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陈年往事陈年酒
“杀戮……”
叶宇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却是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
济公见叶宇沉吟不语,随后问道:“怎么,你觉得你杀得人还不够多吗?”
“攻城拔寨屠城尚且不必疯和尚多说,你在西北沙漠之地坑杀了十余万金辽联军,这算不算一场杀孽?”
“你以高丽为据点,在东进伐金两军对阵之际,乘机屠戮了高丽与日本的近乎十万联军,这种做法……叶小子,你有没有觉得有失仁德?”
“在五国城制造天雷地火葬送十万辽军性命,又于近日在草原汪吉河使得辽军浮尸十万,这些难道不是一场罪孽杀戮吗?”
“……”
济公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语气之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但越是如此,就越让叶宇感到阵阵地尴尬。
沉默良久,叶宇抬目看向那个不修边幅的和尚:“前辈……”
“和尚今夜前来,不是听你解释其中缘由。你要知道,即便你有千百个实施的理由,但这些事情终究是因你而起。没有杀戮,就不会太平;但杀戮过重,就会涂炭生灵。”
没有杀戮就不会太平,杀戮过重就会涂炭生灵……
叶宇默念着这句话,随之叹息道:“前辈的话,晚辈今后谨记在心,但晚辈有一个疑问,不知前辈可否解惑?”
济公不答反问:“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须再问疯和尚?”
“这……”
“疯和尚之所以帮你,究其原因并不是欠了圆通那和尚的人情,而是因为和尚与你有一段解不开的缘!”
济公仰起脖子灌下一口酒,望着明月似在回忆过往种种:“而疯和尚能多番助你,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曾经疯和尚与你说过,我是修心不修口……”
“当年出世不久的晚辈,能辗转寄养在叶氏夫妇膝下,想必是前辈牵线搭桥吧?”
此时此刻谈起前尘往事,叶宇的心绪也似乎平静了很多。这个问题正如方才济公所言,他叶宇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自己的养父母出外敬香一趟,就有了他这个儿子,这显然自己的来历与佛家有缘。
又加上事后母亲柴婉月提及,当初派人前往滁州暗查他的下落,是缘于眼前济公留于她的一首诗谒。
又加上这些年里,这位看似毫无关系的疯和尚,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帮助自己,这不由得不让他叶宇心生疑惑。
任何一个无偿帮助自己的人,都不会没有缘由,那么这个让他尊敬的圣僧,帮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不错,当年疯和尚我救下你们母子,将婉……你的母亲安排在一户农家养伤,而你则是顺势交予了当时膝下无子,又在寺庙敬香的叶氏夫妇!”
“前辈与……与柴家应该有着莫大渊源吧?”
“哈哈哈……”疯和尚的一声爽朗笑声,竟然将树木震得颤抖了起来,“是啊,贫僧当年的确是与柴家有着莫大交情,可惜……可惜了……”
济公言及于此,神情之中多了几许复杂感情,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叶宇,随后叹声道:“贫僧帮你,其实也是在发泄自己的私欲,叶小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不!”叶宇斩金截铁地立即恢复,没有丝毫的犹豫,“是赵家之人亏欠前辈太多了!”
听着叶宇此番言语,济公微微一怔,随即又道:“七年前,当将你存在的讯息告知你母亲的时候,也同时泄露给了恭王赵惇,让你受到无止尽的凶险杀戮,告诉你这番真相,你还认为疯和尚对你有恩么?”
“有,宝刀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疯和尚利用你的心性,以及你母亲的推波助澜,让你成功进入皇储之争的漩涡,成功利用你的布局设计,将赵昚那老匹夫的皇子屠戮殆尽,逼迫赵昚那个老匹夫退位,你还觉得疯和尚是个好人吗?”
“是,皇图霸业阶下骨,帝王无情屠前路!”
“疯和尚愤恨那高高在上的赵昚老儿,但是也同样痛恨你这个小子,所以让你在落剑山得到了你手中天子剑,而你这三年病体厄难皆是疯和尚所为,你还觉得……”
济公话语未尽,叶宇却直接打断:“话虽如此,但若是没有前辈依托那钱不换之口,告知此剑秘密与东瀛有关,晚辈也不会有今日契机!前辈如此而为,足以说明并无害我之心!”
“哦?你小子知道的还真不少……唉,你是她的孩儿,疯和尚又岂能如此绝情?再说了,你是个可造之才,更是有着极贵命格之人,这天下已经分裂太久了,需要有人归于一统!”
“前辈曾经不是说,晚辈是四九庸碌命格么,怎么……”叶宇颇为疑惑的地问向济公,心说不会是自己做了皇帝,前辈就忽悠自己吧?
“命,可改,可运,可转,但同样也可以叠加,小子,这还用和尚我多说么?”
“呃……晚辈明白了……”
叶宇是个聪明人,见济公如此深意地说出这句话,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玄机!
按照济公当初说的,原本他只有具有四九命格,生于皇家本是夭折之命,就算是寄养平民之家,一生也是多灾多难!
这一点,过往之事足以印证!
而如今他能够走到天子这一步,除了一些背后无形助力推波之外,则是他的命格已经改变,成了极贵的九五命格!
那么额外增长多出的四六命格,显然是他这个后世灵魂命格叠加!
四六与四九命格,命运均是平庸低贱,否则后世的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灵魂穿越到了南宋。
如今叠加一起,倒是无形之中成就九五!
曾经叶宇是无神论,更是不信这些玄学,但灵魂重生于宋朝,本身就是一个不科学的事实。
济公拍了拍叶宇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此次深夜相见,也是你我二人最后一次相聚了!”
“前辈……”
“喝了这坛酒,是不是觉得四肢百骸畅爽不已?这可是疯和尚为你准备多年的好酒,就是为了今日留给你顺服丹药之用的。”
“我……”
“诶,不必说这些无用的话,这十年来疯和尚虽然帮助了你,但何尝不是在被自己执念所羁绊?如今一切执念皆已放下,疯和尚如今也了无牵挂,哪里来,便回到哪里去……”
济公看了一眼叶宇腰间的那柄剑,随后提醒了一句:“这柄剑隐藏了很多秘密,你自己要妥善保管,切不可落入歹人之手。”
说完一个纵身便飘然落在地面,口中传来一句诗谒:
夏禹天下续炎黄,
铸炼九鼎镇四方。
昔日和氏归正统,
錾刻传国隐汉唐。
“前辈……”
叶宇急忙也跃下高树,但是济公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风中那毫无牵挂的爽朗笑声。
第782章 赵斌皇太子
徐徐清风吹过,叶宇却是良久的伫立在树下,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将永远失去这位前辈了。
“常说世事如棋,但在那纵横交错的经纬之间,无论是黑白双子,还是执手对弈的人,都难以隔离这纵横交错的情网啊……”
叶宇微微颔首,仰望月空,举坛饮酒:“杀戮过重……前辈,弟子记下了!”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这些年的一段段经历串连起来,叶宇才逐渐意识到了,他这个以天下为棋盘,以人作棋子的下棋者,却一直都是别人的一颗搅乱风云的棋子。
济公,这个对自己有恩,而又千古留名的圣僧,可以说是最杰出的操控师。
修心不修口的济公,原名李修缘,至于因何出家为僧,一直以来都是版本无穷各说纷纭,甚至不乏有神怪乱力一说。
这些叶宇曾经在后世可谓是一清二楚,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位得道高僧出家的根由,竟然是源于一场富二代夺爱的三角恋爱。
至于这三人的感情纠葛,叶宇并不想过深挖,因为这毕竟是上一辈人的私人纠葛。不过就行事风格而言,自己的母亲柴婉月与济公倒是颇为相似。
一个为了复仇隐忍二十余年,甚至不惜与朝廷对立,而另一个则是为了报复,风轻云淡的利用了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种种事端,却是关键性的将他叶宇推上了今日这一步。
不过正如此前叶宇说的,他并不会因此憎恨济公,因为凡事都是有着前因后果。
即便这一路可能被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他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这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可谓功不可没。
或许是心境得到了释怀,如今的叶宇突然明白了那诗谶的后两句深意。
背向繁华归复始,半问一捧土压身……
半问,‘問(问)’字竖劈一半,正好分开两个形似对立的‘君’字;
一捧土,一土组合,便是个‘王’字!
两者组合,便是君王二字。
他如今远离皇权中心,来到这相国寺藏经阁静修,其实也正是一种还本朔源。他因佛缘治腿疾,因佛缘而夺皇权,也因为佛缘而落得无妄病患!
……
相国寺中,一坛浊酒泯恩仇,京城中的权利争锋,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蒋芾被罢免宰辅之职后,也直接被排挤在枢密院的权利之外。
晋王柴叔夏不仅接掌首辅之职,更是总揽了枢密院的军事权力,俨然有了当年高宗时期,秦桧一手遮天的势头。
这一下,让朝廷不相伯仲之间的权利角逐,立刻有了倾斜之势。
由于文臣集团支柱之一的岳霖,在其子岳琛的深谈劝说下选择退出,这本就让朝野的文臣集团趋于弱势。
如今又加上蒋芾的颓势,这接二连三的主心骨倒塌,更是给了柴叔夏最好时机。
因此在蒋芾被免去宰辅之职不久,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里,曾经以蒋芾为首的文臣集团,接连受到柴叔夏等人的弹劾打压。
这一番裁减、弹劾、打压多重排挤斗争之下,无数文臣官员纷纷落马,同时也更有数倍的文官不顾节操,选择了临阵倒戈投向了柴叔夏的阵营。
如此一来,在叶宇一朝的大臣中,刚形成的******顷刻土崩瓦解,如今刚被立为太子的赵斌,彻底被孤立了起来。
情况还不仅如此,就连带着苏氏一族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因为朝野上下,能够支持小太子赵斌的势力,除了蒋芾这一帮文臣集团外,就要数皇后苏月芸的娘家苏氏一门。
苏全忠掌管着当年叶宇留下的产业,如今可以说是家族崛起、富可敌国,不仅苏氏子弟迅速扩张盘根错节,更是融入朝廷担任官职。
如今柴叔夏在朝野以雷霆手段得以整顿,那么第二刀自然是挥向苏氏一族。
皇后苏月芸母子二人,柴叔夏自然是是不敢轻动,可是苏家其他众多官宦外戚,柴叔夏却是首当其冲毫不客气。
面对苏氏众人的纷纷请愿,皇后苏月芸也是义愤填膺大发雷霆,虽说后宫不能干涉朝政,但她还是向皇太后柴婉月告状!
可其结果却换来皇太后的严厉训斥,深受委屈地苏月芸自然是不敢顶撞,于是领着小太子赵斌只得离开婉月宫。
不过却在回宫的途中,与始作俑者的晋王柴叔夏相遇了!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柴叔夏迎上这母子二人的驾辇,只得躬身施礼见驾。
“原来是皇舅,本宫见皇舅步伐轻轻满面红光,可是真是老而弥坚!”
一向端庄大度的苏月芸,经历这些时日的两头受气,如今见到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不免心头生了暗火!
柴叔夏闻言,却是神态依旧,郑重道:“为陛下分忧,为大宋效力,乃是臣之本分,大宋如今边关捷报连连,臣也是替陛下、替朝廷高兴啊!”
“哼!但愿皇舅言行归一,可别走了那王莽、霍光之辈地旧路才是!”
“……”
柴叔夏脸色一沉,蚕眉微微一凝,却是面露惶恐道:“老臣岂敢,皇后娘娘言重了,老臣忠心可昭日月……”
柴叔夏正准备予以行礼解释,却被走下了驾辇的小太子赵斌扶起:“皇舅爷的忠心天下皆知,母后不过只是说说而已,皇舅爷不必如此惶恐,快快请起!”
赵斌虽然只有三岁半,但是说起话来却是不失皇子威仪。
“谢太子殿下……”
赵斌抓住柴叔夏的手,一副可爱的样子望着对方:“皇舅爷,您定有要是觐见皇祖母,斌儿就不留您了,改日得闲暇,记得来看望斌儿哦!”
