贵和与傅伏南下的态度依旧是武力镇压再镇压,结果自然适得其反。世人只看见隋王世子高兴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但却未深思,高兴之所以能有如此轻易平定叛乱,隋王高长恭仁慈爱民的美名起了多大的作用,你要换高阿那肱试试。
“算你说的有理,一切都为了圣上的大计!”乞伏贵和**地说了一句,然后狠狠剜了地上的车夫一眼,厉声喝道:“今日先饶你狗命,若是再有疏忽,定杀不饶!乞伏贵和一肚子怒火本就未得疏通,见车夫依旧愣愣地躺在那里,立即一脚踹将过去,直将后者踹了个筋斗,“还不滚起来,莫非还要本王扶你起来?”
“多谢王爷不之恩,多谢王爷!车夫手忙脚乱地跪伏在地,顾不正滴血的口鼻,感激淋地道。
乞伏贵嫌恶看了一眼腌臢不堪的车夫一眼便撇过头去,冷声道:还快本王备马!?”
“是是是!王爷请稍等!车猛然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跑向一边。
这是个小插曲,所有人都以为是偶然是以并未对众人的征程产生多大的影响,除了乞伏贵和不得不忍受马背上的颠之苦。
因为乞伏贵和身娇肉嫩,是以天色尚早,他便下令在一座距离县城六十里的休整,次日再赶路。这一命令传出,车队中人无不拍手称快。这一天来,因为失去豪华舒适的车驾承载,又不能享受美女温软的怀抱,乞伏贵和心气一直不顺,故而但凡有看不顺眼之人,动辄打骂,毫不留情。好在傅伏先前以高纬作挡箭牌,乞伏贵和倒是再未动杀心,或者说是将杀心无奈地隐藏了起来。
京官出巡,地方的官吏自然争相巴结,纵使时间接近了子时,县衙依旧灯火辉煌,热闹无比。乞伏贵和与当地官员士绅推杯换盏,吃的是红光满面,酒气熏熏,飘飘然然。酒足饭饱,乞伏贵和终于也听腻了他人的恭维奉承,这才搂着两个含羞带怯,二八芳龄的曼妙少女步入了县衙最豪华的卧室。
宴会自始至终,傅伏都是寡言少语,滴酒不沾。他自幼习武从军,虽然性格耿直好爽,但多年混迹官场,自然也看多了其中的龌龊勾当,心中再不耻,却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是以傅伏委婉地拒绝了县令安排侍寝的丫头,便施施然走出了宴客厅,仔细巡视了一番县衙各处的防卫力量后才回到卧房。
“呀!大人,痒,痒,咯咯,您好坏!”
“嘤咛!大人,您的手、手不能抹那里!”
乞伏贵和多喝了几杯,走起路来脚步虽有些虚浮,但两只胖胖的手掌却是清醒得很,隔着衣衫在身侧两名少女的背脊上覆没着,是不是还会滑落那挺翘饱满的臀部,直让两女面红耳赤,娇喘细细。
两女虽依旧是清白处子,但却是经受过陪侍男人的本事,是以一路上与乞伏贵和耳鬓厮磨,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模样让乞伏贵和欲火大盛。像他这种权贵之人,越美无数,若是两个僵硬无比的处子自然提不起多少兴趣,只有的两名久经训练的少女却是分外妖娆勾人。
刚一进屋,乞伏贵和便迫不及待地将两名少女揽在怀中,上下其手,手口并用,男人的粗喘声,女人的低吟瞬间就让闷热的夏夜温度升高了几分。
三人撕扯间,身上的衣衫越来越少,很快便成了三具白花花的白羊。乞伏贵和见时机已到,便一把将一名少女按倒在床榻上,身子紧紧压上去,就准备展开肉搏。
“砰!”
就在乞伏贵和剑已及履,破门而入时,卧房的窗户竟突然打开,一股凉风灌入屋中,将屋中的火烛刹那间熄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乞伏贵和浑身一个哆嗦,口中低骂一声晦气,却是浑不在意,准备继续开发身下的美人儿。
“老贼……纳命来……”然而就在乞伏贵和刚将注意力放在身下温软的身子上时,一个极其沙哑阴冷的声音飘飘渺渺地传了来。声音不大,却足已让屋中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一般的声音分外渗人。
乞伏贵和不由头皮发麻,背脊阴风阵阵,屋内一男二女对视一眼,借着淡淡的月光,三人似是能感觉到彼此心中的恐惧,呼吸也不由急促紊乱起来。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却是乞伏贵和身下那女子看见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宽大的白衣,在月光下泛着惨白色的的光芒,如同她那毫无血色的脸。最让人惊骇的是,她的眼神异常空洞,嘴唇却是极为妖艳的红色。
“乞伏贵和老贼,纳命来……”那渗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但窗口的女人却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屋内。
“你是谁?是人是鬼!?”乞伏贵和手足冰凉,声音也有些发颤,下身作坏的东西早已软趴趴地耸拉了下来。
“嘎嘎!老贼,你不认得我了!?”一个如同夜枭的男声响起,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晕目眩,闻之欲呕。声音方落,窗前的那女子突然如幽灵般滑过,轻飘飘浑不受力。
与此同时,一个白衣男子突兀地出现在窗前。男子脸上横七竖八满是划痕,深可见骨,外翻的白肉上还滴着鲜血。
“呜——”
“吘——”
“嘎嘎嘎嘎……”
“嘿嘿嘿嘿……”
阴森恐怖,如泣如诉,若隐若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窗外不时闪过一个恐怖的白影,直看得乞伏贵和浑身冰凉,止不住地颤栗,而他身边的两女更是不堪,拼命地抱紧乞伏贵和,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老贼,纳命来!”就在三人被窗外诡异的情景所吸引时,乞伏贵和三人头顶上又响起那渗人的声音,三人抬头看去,就见屋顶突然飘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惨白的双手上三寸长的指甲慢慢地向着乞伏贵和眼睛抓来。
“啊!”
乞伏贵和再也忍受不住,凄厉地尖叫起来,一股浑浊臊臭的液体自下身流出,淋了身下雪白的**一身,但那女子却顾不上发怒,盖因她早已因为恐惧而晕厥过去。
当白影尖利的指甲即将触及到自己的肌肤时,乞伏贵和双眼翻白,头一歪也即两女之后晕倒在床榻上。
“真是个没出息的草包,真恶心!”白影在床榻前停下脚步,看着浑身赘肉,湿漉漉的乞伏贵和一脸嫌恶地说道,声音却甚是婉转动听。
“丽华,来人了,快撤!”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个酥软温和的女声。
屋内的白影“哦”了一声,娇躯轻转,灵巧地自窗口飞射出去,玉足轻顿,身子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屋顶上还有两人,一男一女,白影走到女子身前,乖巧地呼唤道:“师父。”
“叫姐姐,不许再叫师父!”那女子皱了皱眉头,有些嗔怪,又有些无奈地道。
“走吧,被人发现了行踪可不好!”那男子开口说道,声音清朗温和,但面上却横七竖八满是伤痕,分外狰狞可怖。
两女温柔地看了他一眼,颔首轻点便与男子一齐向着另一处奔去。三人身形矫捷灵巧,如同狸猫一般腾挪跳跃,飞檐走壁甚是轻松。
三人在县衙后巷停住脚步,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白衣扯去,露出里面贴身的夜行衣,将白衣包在包裹中,听着县衙传来鸡鸣狗吠,人喊马嘶的骚乱声,相视一笑,一齐展开身形向着县城偏远之地而去。
……
乞伏贵和看着玻璃镜子中胡子拉碴,削瘦蜡黄的脸庞,心中既是愤怒又是恐慌。从出发那天开始,乞伏贵和就没有遇上一件顺心的事。先是车驾突然断裂翻到将他摔了个灰头土脸,晚上更是被厉鬼惊扰恫吓,子孙跟直到如今也没有恢复往日的雄风。
之后的几天,更是有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或是醒来发现自己浑身**躺在马槽,或是与男人同寝纠缠,或是饭碗中出现血淋淋的人体器官,或是睡梦中有女子哀嚎哭诉,夜半敲门之声,极尽诡异恐怖之能事。
乞伏贵和一生之中没少做坏事,被他虐杀**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以前他并不在意,但如今被无数次恐怖的事情惊吓,他心中愈发恐惧,夜不能安寝,是不知甘味,精神更是疲惫萎靡,只是短短八日功夫,他腹部的赘肉竟然都完全消失不见。
“难道真的是老天对我的报应?”乞伏贵和喃喃自语道。
“王爷,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上路?滚!滚!****上路,谁再敢聒噪一声本王就杀了谁!砰!”一听到“上路”二字,乞伏贵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邪火,他愤怒地咆哮着,一脚将面前的梳妆台踢翻在地,桌上的物事稀里哗啦摔了满地,明亮的铜镜更是碎裂成无数片,看着地面上无数个自己,乞伏贵和疯狂地咆哮着,不断地摔砸着一切碍眼的东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平原会战
夜凉如水,漆黑一片,然而济阴郡城的内史府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虽然抠门的济阴郡内史大人对于这个奢侈lang费的行为很是肉疼,但谁叫西河郡王乞伏贵和是三贵眼前的红人呢,他若是不悉心招待,慢说年终考核升迁,就连如今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当。
乞伏贵和实在叫连日来诡异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心神惶惶,尤其是夜间,只要有一丝半点响动,他就会瞬间惊醒。是以,乞伏贵和要求济阴郡内史将府邸彻夜明灯外,还让傅伏派了一千护卫团团守卫在卧房之外,如此惶恐紧张的心绪才稍微缓解了些。
傅伏静静地站立在乞伏贵和的卧房外,听着夹杂在“嘶嘶”虫鸣声中的鼾声,心中一阵腹诽:这肥猪,让我们站岗放哨,自己却是睡的安生,老天若是有眼,就该收了你这祸害。
从职责上来讲,乞伏贵和是自己的上峰,傅伏必须要保障他的安全,但从私心来讲,他恨不得乞伏贵和当场暴毙,如此北齐少一个祸乱朝纲的贪官污吏,百姓也少受一分苦楚,自己更不用看他眼色行事,束手束脚不说,还要忍受着良心的谴责。
已是盛夏六月初的时间,虽然繁星点点,但却依旧不能遮掩如钩新月的光辉。
“英明的神武皇帝陛下,您能否告诉我,大齐还有多少年的命运?难道这浩大的国家当真要在高纬这昏君手中灭亡吗?”
傅伏仰望星空,看着那静静闪耀着的月辉,目光不由有些深邃迷离。月色是美的,亘古久远的,但齐国的繁华还剩多少时日呢?
