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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彼岸三生     江山权色txt下载     江山权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浴火重生

    叶宇把话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从一旁佘侗诚手里接过燃烧的火把,随后就要将纸糊的凤凰、小鸟点燃。这一举动让众人不解的同也是倍感惋惜,觉得这花灯即便不及那两位的,也没有必要如此暴殄天物,如此付之一炬岂不可惜?

    吽!紧接着众人便看到,纸糊小鸟乃至枝头的凤凰周身被火光包围,一时间整个枝头成了万点星火。这种随着微风吹动的点点火光,虽然煞是好看但却让人觉得惋惜,因为待火光燃尽之时,一切将化为乌有。

    “你这是为何,如此一来岂不……”

    此刻的岳霖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他不明白叶宇此举究竟为了什么。虽然他将方才叶宇的话听得清楚,但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过是个典故。试想纸糊的凤凰与小鸟又岂能经受烈火的燃烧,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也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

    “大人稍安勿躁,请看!”叶宇不急不躁的安抚不解的岳霖,一指火光渐小的‘火树星光’,随即挥动宽袖带着一阵清风,将近处的几只小鸟火光扑灭。

    岳霖不明其意,顺着叶宇所指的方向一瞧,只见已经火灭的小鸟依旧安然无恙,彩绘的小鸟反而显得更加灵动,不仅如此,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而出。岳霖吃惊的道:“这纸糊的小鸟竟然安然无恙!”

    哗!

    岳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一片骚动,尚且不论这花灯究竟如何,但仅凭这纸糊小鸟浴火无恙,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四位评审也被这突生的异象,将目光齐刷刷的望着本已摒弃的百鸟朝凤灯上。

    随着树上的火光渐渐熄灭,这盏百鸟朝凤灯安然无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非但如此,凤凰与小鸟腹中的蜡烛,也随着方才的大火而点亮,伴随着阵阵清香弥漫了整个高台。随着清风吹过,这种清香正在向四周弥漫。一百零一根烛光在风中摇曳,犹如点点繁星挂在树梢,凤凰以及小鸟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灵动富有生机。

    “大人,四位评审,不知这盏灯是否入得法眼?”

    “这……”

    其中一名评审站起身来,环绕花灯一周后,才唏嘘赞叹道:“果然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把火不但使原有的粗糙之处润和,更显的活灵活现……”

    “不错,这经久未散的清香,既有梧桐木的独有木香,亦有令人沉醉的美酒芳香!难得!难得!”

    “言之有理!一把薪火燃起万点星光,一枝梧桐引得百鸟朝凤……妙哉妙哉!”岳霖轻捋三寸胡须,不禁欣然赞叹道。

    叶宇闻听这两句不禁笑了,思忖文人就是偏爱诗意与渲染,一百多根蜡烛竟然称万点星光,实在是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众人对这盏百鸟朝凤图,经过一番分析之后均是赞不绝口,最后一致认为这盏花灯论起意境与创意,已经凌驾于叶明智、岳三娘之上。

    “大人,我等四人一致认为,这盏百鸟朝凤让人叹服不已,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典故发挥的淋漓尽致,意境深远让人佩服不已!”

    岳霖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环视台下众人,见众人没有出言反对者,他这才将目光落在叶明智与岳三娘身上:“不知二位对此可有异议?”毕竟叶宇的参赛有些不合规矩,类似于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因此对于最后的评比而言,他还是有必要征询二人的意见。

    叶明智狠狠地瞪了叶宇一眼,方才的那一幕幕他是看得仔细。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今日的风头又被叶宇抢走了。这对于已经魁首可得的他而言,又岂会不愤恨不已。他本想借岳霖询问之际,以叶宇冒然参赛为由,将叶宇这个魁首拿回来。可是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岳三娘已然开了口。

    “心服口服,没有异议!”

    “你……”岳三娘的话率先发言,让叶明智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隐隐有胜于他的岳三娘都主动认输,他若是再异议不断,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小气。思量之下,只得将原来的话咽了回去,继而回应道:“在下并无异议!”

    “好!既然二位均无异议,那本官在此正式宣布,本届比灯大会魁首乃是叶宇的百鸟朝凤!”