“老臣遵命!老臣告辞……”
“皇舅爷慢走……”
赵斌说着,还不忘挥动着他那肉嘟嘟的小手,向柴叔夏做了可爱的告别。
柴叔夏神情异样的转身离去,可是心中却是一紧,因为就在方才他与赵斌对视的那一瞬,却猛然间有了短暂失神。
“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目光如此深邃如海……”
行至远处的柴叔夏,不由心中腹诽了一句,随后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驾辇,冷冷一哼:“不管是不是错觉,本王都该庆幸没有选择你!”
说完,一甩袍袖,直奔婉月宫而去。
凤辇上,苏月芸显然因为自己儿子唱反调很不满,于是没好气道:“方才皇儿为何……”
“母后,您说的没错,他是王莽、霍光之流!”话未说完,赵斌咬着小手指直接开口打断了。
“嗯?那我儿方才为何要替他说话?”
“嘿嘿……”此时地赵斌稚嫩地脸色,却是露出了一丝不可琢磨的坏笑,“母后,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
“是呀,母后,这样的格局不好么?”
“可是我儿要知道如今形式,对你可是极为不利啊!”
赵斌摇了摇可爱的脑袋,一副老神在在的说:“母后,您错了,孩儿这个太子,您与孩儿说了不算,皇祖母说了也不算,晋王说了更不算,既然如此,又何须多虑?”
“斌儿,你……”
苏月芸用着异样的目光看着怀里的赵斌,似乎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那种感觉极为微妙,既有往昔的熟悉,又显得有些陌生。
“父皇常跟儿臣说,身为皇子本就得天独厚,若是不能懂得因势导势,不能俯览一切变幻局势,那么……就不是他心中理想接班人!”
赵斌默默的说着,说的风轻云淡,说的含蓄内敛,说的让苏月芸心中骇然不已!
儿子的话虽让苏月芸心生震惊,但是也勾起了对自己夫君的担忧。
这些日子一直苦撑着那份坚强,因儿子的这句话,却是戳中了她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默不作声的抚摸着儿子的脑袋,两行清泪滑落面颊。
“斌儿,你父皇他……”说着说着,已然是无语凝咽。
“母后不哭,母后不苦。”赵斌乖巧的用小手,给母亲擦拭泪水,口中糯糯地安慰着,“儿臣何尝不担忧父皇的病症,不过儿臣相信父皇一定能挺过这个难关!”
“嗯,一定能挺过去的,已让你外公不惜代价寻请民间医者了,希望会有好的消息……”苏月芸轻拭泪痕,故作轻松的说道。
第783章 不单纯的柴叔夏
承天三年,冬。
这一日例行朝会上,一路高升的岳雷主动提议废黜太子赵斌,并且举荐册立齐王赵清为太子!
这个提议很是荒谬,因为赵斌被册立为太子,前后还不过一年的光景。
而且最重要的是,赵斌被册封太子后身居东宫,一直以来并没有作出出格之事,又岂能说废就废了?
如此一来,朝廷制度岂不儿戏?
这种言论若是放在一年前,即便当下皇帝叶宇病危不理政事,那也早就遭致群臣的非议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岳雷的议策刚提出,就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同与支持。
这其中最为热衷的,自然是孔德贤。
“下官附议岳大人!”孔德贤随后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观点,“当今太子性情不定贪玩好耍,终日不习朝廷政务,试问将来如何继承大统?”
“其次,皇后虽位居六宫之首,但其家世根源乃是商贾之身。所谓士农工商,商贾不过位于四等,如今母仪天下已是陛下鸿恩!”
“然若是让其子嗣入主东宫,更甚者将来登基为帝,那岂不是有损我大宋贵胄威仪,这让我大宋文林士子如何看待朝廷?”
孔德贤侃侃而谈这么多,说到底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苏月芸的家世不好,连带着生的儿子赵斌也不好了!
随后孔德贤又大加赞扬了齐王赵清的聪慧勤恳,又肯定了其母妃秋兰与陛下的金坚情意,追根朔源也算是书香门第之后。
最不济,那也比商人之女身份高!
儒生,与佛道一样,最善于说教,试想鲁迅UU小说的孔乙己,都能不要脸的把偷书说成窃书,由此可见忽悠人的口才那不是吹的。
以孔德贤这种大儒,说起话来那是条条有理、字字有据,唾沫星子横飞!
“嗯,孔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啊!”主持朝政的柴叔夏点了点头,转而问向群臣,“那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柴叔夏这么一问,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显然如今的朝廷,已经成了一言堂,他柴叔夏的一言堂!
站在这里的都是久经宦海的老油条,又岂能不知孔德贤与岳雷是柴叔夏的人,二人如今登台唱着这一出双簧,那背后隐含的信息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如今柴叔夏掌枢密院之军权,行使宰辅之政权,以摄政王之姿态总揽朝政。
又有孔德芳这位孔圣后人,在朝堂与文林中打着正义的旗号,柴叔夏所行之事都被他包裹起了合理美誉。
以及岳雷这个岳家后人,暗中聚集了曾经岳家军中的遗老遗少,其势力早已经遍布了整个朝野。
其实现在朝野上下文武百官,早已被柴叔夏大换血了一次。
而以岳霖与岳琛父子为首的年轻保皇派,柴叔夏直接以外调的理由,将这些人陆续外调出京了。
如此一来,京城的局势尽在他的掌控。
因此,虽然这个提议很没有道理,但终究是没有人出面反驳。
柴叔夏看着满朝文武,没有一人站出来质疑反驳,于是露出一丝笑意:“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翰林院即刻起草诏书,本王也好转呈陛下圣裁!”
“王爷,不知该以何理据起草废诏?”
“哼,这需要本王教你么?”柴叔夏凝眉一语,却是不怒自威,“若是如此,那本朝还要专设翰林院作甚!?”
“是,是下官糊涂了!”
翰林院事孙德宇额头冒汗,急忙唯唯诺诺的退了回去。
“既无他事,那边都退了吧!”
柴叔夏看着殿中群臣静默,于是一甩袍袖宣布退朝,这番姿态极具帝王风范。
这让柴叔夏一度认为,除了不能坐上龙椅俯视群臣之外,他已经与统御群臣的天子无异了。
等群臣散去,柴叔夏与岳雷、孔德贤二人相聚于枢密院。
房间里,檀香袅袅,三人围炉而坐商议着朝中之事。
“王爷,从今日群臣的态度来看,对我们的大业来说是个好兆头!”孔德贤搓着冰冷的手,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显然今日废黜太子赵斌,另立齐王赵清的事情,是试探群臣态度的一步棋!
就是想看看,会有多少人持反对态度。
结果,让他们很满意!
岳雷听了这话,却是拧眉深锁似有顾虑:“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有些诡谲。”
“哦?何以见得?”
柴叔夏平静地端起茶盏,默默地呷了一口。
“这个……”岳雷想表达自己的感觉,但最后却无法言语形容,随后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太过顺利了,让下官觉得不踏实。”
“岳大人此番倒是多虑了,如今蒋芾那老小子被逼致仕,整个朝野上下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王爷已经是完全掌控了局势……”
孔德贤本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柴叔夏挥手打断:“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一定掌控了全局。”
“……”
柴叔夏的客观言论,使得岳雷与孔德贤为之一愣。
不过随后,柴叔夏却又接着道:“凭心而论,一直以来本王都以陛下为荣,能有这样天纵奇才的外甥,做舅舅是由衷的欣慰!但同时,一直以来本王所忌惮的也是他!”
柴叔夏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显然,凭空冒出来的这个外甥,在加速柴氏一族的权力回归同时,也潜在地打破了他多年的布局。
不过现在这些,似乎都不是很重要了,因为他的这个外甥就要驾崩,潜在内心深处的顾虑没了。
况且如今的大宋王朝,政权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叶宇最有威慑力的军中势力,也各自在边关开疆拓土。
可以说如今的大宋皇权内部,早已经是处于真空状态!
皇宫,尽在他监控中;
皇子,尽在他掌握中;
一切只待另立赵清为太子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挟天子以令天下,陆续剪除宫中皇子以及各方军政要员。
再经过两三年的缓冲期,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逼迫赵清禅位,重演当年赵匡胤欺负柴氏孤寡的一幕。
虽然被苏月芸称作王莽之流,但他却不会像王莽那样急于求成。
第784章 莫忘当初为官心
房中,炉火正炽,围坐的三人却是各怀心思。
岳雷沉默了片刻,随后试探性的问:“王爷,陛下的病情当真是无药可医?”
“不错,宫中御医都是本王的人,每日陛下的病情备注,本王可是时刻的关注着。”柴叔夏说着,嘴角露出冷笑,“如今的他,早已经苟延残喘了!”
“唉,真是没想到会患这种怪病,下官倒是闻所未闻……”岳雷谈到叶宇的怪病,神情中不免有些复杂。
孔德贤是痛恨叶宇毁了孔家万世基业,将他孔氏儒学从高高的信仰神坛上拉了下来。
当今大宋国策,就是以清流大学为建设模板,不再推崇儒学入仕的单一格调。
这让他们这些只会识文断字的大儒,将来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孔德贤对叶宇的痛恨,才导致如今加入晋王的阵营。
而他岳雷,如今回想过往种种,越是到了最后关头,就越是心绪难以平静下去,因为他曾经犹豫过。
他一直犹豫,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他加入晋王的阵营,倒没有与叶宇太大的仇怨,他只是想重拾父辈们的军中辉煌。
但岳雷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就一而再的受到朝廷打压,更是在朝廷南征北伐中,严格杜绝重用他们这些岳家军的后人!
又加上当年他与叛乱福王联姻这层嫌疑,岳雷深知自己恐怕此生无望了。
所以,当初在柴叔夏有意拉拢的情况下,他才头脑发热成了晋王党的一员。
柴叔夏倒是没能捕捉到岳雷的异样,而是平静地说:“道家有云,凡是物极者,必反也!生命的长度与智慧的高度,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关系!所以有聪慧者,其寿命不长一说。”
“所以,与其说陛下是患了不治之症,倒不如说是他用生命的长度,在换取他那难以解释、也使得后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之火!”
“王爷,陛下的病情拖了这么久,以下官来看也是变数啊!”孔德贤嘴角露出冷意,随后进言道,“为防止夜长梦多,倒不如……”
话说到这儿,孔德贤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但所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哼!孔大人,你这可是弑君!”柴叔夏眉眼一扫,冷冷的哼了一声。
孔德贤顿时有些慌乱了,话刚说出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想法太大胆。
面对柴叔夏的质问,孔德贤强作镇定辩解道:“王爷误会下官了,下官只是不忍陛下受病魔折磨,这才有感而发,还请王爷恕罪!”
虽是不经缜密考虑的‘失口之言’,但却无疑表露了心迹!
“据御医的诊断,以及内侍总管刘武岳回报,陛下最多只能再撑十日,本王又何故多此一举呢?”柴叔夏说着,端起热气氤氲的香茗,不禁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太后的爱子、本王的亲外甥……”
接下来,三人在房中商议了许久,在各自安排分工之后,这才于傍晚时分离开皇宫。
……
京城,蒋府中,灯火依旧明亮,但是书房里的人,却是神色黯淡、落寞无声。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轻步走了进来。
“昌建,客人们都走了?”蒋芾微合的双目没有睁开,而是用沧桑的语调询问来人。
来人正是蒋芾的三子蒋昌建,蒋昌建看着父亲微颤的胡须,轻轻的回了一声:“是的,孩儿已经送他们离开了。”
“他们这些人,一定跟你说了不少抱怨的话,是不是?”
“呃……是,沈大人、王大人他们……”
蒋昌建刚准备说下去,却被蒋芾出声打断:“一定是抱怨贬官的不公,以及希望联合起来向陛下进言?”
“父亲睿智。”
“睿智,嗬,为父若是睿智,就不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了!”蒋芾自嘲一笑,随后睁开双目看向蒋昌建,“这些人一有事就到老夫这里,那老夫又要寻何人述说?”
蒋芾看着桌案上手抄的一份公文,是越想越觉得气恼:“如今江淮地区洪水泛滥,州府官员的奏报犹如雪花,可这些食朝廷俸禄的官员们,却是都在顾及各自前程,对这些灾情却视而不见!”
“父亲息怒,岳霖岳大人不是已经……”
“那有什么用!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他岳霖又能救活多少百姓?”蒋芾愤恨不已,拍着桌子,“要是当初他岳霖不畏惧晋王党,老夫又岂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
蒋昌建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然而这一幕,却被心细如发的蒋芾看得真切:“有话就说,莫要吞吞吐吐!”