南方战场上再次传来了捷报,但傅伏心中却没有多少欣喜,有的只是迷茫和伤感。
六月初三,北平郡公、讨逆大元帅高兴向叛贼高鑫递上战书,双方约定六月初五在南青州外一处广阔平原会战,一决生死。
叛贼高鑫总计十万兵马,但治下面积巨大,城池分散,不能相互驰援守望,是以当淮州军浩浩荡荡而来,攻破江苏仁州市后,整个江苏全境几乎便丧失了抵挡的能力,一败再败。
虽然讨逆大元帅收复了大片的失地,但被逼急了的叛贼不时反咬一口也让淮州军颇是难受,来时八万雄兵,如今能占者仅有一半,这个损失只怕是高长恭入主淮州以来最大的一次。然而皇命难违,纵使他在心疼部下的性命,也不得不继续讨伐叛贼。
失去了江苏之地,高鑫可谓实力大损,不仅失去了战略缓冲地带,更是损失了无数财富。高鑫损失的财产,并不是单纯的钱粮,那些细密的交易网络,无数高产能的工厂,才是最大的财富。而今,江苏丢失,高鑫所损失的财富不止一半,供养军队便显得有些拮据起来。
如果问高鑫如今最怕什么,他定然会告诉你“持久战”。世人都知道高鑫日进斗金,但也只有山东省的官吏知道,他花钱的速度更是骇人。
乱世之中,逐鹿的资本除了钱粮,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人口,有了人口才有稳定的兵源,才有充足的劳动力。正是基于此,高鑫才大量吸收容纳来投的难民,从不拒绝。虽然这么做的后果是山东、江苏两地人口剧增,城市愈发繁荣昌盛,使得高鑫美名远播,颇得民心,但却也对给财政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而今高鑫旗下产业受到如此巨大的打击,若是再与淮州军耗着,并不是个明智的举措。高鑫葬在山东境内的粮食足以手上五万大军吃上两年,但在这个战争严峻的时刻,城市产能几乎为零的时候,高鑫除非饿死普通百姓,否则根本不能坚持多长时间。若他真这么做,山东省是决计守卫不住,三年来他所付出的一切也将付诸东流,纵使最后侥幸逃脱,也很难再东山再起。
与其最后城破生死,忍受无数苦楚,还不如现在就一决高下,拼死一战,也许还能反败为胜。山东还有五万人,而淮州军不过四万,人数上还是高鑫占些便宜,因此他便未拒绝淮州军的战书。
尽管知道淮州军主动请战,其中可能有诈,但高鑫却依旧决定应战,除了迫不得已之外,他也有着自己的思量。
八万淮州军折损一半,这个损失对于淮州来说无疑是极其巨大的。山东还有五州十数郡,五万守军,若是淮州军继续层层推进,一城一池的强攻,也许最终能覆亡高鑫,但自己只怕也会伤筋动骨,一蹶不振。如果淮州和邺城上下一心,就算损失十万淮州军也许不算什么,但二者貌合神离,淮州一方显然不愿死磕到底。
六月初五,淮州军与山东义军会战于南青州外的平原上。近十万人马汇聚此地,黑压压一片,迎风招展的各色旌旗遮天蔽日,沉凝如山的气势震动心神。
冷兵器时代的平原会战,影响胜利的主要是将领对士卒的统御力,战士之间相互的配合以及个人的战斗力与士气。毕竟四州空旷无垠,平坦通畅,毫无遮掩,就算想要埋伏用计也是不能。
战争不是游戏,他所代表的只有残酷与血腥,世俗的道德伦理根本无法束缚它,是以才会有兵不厌诈一词。
作为弱势的一方,高鑫自然希望取得最终胜利的同时保存实力。会战一开始,高鑫便使用了曾今名噪一时的大杀器:火药。
火药的威力尚在其次,它那震耳欲聋,如同雷霆一般的声势才最是骇人。就连后世科技发达的现代人对此也谈之色变,更不必说崇敬鬼神,畏惧自然,对此一无所知的古人了。
一轮火药,杀伤了不少淮州军的同时,更是极大地打击了淮州军的士气。就在这时,高鑫又出动了一万铁骑。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骑兵的战斗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淮州军猝不及防之下被江苏义军杀得人仰马翻,节节败退。
高鑫雪藏了火药与骑兵,高兴同样没有遵守约定。在平原上与高鑫山东义军会战的五万人中,真正的淮州军不过一万人,其他三万却是负责后勤的民夫,而真正的主力却是悄悄绕到了山东义军的身后,在山东义军因为胜利的喜悦而放松警惕时掩杀而来。
当高鑫感叹会战大胜,奇怪淮州军战斗力为何大为减弱,绝大多数人没有骨气气节抱头投降时,大队淮州军如潮水般涌来。山东义军毫无防备,在最松懈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几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高鑫知道势不可为,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但最终撤出战场的只有两万余人。淮州军却也没有追击穷寇,而是翻身顺势又收复了南青州。
失去了城池的依仗,补给匮乏的山东义军就如同赤*裸的羔羊,没娘的孩子一般,纵使长着一嘴尖牙,但所能发挥出的攻击力也着实有限。
虽然山东省大部分城池未失,但只凭高鑫两万人马根本不是淮州军的对手,败亡乃是早晚的事情。沸沸扬扬三年的叛乱即将被剿灭,对于齐国,或者说对于高纬乃是天大的喜事,但傅伏却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与迷茫。
忠君爱国,若是昏君呢?君只一人,又如何能代表国?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子时,闷热的天气让守卫的士卒们昏昏欲睡,有些强悍的更是拄着兵刃,挺直着身子进入了梦乡。傅伏虽然见众士卒玩忽懈怠,但却没有出言责骂阻止。
对于乞伏贵和用一千人给他自己守门的做法,傅伏认为纯碎是前者小题大做。至于乞伏贵和所言夜间遇鬼,傅伏更是嗤之以鼻,嘴上说乞伏贵和因为操劳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心中却说他是做贼心虚。实际上,虽然直觉上他感觉这是有人刻意而为,但傅伏却不愿意深入查探。寻乞伏贵和这祸害麻烦的人,也许不是好人,但绝对是为民除害。
一阵凉风吹过,凉爽的感觉让傅伏头脑一清。就在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道阴仄仄的声音:“乞伏贵和老贼,拿命来——”接着便是如泣如诉的呜咽声传来,飘飘渺渺,却透着让人心底发寒的气息。
“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弄鬼!”傅伏眉头一挑,朗声喝道。
“乞伏贵和老贼,拿命来——”先前那声音却是再次响起,同样的语气,声调,但传来的方向却是相对的方向。
傅伏倒吸一口凉气,口中轻喝一声,身子猛然拔地而起,在身边的圆柱上借力一次,灵巧地翻身跃上了屋顶。傅伏举目四望,因为内史府亮如白昼,四周却是漆黑一片,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阁下究竟是何人,如此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傅伏气沉丹田,杨声大喝道。
“六……月……初……九,还……命……之……时……”一个嘶哑的女声传来,但却飘忽不定,根本寻不到方向。阴森悠长的声音更是让人头皮发麻,手足冰凉。
“嗯哼!”
傅伏正皱眉凝思,仔细查探着四周的一切异常,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闷哼。傅伏心中一惊,连忙向下看去,却见一个士卒突然软倒在地,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痛楚,反而是一副恬淡舒适的表情。
傅伏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感觉背脊上的汗毛根根倒竖,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机笼罩己身。傅伏豁然转头,便见二米外的屋檐上,正静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她脸色惨白,嘴唇猩红,眼神却是空洞无神,像极了传说中的厉鬼。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天也许真的要变了
“是人是鬼!?”傅好歹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虽然开始未白衣女鬼的形象而震惊,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双脚微微分立,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白衣女鬼,厉声怒喝道。
“儿啊,你死的好惨啊……那白衣女鬼依旧静立不动,就连猩的嘴唇未曾翕动,这嘶哑阴森,透着无尽的悲伤的哭诉却是由她发出。
见白衣女鬼不答,傅伏心中不由微怒。想到先前士卒无缘无故倒下,自己几次出声,但内史府却甚是安静,竟没有他人出来查看一番,他心中陡然一沉,沉声喝道:“装神弄鬼今日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叫你现出原型!”话音方落,傅伏便“呛啷”一拔出了腰间的配剑身子猛然向着白衣女鬼扑去,浑身杀死凛然,犹如下山猛虎一般。
“六……月……初……九……还……命……之……时……”面对疯狂扑向自己的傅伏,白衣女鬼犹若未觉,空洞无神的目光似是看着傅伏,又似是看着它处,浑身散发着冰冷阴寒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嘿!”
战场之上根本容不得丝毫留情,是以傅伏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森寒的长剑裹挟着极其凌厉的劲风向着白衣女鬼兜头斩下,因为速度其快无比,长剑撕裂空气只余下一片惨白的幻影,与此同时发出呜呜的尖啸声。
“六……月……初……九……还……命……之……时……”就算长剑带起的劲风将自己凌乱披散的发丝激荡得四处飘飞,白衣女鬼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再次重复着那莫名其妙,阴森至极的话语。
几次三番被无视,傅伏心中大是不快,尤其是这十数天来被乞伏贵和呼来唤去,胸中的怒火陡然爆发出来,他大吼一声,手中不禁加了一分力道,长剑下劈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说来话长,实际上傅伏跨越二十米的距离不过两次呼吸的功夫。眼看着那锋利的剑芒就要将白衣女鬼自上而下斩成两半,那白衣女鬼却突然如轻盈的鸿毛,受不得长剑上强劲的劲风,浑不着力般向后荡开,让傅伏全力斩下的长剑狠狠掼入了屋顶。
“嘶——”
见白衣女鬼轻若无物的飘落外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傅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攸然一沉,无论这衣人人是鬼,都是来者不善,极难对付。
傅伏深吸口气,再次揉身而上,自屋顶跃起,气势汹地扑向白衣女鬼白衣女鬼一如方才一般不躲不闪,直到长剑及时又忽然飘开,让傅伏再一次无功而反。
“喝!”
傅伏双手紧紧握着剑柄,目眦欲裂,双目通红血,整个人如发的猛兽一般咆哮一声就要再次扑向身前的白衣女鬼。
然而傅伏没有看到,当他因为屡次无法碰触到白衣女鬼而发狂时,整个内史不知什么时黑暗下来,所有的火把蜡烛尽数熄灭。
乞伏贵和的卧房门缓缓开启,“吱嘎吱嘎”声音在黑夜中分外刺诡异,但屋内屋外却没有任何人醒来,空中只有乞伏贵和大作的鼾声。
黑暗中突然走出两个白衣人,个子高些的,惨白的脸上划痕遍布让人分辨不出他本来的面容,个子矮些是貌美如花身形妖娆的女子,衣衫甚是凌破碎,裸露出的肌肤却不诱人的粉白柔嫩,而是如她的脸色一般惨白冰冷。
两人步屡轻盈,似慢实快地走入房中,他们背后是清冷的月光,让他们的脸色愈发阴暗晦涩,身上的气息愈发阴森恐怖。
“乞伏贵和,拿命来……”那女子走到床榻前,看着熟睡的乞伏贵和,眼中闪烁着仇恨凌厉的光芒。她一边嘶哑着声音说着,一边慢慢举起长着寸长指甲的双向乞伏贵和的咽喉抓去。
似是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又似是因为承受不住女子身上冰冷至极的声音,乞伏贵和终于在关键之时睁开了双眼。
“鬼?鬼!”乞伏贵和迷茫的眼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恐慌在这一刻,乞伏贵和发挥出了自己最大的潜力,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自白衣女子利爪下逃开,口中凄历地大吼道:“来人!快来人,护驾!护驾!”