    岳霖的这个宣布,让场下的众人响起热烈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已经说明了评判结果的正确性。而叶宇表现得却不似很激动,而是推着轮椅来到岳三娘近前,郑重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方才的赌约?”

    “当然记得,愿赌服输!请问公子索要何物?”岳三娘虽然输了这次比试,但对于此前的赌约没有丝毫抵赖。

    叶宇抬头看着岳三娘,二人短暂地四目相对,使得岳三娘的腮边多了两道红霞。叶宇一指岳三娘的发髻上的蝴蝶银钗,轻声道:“叶某索要姑娘发髻上的那枚发钗!”

    “你……”一听眼前这位男子向自己索要发钗,岳三娘顿时愣在了当场,顷刻之间已然微红的俏脸上又添了几分霞云。方才还能直面以对的她,顿时美目闪烁有意避闪。

    叶宇不明其意,心道这赌约可是事先说好的,莫非这姓岳的姑娘不舍得?想到这里,叶宇凝声问道:“莫非姑娘不肯割爱?”

    “这……”岳三娘迟疑了片刻,又见叶宇不似玩笑,于是道:“愿赌服输岂能言而无信,既然公子喜爱此物,三娘就送于公子!”说着就伸手从发髻上取下银钗交予叶宇。

    送?这明明是我赢来的好么!不过既然银钗已经到手,叶宇也就不去争纠这些,随即轻笑道:“多谢姑娘成全!”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岳三娘,推着轮椅向苏月芸等人而去。这番突然的冷落,让岳三娘油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待叶宇回到原处,伸手示意苏月芸近前说话。苏月芸不明何意,但依旧弯下身子倾听叶宇吩咐。

    不过这一次叶宇没有说话,而是先将得来的蝴蝶银钗,轻轻地斜插在月芸的发髻之上。看着一脸惊讶的苏月芸,这才开口笑道:“月芸果然好眼光,这发钗配饰在你发髻上,确有锦上添花之感!”

    “宇哥,这发钗怎会到了你的手中?”

    “赢来的!”叶宇很是随意的笑道。

    苏月芸此刻虽是欣喜不已,但仍旧不忘这发钗的原来主人。当她回过身来看向岳三娘时,岳三娘却是气得满脸羞红,一跺脚便匆匆下了高台。即便岳霖这个三叔在身后轻唤了两声,也不见岳三娘的身形有丝毫停留。

    ……

    随后一场隆重而又热闹的比灯大会,在叶宇夺魁之后而结束,但是人们却津津有味的品论着灯会上的种种精彩。尤其是叶宇的那盏百鸟朝凤灯,更是让人惊艳不已难以忘怀。

    在回去的路上,佘侗诚与苏月芸询问了花灯的秘密,叶宇对此也是毫无隐瞒直言相告。其实所谓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过是让这盏灯加深意义的噱头。之所以纸糊的小鸟与凤凰不被火焰焚毁,不过是这些纸张浸泡过烈酒的原因。

    纯度略高的酒水容易燃烧,而浸泡酒水的纸张点燃之后,率先燃起的是表层的酒精。水在蒸发时吸收了酒精燃烧放出的热量,从而使温度达不到纸张的着火点;因为燃烧只消耗酒精,而不消耗酒精溶液中的水,所以当酒精燃烧完了以后,在纸张上剩下的就只有水,一块略带潮湿的纸张又岂会燃烧?

    而且经过火焰的熏烧之后,原本粘糊粗糙的部位就会得以润和。不仅如此,纸糊的小鸟与凤凰内部还撒上了枫叶的碎末,这些碎末在高温下就会散发出梧桐木的淡淡味道,这就更加增添‘凤栖梧桐’的意境。

    再加上弥漫的淡淡酒香混合其中,岂有不让人陶醉之理?也正如岳霖所赞叹的那样:一把薪火燃起万点星光,一枝梧桐引得百鸟朝凤!若论起典故与意境,又岂是叶明智与岳三娘所能比拟。

    一路上叶宇见苏月芸似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道:“为何闷闷不乐,莫非这蝴蝶银钗不合心意?”