“孩儿觉得……”
“觉得什么?说!”
家教极严的蒋家,蒋昌建早已经对父亲存有畏惧之心,所以自然不敢直言不讳。
但如今父亲一再逼迫,蒋昌建便壮起了胆子:“孩儿觉得,岳大人当初没有错!”
“嗯?”
“孩儿斗胆请问父亲,若是您仍是身居宰辅之位,是否真的有心思顾及江淮百姓?”
“大胆!依你之意,是为父没资格担任宰辅之职了!?”
蒋芾这一声怒斥,逼得蒋昌建直接跪在了地上:“父亲息怒,孩儿只是举例说实话而已!”
“你!……”
“请问父亲,承天元年,六月,江南三州旱情严重,父亲身为宰辅可曾用心处理此事?”
“废话!为父当初可是……”
这次轮到蒋昌建抢话了:“可是那一年,却有六万百姓成了流民,若非江南米商集体平定米价,那一场旱灾又将饿死多少人?”
“这……为什么官府……”
“官府?贪污藏私官员还少吗?”蒋昌建打开了话匣子,“这些民生民苦,父亲身为宰辅又有何作为?孩儿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正在与陛下暗中较劲!”
当初叶宇力促朝廷文武并重,蒋芾可是在暗中没少较劲。所以在江南旱情的问题上,蒋芾的确没怎么上心。
一席话,把盛怒蒋芾说的是哑口无言。
“岳霖岳大人前往江淮赈灾,就算是杯水车薪,但也是身为臣子的态度,至少要比在朝中只会勾心斗角,说着不痛不痒的儒学言论,要强上何止百倍!?”
蒋昌建见父亲沉默不语,于是语气稍缓了些:“方才父亲也说了,那些前来诉苦的官员们,只顾着官位晋升,何曾在意过天下百姓?”
安静地书房里,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蒋芾神情几经变幻,最后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权利的位置坐久了,就会变得利益熏心,为父也常常告诫自己。但回想过往这么多年,为父竟然也丢了当初的赤子之心!”
“父亲……”
蒋昌建抬眼看向父亲,仿佛父亲苍老了许多,但浑浊的双眸却似乎有了神采。
“昌建,不要再说了,为父明白,此事为父自会襄助岳霖赈灾,虽说为父如今罢免在家,但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相信会对江淮赈灾有所帮助的!”
蒋芾停顿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不过晋王此次意欲改立太子一事,为父觉得其中颇为蹊跷,觉得这事情背后并不单纯,所以……”
就在话音未落之际,突然一道黑影闪现窗前。
低沉的声调,露着诡异的沧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卫国为民,莫忘初心!”
“谁!”
不等父子二人反应过来,一封书笺落在了蒋芾的面前。
书笺犹如刀片入木三分,牢牢地钉在书桌上。当父子二人循声望去时,人影已然消失无踪!
“父亲,我去追……”
“不!……不要追!”烛光下,蒋芾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书笺,失声道:“这,这是……”
第785章 策影令出风云动
承天三年,腊月初六,距朝会已过去三日。
在这期间,赵斌被废黜太子之位,齐王赵清册封太子入主东宫。
而经过这次皇储更替后,柴叔夏真正成了权倾朝野摄政王,远非当初他与蒋芾担任辅佐大臣所能相比的。
为了举国同庆,礼、吏两部共同拟定恩科取士事宜。
恩科是在寻常例试科举外,逢朝廷庆典,特别开科的额外考试。
这样的特例,原本是要由皇帝下旨才会施行,但如今皇帝病重不理朝政,一切朝廷诸事均有柴叔夏决断。
而恩科的录取制度,却仍旧沿袭孝宗一朝的科目,这显然是与当下叶宇一朝的国策相违背。
因此这个消息传达各个州府后,顿时引起了文人新旧两派的口舌之争。
随后,孔德贤投桃报李,在京城席卷了一股推崇晋王之风。
旧派儒林文士,大多都是权贵官宦,不是名传天下的文坛学者,就是地位尊崇的豪门大儒。
这些人在孔德贤的这股煽动风潮下,以绝对的优势打压刚燃起的新派火苗。
而在这期间,柴叔夏利用职权之便,以枢密院的名义连番发布调令。而首先针对的,就是北伐吴挺军中频繁唉调换将领。
柴叔夏心里很清楚,他能否成就大事,吴挺手中的北伐大军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在大宋这支精锐之师中,必须要进行渗透。
与此同时,他还要尽力将吴挺、虞杭坤、顾夕风等人纳入自己阵营。这个想法,放在以前是难度极大,但是现在不是没有可能!
相对于在北伐军中的强行调度,柴叔夏在处理南征大军上,手段就显得平缓了许多!
他深知南征大军的主帅黎大隐,是叶宇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且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黎大隐麾下数万兵马,可以说都是叶宇的私人军队。
所以他不奢望能够拉拢黎大隐,只希望关键时刻不要坏了大事。
曾经不止一次,柴叔夏都想利用职权,将黎大隐直接罢免军职一撸到底,这样也就没有了隐患顾虑。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因此柴叔夏近日的心情很好。
晋王府,幽静院落,几株梅花沾染白雪,冷风溢香。
厢房外四名府内侍卫,神情肃穆屹立不动。
“王爷!”四名侍卫见来人是晋王,于是纷纷郑重行礼。
柴叔夏没有吱声,而是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众人退去,柴叔夏这才开口对房内说话:“彦颖,听说你近日食欲不振,是不是身子不适,你……”
“父亲真是有心了,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不等柴叔夏把话说完,房间里就冷冷传出柴彦颖不悦的声音。
柴彦颖的这句话,让柴叔夏这个当父亲的很是愤怒。但他却在沉默片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我父子二人,难道就要这样一辈子么?”
“父亲所做之事……”房中柴彦颖欲言又止,随后改口,“彦颖,无言以对!”
“哼!真不知道这几年,那小子给你灌输了什么,竟然对他是如此的死心塌地!”柴叔夏一提及这件事,就不觉一股无名之火腾升。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柴叔夏听罢,冷冷一笑:“好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赵家先祖恩将仇报,欺孤儿寡母而夺帝位,这难道就是赵家的得道之举?”
“既然他赵家有此先例,尔后被史书称赞为丰功伟绩,那为父身为柴氏子孙,为什么不能重演当年一幕?我柴氏先祖何其英才,若不是英年早逝,何时轮到赵匡胤逆贼陈桥兵变?”
柴叔夏说到愤起,“我柴氏先祖打下的坚实基础,若是有为之君定可以横扫天下,可他赵匡胤兄弟二人穷其一生,又做了什么?”
说起柴氏祖先柴荣,柴叔夏就是一脸的自豪。
柴荣虽然在位六年,却是南征北战,西败后蜀,夺取秦、凤、成、阶四州,之后又南摧南唐,尽得江北、淮南十四州,尔后又北破契丹,连克二州三关。
所以柴叔夏这么诋毁,虽带有个人情感在里面,但是说的也是客观事实。
有着如此深厚的底蕴做根基,却不能开创一个盛世王朝,这实在是留下诟病的地方。
要说隋文帝杨坚,人家也是夺权政变,却是硬生生的开创了大隋王朝!
相对于柴叔夏的愤怒,房间里的柴彦颖却是平静:“如今天下在陛下的引领下,已经有了空前盛世之象,父亲您又何必要执意打破?”
“皇权本来就属于柴氏,为父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否则这些年又为了什么?”
“是啊,这些年……无论是姑姑还是我,都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房中柴彦颖说到最后,竟不由得苦笑起来,微眯的双眸中似乎隐藏着一些故事。
柴叔夏并不否认,而是恨铁不成钢的说:“只是为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这个外甥,竟然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为其利用,如今又要与为父争锋相向!”
“父亲,在大错未铸成之前,收手还来得及……”
“够了!不成器的东西!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放你自由!”柴叔夏本想今日缓和父子矛盾,可没曾想是这个结果。
说完,愤怒转身,打算离开。
不过在临走的那一刻,柴叔夏仍是驻足停步:“你要记住,你姓柴不姓赵,这是永远改不了的事实!”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静谧的落雪之声。
房中的柴彦颖,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园中雪夜梅花,苦涩自语:“是啊,不能改变的事实。可父亲您可曾想过,也正是因为你姓柴,将来就会导致柴家遭灭族之灾?”
柴彦颖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物,冉冉烛光下映衬着似血的红。
那是一张古怪的书笺,血红背景上刻着神秘图腾,似烈火焚莲,又似龙腾九天。
“策影出,风云动,如今策影令再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对于这张书笺,柴彦颖是再熟悉不过,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了。
而第一次,就是西夏覆亡!
雪,依旧飘落,安静地王府像个熟睡的孩子。
而宁静的京城帝都,却也因为这场丰年冬雪,揭开了一卷新的篇章。
第786章 棋局天下第一帅
承天三年,腊月十五。
一个重磅消息,从大内皇宫福宁宫传出,那就是当今皇帝赵忬病情已趋好转。
这令人惊愕的讯息,使得柴叔夏等人一时措手不及。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晋王府中,柴叔夏在书房里不停地踱着步,镇定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岳雷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宫中传来消息应该不会有误,看来陛下真的病情好转了。”
“可是,王爷您之前不是说御医诊断……”孔德贤在闻听叶宇病情好转后,他第一时间都赶到了晋王府。
“难道是本王大意了?”柴叔夏拧眉深锁,似乎想到了什么。
就在三人心思各异之刻,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径直快步进来,二话不说从怀中取出信函,恭敬地递到了柴叔夏的面前。
柴叔夏迅速打开信函,低头观阅之下,顿时眉头一拧:“看来是本王低估了陛下,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应对!”
“王爷,发生了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蒋芾入宫觐见,陛下召见蒋芾,而且陛下私授圣旨于蒋芾!”
孔德贤闻言,急忙惊诧询问:“什么!圣旨?那陛下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可知那圣旨是何内容?”
“八百里加急,传召吴挺、黎大隐火速回京!”柴叔夏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本王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快,看来他重病这些时日并不糊涂!”
岳雷也是震惊的站了起来,惊讶道:“这该如何是好,一定是陛下早就有所察觉,这是要让吴挺与黎大隐回京坐镇啊!”
“这……王爷,您不是说皇宫大内皆在掌控么,怎么能让蒋芾携带圣旨离开呢!这若是真的让吴帅与黎大隐回京,那我们定会招收掣肘啊!”孔德贤由于意外惊吓,竟然拽掉了自己几根胡须。
“废话!此事事发突然,谁能预料!?”
柴叔夏狠狠的怒斥了孔德贤,看着孔德贤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柴叔夏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平日里一派大儒学者的形象哪去了,如今遇到事了就这幅怂样!?
此事的确是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就要驾崩的叶宇,竟然突然间病情好转了,这给已放松警惕的柴叔夏,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这措手不及还在继续,病情刚有好转就私下召见蒋芾。
这种情况之下,以柴叔夏对皇宫大内的掌控,他应该会事先得到消息,然后火速进宫阻止二人相见。
但是好巧不巧的是,一个是醒来就要召见,一个正好这个时候入宫求见,这一下倒是省去了很多时间。
而就是这因巧合而省去的时间,却成了柴叔夏消息延迟的根源。
消息他柴叔夏是收到了,可是君臣二人的短暂会面,却是早已经结束了,蒋芾已经带着圣旨迅速离开皇宫。
蒋芾身为朝中元老,即便如今已经退了下来,但其身份地位仍旧不减,所以出入皇宫谁敢阻拦?
况且有皇帝叶宇的口谕在前,没有他柴叔夏的点头默许,身为内廷侍卫统领的柴彦昌也不敢妄动。
孔德贤被柴叔夏这番怒斥,顿时缩了缩脖子,稍作镇定低声道:“那当下该如何是好,我们需要作出因应之策!”
这时,岳雷郑重地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绝不能让陛下的圣旨出京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嗯,本王也正有此意!”