然而让乞伏贵和心沉海底的是,任凭他如何呼喊,屋外依旧是静谧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乞伏贵和老贼,十五年了,你也该偿命了吧!”说话的是那面目全非之人,声音嘶哑刺耳,辩不出男女。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乞伏贵和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
“我亲爱的弟弟,难道你不认得我了?”高个笑着说道,但声音却是比夜枭还要尖锐刺耳,让人十分难受,语气中更是一丝笑意也无,有的只是浓烈的仇恨和愤火。
“你怎么会……”
“怎么会还活着是吗?或者说我为什么还能有机站在你面前?”
乞伏贵和默然,显然他的意思就是如此。
“亲爱的弟弟,你对我这个哥哥可真是照顾有加,先是用在我的酒里下上剧毒,然后又用乱刀毁去我的面容,最后更是阴阳师做法叫我永世不得超生。你对我所做的一切,这十五年来我从不敢忘,好在老天有眼,叫一伙盗墓者掘开了我的棺木,让我得以脱困,不再忍受那无边的黑暗冰冷,枯燥寂寞!”
“你……你……”乞伏贵和骇然变色,眼睛瞪得老大,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乞伏贵和,你还记得我吗?”那女子恶狠狠地瞪着乞伏贵和,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是慧琳?”乞伏贵迟疑地说道。
“看来你记性不错,这样也不用我们再解释杀的原因。”女似是赞赏,似是讥讽地说着,原本垂落腿侧的右爪再度举起。
“不要啊,慧琳!”乞伏贵一脸哀求地看着女子道:“慧琳当年是我一时头脑发热伤害了你,这些年我一悔恨难当,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不是故意的?乞伏贵和,当年贪婪我的美色,先是残忍地害死自己的兄长,然后又将我在夫君灵堂强暴,如今你居推说是无意的,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为卑劣无耻的人吗?”
“乞伏贵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要将你施加我身上的痛苦十倍奉还给你,嘎嘎嘎嘎!”高个男子本就丑陋的面庞此时因为扭曲而更加丑恶。
“你去死吧!就在高个男子大笑之时,蜷缩在床榻上的乞伏贵和突然暴起,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尖锐的短刀,向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慧琳刺去。
“噗!”
利刃入肉,乞伏贵和正要欢呼,却发现慧琳脸上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他凝神看去,却见自己手中的短刀正插在一个血淋淋人头上,主人似乎是济阴内史。
“还想负隅顽抗吗?接下来好好享受吧,这是你弥留世界最后的记忆!”说着,白衣女子便将手中的人头扔在了乞伏贵和的怀中。
“啊,嗷——”感觉到怀中头颅还带着温度,乞伏贵顿时惊呼一声,但只是刹那间,他的呼声陡然拔高了几度,惊呼也变成了惨嚎,惨绝人寰的呼声传遍了小半个济阴郡城。
正对白衣女鬼穷猛打的傅伏听见内史府中的惨叫立即从癫狂中醒过神来。他粗喘着气,死死地盯着白衣女鬼,寒声道:“阁下究竟是谁?就算你将我引开,内史府依旧有两千精兵,你目的怕是很难实现!”
“傅将军果不凡,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白衣女鬼笑着说道,声音却是温清朗的男声。
“你在嘲笑我后知后觉吗?”傅伏闻言顿时怒容满面。若他听见乞伏贵和的惨叫,还不知道面前之人的真实意图。也正是因此,傅伏才大胆猜测面前之人是人非鬼,否则何必大费周章地将自引开,他可没有杀的经验。
白衣女鬼摆手笑道:“傅将军误会了,纵数整个齐国百万将士敢士率两千骑兵追击周国皇帝的也没有几人,您的胆色和魄力我可是十分佩服的。”
“你要杀我?”
“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救你!”
傅伏嗤之以鼻:“救我?若是河西郡王身死,我难辞其咎!”
“他必须死,你也不用回去了!”
傅伏眉头一挑,“你是隋王的人?”说完,傅伏的脸上顿时拢上一层阴云,最不希望乞伏贵和南下的自然是隋王,没有人会甘愿让出到嘴的肥肉,任由他人摘取自己胜利的果实。
“聪明,小子高兴,见过傅将军。白衣女鬼击掌赞叹一声,恭敬地行礼。
“是你?”傅伏刹时瞪大了双眼,震惊地说道在他看来,高兴应该正忙着剿匪,根本没有时间,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是我,我就隋王之子高兴,同时也是两省总督高鑫,高纬口中最大的叛贼!”高兴笑着颔首道。
傅伏顿时呆若木鸡,嘴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高兴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的两重身份,但所暴露出的信息却是极其骇人的。
叛贼高“为祸”三年,也就意味着三年前隋王就有了反意,三年的励精图治,他究积蓄了多少力量,又是什么时候发起行动?
齐国的天,也许真的要变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作个见证
“高兴高公子,你对傅某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意图,却不知究竟要如何对我?”傅伏很快收拾了心情,面沉如水地看着高兴道.
“傅将军以为我会如何对您?”高兴不答反问道,语气温和而尊敬。
傅伏眉头一挑,他自然听出了高兴语气中友好的意味,但傅伏却不愿意与高兴多有瓜葛,“请恕傅某鲁钝,还请高公子明言!”
高兴脸上的笑容攸的一收,喊声道:“若是我要杀你呢?”
傅伏心头一紧,但面色却甚是镇定坦荡地道:“虽然傅某自知不是高公子的对手,但傅某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那我若是放你离开呢?”
傅伏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十分沉重地道:“乞伏贵和乃是圣上派往南方的特使,如今无故身死,我身为副手兼护卫,定是难逃其咎,更有可能被认为是罪魁祸首,只怕回去之后也不得善终。
“傅某既为大齐臣子,自当以死效忠,今日既然发现你之阴谋,如何还会苟且偷生?横竖都是死,傅某恳请高公子公平一战,纵使身死也无憾此生!”
说完,傅伏一脸大义凛然,坦然无畏,浑身杀气大盛,浓浓的战意蓬勃而出,竟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明知必死,却一往直前的气势。
“啪!啪!啪!”
高兴击掌赞叹道:“好一个傅伏,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机敏武勇,忠臣坦荡!大齐能有你这等忠臣勇将,是大齐之福,是高氏之幸,只可惜不得明主贤君,平白祸害了偌大的基业啊!”
虽然从历史上,高兴早就知道傅伏骁勇善战,忠贞不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心中不由大是感慨,北齐多是斛律光、傅伏这等名垂千古的将领,然而最终却走向覆亡,高纬的草包程度实在叫人发指啊。
“高公子谬赞了,傅某只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罢了!”傅伏不为所动,与其淡淡地道:“高公子,你心里想什么傅某大概能猜到一点,只怕傅某要让你失望了!你是反贼,我是官军,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能与高公子这等勇士一战,傅某纵死而无憾!哈哈哈哈!”
笑声方落,傅伏不待高兴说话,身子便猛然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浑身萦绕着滔天的煞气。这一刻,傅伏抱定必死之心,以死相搏,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极其惊人的。他本就是性格坚韧顽强之辈,遇强则强,面对平生最为厉害的对手,完全激发出了体内最大的潜力。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傅伏,高兴没有丝毫畏惧,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如同一团幻影一般扑来的傅伏,心中的赞赏之意愈发浓郁起来。
通过方才短暂的交手,高兴已然摸透了傅伏的实力。虽然傅伏算是万里挑一的沙场悍将,但论及个人搏杀能力,比之萧摩诃还要差上少许。
如果萧摩诃不使用暗器与高兴搏斗,其结果必然是十战十负;若是用上暗器,他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一成;假若两人生死相搏,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萧摩诃陨落。
“喝!”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傅伏终于贴近了高兴的身子,明晃晃的长剑让他当成了钢刀,横劈竖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大开大阖,挟着无匹的气劲,让人如同置身在狂风巨lang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粉碎。
高兴嘴角带着轻笑,不过配上惨白的面色,猩红的嘴唇,这笑容实在缺乏温暖。面对傅伏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他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脚步轻移,但却始终只在一米方圆的地方活动,修长的双手在身周舞动,将傅伏的所有杀招一一化解。
“砰!”
一刻钟,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一夜,傅伏也不知道自己疯狂攻击了高兴多久,只觉气力不济,四肢疲惫酸软之时,高兴突然轻飘飘拍出一掌,闪电般穿透自己胸前的防御印在胸口。
傅伏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将要终结,便闭目赴死,但他耳中只有一声轻响,胸口微微一震,身子便不自觉地向后退开几步,想象中的刺痛感却并未传来。
傅伏睁眼看向轻笑的高兴,先是愕然,接着却是羞愤不已,一双护目瞬间变得血红,面色铁青,气喘如牛。他已经知道高兴的实力深不可测,但自己除了体乏气短却再无一丝不适,显然是高兴手下留情之故。对于一个一心赴死的人来说,最大侮辱莫过于对手不屑于杀你!
“既然高公子认为傅某的血会脏了你的手,那我自行了断就是!”说着,傅伏便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向着喉咙划去。
“傅将军快快住手!”就在长剑即将碰触到傅伏的喉咙时,一道白影突然自身后闪出,一声“叮”的脆响,傅伏手中的长剑被击落在地。
傅伏茫然地看了看空空的双手,然后抬眼看向身前之人。这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皮肤细腻白皙如二八佳人,但眉宇间却满是成熟的风情,一身宽大的白衣却也无法遮掩她丰腴诱人的娇躯。
“傅伏生无可恋,夫人却为何又要救我?”傅伏一副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的成熟女子。
“傅将军久经沙场,如何不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如此轻生,您不觉得是懦夫所为吗?”章蓉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温和地说道。
“师父,呃,姐姐,世人都说傅伏将军聪明果决,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迂腐不堪的家伙,他若要死你就让他死好了!”一个气质虽然有些青涩,但容貌却不输于章蓉的女子一边把玩着胸前的一绺青丝,一边玩味地看着傅伏说道。
“这位小姐,傅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愁,却不知你为何如此恶语中伤?”傅伏脸色陡沉,本就因为失败心灰气丧,如今再被如此奚落,心绪更是苦闷烦躁。
“丽华,你少说两句罢!”章蓉有些嗔怪地看了张丽华一眼,然后冲傅伏歉疚地道:“傅将军,丽华年幼无知,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望您不要怪罪!”