    “额不是……”苏月芸闻听此言,便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那是为何”

    苏月芸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宇哥,你为月芸赢得这发钗,月芸是欣喜万分,但你可知这发钗是不能随意索要……”

    “怎么,这还有讲究不成?”叶宇一听这话倒是颇为愕然,思忖要个发钗难道还有规矩?

    见叶宇似乎真的不懂这些,苏月芸却突生一众患得患失的感觉,随即轻声道:“当然有讲究啦,这发钗可当做女子的信物,若是有男子主动索要,就是有倾慕之意……”

    “啥!?倾慕之意?”叶宇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心道怎么还有这个规矩。随即又想到方才台上的岳三娘,失声愕然结巴道:“那……那个方才……”

    苏月芸撇了撇,鼓着香腮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额……”

    叶宇心道这回闹大了,想到自己一个残废小子,当众向知州大人的侄女表露倾慕之心,这不是找死的节奏是什么?回想当时台上岳霖的怪异目光,叶宇更是一阵无语。看来不作死永远不会死,所幸明日就会离开这里,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翻过。

    这时佘侗诚却开口笑道:“月芸姑娘的话只说了一半!这发钗赠送佳人,可也是意义深远,与定情信物相差无几。大哥,你这箭术果然超群,别人是一箭精准射双雕,你可是一枚银钗牵双美啊!”

    “额……”话音刚落,叶宇神色更是愕然与尴尬。而苏月芸则是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红云密布娇羞不已。

第62章 一缕茶香

    上元节的灯会插曲,让叶宇回去之后很是无奈,他哪里想到一枚发钗竟有诸多含义。当时他看到叶明智在台上比花灯,心中就有打击对方的念头。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于当年的恩怨他没有忘却,更对染坊开业那日的挑衅记忆犹新。

    因此对于这份积怨已久的仇怨,他要让叶梦新父子慢慢偿还,而比灯大会就是个很好开端。叶宇本有此意上台比试,又见苏月芸很是喜欢台上女子的蝴蝶银钗,这就进一步促成他参加灯会的愿望。

    当他看着叶明智愤恨离去的背影,叶宇的心中有种久违的畅快。虽然当年的仇怨他并非亲身经历,但是既然自己融合了这幅身躯,那以往的恩恩怨怨就该由他来承担。叶宇坐在驶往清流县的马车里,掀开车帘凝目望着过往的风景,不顾风中夹杂着的丝丝冰寒,漠然的低声自语:“我还会回来的……”

    回到清流县之后,叶宇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生涯。经过两年的拓展,如今在滁州的布匹绸缎行业,已经没有那一家可以威胁到他叶宇的前进步伐。即便是曾经的潘家布匹行业,也逐渐被叶宇所同化!最后潘越老爷子索性将潘家的几家染坊,也并入了叶宇的产业之下。

    对此叶宇自然是欣然接受,因为这是大势所趋,这也是叶宇为何当日毫不吝啬将染布方子贡献的原因。因为在他羽翼渐丰之后,即便潘家有了染布的方子,其结果也是无法挽回颓势。

    而潘越老爷子也已看到了这一点,当日夜宴之上他默然地叹言井底之蛙,就是已经预测到会有今日之结果。而在之后的合作中非但未有远离叶宇,反而主动提出予以合作,其原因就是他看出了叶宇的远大目标。

    潘越经商多年,经营的不单单的货物,更是有着看人的独到慧眼。他知道若是两家再相持下去,对于潘家将来可能会是个沉重的代价。因为井底之蛙,永远挡不住鸿鹄飞向蓝天的志向。从当初夜宴叶宇所表现得坦诚,他相信叶宇不会亏待他潘家。而叶宇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对于潘越的这份厚礼他给了十足的诚意,在他控股的基础上给了潘家三成待遇。

    所谓合则两利,这也是双方愿意看到的。自从上次米粮价格暴利事件后,潘越就将掌管米铺生意的大权剥夺,归于长子潘成峻全权打理。而被剥夺大权的潘成峰,从此成了潘家的一个闲人,再也对叶宇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对于香皂与洗发水的制作与销售,也随着不断的扩张而得到大众的普遍认可。又加上多番改进与研制,从单一的香味,渐渐地趋于多样化。而且随着作坊量产的增加,原本昂贵的日常用品也慢慢地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不过但凡物品皆有品阶之分,无论是香皂还是洗发水,最为昂贵的高达几十两银子。