……
婉月宫,芦庭下,一盘棋局。
对坐的两人,一个是身着朴素衣衫的中年妇人,一个是黑袍罩顶的年轻男子。
“小卒子过了河,而且还直追你的大帅中帐,宇儿,这盘棋你大意了……”
说话的妇人,正是这婉月宫中的主人,也是当今大宋王朝的皇太后柴婉月。
而与之对弈之人,却是露出些许微笑,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大宋皇帝(赵忬)叶宇,如今的叶宇脸色有了血色,精神也大为好转,尤其是满头白发也逐渐变黑。
叶宇看了看眼下的棋局,却是不以为然:“母亲不觉得,这个小卒子很像一个人吗?”
“……”
柴婉月听了这句话,顿时沉默不语了,显然她明白眼前儿子的话中深意。
沉默片刻后,她才开口问叶宇:“宇儿,你这又何必呢?”
“何必?母亲这话有失公平哦。”
叶宇丝毫不顾棋局上的大军压境,而是依旧动用棋盘上的红色双马,跳向母亲柴婉月的中军复地。
虽然如今两人的身份都变了,但是母子二人的称呼依旧没变。
依着叶宇的说法,那就是皇家本就无情地,就让这仅有的平凡称呼保留些许温情吧。
而柴婉月自从入住皇宫之后,似乎也看淡了过往种种,尤其是这婉月宫中朴实平凡的格调,让她开始过起了平凡百姓的生活。
叶宇见母亲沉默不语,随即叹了口气:“他若真心顾念彼此亲情,又何苦有这一遭?他若真心顾念亲情,又何必当年那样对你,如今又将您软禁在这里?”
“可他毕竟……”
“母亲,你曾经也是一教之主,更是杀伐果断之人,如今难得放下过往羁绊,这件事情就由孩儿乾纲独断,这样不好吗?”
柴婉月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头:“娘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母亲有没有发现,这小卒子过河之后,先后吃了‘帅’周围的很多棋子,看似占尽了优势,其实也让这个小卒子没了退路。”
叶宇说着,指了指自己‘帅’身边的黑色小卒子,“而且不仅如此,孩儿的这片腹地领域,如今反而变得宽敞了许多,这样看起来舒服多喽!”
“是啊,可惜了这个小卒子,被间接利用却不自知,如今还在做着黄粱美梦……”柴婉月说着说着,不禁露出一丝忧伤。
“平楚河,定汉界,莫测乾坤动;车马炮,兵相仕,天下第一帅。”
叶宇拿起自己的‘帅’平推一步,果断吃了身边的小卒子,然后拿了起来:“有人说过,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个好兵,但是这个兵有了痴想妄想的梦,那就要有死的觉悟!”
说完,将玉质棋子握在手心,然后只听咔嘣一声,小卒子应声而碎!
第787章 夜黑风高逼宫路
夜无声,北风吹雪。
晋王府内,柴叔夏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自从得到蒋芾私携圣旨出宫后,他就命人暗中密切监视蒋府,只要有人意欲出城就直接索拿!
不仅如此,还密令皇城司所有值班守将,对于出城所有人进行严格排查。
同时柴叔夏还下令内廷侍卫统领柴彦昌,立刻严密封锁皇宫大内,任何人进出皇宫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如此三管齐下,本应该是滴水不露的万全之策。
但自从叶宇醒来之后,柴叔夏就莫名地感受到一种隐隐的不安。
柴叔夏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这是一个身居高位之人,无形带来的威慑之力。
有人身居高位尊为帝王,即便治下江山已经风雨飘摇,甚至麾下将帅已经尾大不掉,但只要他仍在世一日,江山依旧稳固,文武依旧俯首臣服。
如秦始皇、曹操均是如此,这就是无形的威慑力。
烛火在静谧中灼烧,摇晃的人影衬托着房中三人心思。
“王爷!”倏然,一人带着风雪疾步走了进来,正是如今的皇城指挥使柴书明。
自从柴叔夏当政以后,不仅各地州府以及边关都安置了柴氏子弟,就是皇城司以及三衙兵马司都早已渗透至深。
“如何,可有结果?”
“属下幸不辱命,终于截获!”柴书明说着,将两份黄色包裹递到了柴叔夏的面前。
“好!好!做得好!”柴叔夏闻言大喜,在接过包裹的同时,遂即又问,“那人……”
“王爷放心,属下已将遣送包裹之人扣押,随时听候王爷发落!”
柴叔夏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做得好,那些人本王留着还有用!”
“王爷睿智,以这些人作为诱饵,将来好定蒋芾一个意图谋反的死罪!”孔德贤这个时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于是就笑眯眯的迎合赞许起来。
“都说文人耍起心思,那是满肚子坏水往外泼,看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柴叔夏将包裹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接着道,“本王只是想让蒋芾就范,他与本王虽政见不合,但却是难得的治国之才,将来本王还需要倚重于他!”
“呃……是……”
孔德贤被这么一说,顿时脸上觉得火辣辣的,相比之下倒显得他太过歹毒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柴叔夏愤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可恶!”
“王爷,何以……”
岳雷急忙上前欲探究竟,却在垂目观瞧那一刻,整个人也愣住了。
因为桌案上两卷圣旨,打开之后竟然是空白卷轴!
“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孔德贤刚落下的心,这一刻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他急忙伏到桌案上,用他那已经昏花的老眼反复观阅。
岳雷看着空白圣旨,脸色凝重起来:“如今看来,圣旨已经出城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柴叔夏双目圆瞪,愤恨的说出了这八个字,随后命令柴书明,“给本王严刑逼供,一定要问出结果!”
“且慢!”就在柴书明领命离去时,岳雷却出言阻止了,“王爷,此刻就算问出了结果,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你!……”
柴叔夏盛怒之下没有细思,但经岳雷这一阻挠,他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能够成为此次行动牺牲的棋子,那势必已有了成仁赴死的决心。
想要问出真正圣旨的去向路线,恐怕是难如登天。何况被扣押的那些人,也未必知道这等机密之事。
而且最重要的,这无疑又是耽搁时间,等问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已经没有必要了。
所以最直接的,就是直接抓捕蒋芾,但这势必会引得满城风雨,毕竟蒋芾可不是阿猫阿狗小人物。
没有合理的理由,就是他柴叔夏也没有办法,否则他何以信服于众人,又何以将来天下归心。
“王爷,这圣旨是追不回了。”
柴叔夏深意地看了岳雷一眼,拧眉问:“你的意思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岳雷说着一拱手,眼中迸发一抹精芒。
这时孔德贤也站直了身子,声音带着些许微颤道:“王爷千岁,下官以为岳大人所言有理,若是让圣旨到了吴挺、黎大隐之手,恐怕后果难以估计!”
难以估计?岂知难以估计,简直是要天下大乱!
如今北伐大军需要镇压金国、西夏残余暗流势力,所以以吴挺所处的环境与他本身沉稳的性格,接到圣旨倒也不会生出大乱子。
但是最要命的是黎大隐,这个被大宋南部喻为疯魔将军的黎大隐,当初差一点火焚整个安南。
然而究其原因,不过是想早些回京。
如今这道圣旨要是到了黎大隐的手里,以黎大隐骨子里的潜在匪性,恐怕直接就会带着十万虎狼回京。
圣旨在手,各个关隘谁敢阻拦!?
柴叔夏想到这些,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虽然他掌控了京都,也暗中在地方培植了军队,但那些兵力与十万虎狼之师相比,简直什么都不是!
“王爷,为防此事夜长梦多,这个时候你可要早做决断!”
“王爷千岁,陛下既然有此举动,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还望王爷早做决断!”
“……”
柴叔夏沉默了,他深知岳雷与孔德贤的话中深意,这是让他立刻逼宫弑君!
只要叶宇死了,各方的人心也就不再凝聚了,那么他就是朝野上下唯一掌权人。
然后再扶植新任太子赵清登基,到时候就算黎大隐与吴挺率军回京,也没有理由公然与朝廷为敌!
这样一来,危机消弭于无!
然后,就……
这一系列的策略,他之前就是这么打算,如今虽然有些偏差,但大致轨迹没有变化。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快的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柴叔夏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趋于形势所迫,又有岳雷、孔德贤二人督促,柴叔夏当即下了决定:“既然如此,随本王进宫面圣!”
“是!”
风吹起,乍然梅雪芳菲落。
厢房中,柴彦颖幽幽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父亲,恕孩儿不孝……”
烛影晃动,下一刻已无人踪。
第788章 十八殿中谁为首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
许久不处理朝政的大宋皇帝叶宇,此刻却是安静地坐龙书案前。
内侍总管刘武岳,恭敬地伺候在旁。
“武岳。”
“在!”
“朕问你,这阴曹地府当真有十八层地狱么?”
“这……”
刘武岳抬眼偷瞄了一眼,见叶宇平静地低头书写,心中却不免打起了鼓,心说今日陛下怎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嗯?”
叶宇质疑了一声,随后御笔稍停,将目光落到了刘武岳的身上。
彼此目光接触刹那,刘武岳急忙闪躲不敢直视,随后连忙回禀:“陛下,这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老奴也只是略有耳闻。”
“哦?那说说看!”
“是!据说这十八地狱,又称十八殿。阎王为地狱之首,属下的十八位判官分别主管十八层地狱……”
刘武岳侃侃而谈,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股脑的全部口述了出来。
虽然不明白主子用意为何,但他也只能如实回答一切。
待刘武岳把所知道的全部拖出,叶宇这才放下御笔,抬眼看了看外面地夜色:“武岳,快去迎接一下朕的皇舅。”
“呃……是!”
刘武岳倍感不解,但却没有迟疑,领命转身离去。不过在他刚走出御书房,就迎面遇到了晋王柴叔夏。
只见以柴叔夏为首,柴彦昌与孔德贤为辅,后方跟随着大批内廷禁卫军。
刘武岳见状,虽然感到意外,但却显得相当的镇定,微微施了一礼:“晋王千岁,陛下命老奴引您前往御书房。”
“哦?”柴叔夏闻听此言,却是错愕一愣,“怎么,陛下知道本王来了?”
“晋王千岁,请!”
刘武岳不作解释,而是做了个请字动作。
这一刻,让柴叔夏的心绪泛起了涟漪,但微微侧身看着身后众军,于是轻哼了一声,便朝着御书房而去。
待来到御书房门口,柴叔夏停住了前行脚步,紧接着看了柴彦昌一眼。
二人彼此心领神会,柴彦昌于是率领三千内廷禁卫军,将整个御书房围得水泄不通。
柴叔夏见一切妥当后,这才与孔德贤一同进入御书房。
“陛下龙体方愈,应当舒心调养才是,如此勤政劳心,可非是社稷之福啊!”柴叔夏走进御书房,见龙书案前的叶宇正执笔写着什么,于是就率先开口说道。
“皇舅倒是关心朕这个外甥,不过若是朕再不勤政,这个天下就要被有心人颠覆喽。”叶宇打趣的说着,抬头看向柴叔夏,“皇舅,你说朕该如何应对?”
“……”
漆黑的双眸,如同利剑直指人心,柴叔夏在与之对视的那一瞬,他竟然萌生一丝怯意。
“退位!”
柴叔夏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显然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一切的言语都不过是徒劳。
“退位?哈哈哈!”叶宇不禁笑了,笑得是格外肆意,“想让朕退位,凭什么?”
话音刚落,不等柴叔夏回应,孔德贤便鼓起了勇气,冷叱道:“凭着天下民生,群臣共认,以及我大宋文林的共同心声!”
“天下民生?嗬,就凭你也配提这四个字!?”
“我……”
“好了,不用再做无谓的争辩,陛下,如今到了这一步,本王也就无需解释什么,皇城内外都被本王掌控,而你的亲卫军也不在身边,所以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算你授予蒋芾的圣旨流出京城,也已经是远水难解近渴!”柴叔夏说着,示意身后侍卫端上玉盘,玉盘上放着三尺白绫,“你是一代帝王,又是本王的亲甥,所以这三尺白绫,留作最后的诀别吧!”
一直以来,柴叔夏都十分忌惮叶宇麾下的战云铁骑,因为那是被各国将帅公认的魔鬼军团。
当年成都几战几捷,将金辽联军杀的是望风而逃尸痕遍野。因此有盛传一万战云骑,可敌百万军之说。
这样的魔鬼军团留驻京城一日,柴叔夏就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而如今叶孤狼统领的战云铁骑,正在西北与吐蕃部落联合,对西辽的边境层层推进,早已经不在京都了。
所以柴叔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皇舅,今夜你真的不该来……”叶宇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
“哼!本王沉潜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日!”