“姐姐!”张丽华顿时拉下脸来,“这人本来就迂腐不堪嘛!那高纬倒行逆施,无恶不作,这蛮牛却执迷不悟,要对他誓死效忠,他除了能赚取自己忠贞的名节,对这个国家,对天下的黎民又做了什么?助纣为虐比无所作为更加可恨,纵使他在战场上再如何骁勇善战,对天下百姓来说,对大齐来说都是最大的罪人!一个只顾自身名节,不顾众生生死的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耻自私之辈,他愿意死就让他死好了!”
张丽华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愤慨与不屑的语气,直将傅伏批了个狗血淋头,一文不值。
“你!你!”傅伏脸色悠忽变化,真红真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拳紧握,一双瞪圆的虎目死死地盯着张丽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他傅伏纵横沙场十数年,历经生死,战功赫赫,就连斛律光、独孤永业、高长恭等人也对他赞许有加,偏偏被这个女娃说的一文不名,反而成为了国家的罪人。
“丽华!”见张丽华爆豆子般地说了一通,傅伏面色剧变,气息粗重,章蓉顿时责怪地唤了声,然后担忧地看着傅伏道:“傅将军,你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我们都很钦佩您,您千万别多想!”
“英雄?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傅伏闻言顿时癫狂地大笑起来,面色惨然地道:“她说的对,我只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如何称得上英雄?我是罪人,罪人,还是让我死了吧!”傅伏踉跄着拾起地上的长剑,一边狂笑,一边再次向着自己的咽喉划去。
“傅将军!”章蓉顿时花容失色地惊呼道。
“你这个懦夫,除了死你还会干什么?真是枉费了夫君千辛万苦将你的家人接出了邺城!你死了,他们活着也痛苦,我这就让他们下去陪你!”张丽华却是冷冷地道。
傅伏手中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道:“家人?你说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高兴走上前来,轻轻接过傅伏手中的长剑,温和地道:“傅将军,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高纬不容我父亲,全齐国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
“想家父乃是神武皇帝嫡系子孙,血统之尊贵不差于高纬,论才能更不是高纬所能比拟。这些年来,家父出生入死,为大齐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从不奢求高官厚爵,但高纬却不想给他留下一丝生存的机会,几次三番想要取他性命,我们焉会甘心?再者看着大齐江山日薄西山,日已沦陷,家父又如何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大齐不是高纬的大齐,而是高氏的大齐,是全天下百姓的大齐,如何能让高纬如此恣意挥霍毁坏?看看天下黎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傅将军难道愿意继续做刽子手吗?
“我不敢强求傅将军改弦易帜,但却希望傅将军能做个见证,见证我是如何重新建立一个超越神武皇帝时的盛世王朝,如何消抿天下的战争,如何让天下黎民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安好心
看着高兴自信笃定,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度,傅伏浮躁的心绪不禁平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思索还有些许迷茫.
在他自幼受到的教育里,忠于君主就是忠于大齐,就是正确的事情。尽管对于当今皇帝与朝廷的许多做法不敢苟同,更是厌恶之极,但他却也无能为力。
如今,高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高纬代表不了高氏皇族,更代表不了大齐帝国,没有权力主宰全国数百万百姓的性命,这虽然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但傅伏却也知道高兴所言不虚。
高长恭仁德宽厚的美名天下远播,才华更是远甚高纬数倍,同为神武皇帝高欢的嫡系子孙,他完全有资格取而代之。再者,自五胡乱华以来,王朝更迭,皇室手足相争的事情屡见不鲜,傅伏与其说是忠于高纬,不若说是他坚守内心的信仰与节气。
是以,当傅伏听说家人已被高兴接出邺城,声情并茂地阐述时局利弊后,心中的死志与固执便慢慢消退。
“高公子,傅某愿意做这个见证,更愿意为隋王殿下牵马坠蹬,以效犬马之劳!”少顷,想明白一切的傅伏一扫脸上的颓唐,严肃而庄重地说道。说完,他恭敬地向高兴行了一礼。
“傅将军您太客气了,快快请起!”高兴连忙托住傅伏的臂膀,认真地说道:“您乃将帅之才,如何能牵马坠蹬,大材小用,如此其不让天下人笑话?”顿了顿,高兴又道:“家父曾对我说,傅伏将军悍勇果敢,聪敏机变,常人难及,还叫我有机会多像将军您请教呢!”
“北平公谬赞了,您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啊!”花花轿子人抬人,好话谁都爱听,就算傅伏是见惯生死的宿将,也不能免俗。方才因为被高兴完全掌控了局势而产生的芥蒂也消散了不少,是以傅伏的称呼也发自内心的尊敬起来。
军人身上总是少些政客的虚伪,脾性较为耿直些,注重实力,尊重强者,高兴能将山东、江苏两省发展得那般繁华,虽然有隋王支持,但他的能耐自然不差,尤其是刚刚压得自己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也让傅伏骇然之余十分钦佩。
“傅将军,现在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求问心无愧,可不能因为一时的成败得失就灰心丧气!方才小女子语气重了些,还望傅将军原谅则个!”见傅伏投诚,张丽华顿时笑着说道。
傅伏闻言面上一红,但还是认真地看着张丽华道:“小姐教训的是,是傅伏愚笨迂腐,险些铸成大错!小姐大恩傅伏铭记于心,今后若有需求,尽管吩咐便是,力所能及,定不敢辞!”说着,傅伏便恭敬地向着张丽华鞠躬致谢。
张丽华莲步轻移,闪到了一边,笑着摆手道:“傅将军客气了,你若真想报恩,就感谢我夫君吧!”
傅伏一愣,待见到张丽华不禁意间撇向高兴那温柔的目光顿时恍然大悟,连忙道:“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
说着,傅伏再次行礼,这一回张丽华却是坦然受之,一脸幸福骄傲之色。
虽然张丽华没有与杨丽华针锋相对,但暗地里还是较着劲。毕竟杨丽华出身高贵,而且又早早服侍在高长恭夫妇身侧,关系远比张丽华师徒亲近;再者杨丽华坚强果断,一直在盱眙扮演着高兴的角色,在事业上给与了高兴极大的帮助。
从各方面看,张丽华都处在了下风,是以当邺城下诏让淮州进攻江苏、山东两省时,两人便与杨丽华一同来到了仁州,软磨硬泡地让高兴答应安排给她们任务。
花瓶虽然可以一时得宠,但当年老色衰,青春不再之时,能陪伴着她的只有孤苦寂寞。章蓉虽然不在乎名分排辈,也不愿意让高兴因此而分心,但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给高兴帮上些忙。尽管她如今已不是拜月教的教主,无法调用拜月教全部的实力,但偶尔还有些人脉关系可用,也能帮上高兴不少忙。
早在淮州出兵之前,高兴就已经与高长恭尽可能详尽地策划了一切行动,是以在高纬急不可耐地派遣乞伏贵和摘去胜利的果实之时,高兴便将一切事务托付给杨丽华、张顺之、崔季舒、张雕等人,他则带领着二位夫人迎接南下的乞伏贵和。
三年前高兴便让黎风与孙立两人在邺城发展丐帮的势力,最主要的是让门人子弟渗透进豪门大族之中,除了刺探情报之需,在关键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此次高兴夫妇三人装神扮鬼恫吓乞伏贵和,屡屡成功,除了高兴出色的乔装技巧,最大的功臣则是拜月教极小的,忠于章蓉的部分与丐帮潜伏的子弟的功劳。有了他们的配合,高兴三人才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乞伏贵和密不透风的防守,让他每每中招,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坚城总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
乞伏贵和夜遇厉鬼,最终头脑癫狂,自残而死,副手傅伏不知所踪的消息传至邺城时已是六月二十日。
古人畏鬼神,信奉佛教的高纬不由有些疑神疑鬼,他一边命令朝廷供奉的大德高僧做法祈福,一边派人彻查此事。六月底,高纬得到属下报告,傅伏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家人更是不知所踪,他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六月二十五日,高纬下旨痛斥傅伏叛国,罢黜其一切职务,株连九族。高纬麾下的鹰犬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非常,四处搜寻傅伏亲朋的下落,但五天过去,却连傅家的影子也未寻见。
七月初一,反贼高鑫最后的一丝力量被粉碎,他本人也在乱战中死于乱刀之下。消息传至邺城,高纬并没有喉中之刺被拔出的轻松,心情却愈发沉重不安。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怎么看,高长恭的威胁都远远超过高鑫。
高纬很想赐下一杯毒酒,鸩杀高长恭父子,但如此明目张胆地残杀功臣,除了让臣子寒心,更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的结果高纬可不愿接受。
是以他只能强人则心中的怒火,强装着笑脸,高度赞扬了高长恭父子。不过唯一让高纬舒心的是,高兴虽然剿灭了叛匪,立下汗马功劳,但八万淮州军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两万,元气大伤,就算高长恭智计百出,短时间要想训出一支精兵也是不可能的。
七月初三,高纬下诏,敕封高兴为北平开国郡公,车骑将军,布帛金银不计其数。虽然高兴先前的讨逆大元帅看起来更威风,但那职位却不再秩序之内,只是零时的官。但这开国郡公却是亲王之下最高的爵位,车骑将军在武将中也是第三序列。
高纬并没有嘉奖高长恭,除了高长恭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还因为高长恭实乃心腹大患,高纬又如何肯增加仇敌的实力。虽然高兴立下的功劳不菲,但一步登天,这赏赐可谓丰厚之极,也让旁人跳不出毛病来。
不过比起重赏,之后的调令才真是用心险恶。鉴于高兴骁勇善战,高纬任命高兴为朔州刺史,都督朔州军事,但却要受到安德王高延宗的节制,希望他能够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
高延宗和高纬虽然也不怎么对付,但高长恭却是他们共同的敌人,睡觉那出身鄙贱的家伙竟然长着最出色的皮囊,拥有所有兄弟中最出色的才华,威望甚至不再皇帝之下。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尤其是变态家族出身的这帮高傲自大的子弟。
高纬将高兴调到晋阳以北,除了牵制隋王高长恭,叫他不敢轻举妄动,更是为了让高延宗与高兴相互制约。高纬可不会忘记,“安德于天下”的传言,无论传言是否真假,他都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
七月十五日,高兴与众亲信告别后便孑然一身踏上了北上之路。相比于娇妻美眷的担忧,高兴心中却是平静中带着兴奋。
熟知历史的他很清楚,公元576年是北周将第二次全面伐齐,偌大的北齐江山将会就此崩塌。高兴自然不能让宇文邕虎口夺食,他本来就想着如何参与战争,彻底地改写历史,如今高纬却是给了他绝佳的机会,他如何能不欣喜。至于安危的问题,高兴还真没多想,除了艺高人胆大,对自己实力的自信非常之外,也有些他已经习惯了刀尖上起舞,生死一线的生活,根本不会畏惧死亡的缘故。
高兴单人独骑,没有携带任何侍从,不像个位居三品的将军,倒像个江湖游侠。他更是将习惯的白衣换成了一袭紧身的,便于骑战的胡服,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一分儒雅风流,多了一丝阳刚悍勇。