    这个价位看似昂贵,但依旧是供不应求很是畅销,因为这对于官宦豪富来说,这些东西也渐渐成了一种身份品牌的象征。由于这些东西不比布匹早已有之,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已然说明其中的重要性。因此年关刚过不久,便有许多有远见地商人齐聚清流县,为的就是寻求与叶宇合作开发的机会。而实力薄弱的商人深知难以在竞争中得胜,但也求个在各州县的代理权。

    这个效应是叶宇此前所没有想到的,但是既然这香皂与洗发水能够带来盈利,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如今为了让布匹绸缎在短期内迅速扩展,以达到当初承诺的五年目标,让香皂与洗发水的发展推动布匹绸缎,也是一个十分可取的方法。

    因此对于寻求合作而言,叶宇并没有予以抗拒,毕竟想要全面开花并非他一人所能及,而且是在短时间内他也力有不逮。这一切都是在有条有序的进行中,叶宇看着前景一片大好也是欣慰不已,他知道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将会成为这滁州的首富,甚至整个江淮的首富。

    ……

    浮生偷得半日闲,叶宇静静地躺在摇椅上,独自品味着壶中的香茗。这壶茶的茶叶乃是前几日郭啸天送来的洞庭碧螺春,虽说以如今叶宇的条件这种贡茶并非稀罕之物,但是对于友人的一份心意他还是看得很重。

    当得知黎萍儿已经怀有身孕时,叶宇不禁感叹郭啸天真是了得,才成婚没多久竟然一击即中。当郭啸天回玉屏山的时候,他承诺待孩子出世的时候,一定前往玉屏山道贺。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郭啸天由当初的排斥黎氏兄妹,到最后慢慢地接受。尤其如今自己快要当爹了,更是眉宇间透着喜悦。叶宇看得出,郭啸天是慢慢的融入了其中。如今郭啸天既有了安稳的家庭,也间接成了他与玉屏山交往的纽带,而这正是叶宇想要达到的目的。

    因为与山贼打交道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与黎大隐称兄道弟似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是二人毕竟是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所以在没有达到相互信任的程度之前,叶宇就需要郭啸天这个中间纽带作为缓冲。

    就在叶宇闭目养神之际,突然听到大门外一阵嘈杂声。随即眉头微微皱起,唤来管家孙伯问明缘由。孙伯见少爷问起,于是为难道:“少爷,有一乞丐饿昏在了门外……”

    “孙伯,难道我说的规矩还不够清楚?”

    孙伯见叶宇已然有些不悦,于是赶忙解释道:“少爷,我已经让人给他准备了饭食,而且还送了些许钱资,这都是遵照您之前的意思,可是此人就是不愿离去!”

    “哦?难道又是一个不劳而获的无赖?”自从叶宇白手起家以来,但凡有乞丐来到家门口,叶宇都没有让其空手而归过。因此期间不乏有不劳而作之徒,来此骗取他的怜悯之心。

    “那倒不是,这乞丐饭饱之后却口出狂言……”孙伯把话说到一半,却又有些为难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宇一瞧这其中有情况,于是凝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少爷是个大善人,但善人就该品味上好的香茶,说少爷当下所饮的洞庭碧螺春只可位列中下之品!”

    “什么!?”叶宇闻听此言,霍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神色惊讶的问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正是!因此门外才嘈嚷打扰了少爷清静!我这就将此人赶走……”

    “且慢!”叶宇将正欲离去的孙伯喊住,随后神情显得有些激动道:“将此人请进来!”

    “请?”孙伯被叶宇这一个请字弄得是当场愕然,不过见少爷不似在说笑,于是便点头称是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工夫,孙伯便领进一个年轻的乞丐,此人身材不是很高,面色蜡黄衣着脏污不堪。年轻乞丐很是懂礼,不用孙伯予以介绍,他已经是拱手以礼恭敬道:“陆凡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叶宇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乞丐,心中暗暗点头,思忖此人甚是知礼且神态毫不拘束,看来并非平常乞丐,于是轻声问道:“行善施德谈不上救命之恩,你未有进入院中也未有饮尝茶水,你是如何断言,我这壶茶只能称中下之品?”