见柴叔夏依旧执迷不悟,叶宇缓缓拿起笔:“既然如此,那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送陛下上路!”
孔德贤此刻很迫不及待,吩咐身后侍卫上前逼迫。
而就在这时,忽听叶宇轻声自语起来:“十八殿中,看谁穷凶恶极;朱砂点判,奸宄截首来谒!”
说着御笔朱砂,轻轻勾掉宣纸上一个名字:孔德贤!
倏然,一袭人影,眼神如豹,手上银勾寒芒胜月,面戴诡异面谱,出招迅捷凄美,瞬间银钩破千红。
“啊!……”
孔德贤身遭剧痛,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舌头已经被割!
喷血的咽喉,似在宣泄着此生的不甘!
飒爽身形,如残影般退了回去,静静地站在叶宇的身边。
而刚才上前的几名侍卫,早已经是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柱子,也同时点亮了红灯!
“你……”
柴叔夏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得是骇然不已,刚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孔德贤竟然就死在了他眼前。
“多嘴多舌,蛊惑人心,唯恐天下不乱,孔德贤该入拔舌地狱!”
相对于柴叔夏的惊诧,叶宇却是静静地看着案上名单,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哼!区区一人,能敌得过本王上万禁军吗?”柴叔夏虽是惊诧,但却没有因此而胆怯,毕竟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中。
“面对百万大军,朕都不会皱眉一下,你所谓的区区万人又算得什么?况且,你真以为这皇城禁军已被掌控了么?”
叶宇见柴叔夏仍旧执迷不悟,于是点拨道,“说起来,朕应该好好谢谢你,若不是皇舅你将这些反叛暗流集中一起,朕又岂能将其一网打尽?”
“你!……”
话音未落,只听御书房外人影攒动,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杀伐惨叫声。
“柴彦昌、柴袁虹、孔令通、沈长峰、刘望舒……”叶宇御笔点落,朱砂点判,一个个人名被勾去。
第789章 江山究竟归谁家
御笔勾魂,有死无生!
叶宇御笔勾名的时候,御书房外已经乱作了一团。
率先是三道身影,面带凶煞面谱诡异出现,为首之人面罩青龙,手持偃月龙鳞乍现刀锋,将内廷禁卫统领柴彦昌削首在地。
就在柴彦昌首级尚未落地一刻,柴袁虹与孔令通等人血溅当场,惨死于朱雀、白虎的剑枪之下。
同时,三千禁卫军也开始混乱,不过却是乱而有序。其中五百禁卫相互默契,纷纷撕下左臂鳞甲,而在解开鳞甲的之处,纷纷露出统一的红色印记。
解开鳞甲的那一刻,他们的刀锋已经砍向了敌人。
渐渐地这五百禁卫军脱颖而出,以至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御书房周围仅剩下这五百人。
当然,剩下的还有两千多具尸体!
杀,无语;
静,无声;
雪依旧默然飘零,却掩盖不住温热的血红。
五百禁卫军宛如泥塑跪候在御书房外,等待着房内一人的旨令。
“这……这……怎么会……”柴叔夏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三千禁卫军眨眼之间就没了。
叶宇看着柴叔夏,神情复杂道:“朕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不愿意去珍惜,那就别怪朕无情了。”
“你休要得意,本王……”
“你是想说,你在皇城六门设有兵马,以及拱卫京城的三衙兵马在手是不是?”叶宇直接摆了摆打断柴叔夏,显然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些。
“你!……你……”
见叶宇如此风轻云淡,柴叔夏顿时感到十分的不妙。
“你以为在内廷禁卫中安插柴氏子弟,又将皇城禁卫统领佘侗诚撤换,就可以将皇城掌控在手?”叶宇说着,继而冷声呵斥,“愚蠢!若是皇城禁卫军如此好渗透,那么朕又岂敢布下这天大的冒险之局?”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随后便见一个苍老身影来到御书房。
“陛下,老臣特来交旨,现今六门已复,三衙禁军也已经兵权交接,如今岳雷以及诸多叛贼也已经尽数被俘……”
蒋芾的每一句话,此刻却犹如重锤击打在柴叔夏的心头。
“不,不,这不可能!”
“哼!相对于内廷与皇城的禁卫军,你在三衙的兵力渗透程度,其实已经超出了朕的估算!”
看着柴叔夏有些癫狂的样子,叶宇摇了摇头道,“但你可别忘了,朕一日不死,那还是大宋的皇帝,他们兵变就是叛逆,为天下所不容!你觉得你区区晋王,真的能够俘获人心?做梦!朕的一道旨意,加之恩威并施,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旨意?”
“晋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么?”见柴叔夏面露疑惑,蒋芾则是冷言相告,“陛下并没有下达召回吴挺与黎大隐的圣旨,而是私授老臣另一份安抚禁军旨意!”
“原来……原来这一切就是个局!”此时柴叔夏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不错,若不让你以为圣旨出京,你又怎会加速步伐,又怎会今夜来到这里!?”叶宇说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朕说过,今夜你不该来此……”
柴叔夏心说,这哪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简直就是虚晃一招,给他耍了一个回马枪。而他却愚蠢的以为圣旨出京,就火急火燎地加快步骤,结果成了别人的笼中之鸟!
“皇舅,朕不妨直言相告,就算你真的掌控了京城所有禁军,朕依然可以雷霆镇压。在朕的面前玩宫廷政变的伎俩,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么?”
“……”
叶宇这话已经说的很直接,就差没说这手段是我玩剩下的了!
当年庆王与恭王连番登场,最后还不是被他叶宇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身为皇帝的他又岂会让这一幕重演?
“然而,朕没有这么做,大宋能有今日得来不易,朕不想因为一场私人恩怨,毁了我大宋的根基!”
如今的大宋王朝可以说是外强中干,这一点叶宇身为皇帝很清楚。
连年征战打得不是人,而是数以万计的金钱粮食,若不是在日本大量开采了银矿,恐怕朝廷早就难以支撑大战了。
白银的大量涌入,看似得到了缓解,却也是与饮鸩止渴差不多,当银子成了贬值成普通货币后,那么银子将不再是银子!
这就像极了民国时期,几百万金圆券就只能买一盒火柴一样。而这些就牵连到国家的宏观调控,以及货币的疏通以及调整。
然而在这个时代里,能够懂得经济学的并不多,都是一些只知道摇头晃脑,出口闭口就是孔孟之道的酸腐文人。
幸好当年开办清流大学,倒是在清流大学里发现了一批可造之才,这才使得王朝的经济后继有人。
同时这几年水旱灾难,波及范围虽然不大,但这也都是民生堪忧的问题。
再加上朝廷刚迁都不久,一切都是百废待新,因此能不动刀兵就无需杀伐。
所以叶宇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调吴挺与黎大隐回京。
因为那样的话,不仅会引起京都、乃至大宋各州府的百姓恐慌,更是破坏了他叶宇的征伐大计!
“这么说,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柴叔夏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一夜之间就付之东流。
叶宇没有正面回答,而吩咐蒋芾:“蒋卿,依据这份名单索拿叛逆,但凡是朕朱笔勾掉之人,杀不赦!”
“是!”
蒋芾缓缓起身,恭敬地从刘武岳手中接过名单,然后匆匆的离开御书房。
待蒋芾离去后,叶宇这才回答柴叔夏:“此刻说局,未免太沉重了,其实一开始朕只是想补偿你们柴家。可是你柴叔夏心怀不轨之心,朕差一点被你所蒙蔽了!”
“不过朕也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朕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清理朝中的那些文臣元老们,如今借你只手清理了文官集团,将来对朕的施政很有帮助!”
时过境迁,当一切都归于尘土后,真相都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罢了。
赵昚是辜负了柴婉月,但是柴婉月又是因何非要入宫,又怎么机缘巧合被还是太子的赵昚所亲睐?
这些问题,叶宇曾经都没有细想过,但是自从与济公一叙后,他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原本应该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外力让轨迹有了偏差,结果造就了二十余年的恩怨纠葛。
很显然,当初柴叔夏将妹妹当作赌注,把宝压在了还是皇子的赵昚身上。
期待着有朝一日赵昚登基为帝,能够凭借妹妹这层关系平步青云,然后在实施柴氏的夺权计划。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这中间竟然出了差错,不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反而柴婉月遭到无情暗杀。
原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曾想柴婉月不仅没死,而且还心生对抗朝廷之心,这虽然与柴叔夏的打算相违背,但是却也暗合了他的心意。
所以二人就一明一暗,扶植并创建了火莲教。
依照火莲教的势力,此生根本无法撼动朝廷,所以柴叔夏就暗中勾结了金国,试图以里应外合之法,来颠覆整个大宋王朝。
而柳芊羽与火莲教中的部分金国成员,其实就是柴叔夏当年有意安排的杰作!
但是叶宇的横空出世,打破了柴叔夏的原有计划,更是以雷霆手段打的金国退避三舍,最后更是顺理成章的做了大宋皇帝。
因此这个时候柴叔夏的计划开始改变,改变成依附并促成叶宇登基为帝,这样能够更快的让他进入权力中心。
所以叶宇在皇宫与庆王赵恺、恭王赵惇争权的时候,他并没有暗中去拖外甥的后腿,而是选择安静地隐藏起来。
当年叶宇十分腹黑的要消耗火莲教势力,柴叔夏就已经暗中将部分势力隐藏了,这份隐藏就是身为教主的柴婉月也不知情。
而这些隐藏的势力,早已经随着柴叔夏的步步高升,进入了大宋王朝的核心地带。
然而当年凤陵客临死的时候,那一番具有深意话,一直让叶宇的心结难以解开。
后来宫廷之中三王之争,叶宇巧妙布局之下,引出了潜伏身边的金国奸细柳芊羽,以及被恭王赵惇胁迫的知己百里风。
但这些并没有让叶宇的心结彻底解开,他始终觉得以凤陵客这样的谋士,不可能仅仅有如此能为!
果然,正如叶宇心中所虑,挖出了一个柳芊羽,背后还隐有一个柴叔夏!
那时候的叶宇已经病重难医,但对于柴叔夏这个不安因素,他又岂能留下这个祸根,所以就布下以退为进之局,意在引柴叔夏暴露野心。
同时也想借柴叔夏之手,清理一批那些自以为是的文官们,以便为自己的后人打好根基,能够更好的治理国家。
原本叶宇打算临死之刻,要拉着柴叔夏陪同的,可让他惊喜的是,他的病情如今已经痊愈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切都是命,天命不助我柴氏!”
叶宇看着柴叔夏,不免有些无奈地问:“皇舅,重夺皇位,真的这么重要?”
柴叔夏精神一震,郑重道:“当然,这江山本就该属于我柴家的,是忘恩负义的赵家抢了江山!”
“江山传了几千年,姓氏也换了一拨又一拨,究竟这江山、这天下是谁的?赵家是个忘恩负义的贼,那柴家与郭家又是什么?”
叶宇摇了摇头,无奈的反问一句。
“这……”
“所以皇舅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江山不是抢的,而是坐的!”叶宇指了指眼前龙椅,自信地说,“谁坐得稳这龙椅,对得起这天下百姓,那么这江山就是谁的!”
第790章 输在你手中不冤
叶宇一席话,道出千古不变的道理。
江山更替几千年,历史犹如大海浪潮一般起起落落,而最终能够站在潮顶成为弄潮儿的,无一不是心系百姓之人。
若是江山能够抢占,那又何必再分是谁抢了谁,反正到头来全都是个窃贼!
若是江山能够抢占,那又何必再分盛世与乱世,反正都是粉墨登场的土匪!
沉默良久,叶宇轻声问向落寞地柴叔夏:“舅舅,谋反叛逆,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灭族!”
柴叔夏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颤抖的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你一人私心,使得柴氏一族尽灭,你觉得这样对他们公平么?”