高兴一路上信马由缰,速度并不快,每天不过百八十里路,倒也舒闲,但他的心情却随着愈发北上而分外沉重。看惯了兴化市,盱眙城的繁华,再看北齐其他地方百姓的生活,高兴心中除了“凄苦不堪”一词之外实在想不出其它。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刀门
晋阳城外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此时正负手站着一个身形肥硕的青年男子.虽然他身上的黑衣式样简单朴素,但其用料却都是相当考究,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能如此穿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胖子傲立山头,看着满眼的葱翠,冉冉升起的朝阳,脸上却没有心胸开阔的舒畅感,眉间反而笼罩着淡淡的愁云,拧起的眉头让他本就不大的眼睛变得更小。胖子其貌不扬,但就这么站在那里,身上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让人不敢轻犯。
胖子身后五十米外,约莫五十名身穿甲胄的壮汉挺立如松,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四处巡视,甚是警觉。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但却因为胖子身上的气息,平白让这生机勃勃,美丽柔和的景色失去了本来的颜色,除了偶尔的虫鸣鸟叫,风吹草动,山顶上甚是寂静而压抑。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下突然传来“唰唰”的脚步声,众护卫神色一紧,纷纷凝神向山下望去,就见山脚下出现了三个身影,正飞快地向着山顶赶来。山峰虽然并不如何陡峭,但众护卫上来也颇费了些功夫,但山脚下的人却是如履平地,行进的速度甚快。
时间不长,山下的三人便来到了山顶,但却对五十护卫视若不见,依旧快捷如风地向着胖子奔行而来。护卫统领心中一沉,立即疾声大喝:“保护王爷!”说着,他手中的钢刀便应声斩除,如同一道白色的匹练,挟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向着来到近前之人斩去。其他护卫也不敢怠慢,纷纷拔刀相向,口中呼喝连连,声势骇人。
面对着数十柄寒气森森的钢刀,三人毫无畏惧,脚上的速度非但不减,反而更快了一声。为首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更是嗤笑一声,身子如同一道旋风般卷入众护卫中间。
眨眼间,一阵“叮叮当当”,金铁交击的乱响,五十名护卫纷纷被击的向后退开,而那三人却趁势越过了众护卫的封锁,大摇大摆地向着胖子走去。
“贼子休走!”护卫统领顾不得胸口的烦闷,心中的骇然,怒吼着便再次扬刀扑向最后的敌人,双目如同嗜血般通红如血,浑身杀气腾腾。
“不自量力!”走在最后的是个中年男子,蓝衣长剑,好不潇洒。听见背后袭来的劲风,他口中哂笑一声,长剑“铿”的一声出鞘,如同出洞的灵蛇一般,又快又狠地刺向那护卫统领。
蓝衣人虽未回头,但后背却似生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长剑如同一点寒星,迅即无比地刺向护卫统领的咽喉,那情形,就仿似中年人的剑等在那里,护卫统领痴痴傻傻,自己撞上去一般。
眼看着自己的咽喉就要被刺个对穿,一命呜呼,护卫统领惊骇欲绝地瞪大了眼睛,他想要止住前冲的步伐,却是为时已晚。
“剑下留人!”就在中年人的长剑即将刺中护卫统领时,负手而立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高声喝道。
“噗!”
中年人手腕轻颤,剑尖一抖,没有刺入护卫统领的喉咙,却是刺入了他的右肩上。
“啊!”护卫统领痛呼一声,右手钢刀再也把握不住,“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他则用左手紧紧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恐痛楚的神色。
“住手!这些都是本王的贵客,尔等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罪!”反应稍慢半拍的护卫们正要再次出击,胖子却厉声喝骂道。
众护卫神色惶恐,连忙施礼道歉,那三人却是看也不看他们,神情颇为倨傲。
“几位高人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胖子不卑不亢地向中年男子三人见礼。
“王爷客气,客气!”三人中为首的老者略微抱了抱拳,然后一手轻捋颌下的长须,淡淡地说道。
胖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忿色,面上却堆满了尊敬欢愉的笑容道:“还未请教几位高人尊姓大名!”
“老夫姓张,身后二位乃是我教最出色的弟子。”老者一顿,指着蓝衣男子续道:“这是罗松。”接着,他又指着另一名十**岁,穿着一身白衣,样貌清秀,神色倨傲的少年道:“这是雷鸣!”
“张老先生气宇轩昂,龙行虎步,一看便是不世出的高人,身后二位也都是一表人材,让人钦慕啊!”胖子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眼,恭敬地赞叹道。
“王爷谬赞,在下愧不敢当!”蓝衣男子,即罗松连忙谦虚地笑着说道,但他身侧的少年却是轻轻嗯了一声,面上神色傲然,显然认为胖子所说的乃是事实。
好狂的小子,待本王事成再好好收拾你!
胖子强压下心中的恼怒,满脸含笑地低声问道:“张老先生,不知您此番找本王有何见教?”
“高兴再有三天功夫就要抵达并州,到时候还望王爷好好招待他一番!”老者提到高兴,神色明显变得有些阴沉,身上更是透出一股逼人的煞气,让站在身边的胖子眉头使劲跳了跳。
“张老先生,那高兴身为隋王世子,北平郡公,车骑将军,朔州刺史,地位尊崇不下我多少,不但武功精湛,悍勇无比,又是圣上眼中的大功之臣,若是本王刁难他,只怕会引起圣上的不满啊!”胖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张姓老者,迟疑着说道。
张姓老者眉头一皱,脸色更沉,一双浑浊的眸子却是精光湛然地盯着胖子,阴仄仄地说道:“王爷所言果真属实?若是如此,那就当老夫没有什么也没有说吧!”说完,老者迅疾转身,口中喝一声“我们走”,便迈开大步想要下山而去。
胖子登时语塞,脸上阵青阵白,心中极是恼怒,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追上几步,叫住了即将下山的罗松三人:“张老先生请留步!”
“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张姓老者嘴角噙着冷笑,淡淡地看着胖子道。
胖子脸上的尴尬一闪即逝,陪着笑脸道:“张老先生,本王虽然风光无限,但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还望您多多体谅!”顿了顿,胖子脸上露出一抹凄然苦涩,接着说道:“本王虽然执掌并州,但手下却多是奸佞之人的爪牙耳目,行政备受掣肘不说,治下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本王却是平白背了骂名啊!”
“高兴乃是圣上钦点的功臣,若是受到不公的待遇,必然会招致圣上的怪罪!这两年来,本王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委实不敢触怒圣上,找来祸患啊!”
“原来如此,倒是老夫错怪了王爷!”张姓老者脸色稍霁,但显然没有歉疚的意味,“王爷,那高兴鸿运正当头,对您却是大有好处啊!”
“计将安出?还望张老先生教我!”胖子眉头一挑,沉声问道。
“王爷且附耳过来。”张姓老者待胖子走近,便贴着他耳边悄声嘀咕起来。两人说了什么他人无从知晓,但从他们阴冷的笑容看,二人显然是不怀好意。
……
仰首晋阳城,高兴唏嘘不已。三年前,他初临晋阳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然而南安王高思好一场叛乱后,雄伟巍峨的晋阳城虽然依旧,但城墙上斑驳的痕迹却仍然昭示着曾今那场战事的惨烈,再看看晋阳城,也还是有些萧瑟。
虽然高思好叛乱乃是历史的必然,但高兴却是背后的推手,响起那些死在晋阳战火中的生命,高兴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伤感。
良久,高兴驱散了心中繁杂的心绪,牵着马,缓缓地向着晋阳城中走去。进了城,高兴便径自向着安德王府行去。
时间不长,高兴便在安德王府前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奢华气派的宅院,再看看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高兴不由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变态家族果真都有着一样的脾性,骄奢yin逸,暴戾恣睢,高长恭能洁身自好,特立独行,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啊!
不等守门的鲜卑族卫士上前盘问,高兴便递上了烫金的通关文书和名剌,“速去通禀你家王爷,就说隋王世子,北平郡公,车骑将军高兴前来报道!”
宰相门前四品官,这些护卫虽然平日里牛气冲天,蛮横无理,但却也知道隋王世子,北平郡公,车骑将军乃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恭顺地行礼,一边飞速抢进门去禀报。
看着禁闭的朱漆大门依旧禁闭不开,侧耳听这门内隐隐传出的响动,高兴不由暗自冷笑:想要给我个下马威?哼哼,我到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时间过了一刻钟,巨大的朱漆大门才缓缓开启,一声长喝从门内传出:“有情隋王世子入府!”声音拖得老长,但却省去了高兴其他的头衔,寓意何在实在叫人好一番思量。
高兴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马缰交给身边的卫士,弹了弹衣衫上的尘土便泰然自若地向着安德王府行去。
正对大门的两侧立着两队百十名的卫士,均是膀大腰圆,牛高马大的壮汉,挺立如松,面色肃杀,身上还隐隐透着血腥气。
“架刀!”
高兴刚进大门,便从二道门处传来一声长喝。话音方落,门内的两队卫士便“唰唰唰”地抽出腰间的钢刀,高举过头,形成了一道钢刀组成的门,明晃晃的钢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幽深森冷的光芒,让人心头一阵冰冷。
第三百八十八章 借刀杀人
“雕虫小技!”看着面前密密麻麻,高举头顶的数百柄钢刀,高兴不屑地嗤笑一声,脚步不仅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一分.就在身子踏入刀门中的瞬间,高兴的速度陡然提升到极致,如同一团飓风掠过,众人只觉眼中尽是残影,眼花缭乱,接着便是一阵叮呤当啷的乱响。
当一切都静止下来时,所有人,包括隐藏在暗处观察的高延宗都呆若木鸡,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三五次呼吸的功夫,高兴不仅越过了近五十米的距离,更是缴去了众卫士手中的兵刃,但所有的卫士却都没有受伤,只是愕然震惊地站在原地。
鬼魅!震惊!
高延宗的心中只剩下这两个词,虽然高兴力战反贼高鑫,只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收复数十州郡,勇武之名远播,但他当亲眼目睹高兴那迅捷如风的速度,出神入化的身手,他的心中除了震惊,剩下的便只有恐惧,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文襄皇帝高澄六子中,威望最高的就是五子安德王高延宗和六子隋王高长恭,后者是因为仪容俊美,仁德宽厚,骁勇善战而成名,后者却是得宠于武成帝高湛,才能相貌都是远逊兄长,脾性更是暴虐凶狠。
在一群心理扭曲的变态中,正常的才是他们眼中的变态,必然会招致他人的嫉恨与排斥。高纬仇视忌惮高长恭,高延宗本来还幸灾乐祸,但自从“安德于天下”的谣言传出后,他便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啪啪!”
高兴随意地拍了拍手掌,缓缓来到呆滞的高延宗面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恭敬地行礼道:“朔州刺史高兴参见王爷!”