    “陆某自幼嗅觉极为敏锐尤其是对茶香,方才于院门外闻得茶香,便知恩公所煮的是洞庭的碧螺春!”

    “即便你嗅觉灵敏,又岂能判断出这碧螺春的品质,要知道这碧螺春自前朝以来就是朝廷的贡茶!”叶宇端起桌上的茶壶,饶有兴趣地问道。

    陆凡却一脸郑重道:“即便是贡茶也分三六九等,制作的工序拿捏不到位,茶团煮茶的味道也大有不同!”

    “哦?那依你之见,我这壶中碧螺春被你列为中下品,又是因何缘由?”

    “团茶制作工序里有一道是烈火烘焙,随后从滚烫的沸水撂过,如此反复三次,最后再用温火烟焙一次方可大功告成。而以陆某看来,这壶中碧螺春从滚水中只撂过两次,而且之后温水烟焙也并不合理!恩公虽说后续的煮茶手法很是到位,但茶团本身不佳也是徒劳……”陆凡说起制茶的工序可谓是侃侃而谈,所表现的气质与一身乞丐模样倒显得格格不入。

    听了陆凡的一番讲述与分析之后,叶宇不禁呆坐在了当场,他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乞丐,竟然仅凭一缕如丝的茶香,就能分析出制茶的细枝末节。这让叶宇觉得,眼前的这名乞丐要么是一派胡言性口雌黄,要么就是对茶艺深有研究的绝顶天才。

    显然眼前的陆凡属于后者,因为叶宇在品味碧螺春的时候,也觉得这茶水的味道并非上乘。他虽然对茶道了解并不深刻,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品茶。如今经陆凡一番讲述之后,叶宇觉得今日算是遇到高人了。

    过了许久叶宇才平复心中惊讶与激动,随后沉声问道:“看来你并不是乞丐!”

第63章 三角定律

    “实不相瞒,在下是汴州开封人士,家中世代以制茶为业。汴州沦为金人之地后,对我们汉人行商诸多刁难,这些年来可谓是备受欺凌。家父见祖业难以为继,便打算离开开封前往江南。不幸在途中遭遇匪徒,携带细软财物皆被劫去,随之父母亦在途中相继病逝……”陆凡讲述着过往的经历,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难以掩饰悲愤之情。

    听了陆凡的一番讲述后,叶宇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心道又是一个在北地混不下的。既然是世代制茶为业,那对于从小就在茶中熏陶的陆凡来说,对于制茶、煮茶等一系列工序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这让叶宇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于是试探性地沉声问道:“既然你对茶如此精研,不知你对茶圣陆羽的《茶经》可有研究?”

    “此书乃先祖所著,制茶、懂茶之人多有研读,在下身为其子孙后代,又岂有不读之理!”陆凡十分郑重地回应道。

    “什么,你当真是茶圣后人?”叶宇突然神色一惊,随即追问道。

    说道此事,陆凡此刻的腰杆似乎挺直了许多,一脸自豪的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第二十一代子孙!”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突发奇想的随意一问,却得到这个让人吃惊的答案。心道自己今日可是捡到宝了,于是神情略显激动道:“原来如此,倒是叶某失敬了!”

    “不敢!在下五日粒米未进,若不是恩公施饭赠钱,今日便是在下的死期!恩同再造还请受此一拜!”

    “诶,不必多礼!”叶宇摆了摆手,随即道:“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一问起今后的打算,陆凡顿时言语堵塞了起来,沉吟片刻微微一叹,颇为自嘲道:“如在下这般处境又能如何,只能先顾及温饱!”

    “就没有想过重操旧业?以你这身制茶的本事,若是埋没了岂不是可惜?”