叶宇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嘲讽,因为他不止一次给过柴叔夏机会,可是到了最后有些人就是不懂得珍惜。
“自古成王败寇,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可惜了我柴氏一脉,终究是躲不过你赵氏屠刀!”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致使柴氏一族尽灭,柴叔夏再也无力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的跌坐在了地上。
“既然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随着一声感叹,太后柴婉月屏退左右侍从,缓缓地走进了御书房。
柴叔夏抬头看向柴婉月,不禁苦涩一笑:“呵呵,同胞至亲,终不如母子连心呐!”
到了这时候,柴叔夏全都明白了。
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局,而这个局之所以能够成功,自己这个亲妹子可谓功不可没。
恰到好处的放权,拿捏准确地兄妹偏私,以及惟妙惟肖扮演叶宇病危的戏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将他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就像那过河的小兵,只能一步步前进深入,到了最后就没有机会后退!
“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执迷不悟么?”听着柴叔夏那句话,柴婉月可谓是倍感心痛。
同胞至亲,不如母子连心。
家族兴盛以及兄妹亲情,终究不如母子之间的感情。
即便这段母子之情迟来了二十多年,但做为母亲仍旧是难以割舍。
“执迷不悟?哈哈哈!”柴叔夏状若疯癫地大笑起来,“我没有错,有错的是你!是你将整个柴氏一族推向灭绝!对,本王倒是忘了,你如今可是大宋尊贵的皇太后,纵使我柴氏灭族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你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柴叔夏慢慢地爬了起来,指着龙椅上的叶宇,愤恨道:“本王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但输了就是输了,本王输得起!但是你没有赢得彻底,而本王也没有输得彻底,本王只恨自己,恨自己怎么有你这个外甥!”
此刻的柴叔夏近乎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福王,为什么你不是恭王,为什么你不是庆王!为什么?”
“福王的财富,有一部分是本王的,福王起兵谋反,本王隐秘身份暗中筹备粮草!”
“恭王杀兄弑父,是谁助涨了他的嚣张气焰,是本王,是本王!”
“庆王这个软骨头,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本王暗中助他争夺太子之位,可他却一退再退,最后若不是你帮助,他早就死在了赵惇的手里!”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人本王都不放在眼中,就是要让他们狗咬狗,哈哈哈,让赵昚整日里痛不欲生,你说这样多有趣?”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本王偏偏受制于你?”柴叔夏逐渐神志不清,跌跌撞撞地走进叶宇,“自打你出现以后,本王就没有一次顺利过!”
“亲妹妹为了你,宁愿放弃国仇家恨,宁愿舍弃我们辛勤打拼的基业!”
“我儿子,对,就是我儿子,为了你竟然公然反对我,宁愿囚禁一身也不愿意帮我这个父亲!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说!”
不等叶宇开口回答,柴叔夏接着咆哮:“你的出现,打破了本王的所有布局,每一次你都走在本王的前面,为什么!你告诉我,这究竟为什么!”
“当初金辽联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出来支撑大宋半边天,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毁了这片江山?”
“晋王?呵呵,好尊崇的名字,一个弑兄夺位的畜生王位,你觉得我会稀罕这个王位吗?”
“……”
柴叔夏不停的咆哮,叶宇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等柴叔夏终于停止了咆哮,叶宇这才轻声道:“你既然知道晋王这个王爵背后的故事,就应该明白朕所表达的意思!”
晋王,是当年太祖赵匡胤时期,敕封胞弟赵光义的王爵,后来赵光义夺了皇位成了太宗皇帝。
叶宇当初赐封柴叔夏这个王爵,既是彰显他对柴家的弥补,同时也是想用这背后的故事,来警醒不安分的柴叔夏。
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历史的轨迹任谁也改变不了。
“舅舅,你的心……太狭隘了!”
叶宇最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后与兽谱之人对视了一眼。
兽谱之人面对柴叔夏摘下面具,露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父亲!”
“彦颖,怎么是你?”濒临疯狂的柴叔夏,在看到柴彦颖熟悉面孔时,顿时恢复了一丝清明,“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他担心朕一狠心,把你这个亲舅舅给杀了!”叶宇拿过兽谱,在手中把玩着。
“父亲,孩儿早就说过回头是岸,可是您仍旧是没有回头……”摘下兽谱的柴彦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瞬间便已是泪如雨下。
柴叔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泪中带着苦涩:“告诉父亲,为什么?”
“陛下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汉魂永不朽,为万世开太平!”柴彦颖用坚毅的语气道,“孩儿不才,愿作这太平路上的一块砖!”
“好!愿作这太平路上的一块砖,说得好,做得好!”柴叔夏老泪纵横,没有再去质问儿子,而是老怀安慰起来,“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柴叔夏说着,抬头看向叶宇:“本王心愿已了,关于……”
“那份名单,表兄已经交予朕了。”
“呵呵,真是不服都不行啊……”柴叔夏释然一笑,摇了摇头,“你世事料人先机,能输在你手中,不算冤!”
第791章 连番诏令天下定
一句不冤,虽是饱含诸多无奈,却也多了几分释然。
雪依旧下个不停,当京城百姓正在熟睡时,一场决定大宋的危机,正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叶宇在久病之后第一次朝会上,连续颁布了数道圣旨。
而这第一道圣旨,就是按照柴彦颖所提供的名单,对于柴叔夏暗中勾结的党羽进行了铁血清洗。
这其中不仅有曾经火莲教的隐藏余孽,还有不少叶宇这些年积累的敌人。
积累的这些敌人大致分为两股势力,分别是居于庙堂的官僚贵族与皇族成员,以及身处江湖的文坛士绅与敌国暗桩。
自从叶宇掌权以来,就有不少朝中官僚心存排斥,因为这些自命清高的官宦世家,对于叶宇的出身并不买账。
门阀世家,自隋唐之后就逐渐削弱,加上科举制度的全面贯彻,到了时至今日的宋朝时代,门阀世家的辉煌早已不在。
但即便是这样,任何时代都会有等级之分,所以这些传承的贵族官宦们,对于寒门出身的人仍旧持蔑视心理。
由于这种心理根深蒂固,所以对于叶宇的草根出身,他们是一直抱着微妙地态度。
又加上叶宇自入仕开始,直到登基为皇帝,所作所为都在无形与他们的利益形成对立,因此这就无疑是埋下了隐患。
若朝廷不经历风浪的话,藏在水底的这些污物就不会被翻滚出来。不过如今柴叔夏这股巨浪,却将水底污物翻滚了出来。
而这风浪背后的推手,显然是叶宇有意为之。
朝野上下除了这股不安势力之外,还有就是皇族中的赵氏子孙。
当年金国靖康南侵,将徽钦二帝以及赵氏宗族掳到了北地,致使赵氏子孙大量死亡。
但经过南宋这近百年的繁衍,曾经一些不入流的赵氏子孙也逐渐形成了势力。
这股打着宗正寺的旗号,在皇族之中也算颇有威望,甚至可以左右皇权的更替继承。
当年若不是赵昚为叶宇认祖归宗铺路,极力打压罢免宗正寺的一批宗室元老,以叶宇的尴尬身份是很难顺利通过这帮人的。
时至今日,叶宇已经做了大宋的皇帝,但是不少旁系的宗室子弟仍旧心存抵触心理。
一个家族若是关系的继承权的问题,都会明争暗斗诡计层出不穷,那么关系到大宋皇权归属,就更是让很多人心思不定!
这股皇族不安的势力,叶宇如今正好借助柴叔夏这个契机,正好一并都彻底收拾了。
庙堂之上的权力暗流不断,江湖之远的文坛士绅就更是张狂至极。
各地文坛巨擘反对朝廷颁布的新科举,以及在孔德贤的煽风点火之下,就是更是对他这个皇帝颇多微词。
叶宇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种结果,但是一直苦于没有合理的理由去整顿,所以也就只能暂且搁置了下来。
文坛的舆论,比谣言的杀伤力还要强横霸道。
一篇文章可以骂死一个人,一本著作也可以抹黑一个人,甚至颠倒黑白让这个人遗臭万年!
《三国演义》坑了周瑜,抬高了一个智慧如妖的人物。
《水浒传》坑了一帮人,尤其是武植与潘金莲夫妻二人,致使武、潘两家数百年抬不起头来。
《杨家将》写忠臣义士没有错,可是抬高了杨家,却抹黑了一帮文臣武将,最后连狄青也成了十恶不赦的反派。
《包公案》毁了陈世美与秦香莲,致使秦、陈两家多年因此产生了宿怨。
作为喜爱古典小说的叶宇,深知一些不良文人的手段,他可不想直面针对这帮人,所以他在等一个合理地契机。
如今柴叔夏拉拢孔德贤,以及鼓吹晋王贤明这些事情,叶宇正好以谋逆叛国罪名,将这些人一撸到底了!
除了这帮文坛士绅之外,就是叶宇一直担忧的敌国暗桩。
消灭一个国家不难,但是想要彻底镇压与融合,这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
西夏的归顺,以及后来金国的覆亡,这些看似纳入了宋境版图,但是这些化明为暗的残余势力,难免不会死灰复燃。
尤其是在叶宇病重不理朝政,柴叔夏又总览大权,更重要的是朝廷的主要兵力都不在后方。
这样特殊环境下,无论是西夏与金国的残余势力,还是备受连番打击的西辽,都会一个个浮出水面跃跃欲试。
或是颠覆大宋王朝,或是与柴叔夏合作谋求各自利益,这些都是他们浮出水面的理由。
面对这种情况,无论这些暗桩势力如何抉择,叶宇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因为他早已暗中织了一张大网捕鱼了。
如今这个结局,是叶宇所乐意看到的。
他不希望因为一个柴叔夏,而让处于崛起的大宋王朝再次沉沦。
反而因为一个柴叔夏,让隐藏朝野上下的种种暗流与弊端,如今得以一一解决!
叶宇下达的其余旨意,主要是围绕江淮赈灾与科举取士。
江淮赈灾是重中之重,所谓天灾引起**,关乎王朝的民生,叶宇是不能不亲自过问。
而对于科举取士,不仅否决了之前柴叔夏的一切,而且叶宇还主张隆重举办武科取士,以彰显他追求文武并重的决心。
作为一朝天子,有权力直接授意拟旨,更可以出口成谕乾纲独断。
但按照朝廷的制度,一道圣旨要由宰相机构先将意见写成札子,然后进呈皇帝天子,若是获得皇帝认可,再授意草诏。
当进入草诏程序时,一般都归中书舍人起草圣旨,再由皇帝御览签署,最后宰相署名,发至门下省审核。
这其中的每一道程序,所属官员都有驳回的权利,所以一道圣旨能够顺利颁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系列的程序看似繁琐复杂,却也是操持国家庞大机构的谨慎态度。
当然,如今叶宇行事颇有乾纲独断的风格,所以有时候就无需经过繁琐程序,直接下达了最高指令。
倒不是叶宇有意的罔顾法制,他也深知自己这样做的弊端太大,但是有些事情若是经过这层层审核下去,黄瓜菜不仅凉了,恐怕都快要馊了!
尤其是江淮天灾迫在眉睫,等朝廷机构审核颁布旨意,那不知究竟要死多了人。
还有就是缉拿抓捕叛逆乱党之事,若是不以雷霆手段重拳出击,等错过了最佳时机,那岂不是放虎回山后患无穷?
连番诏令出皇宫,乌云散去日当空!
一时间官员调动频繁,但却有条不紊十分合理。暗流乱党血染京城,各方势力纷纷落网成擒。
一场大换血计划,已然拉开了序幕。
(江湖二字,不用我解释了吧?这个江湖不是武林江湖的江湖,真怕有的读者瞎了骂人。)
第792章 十年如梦又逢君
叶宇的手中,有着清洗官员的详细章程。
但叶宇深知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进行选择性的血腥清除,毕竟若真要做到眼里不容沙子,恐怕整个大宋的官场就要瘫痪了。
所谓拔了萝卜带着泥,如此庞杂的朝廷官员机构,想要呈现清流之象显然是天方夜谭。
水至清则无鱼,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定律,所以很多事情也只能徐徐图之。
因此对于今年的科举,叶宇是十分的重视,因为这不仅是革新千年文试之先河,也是为朝廷注入新的血液。
为了让朝野上下不再一潭死水,叶宇在与蒋芾等几位大臣商议拟定,将三年一届的科举规制,恢复大宋开国初的一年一届!