高延宗立时醒过神来,眼中的冷芒一闪而逝,僵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贤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起来!和王叔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打我的脸么?”说着,高延宗还佯装愤怒地看着高兴。
“王爷,高兴是您的晚辈不假,但此番却是有公务在身,万不能因私废公!”说着,高兴再次拜下:“多年不见,王叔健朗如故,风姿却远胜从前,实在可喜可贺!”
“呵呵!”高延宗双目一凝,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浓郁,亲切地抓住高兴的手臂,感叹地说道:“好,好!贤侄啊,数年不见,你都已经长大了,颇有你父亲的风范啊!”顿了顿,高延宗接着说道:“兴儿,不知王兄他还好吗?”
“唉——”高兴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面露悲戚之色,长长地叹息一声。
“怎么了?莫非王兄发生了什么难事,贤侄尽管说来,本王定不会袖手旁观!”高延宗皱着眉头,语带关切地说道。
“小侄替家父谢谢王叔,多谢您的关怀!”高兴感激地说道:“父王倒是没有什么难事,只是身体却大不如前,虚弱之极,叫人心忧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王兄不过三十之龄,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却如何会生病?贤侄放心,本王手下倒是有几个医术精湛的郎中,明日本王就命他们南下去为王兄医治!”高延宗说的情真意切,推心置腹,像极了一位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长辈。
高兴顿时眼圈泛红,感激涕零地道:“多谢王叔好意,只是我父王的伤病却不是单纯的药石可以医治!”说道这里,高兴的眼中不由闪过一道愤恨的神色,双拳也紧紧攥了起来。
“此话怎讲?”高延宗神色一肃。
“王叔当知,年初我父王曾两次遇刺,虽然侥幸保全了性命,但繁重的伤势却让他元气大伤,至今还未痊愈。郎中说,我父王就算痊愈,身体也大不如前,再受不得半点操劳,更不必说重回战场!”高兴眼角淌着泪,语音悲切地道:“家父戎马一生,突然不能在跨马征战,心中难免失落,时常郁郁寡欢,自怨自艾,让人好不心痛!”
“唉——”高延宗脸色暗淡地低叹一声,用力拍了拍高兴的肩膀,闻言劝慰道:“贤侄,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悲伤。王兄的病总会好的,你却要努力肩负起他的重担,不要让他失望啊!”
“小侄省的,谨遵王叔教诲!”
“走走,进去再说!”高延宗一手牵着高兴的衣袖,一边向内府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听说贤侄要来,本王可是万分欣喜啊!内府已经备好了酒席,今日本王可要为你好好接风洗尘!”
“多谢王叔!”高兴感激地笑道,心中却是兀自冷笑,高延宗怎么可能盼着他来。名面上高纬是让高延宗监视高兴,牵制高长恭,但又何尝不是以高长恭来挟制他呢。
一上来就以刀门迎接,不过是高延宗想要给高兴个下马威罢了。让他真的挥刀斩杀高兴,他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不是不敢,实在是这个做法太过愚蠢,除了激怒交恶高长恭,让高纬遂心,还能得到什么?
高兴心知肚明,却也不点明,收拾了脸上的泪痕,换上尊敬,感激,欣喜的表情,亲热地跟随在高延宗身边向内府而去。从外面看,安德王府已经甚是奢华,入得内里,高兴不禁再次为其中的奢靡而感叹。亭台楼阁,假山水池,花草树木无一不精致,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
走了一阵,高兴二人来到后花园的凉亭之中,高延宗只是轻轻一拍手,便有十数名清秀的年轻婢女鱼贯而入,珍馐美味连珠价地呈上来,很快便将凉亭中汉白玉的圆桌堆满,腾腾的热气中夹杂着扑鼻的香气,让高兴食指大动。
这一路走来,虽然速度并不快,但也没有在家中舒服,此时能吃上一餐丰盛的美食,实在是件美事。尽管与高延宗这心怀鬼胎的家伙同座而饮有些不爽,但高兴的食欲却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敞开了胸怀,大快朵颐起来。
高延宗为了心中不可告人的目的,对高兴是频频敬酒,态度极是热诚亲切,高兴是酒到杯干,丝毫不惧,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与高延宗虚与委蛇。
两人这一场酒直喝道日头西斜,菜品换了三次方才作罢。高延宗是面红耳赤,步履虚浮,高兴也是头轻脚重,胡话连片,竟连自己与反贼高鑫对垒损失了八万兵马被高长恭痛心疾首大骂败家子之事也说了出来。末了,叔侄二人约好次日再饮后便在婢女仆役的搀扶下各自回屋休息。
待侍女出了门,轻轻将房门关闭,躺在床上,酣然熟睡的高兴却突然睁开了禁闭的双眼,眸子中清澈一片,哪有醉酒的迷茫与迟钝,他那白净的脸上更是一丝红晕也无。
“呼——”高兴翻身坐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事有反常既有妖,高延宗这么热情,要么就是有所求,要么就是有所图,我且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再说!”
高兴正准备下地倒茶,放松的神情却突然警惕起来,身子猛然躺会床榻,并且拉上了被子,呼吸粗重而悠长,满面通红。
两道极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若非高兴六识远胜常人,只怕就会让人瞧见他没有醉酒的事实。高兴心中不由有些凝重:居然是高手,方才就感觉有人暗处窥视,莫非是他们?
两个脚步声很快就在门外停止,过了半晌,突然有个细微的,年轻的声音响起:“师叔,那恶贼已然宿醉不醒,咱们何不冲将进去,将他斩杀当场!?”
“不得轻举妄动!”一个刻意压低的年长的声音响起,“此人武功极高,正面抗衡,你我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像他这样的高手,就算醉酒,若我们不能将他一招击毙,必然会让他逃脱,到时候必然后患无穷!”
“张飞那般勇猛,还不是让人在醉酒之中斩杀?他就算再厉害又能如何?”年轻人语气中明显不信。
“他现在还不能死,杀他也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动手!”
“借刀杀人,靠高延宗这个胖子?”
“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注意保护好高延宗就行,还有,千万别招惹高兴,让他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不然坏了大事,后果你也知道!”
“哼!”
当脚步声走远,高兴再次睁开了双眼,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借刀杀人,我喜欢。
接下来几天,高兴几乎和高延宗整日混在一起,美酒佳肴不亦乐乎,各色美女也络绎不绝,对此高兴非但不拒绝,而且还表现得极其热情。当然,就算逢场作戏,高兴也有自己的原则,酒肉是敞开了吃,但女人他却是没有多碰,以他手段,想要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这一日,高兴终于得了空子在晋阳城闲逛。当高兴看见街边一家热闹的赌馆,顿时两眼放光地冲将进去。高兴表现得非常好赌,但水平却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小半日功夫便输光了身上的钱财。高兴顿时气急败坏,直言店家出千舞弊,蛮横地砸了人家两张赌桌。
店家老板大怒,本欲好生修理一番高兴,但当知道他乃是安德王高延宗的侄子,顿时压下了心头的愤怒,不仅陪着笑脸道歉,将高兴的赌资全额退还,还附赠了高兴三百两银子的茶水钱。
高兴出了气,又挣了钱,顿时心情大好,出了门便进了不远处一家酒楼。高兴大手一会,吩咐小二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便施施然上了楼,一脸的孤傲不可一世,活脱脱的贵公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高郎和城阳郡王
“小二,本公子要的酒菜怎么还不上来?难道你想让本公子砸了你的店不成?”高兴刚在一张靠着窗边的座位坐下,遍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拧着眉头大呼小叫,模样甚是嚣张,瞬时便将酒店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此时正是饭点,酒楼中坐满了酒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虽然有些嘈杂,但像高兴如此高调张扬的做派却是绝无仅有。
“公子您请息怒,息怒!”听见高兴的怒喝,一个穿着华丽,身形发福的中年人一手提着衣摆,微弓着腰,一溜小跑地上得楼来,满脸堆笑地道:“公子,您先喝杯热茶润润嗓子,您的酒菜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着,中年人为高兴斟上茶水,接着扬声向楼下的伙计喝道:“小李子,给公子上一斤熟牛肉,然后将我珍藏的美酒拿来一坛,速度快些!”
“是,掌柜的!”小二得了命令,拔腿就走,那速度真可谓静若病兔,动若脱兔。
“茶水浑浊,气味混杂,怎入得了本公子的口?去去去,不要在这碍着本公子的眼!”高兴看了一眼掌柜双手呈上的热茶,一脸嫌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不悦地说道。
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眼中闪过一抹忿怒,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讪讪地收回手。就在这时,小二刚好端着酒肉走上楼来,让尴尬地站在原地的掌柜顿时轻松了不少,他笑着说道:“公子,您慢用,小的就不打扰了!”
高兴头也不抬,轻轻地挥了挥手。掌柜的咬了咬牙,但终究不敢表示心中的不满,悄无声息地下得楼去。
高兴也确实有些饿了,便就着桌上的熟牛肉喝起酒来。这掌柜的也是手眼灵活的角色,从高兴的穿着以及身后的侍从看出他的不凡,是以态度十分谦恭卑微,送上来的酒醇厚绵长,口感极佳。高兴喝的欢畅,但脸上却是一副勉强下咽的姿态。
只是片刻的功夫,整个酒楼二层,近百宾客全都知道了有高兴这么一号嚣张跋扈的家伙,众人心中不满高兴作为的同时,也不禁暗自揣度起高兴的身份来。
一顿饭的功夫,高兴挑三拣四,七次呵斥掌柜和伙计,更是折断了两双崭新的筷子,摔坏了三只瓷碗,直让众人恼怒不已,哪里还有胃口进食。
众人原本还为高兴那一身华贵的装束,俊朗的面容而惊叹,如今有的却都是对他的怨怼。不过这家名为“福寿”的酒楼乃是晋阳城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出入之人非富即贵,因为摸不准高兴的来路,所以都暂时选择了隐忍。众人心有怒气,谈兴大减,酒楼中除了高兴不时的吆五喝六,竟然很是安静。
“救命啊,救命!”突然,街道上想起了一个呼救声,从那清脆婉转的声音来看,当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郁愤的众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不由都侧目向酒楼门前的街道上看去。
这是一个一脸慌张的女子,穿着一身蓝衫,将丰腴窈窕的身姿显露无遗。虽然只是二八芳龄,但俊秀的脸上却透着成熟诱人的风情。
女子一进酒楼,四处张望了下,便径直上向楼上奔去。女子的脚刚踏上楼梯,便又有七八个身影抢进门来,让宽敞明亮的酒楼瞬间为之一暗。
“贱人,你还想往哪里跑?”出言的是个清瘦的青年人,衣着华丽,但面相却有些轻浮,眉宇间带着阴鸷之色。
“啊!”听见身后的怒吼,女子惊呼一声,脚下速度更快。然而忙中出错,就在踏上楼梯的刹那,她竟将衣摆踩在了脚下。“撕拉”一声响,女子衣摆瞬间碎裂开来,她的身子也猛然向前扑去,正是高兴所在的方向。
感觉到身侧的劲风,高兴嘴角不由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凭借高兴的伸手,无论是救援,还是闪避,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不过他却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傻傻地看着花容失色向他扑来的女子,似是为女子的美貌而惊叹,又似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
“嗯哼!”