    “我陆家世代制茶,在下岂敢有忘!将来但凡有机会,在下定会重开茶坊,将陆家制茶工艺发扬光大!”方才还分外落寞的陆凡,说及此事确实格外的双目放光,双拳紧握坚定地说道。

    叶宇点了点头,心道这世间或许真的有天意,于是看向陆凡郑重问道:“若是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恩公,你……”陆凡不可置信的惊愕问道。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叶宇没有直面回答陆凡的问题,而是直接抛出了自己要求。

    “恩公请说!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是我开设茶坊,这茶坊的掌柜之人则由你担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能答应我么?”叶宇讲话说到这里,眼神灼烁的看着对面的陆凡。

    “这……”

    陆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是晕头转向不能自已。起伏的不定的心情,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叶宇。但是当他看着一脸郑重的叶宇,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通一声,陆凡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向叶宇郑重地拱手道:“恩公就这般信得过在下?”

    “你在院门外不愿离去,除了与我说这些制茶茶道外,也是想毛遂自荐在我这里谋个活计,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

    被叶宇看穿心思的陆凡,脸上难免有些尴尬,随即坦诚道:“在下方才确有此意,来到江南之地人生地不熟,因此在下才有意在恩公面前显弄技巧,为的就是能在恩公府上做一名茶师……”

    叶宇见陆凡还算坦诚,于是笑道:“你这身本事做个茶师岂不是大材小用,终其一身也不过是权贵豪富的佣人罢了!我叶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岂会轻言许诺?”

    “可在下年轻识浅,又岂能……”

    叶宇挥了挥手,将陆凡的话打断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未及而冠之年,不也创下了这份家业?”

    “多谢恩公再造之恩!”陆凡说着不再犹豫,‘砰砰砰’就在石板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叶宇吩咐孙伯下去安置陆凡,待院中又恢复以往的宁静时,微微的清风从面颊掠过,叶宇在面向来安府的方向,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

    这时的临安府的太史局里,杨辉正在审阅着一份又一份试卷。虽然答卷不多,但对于他这个年过年近六旬的老人来说,可谓是件不小的工程。京城的三年一度的春闱刚过,他作为太史局的博士,自然也参与了此次的审核阅卷。

    宋代的科举分为常科、制科与武科,大致相当于现代的统招、特招、与军校。而常科之中又分好几种科目,其中尤以进士科最为世人所热宠。但世人皆知科举中进士,却不知与此同时也有其他科目在考,比如杨辉掌阅的明算科。

    明算亦称算学,属数学科。这个科目虽历朝历代均有设置,但却少有人参加考试。因为这对于追求功名利禄的文人而言,这显然不如进士科来的根红苗正。

    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所指的就是进士榜。而对于这个后世可归纳为专科的明算科,自然不会被时下的文人所认可。

    这不,本该在礼部与诸位主考阅卷的杨辉,却留在太史局独自阅卷,由此可见明算科的科考已经落魄到何种地步。

    昏暗的灯光下,杨辉看着为数不多的答卷,放下毛笔仰躺在椅子上,不由得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啊!”阖上双目的杨辉,口中不禁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静静地房内只有灯花发出的炽裂声,沉静良久的杨辉,又将浑浊的双目看向案上的答卷,竟不由的苦涩一笑:“难道这算学当真落魄到如此地步?”

    世人皆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的实在太少。算学的学术性本就很强,即便科举中第也不过是在国子监里当个教授,最好的也只是在太史局里研究天文历法。如此没有前途的科目,又会有谁清心寡欲苦心专研?

    而每三年报考明算科的为数不多的考生中,多半是进士科屡试不第,亦或是年迈无望的考生才会在参加明算考试,为的就是混个所谓的功名。

    他杨辉一生醉心于算学,可谓是大宋朝算学的泰山北斗,但年近六旬总该需要一个传承弟子。可是一想到国子监里的那几名学生,杨辉就感到一阵失望袭上全身。

    浑浊的双目从答卷上挪开,端起一旁的茶壶欲要润润喉咙,可是茶水入口却有些冰凉。看来自己只顾着阅卷,竟然忘了茶水已凉。

    本想唤侍从添置一壶热茶,但一瞧天色已晚,也就没有传唤侍从,而是自己拿着茶壶起身向外走去。

    哗啦!