经历晋王柴叔夏的宫廷政变后,叶宇深知朝廷诸事百废待新,于是对于有功之臣的蒋芾,自然是官复原职引领群臣,并加封太傅恩宠之衔。
同时叶宇还特意下了旨意,将吴挺召回京城担任枢密使,加封太师之衔总揽枢密院军权。
而北伐行军总管之职,则由辛弃疾授命接任。
枢密院,是凌驾于兵部的军权机构,自从大宋开国以来,担任枢密使的多是文臣,身为武将也只能挂个枢密副使之职。
当年狄青身为武将,由于功劳卓著而担任枢密使,结果遭受了无数文臣的攻击,以至于后来不堪压力而郁郁而死。
而如今叶宇不仅召回吴挺主持枢密院,而且还直接担任了枢密使,这就等于直接将文官们挤了出去。
对于叶宇的这项决议,蒋芾虽然是颇有微词,但是最后却没有上奏驳议。
一则,是叶宇大棒甜枣双管齐下,这让蒋芾不好意思反对。
二则,以吴挺如今的功绩担任枢密使,可以说是名至实归毫无悬念。
三则,经历柴叔夏一番闹腾,朝廷文武势力早已经发生变化,如今的朝堂早已经不是文臣雄踞了。
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儿,反应过来的蒋芾又岂能看不出叶宇借刀杀人之策,既然圣心已然如此,他也只有安分的做好臣子本份了。
科考之期临近,整个京城上下可谓是热闹非凡,丝毫没有因为帝国迁都之故,而影响科举盛世的人潮。
城西,安静地街道巷尾。
一座府邸显得并不显眼,甚至可以说有些低矮陈旧。
府邸门檐上,武府二字却是笔势雄浑,隐隐透着孤傲气势。
零落哒哒的马蹄声,在府门外停了下来。
驱车之人劲装打扮,神态恭敬地向车内请示:“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车帘轻撩走出一人,正是一身便服的叶宇。
黑白参杂的发丝,凭添了几分老成稳重,但是刀刻般的五官,却始终流露一抹不羁疏扬。
不等叶宇吩咐,车夫几个箭步就拾阶而上,对紧闭的府门就轻叩门环。
没过多久,府门露出了缝儿,从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还不等车夫开口说话,中年男子就直接拱手说道:“家主不见外客,还请见谅!”
“你!……”
“不得无礼!”车夫正要出言斥责,却被叶宇出言制止,随后面向眼前之人拱手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叶姓故友来访。”
“故友?”
“正是!”
一听故友二字,中年男子立刻态度郑重起来:“那您请在前院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禀知主人。”
中年男子说着,便匆匆向府内而去。
叶宇自顾踏进武府,左右环顾游览着府内的景致,此时正逢春暖花开的季节,整个武府的前院可谓是鸟语花香。
“好清新的茶花香……”
叶宇循着风中香源,不知不觉来到了幽静之地,映入眼帘的简直是一片花海洋。
颜色各异的茶花争相斗艳,无数彩蝶飞舞翩跹,即便叶宇是一名男子,也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了。
情不自禁蹲下身子,准备伸手摘一株茶花。
可就在这时,却忽闻身后传来急促娇斥之声:“住手!不许碰它!”
“呃……”
叶宇一听这声斥责,手像触电一般急忙缩了回来。
蓦然转身,叶宇就看到一名花匠装扮的女子,正挎着竹篮向这里疾奔而来。
女子在叶宇转身那一瞬,疾奔的脚步却猛然停了下来,甚至在复杂的情绪下,她最后竟有了几分后退之意。
“你……”
“……”
惊诧的相见,却是默然地无语,彼此相顾无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眼前已然憔悴的女子,叶宇心头却是五味杂陈。
眼前女子已经二十六岁了,对于后世来说并不算大,最多只能算是刚走出大学不久的年轻人。
但是在这个时代里,二十六岁的年纪早已经是个老姑娘,再过几年都有资格当奶奶了。
曾经灵动的杏眼明眸,如今却是无神空洞失去了神采,面颊颧骨因为日渐消瘦,如今而变得棱角隆起。
“青音……”
叶宇犹如骨鲠在喉,努力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来。
而就是这两个字,却让对面武青音干枯深陷的眼窝,顷刻断线珍珠般的盈眶泪流。
紧接着不等叶宇再说下去,武青音就丢下了竹篮掩面逃离了现场。
叶宇正想追上去,却迎面碰到了武青忠,武青忠匆匆领着管家,急忙行君臣大礼:“陛下圣驾降临,微臣未能焚香远迎,微臣有罪!”
“不必如此,今日朕只是微服而来,你又何罪之有?”叶宇摆了摆手,迅速平复自己的情绪。
“微臣已备好香茗,烦请陛下移步花厅……”
“也好,那朕可就打扰了。”
“臣惶恐,陛下您请!”
武青忠说着,便恭敬地跟随在叶宇身后半步的位置,如此既周全了君臣尊卑之别,又起到了领路指引的作用。
叶宇在离开一刻,仍不由回头看一眼满园茶花。
幽静雅致的花厅中,武青忠正襟危坐的侍奉在旁,沉默不语态度十分严谨。
叶宇一边品茗,一边感叹起来:“青忠,你我之间相识多久了?”
“回禀陛下,快十年了。”
“快十年了……”叶宇微微颔首,尔后叹了口气道,“这一晃竟然快十年了,真是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你我都是要进入而立之年的人了……”
第793章 如果时光可回溯
当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总会蓦然回首曾经过往,感叹着时光飞逝遗憾种种。
叶宇端起茶盏品着茶味苦涩,又何尝不是品味着这些年的回忆。
自他重生之日算起,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载。
这十三年的漫长岁月里,不是身处别人的阴谋算计中,就是他潜心布局铲除一个个对手。
看了一眼神态拘谨的武青忠,叶宇却油生一丝落寞孤寂。
“武兄,朕问你,如果时光可以回溯,你会不会后悔当年遇到朕?”
沉默了许久,叶宇语重心长的问向武青忠。
武青忠木然一愣,随后急忙拱手回应:“微臣……无悔!”
君臣二人默契,彼此明白各自话中深意。
武青忠以而立之年,就担任朝廷吏部尚书,这既是叶宇对他的空前信任,也无疑让他背上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六部之中,吏部是最错综复杂的官职机构,官员的升迁贬黜以及官评考核,都无疑是权利与人情世故的较量。
因此在吏部要想坐得稳,除非行走两种极端,一则是当年叶宇执掌吏部的时候,以雷霆手段强势压制朝廷百官。
一则是将儒家的中庸之道融会贯通,做一个与贪官污吏同流的老油条。
这两种极端显然都不适合武青忠,他没有当年叶宇的手段与权势,也不愿意做一个庸碌无为之人。
他武青忠自有一身傲骨,虽是出自寒门却从不攀附权贵,十年寒窗所求的并非是光耀门楣,而是要做个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
如今叶宇给了他这个机会,更给了他施展抱负的平台,即便是前路艰险重重,他也无怨无悔一路到底。
况且武青忠深深明白,在当下朝廷吏治不稳的关键时刻,叶宇将他摆放在这个位置的长远用意。
“可是朕后悔了……”见武青忠欲要开口,叶宇随即摆了摆手,继续道,“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朕真的希望没有遇到你……们。”
说到最后一个字,叶宇将声音降得很低。
如果没有相遇,他又何至于耽误了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回溯,朕倒是希望过得逍遥一点,为什么非要卷入这个权利的漩涡?就不能做个逍遥人?”
“当友情渐渐地失去了纯真,当朋友纷纷疏远隔阂,难道这就是朕要追求的人生?嗬,朕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安享荣华,可以把酒言欢知己交心。若是人生可以再次选择的话,朕情愿做个不问世事的叶宇……”
叶宇很想与昔日朋友真诚相交,但即便是这个简单的要求,如今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昔日的朋友,如今对他只有敬畏之心,即便是偶尔说几句心里话,也是言语保留不敢妄言。
而如今的他,或许是身处这个魔性皇权之巅的缘故,对于昔日的知己好友们,他也做不到坦诚交心了。
“陛下言重了,若无陛下雄才大略,又岂会有如今我大宋朝的赫赫雄威!”
“或许……呼,这就是取舍之道……”
叶宇蔚然一叹,刚才不过是他潜藏心中的郁结之语,如今说出来后也舒畅了不少。
随后转移话题,问向武青忠:“武兄,朕听闻近期你的府上甚是热闹,为何今日如此冷清?”
“呃……”
“怎么,难道你还要瞒着朕不成?”
“微臣不敢!”武青忠一听这话,顿时惊慌地站了起来,“回禀陛下,近期的确有不少同僚登门而来,但微臣均是将其拒之门外……”
“你慌什么?坐下!”
“是!”
“你升任吏部尚书之职,这些官员蜂拥而至也是正常,你没有必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
“你以为凭一己高风亮节,就能够一改大宋腐化官风?”叶宇抬眼看了武青忠一眼,“欲要除其污,必先身处其中,否则如何做到知己知彼?”
“你应该知道,朕最厌恶那种彪炳清高之人,为了爱惜自己的名声而不作为,这种人远比贪官污吏还要可恶,你可知道为什么?”
“微臣愚钝,还请陛下开示!”
“那朕不妨举例说明,一个有才干的户部贪官,在任期间为户部理财为七,而贪墨为三,如此朝廷户部尚可余利之四!”
“而那些沽名钓誉的清高人士,因为标榜高尚名声而选择不作为,他们是没有贪墨天下民脂民膏,但同时也没有造福百姓,更没有惠利天下!如此相较之下,又该如何评论?”
听了叶宇的这番说辞,虽然武青忠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仍旧心中有些讶异。
“陛下此言有失偏颇,这皆因贪腐之风盛行,以至于有志之士不愿深处泥淖,更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故而他们才选择独善其身。”
见武青忠出言反驳,叶宇却不以为意道:“如果人人都存有这般思想,那么这潭池水岂不是永无清流之日?”
“这……”
“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其实穷与达都是身外物,只有道义才是根本,所以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一个人只有在他失意时候选择了独善其身,然这只不过是故作清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罢了!”
叶宇语重心长继续道:“像这样的人将来即便飞黄腾达,也很难有兼济天下的豪情,而他们在失意时候说的清高之言,都不过是可笑的脸上贴金而已!一个连以深入泥淖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将来成为清流?”
“如这类沽名钓誉之辈,又可曾将天下百姓放在首位?他们只是做到了继往圣之绝学,却没有做到为生民立命,所以朕宁愿启用有才干的贪官,至少他们在伤民的同时,也做到了惠民、利民!”
叶宇一席话,听得武青忠是一愣一愣的,他沉默了许久才将其消化:“陛下所言虽有道理,但是难道……难道就任由贪官污吏横行不成?”
“朕并非是要替贪官辩驳,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不能否认一个懂得治理民生的干练贪官,远比一个只会摇头晃脑的榆木疙瘩清官更适合造福百姓!”
叶宇说到此处,颇为无奈又道:“朕身为大宋的皇帝,自然不希望贪腐之风盛行,更不允许这帮蛀虫蚕食民脂民膏,但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注:历史上很多名人,诗词歌赋那是一坨坨,文采斐然堪称绝品,但是外放为官却是白纸一张,民生讼狱一概不懂。这里三生就不说人名了,占篇幅字数。)
第794章 你先抱个美人归
“微臣受教了!”
武青忠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于是慢慢理解叶宇的意思。
他本就出自于底层草末,对于底层官吏的能力自然是知之甚深。
那些饱读诗书的高贵进士知县,在处理民生诸事上,甚至还不如一个资历深厚的本土书吏。
一个不能办事的官员,即便是进士及第清廉奉公,那也不过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你能明白就好,这个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
见武青忠不再疑义,叶宇这才把心放了下来,虽然他对武青忠很有信心,但仍旧担心十年寒窗磨练的酸腐,会成为武青忠将来跌倒致命的根源。
叶宇一直不敢大刀阔斧颠覆大宋官制,如今他将武青忠摆放着这个位置上,就是要为将来新官制实施做准备。
无论是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还是王安石革新变法,以及当年叶宇半成品的改革官制,都不过是在原有的架构上修修补补罢了。
这样的修补敲打,虽然能够短时间内起到一定作用,但是也累积下更多弊端裂痕。
“其实朕方才所问,其意不在于此,而是想谈谈武兄你的婚姻大事。朕可是听说了,近日不少媒人都快把贵府的门槛踩烂了。”
叶宇说到这里,却是狡黠一笑:“朕的皇子们都可以打酱油了,你比朕还虚长几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打酱油……”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朕这个做领导的,很有必要关心下属们的单身问题。”叶宇摆了摆手掩饰自己失言,一脸期待的看向武青忠,“要是有中意的人选,朕可以给你赐婚做媒!”