女子如同ru燕投巢一般,一头扑进高兴的怀中,红润的芳唇狠狠贴在高兴的下巴上,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闷哼,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
软玉温香入怀,高兴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两人身体更为紧密地贴合,让女子俏脸一红,喉间发出一声诱人的低吟。四目相望,痴痴傻傻,却有万般情愫流转。
“贱人,你果然是来会奸夫的,看我不杀了你!”就在这时,楼下的追兵却是追上楼来,看着暧昧相拥,情意绵绵的高兴两人,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
“高郎,救我!”女子浑身一震,飞快地藏在高兴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楚楚可怜地道。
“你是谁?好大的狗蛋,竟敢勾搭咱家的小妾,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不待高兴开口辩驳,那青年便指着高兴厉声大喝道。
“你又是谁?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才真个活的不耐烦了吧!”高兴眉头一挑,端坐不动,恼怒而不屑地看着那青年道。
“我是谁?哈哈哈哈,你竟然问我是谁?”那青年仿似听见了什么笑话,竟然大笑出声,“小子,你当真是无知无畏啊,在晋阳地头竟然不知道我是谁!骆二,告诉他,咱家是谁!”
“是,公子爷!”一个尖嘴猴腮的下人弓腰驼背地答应一声,走上一步,然后挺起腰板,一脸自豪地道:“小子,你面前这位乃是当朝城阳王骆提婆的侄子,并州司马骆辉之子,骆炳是也!看见小王爷在此,你还不速速叩拜?”
骆炳微抬着头,乜斜着高兴,显然对下人的介绍十分满意骄傲。
“并州司马?好大的官啊,不知道比起安德王,并州刺史高延宗如何?”高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好整以暇地看着骆炳,玩味地说道。
“安德王!”骆炳骄横的目光顿时收敛了一分,皱眉自语了一句,然后紧紧地注视着高兴道:“小子,你提安德王殿下作甚?莫非您与他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只是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事不要太嚣张而已!”高兴站起身来,一边用锦帕擦拭着嘴唇上的油渍,一边淡淡地说道。
骆炳虽然奇怪高兴的镇定自若,但见他和安德王并无关心,顿时放下心来,冷笑道:“咱家自有嚣张的资本,你却是不知死活!”说着,骆炳看向瑟缩在高兴身后的女子,拧眉怒喝道:“贱人,还不滚过来!”
“高郎,他、他发现了我们的事,我若过去,肯定会被他活活打死的!你说过要带我走的,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女子一缩脖子,小鸟依人般藏在高兴身后,语音凄哀而颤抖着说道。
“你这贱人,今日还想走吗?”本就怒火喷张的骆炳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咆哮道:“你们这对奸*夫yin*妇,今日咱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来啊,给我将这对狗男女抓起来!”
“是!”骆炳身后的七八个家丁顿时如狼似虎地向着高兴扑来。看着在五大三粗的家丁面前显得单薄的高兴,酒楼中的众人非但没有抱以同情,反而齐声喝彩,拍手称快。
“骆炳,你若敢动本公子一根毫毛,我叔父安德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高兴不由退后了一步,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
“安德王殿下怎么可能有你这种侄子,想要咱家放过你,妄想!上,给我狠狠地打,只要留他一口气在就行!”骆炳顿时大笑起来,高兴此时孑身一人,并无王府护卫随行,眼中更是带有畏惧之色,怎么可能是王爷的侄子?
可惜骆炳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人的算计。高兴身边的护卫早在女子进入酒楼时便悄悄散了开去,不见人影,而这女子眼中更是闪烁着得逞的欣喜。
“滚开!”高兴猛然操起身边的凳子,用力抛向七八米外的骆炳。
高兴什么身手,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会落空。虽然七八名家丁想要阻拦,但他们的手甫一接触到凳子,身子便被距离带的踉跄着后退,口中惨叫连连,而凳子的轨迹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碰!”
凳子砸在骆炳的脸上,顿时来了个满面桃花开。骆炳顿时惨叫一声,委顿在地。
“跑!”高兴一把抓住身后女子的手,冲开身前惊呆的家丁,猛然向楼下冲去。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骆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主子,愣了片刻,见高兴就要下楼,顿时失声怒喝道。
众家丁纷纷转身,争先恐后地向楼下追去,口中不断咒骂着。
“高郎,慢点,我跑不动了!”才出了酒楼,那女子便皱着眉头,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我带你!”高兴轻轻一拉,一把将女子夹在腋下,宽大的手掌浮在女子饱满的胸膛,嘴角噙着冷笑,不紧不慢地跑着,任由身后的追兵愤怒张狂。
第三百九十章 章名亢
高兴挟着女子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跑过三十米的距离,眼睛突然一亮,径直向街边一家茶楼种奔去.
此时正是饭点,茶楼中客人倒不是很多,不过炎炎夏日,在这闹市中,茶楼倒是一处纳凉的好去处,安静而舒适。
高兴抱着个女子却轻若无物,一个箭步便冲进了茶楼,同时一脸欣喜地冲靠门的一桌客**喊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帮忙!?”
这一桌客人约莫七八人,都是官差打扮,身形剽悍的壮汉,气度沉凝而肃杀。看见高兴突然出现,几人不由有些惊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降不远处,那里正有一个一身白衣,相貌俊朗,气质出众的少年侧对着他们悠闲地品着茶,似是对高兴的突然出现没有半点察觉。
“兔崽子,你接着跑啊!得罪了我家公子,就算你有三头六臂,飞天遁地之能也休想逃出晋阳城去!识相的就赶紧束手就擒,到时还能少受点苦处,也免得爷们多费力气;如若不然,休怪爷们不留情面,骨断筋连的滋味可不怎么美妙!”
骆炳的家丁紧随高兴之后进了茶楼,将原本宽敞的茶楼瞬间挤了个满满当当,原先静谧悠然的环境也消失不见。为首的家丁喘着粗气,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虎哥,和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废什么话,赶紧抓了他交给公子处置才是!万不能因为这狗胆包天的小子耽误了时间,不然你我可要遭罪的!”一个家丁一脸愤恨地看着高兴,沉声说道。
为首的家丁顿时一个机灵,脸上闪过一抹惶恐之色,深情严峻地喝道:“上,抓住这小子!都瞪大了眼睛,再不能让他走脱!”说着,他双手箕张,如同饿虎扑食般向着高兴冲去。其他家丁也纷纷效仿,口中厉声咒骂着,冲向高兴。
“好个大胆的狗奴才,见到安德王的亲卫也敢如此无礼,当真不要命了!?”眼见着骆炳的家丁要冲上来,高兴猛然站到了迟疑不决的众护卫身后,狐假虎威地怒斥道,神情甚是倨傲。
众家丁前冲的身子顿时一滞,高兴的有恃无恐,他身前众人身上管家的装扮都让他们不得不思量高兴所言之真假,一时间有些迟疑不决,进退两难起来。
“小子果然好胆,竟敢冒充安德王府的人!”就在这时,那一直静静品茗的少年却开了口,声音虽淡,却充满了不屑。
“哇呀呀,小子作死!”众家丁发现自己被骗,顿时怒不可遏,纷纷咆哮着,再次冲向高兴。原本想要起身的众护卫听见那少年的话,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接着安心吃起桌上的点心,对高兴和凶神恶煞的家丁们视若无睹。
以为这样就行了吗?
高兴心头冷笑连连,面上却终于露出一丝惊慌,猛然拉过身后的女子,猛然向前推去,同时失声大叫道:“你这贱人,你不是说你是王叔府上的婢女吗,怎么又成了骆炳骆公子的小妾?!”
高兴气急败坏地咆哮道:“那日我见你不是处子,还道是王叔曾宠信过你,却不想一切都是鬼话!说,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污蔑我王叔,陷害与我?”说着,高兴狠狠一脚踹在身前那女子的翘臀上,直将后者踢得一个趔趄,一头栽进众家丁的怀中,让他们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高兴目眦欲裂,面部扭曲,双目血红的样子顿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瞧他的样子倒也不似作假,众家丁不禁在此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骆炳父子可以不怕安德王,他们却是不敢捋虎须。一个疏忽,丢掉饭碗是小,丢了全家老小的性命才是大事。
“小子,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为首的家丁松开怀中的女子,面沉如水,严肃地问道。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高兴冷笑一声,然后伸手入怀中。
“嗖嗖!”
就在众家丁想要看清楚,高兴手中究竟拿着什么时,从高兴身后突然飞出十数枚暗器,铺天盖地地向射向众人。
“小子耍诈!”众家丁顿时缩手抱头,东躲西藏。虽然他们闪避的速度够快,但还是有一人不幸中招。家丁头目看着死不瞑目的同伴,压抑到极点的怒火再次爆发出来,而且更加剧烈。说着,他便如同发狂的公牛,在此扑向高兴,其他人速度也是不慢。
“你确定要动手吗?”就在众家丁来到高兴身前一米时,高兴冷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疯狂的家丁们全都停下了脚步,均是惊骇欲绝地看着手中拿着的东西。这是一个明黄色的卷轴,用料考究而华贵,精致而美丽,其上还印着栩栩如生的神龙,威严尊贵。
圣旨!
虽然众家丁目不识丁,见识浅薄,但却真切地知道,高兴手中东西的名字。整个齐国,只有一个人有权利书写的东西,它所代表的权力与威严,就算是三贵之一的城阳郡王也无法企及。
静,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茶楼中的茶客,街道上的看客,当看见高兴取出的圣旨时,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人虽多不识圣旨,但也听说过它的传闻,无论真假,它的威慑力都是极大。
“人呢?那对奸夫yin妇在哪儿?”就在这时,一道愤怒无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却是简单包扎了伤口的骆炳终于赶到。
“怎么回事?你们全都傻了,愣着作甚,难道你们要造反吗?!”骆炳一眼就看见好端端站在那里的高兴,再看看呆滞着的众家丁,心头顿时火气,不由破口大骂道。
“骆公子,请稍安勿躁!”高兴却是走上一步,温和地笑道。
“稍安勿躁?”骆炳伸手指着脸上还未擦净的血迹,面部扭曲而狰狞,厉声咆哮道:“你打了咱家,还叫咱家稍安勿躁?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这帮狗奴才,还不动手,难道想让咱家亲自动手不成!”
“骆炳,看清楚些,吾乃当朝皇上亲封的北平郡公,车骑将军,朔州刺史高兴,你敢以下犯上?”高兴将手中的圣旨往前一送,接着自怀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威严地瞪视着骆炳。
“什么?”骆炳顿时一惊,他不是众家丁,自然识得高兴手中的圣旨,令牌都是真品,心中的怒火瞬间被震惊所代替。他叔叔骆提婆虽然权倾朝野,不惧怕隋王高长恭,但他老子不过是个公爵,并州内史,比之高兴还稍差一分,又如何能比得上隋王。
“骆公子,高某并非夺人所爱之人。我本当那女子乃是安德王府的婢女,哪里知道她竟然是你的妾侍。若知如此,高某是万万不会下手的,还望骆公子原谅一二!”
骆炳面色铁青,如果高兴只是一般大族出身,他自不必害怕,但高兴不但本身是朝廷命官,而且是隋王之子,这个身份一般人哪里敢惹。
“骆公子,高某觉得,此事多有蹊跷,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不然中了小人的奸计可是大大的不妙!”高兴认真地看着骆炳说道。
骆炳脸上阴晴不定,变换不断,良久,他脸上的怒气才完全散去,有了些笑意,虽然依旧有些勉强,但态度总是缓和了不少,“高将军,在下先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望您多多包涵!”
“所谓不打不相识,骆公子不必自责!”高兴温和地笑着,很大度地摆摆手道:“骆公子,高某怀疑那女子别有居心,您还是仔细审问一番的好。”
“高将军说的可是真的?”骆炳顿时向那女子投去狞厉的目光。
“高郎,你、你……”那女子却是不看骆炳,反而伤心欲绝,泫然欲泣地看着高兴,那幽怨绝望的目光似是能将钢铁都融化。
“还不肯说实话吗?”高兴不带骆炳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便玩味地看着那女子道:“高某来到晋阳虽然有些时日,但都是在安德王府与王叔饮酒畅谈,即便夜夜笙歌,也都是王府中的婢女,你难道忘了?”
“你胡说!”那女子立即矢口否认道:“那日我去寺里敬香,是你一路尾随在我身后,并且大献殷勤,与我山盟海誓,共赴**,如今为什么不敢承认?难道以你堂堂刺史之尊,还不能保护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吗?”说着,女子便无声哭泣起来,悲切凄婉的模样让周围众人纷纷恻隐,对高兴的话不由怀疑起来。
“好,说的好啊!”高兴闻言击掌大笑起来:“朋友,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众人尽皆愕然,不明所以四处张望,不知道高兴说的是谁。
“看来你是不想出来了!”高兴语气平淡地说着,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话音方落,他的身子猛然如风而动。众人直觉眼前一花,下一刻高兴便已经出现在数米开外,右手正轻轻搭在一名白衣少年的肩上。
“章名亢,拜月教前教主,如今的大长老之孙,难道只是藏头露尾之辈?”高兴看着一脸惊骇,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白衣少年,轻笑着说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他不是神
章名亢浑身一震,惊骇欲绝地看着高兴,脸上再也没有倨傲的淡然.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浑身赤*裸裸的,没有一丝遮蔽地呈现在高兴面前,就连内心的想法似是也能被他窥视去。
高兴的右手虽然只是随意地搭载章名亢的肩上,没有抓紧,几乎没有一丝力道,但章名亢却有如芒刺在背,身子僵直,不敢有分毫的动弹。
“高将军是不是认错人了?”章名亢强忍着心头的惊惧与愤怒,勉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认错人了?你不是章名亢?”高兴仔细看了章名亢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深情,然后煞有介事地说道:“原本看在我妻子的份上,我是不打算为难拜月教的人的,既然你不是拜月教之人,那我也就不用再犯难了!”说着,高兴脸色一冷,右手骤然发力。
“嗯哼!”章名亢顿时闷哼一声,额头青筋直跳,双拳更是握得喀嚓作响。章名亢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是任凭他憋红了脸,使尽了全身的气力,高兴那看似纤细的手臂确如同巍峨的崇山一般压在他的肩头,让他直起身来都十分艰难,而体内的真气涌入高兴体内更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无边的恐惧笼罩在章名亢的心头,将他所有的骄傲尽数撕碎。虽然早就从长辈的口中得知了高兴的实力,但他却从未相信过。如今才知道,高兴的实力不是以讹传讹,而是更加的深不可测。
想他章名亢乃是拜月教新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但如今却败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中,而且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如此打击,让他从天堂突然坠入地狱,再也看不见一丝光明。
看着章名亢的脸色由愤怒到恐惧,再由恐惧到绝望,直到最后放弃了反抗,高兴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容,这才缓缓松开了右手,来到骆炳身前,轻笑着道:“骆公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要被某些鄙贱之人所欺骗!”
说完,高兴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深情有些呆滞,脸上泪痕未干的女子一眼,然后不理皱眉思索的骆炳,径自迈步向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身形好不潇洒。
出身在门阀权贵之家的子弟,只要不是先天脑子有病,一般都十分聪明,毕竟生活的环境潜移默化地教会了他们许多东西。即使有些人时常展现出来的行为乖张而暴虐,如同蛮夫一般不知思索,但那只是他们清楚自己身后的实力足够他们自由选择做事的方式与风格。
虽然高兴没有说明具体的事情,但骆炳还是知道了不少事情。首先,那哭哭啼啼的小妾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其次,这件事情很诡异,是有心人想挑起并州几大势力的争斗。
按照高兴所说,他前几日未曾出门,如何调戏别人?这种事情只要一调查就知道,可信度极大。高兴说在安德王府见过自己的小妾,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安德王自找麻烦。如此推论,高兴和自己的小妾根本就不认识,一切都是那女人的构陷。而高兴之所以承认与女子认识,不过是告诉自己,他的背后是安德王,让他不要盲目冲动。
“来啊,把那个贱人和那个小子带走,居然如此大胆戏弄咱家!”想通了此间种种,骆炳顿时阴沉着脸,杀气腾腾地看着章名亢和小妾道。
“哼!”骆炳的小妾看着面带yin邪之色,凶狠万分的家丁们向自己逼近,脸上的悲戚柔弱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肃杀,靓丽的桃花眼中杀机肆虐,“骆炳,少岂是你能动的?识相的就让开,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为难于你!”
“哈哈哈哈!”骆炳顿时怒极反笑,“贱人,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敢威胁我?!”顿了顿,骆炳面目狰狞地厉喝道:“上!给咱家扒光了她,咱家要当街处置这个吃里爬外,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
“不见棺材不掉泪!”女子眼中一寒,不待那些兴奋癫狂的家丁冲来,纤细的腰身一扭,便冲入了人群。一阵肢体碰撞和惨叫声后,茶楼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原本耀武扬威的家丁悉数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你、你!”骆炳瞪大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指着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些人还不是你这种层次所能得罪的!哼!”女子冷冷地瞪了骆炳一眼,然后恭敬地走到有些失魂落魄的章名亢一眼,和声道:“少主,我们该离开了!”
“好!”
……
晋阳城外,一处密林之中。
“你知不知道你的做法不但已经打草惊蛇,更是破坏了我们与高延宗的关系?”蓝衣中年人愤怒地看着章名亢,大声喝问道。
“我只是想早些完成任务,为我拜月教一雪前耻!”章名亢梗着脖子,倔强地说道。
“事情可能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吗?”蓝衣中年人额头青筋剧烈地跳动着,呼吸粗重,如同风箱一般,“高兴能以一己之力救走章蓉,独对三大长老,四大护法的围攻,难道是个好想与的人吗?他能轻易逃过周国的追杀,剿灭叛贼高鑫,这难道都是偶然吗?”
“闭嘴!”章名亢本就因为落败高兴手中而苦闷恼火,再被蓝衣中年人聒噪,心中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开来,“你们一个个瞻前顾后,还不是贪生怕死,不敢对付他吗?我拜月教弟子几千上万,就算是磨也足以磨死他!你口口声声说要借刀杀人,让他死在并州,但结果怎样?!”
章名亢双眼血红地看着蓝衣中年人,如同癫狂的猛兽一般,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嘶吼道:“高兴必须要死,必须要死!”说完,章名亢转身就走,身上笼罩着浓重的煞气。
蓝衣中年看着章名亢离去的背影,人长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奈而忧虑的叹息。
……
“贤侄,都是叔父御下不严,才导致了今日之事的发生。那些护卫都是收受了奸人的贿赂,是以才玩忽职守。贤侄放心,那些士卒都已经被叔父收拾干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高延宗一脸悔恨愧疚地看着高兴道。
真是睁眼说瞎话,若是没有你的默许,那些士卒怎敢擅离职守。老狐狸,想要我帮你处理身边的麻烦么,休想!
高兴心中冷笑连连,嘴上却感动万分地道:“王叔您太见外了,都是下人的错,怎么能怪罪您呢?”
“贤侄你越是如此说,叔父心中就越愧疚啊!幸亏贤侄你安好无恙,不然我怎么对得起王兄!,双手端着酒樽道:“贤侄,叔父自罚一杯,权当给你赔罪!”说完,高延宗便仰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高延宗老奸巨猾,不但换了自称,又主动罚酒,姿态做的十足,高兴就算想要怪罪他,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王叔你切莫如此,小侄愧不敢当!”高兴也连忙举杯饮酒,甚是谦逊。
两人又是一番虚情假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兴脸上的笑容微收,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
“贤侄因何叹息,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高延宗疑惑地看着高兴,关切地问道。
“不瞒王叔您,小侄却是忧心朔州局势啊!”顿了顿,高兴接着说道:“承蒙圣上信任,小侄忝为朔州刺史,自当为皇上管理好朔州一地。但小侄却在您这里吃喝作乐,乐不思蜀,实在有愧皇上的信任。所以,小侄想像王叔告辞,明日动身前往朔州,接管朔州防务。如今秋高马肥,突厥很可能趁势南下,小侄还需早作准备啊!”
高延宗眉头一皱,低头沉吟起来,半晌才笑着道:“贤侄果然是圣上托付厚望之人,如此衷心,实在可嘉!既然如此,叔父绝对支持!”
“多谢王叔!”
……
“怎么,章名亢自己不敢来,只有你们这班小喽啰?”高兴看着面前拦路的一百名黑衣蒙面人,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冷冷地道。
“杀!”
众黑衣蒙面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接着便是兵刃出鞘的声音,所有人都一同冲上前来,高兴瞬间便被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
高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铿”的一声抽出马背上的钢刀,轻轻地迎上冲来的黑衣人。
“叮叮当当!”
“啊——”
在这片空旷的原野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上演。金铁交击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殷红的血花泼洒得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四处横飞。
一刻钟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场上还站立的只有高兴一人,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透,手中的钢刀更是残破不堪。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身上也只有几处小伤,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有的只是浓浓的悲悯与伤感。
你不杀人,人就杀你。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此乃自然亘古不变的定律。
……
“失败了?居然失败了?”章名亢一个趔趄坐倒在椅子上,一脸不可置信。一百人,整整一百名拜月教弟子,竟然被高兴斩杀殆尽,竟无一人逃脱。
“你是人,不是神,我一定要让你死!”章名亢双手用力将椅子上额扶手掰断,面目狰狞地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