武青忠一听这话,顿时汗颜道:“微臣一心国事,不曾……”
“迂腐!”叶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儒学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成家与治国并不冲突。”
“呃……,陛下一向对儒学不予善评,为何此刻对礼仪……”
见武青忠不敢直言说下去,叶宇便接过了话:“朕从来没有反对儒学,儒学传承千余年,自然有其可贵之处,然而,若其成为蚓之爪牙,更有甚者将其推上神坛,那么它有悖于圣人之学了。”
“你若是至今没有中意之人,那么朕就替你做一回主。”叶宇说着便站起了身,背负双手来到窗前,“西辽使臣不日就抵达京城,届时朕下一道旨意替你把婚事办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妥,辽使此次来朝纳贡和亲,乃是两国邦交大事,岂能……岂能……”
武青忠一听叶宇口出此言,早已经惊得是外焦里嫩,顿时言语诺诺的泌出了细汗。
关于西辽使臣来朝的事情,武青忠身为朝中大臣自然知晓,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件事,他才感到十分的惊诧惶恐。
此次西辽派使臣来宋,既是被逼的称臣纳贡,更是关系着两国的和亲邦交。
“岂能什么?西辽的皇室公主,难道配不上武兄?”
对于迁徙到新疆地域的辽国,叶宇也跟后世史学界一样,习惯性的将其称之为西辽。
武青忠闻听此言,急忙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微臣不敢!微臣不过是大宋臣子,而辽国此次和亲对象乃是陛下……”
“原来你顾虑的是这个,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既然是辽国主动和亲,那么这主动权就在朕这里。”
叶宇得知武青忠顾虑后,却是不由得瞪了对方一眼,心说我连你家的妹子都不敢接受,又岂会去收纳素不相识的西辽公主?
“武兄,既然你未有婚娶,那就不妨先抱个美人归!”
“这……”武青忠抬眼看向窗台,见叶宇正深意地看着自己,顿时彼此默契照心,于是继而一拱手,“陛下圣眷,微臣遵旨!”
“好!看来朕这趟没有白走!”
见武青忠答应了下来,叶宇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后君臣二人又闲了一番家常,直到入夜时分叶宇才起身离去。
在这期间,叶宇几次想谈及武青音,但最后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询问武青音的近况,以及提醒武青忠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关心一下妹妹的终身大事。
然而毕竟是武家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不好参与,而且叶宇也深知这件事的根源在他这里。
所以直到他离开武府,也始终没有开这个口。
送走了叶宇的车驾,武青忠折返府内,一抬眼便看到回廊檐下的武青音。
“唉,青音,你……”缓步近前的武青忠,看着亲妹妹如此神伤,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而武青音没有多发一言,却是默默转身悄然离去。
“冤孽,真是冤孽啊!”
望着离去的萧索背影,心情复杂的武青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渐渐清冷的街道上,马车缓缓地驶向皇城。
车内的叶宇闭目不语,此次探访武青忠除了叙旧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关于西辽和亲之事。
天下时局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西辽早已经是日薄西山,在宋军与吐蕃共同夹击之下,更是呈现岌岌可危的局势。
当年正统的强大辽国被金国完颜氏所灭,残余后裔迁徙到了新疆地带延续国祚,但是贫瘠沙漠的地理环境,注定着西辽难以重铸往昔辉煌。
再加上几次与宋军交锋之下,使得辽军损失近三十万之众,如此巨大的兵源人口消耗,就是换成人口稠密的大宋王朝也吃不消,更不用说人口稀少的游牧民族了。
所以西辽遣派使臣来朝纳贡,叶宇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这西辽使臣来京的时间却是耐人寻味。
马蹄哒哒,静静地敲打着地面。
倏然,风乍起,四周冷芒穿破黑夜,漫天无数箭矢,如飞蝗过境直击马车!
叮叮叮!
箭雨射中车厢,却发出清脆金属撞击声,除了箭头射进了木板,却没有一支箭矢穿透厢壁。
几个呼吸后,数道身影从夜色中涌向马车。
马嘶鸣,车夫急忙驱车加速,然而夜色里窜动的人影,很快就挡住了去路。
甚至不惜连发三箭,将拉车的那匹骏马射杀!
嗖嗖嗖,三道身影犹如闪电腾挪,瞬间冲到了马车前。
车夫一心护主,毫不畏惧的纵身迎了上去,几个照面瞬间,三名刺客当场命丧!
就在这时,大批黑衣刺客已然涌到了车前,乘着车夫疲于应付的空隙,两道身影顷刻窜上了马车,两柄钢刀隔着车帘就刺了进去!
第795章 迷离黑夜露杀机
下一刻,月夜见红!
清脆的兵铁折断之声响彻黑夜,黑布下的两张面孔蓦然一愣,紧接着便是寒光一闪,两名刺客血剑封喉!
意外一幕,让后续赶至的刺客吃惊不已。
就在这时,叶宇的身影冲了出来,速度之快让众人不及反应,随即手中剑锋翻转之间,瞬杀了眼前的一名刺客。
“他就是宋狗皇帝赵忬,杀了他!”
为首的黑衣蒙面刺客,刀锋猛然一指叶宇,怒吼出了一句流利的契丹语。
一声令下,三十余名黑衣刺客群起围杀。
“看来想杀我的人,可真是不少!”叶宇虽然不精通契丹语,但是也大致涉猎了一些。
当年他与萧朵鲁布虽是不同立场,也是身处不同的国度,但是彼此友谊间的文化交流,让他对于契丹语有了初步了解。
所以对方这一声怒吼,叶宇是听清楚,也听得十分明白!
说话间,掌中剑锋流转杀意腾起,面对群起困杀的刺客们,叶宇却是毫不畏惧。
古语有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由此可见习武之人佩戴兵刃,也是有难易程度的明显对比。
在习武兵器之中,宝剑是最没有杀伤力的,但凡是个人都可以随身佩戴,有个三招两式的人也可以秀一秀花式剑招。
所以宝剑自古以来,多作为佩戴饰物点缀身份。
叶宇喜欢剑的中正,但对于剑的杀伤力很是不满,所以他自然不会拘泥于剑招。
以剑之本身,行刀枪之招,无形中更添几分霸道。纵使刺客们是有备而来,却也一时之间难以近他之身。
突然一阵箭雨袭来,车夫猛然惊呼,正欲要以自身躯体遮挡袭来箭雨。
却见叶宇刺穿一名刺客后,顺势以刺客之身挡在自己面前。
瞬间,刺客成了不折不扣的刺猬。
一时未能擒杀叶宇,刺客们猛扑的势头更甚,然而这番兵戈交锋,却很快就引来了京都军巡兵马。
“撤!”
为首之人见情况不利,于是冷声下令撤离。
一声令下,剩余的十余名黑衣人,纷纷开始四散逃离。
“想走,走得了吗!”
叶宇听着越来越近的兵甲之声,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又见刺客们纷纷迅速撤离,随即毫不犹豫用力捏动剑锋,待剑身弯形成弓的刹那,猛然松手迅捷弹出,接着又以凌空一脚踢向剑尾。
笔直的精纯锋剑,此刻犹如利锋长枪直追为首的那名刺客。
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只在转瞬之间。
噗!
五十步的距离,一剑命中!
为首的刺客被这一剑,直接是洞穿右肩,一时重心失衡跌了个跟头。
而就因为跌倒停留的瞬间,军巡兵马已经赶到了此处,训练有素的军巡众兵,瞬间包围并迅速制服了逃离刺客。
率军而来的年轻将军,正要开口质问此处情况,却在隐隐火光下瞥见那带血的龙形长剑,此人顿时面如土色滚身下马。
疾步来到马车前,抬眼一观眼前人,神情更添三分惶恐,立刻怒斥周围持刀士兵:“放肆!都给我退下!”
随即不由分说,直接拱手单膝一跪:“陛下,末将……”
“吴曦,你好大的官威!”
顶盔掼甲的年轻人,正是吴挺之子吴曦,如今被调回京都担任军巡使,执掌京师风火、争斗、盗贼与刑狱审讯等事。
“末将治军无方,惊扰了圣驾,末将有罪!”吴曦听了叶宇这句话,整个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叶宇却是眉头一皱,冷声轻语:“朕将治安之权交予你,然而在这煌煌京城之中,竟然有行刺贼人横行,你作何解释?”
“末将,罪该万死!”
在场巡城众军,早已纷纷跪拜,方才还厮杀四起的街道,此刻却是安静地让人心悸。
刚才持刀围捕叶宇的几名兵卒,此刻早已经吓得慑慑发抖。
他们何曾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当今的陛下,将刀锋对着当今陛下,那就等同于谋反叛逆之罪。
“哼!若是你再迟来一步,朕就真的要思量你吴曦是不是罪该万死!”
叶宇不再去看吴曦,而是转身进了车厢。
吴曦见状,急忙将自己的战马牵来,替换了原有车驾死去的骏马。
就在战马刚套上车驾,就听远处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顶软轿匆匆而来。
待软轿落地,一名身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官帽歪斜的快步赶到了近前。
“微臣……”
“陆游你来得正好,你身为开封府尹执法京畿,这个案子就交由你来办理。军巡兵马任你调度,皇城司任你驱使,限你三日给朕一个答案!”
不等此人开口说话,车内的叶宇却出言打断。
“微臣遵旨!”
“回宫!”
轻轻一语,车夫默然遵令,驱车直奔皇宫而去。
望着离去的马车,陆游扶了扶顶上乌纱,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再摸了摸了自己的脊背,早已经是汗湿了一片。
吴曦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向陆游拱手一礼:“陆大人,此事还有劳你多费心,否则吴某这颗项上人头,可就真的难以保全了。”
“吴将军客气了,此事下官更是责无旁贷,你我二人须得共同戮力才是!”
“一定一定!”
两人面对眼前这件事,各自心中都十分的不安。
煌煌帝都出现了刺客,他们作为维护帝都官员与将领,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最要命的是,这批刺客竟然要刺杀当今陛下,这就不仅仅是渎职之罪了。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他们这些人说不定就会身首异处。
尤其是陆游,心中的惶恐更甚于吴曦。
好不容易熬了大半辈子,才从川蜀调往京都做京官。
原本以为自身时来运转,能够大展拳脚施展抱负,却没有想到这京官还没做几天,就摊上了这档子事。
这些日子里,陆游是谨小慎微不曾懈怠,因为京官难做他是知道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夜不能寐,稍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触动他的神经。
这不,今夜刚打了个盹,就听到衙役们火急火燎地禀报。
原本陆游还以为是哪家尚书着了火,还是某个亲王府遗失了人口,因为诸如这般繁杂琐事,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处理。
然而在听了衙役细说后,陆游顿时感觉到了情况不妙,于是一边坐轿子匆匆而来,一边让衙役在前面时刻汇报情况。
当轿子行至中途的时候,从衙役捕头口中得知有人行刺陛下,陆游顿时慌了手脚冲出轿子。
可是陆游本是文官,吟诗作对是一把好手,但体力实在是差到了极点,没走多远就累得面色苍白气喘如牛。
最后还是衙役们将他抬到了软轿中,这才一路急奔赶到了现场。
(剑,弯弧,有弩弓之形态;单锋,有直刀之妙用;柄长,有铁枪之刺式……虽集兵刃之特点,但也是集中了无数弊端,因此实战之中,剑之无用,就愈加的明显。不过在装逼风格上,与扇子一样,是个抬高逼格的利器。
别说三生写的像武侠,因为武侠二字,本身就是华夏历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些读者非要苛求,非要抛弃这个,三生也没办法,至少三生掌握了这个度,没有把武学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