    就在他起身绕过桌案时候,无意碰落一本书籍。杨辉闻声转过头来,颤巍巍的弯下腰准备去捡,但是当他干枯的左手正要去捡时,却被书籍上的两个字吸引——数学!

    这让杨辉不觉心头疑惑,寻思自己的案头何时有了这本书?况且这本书的名字他也从未听过,不过根据名字辨识其意,这本书应该是与算学有着关系。想到这里杨辉便捡起这本书,将茶壶放在了一边。

    这让他突然想起除夕佳节的时候,儿子杨政派人送于他的一本算学书籍,由于春闱科考的事情繁忙,所以一直没有闲暇时间去翻阅,如今想来定是这一本无疑了。

    他杨辉对于算学之类的书籍可谓是博古通今,但今日这本书他却闻所未闻,因此他很好奇这本书究竟是何人所著。于是带着这份好奇,他又回到了座位上缓缓打开这本书籍。

    然而当他打开这本数学的第一页开始,就犹如一记重锤撞击到了他的心灵。随着翻阅的深入,杨辉觉得自己像似猛然间打开了心灵之门,使得他浑浊的眼睛迸发出年轻人才有的神采。

    随着时间的推移,侍从进入房中添了两次灯油,直到鸡鸣五更之时,杨辉的双目依旧没有离开过这本数学。

    当看到书中精彩的定律以及公式时,杨辉还不忘情绪激动地在纸上演算着。反复多次下来,桌案上已然堆满了演算稿纸。

    这让一旁的侍从感到十分的愕然,他何曾见过杨老爷子这般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杨老爷子得了失心疯魔怔了?

    当一切又归于平静之后,杨辉翻到了书籍的最后一页,上面赫然有着自己儿子杨政的笔迹。等他细细看完杨政的讲述之后,杨辉拿着书籍的右手竟不由的发出了些许颤抖。

    此刻他神情惊愕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这本书对他而言太重要,也太震惊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专研的“贾宪三角”高次开方运算,竟然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娃娃给推导出来了。这种对于三角定律的推导不但革新超前,更是比他研究的还要深刻许多!

    杨政在详述中说的很是清楚,清流县的一个名唤叶宇的年轻人,竟然两年前就已经推导出他追求一生的成果。这让杨辉无法去想象,当初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如何演算出三角定律。

    方才他根据书中所例举的步骤一一演算,却是与答案丝毫不差,这让杨辉突然觉得自己瞬间又老了十岁。

    不过久久的颓丧之后,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不再为算学后继无人而伤脑筋了……

第64章 黄山毛峰

    正在厢房内做着愉快而又无奈事情的叶宇,丝毫不知道远在临安的地方,已经有人开始惦记上了他。

    “少爷,您用点力嘛!”房内传来秋兰焦急的声音。

    “喂,秋兰,我已经在努力了……”叶宇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透着莫名的无奈。

    “少爷您骗人,一点都不好玩,您看都流血了!”

    叶宇看了一眼秋兰,撇了撇嘴道:“是你主动要的,我可没强迫你!再说了这流血可是你自己不小心!”

    “少爷是您用那东西戳人家的……”秋兰一脸的委屈道。

    “你这丫头真是大惊小怪,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无心的!”叶宇冲着有些不讲理的秋兰,无语的暗自嘀咕道:“玩个泥巴,也这般大惊小怪……”

    秋兰见少爷不再理他,以为少爷生了她气,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讲理,于是又蹲下身来掖着叶宇的衣袖喏声道:“少爷您生气啦?”

    “嗳,别乱晃,小心这竹签子又戳到你!”叶宇一挑左眉,瞟了秋兰一眼无奈道:“你乱晃,这模型若是完不成,可就前功尽弃了!”

    秋兰被叶宇这一番提醒,急忙松开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少爷,兰儿非但没帮到你,反而尽添乱……”

    “没事,我也只是瞎捣鼓,你看这个泥模歪歪斜斜的,哪里有茶壶的形状,这分明就是个夜壶嘛!”

    “咯咯咯!少爷您真会说笑,以前听您说过‘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故事,现在少爷您可是‘茶壶不成成夜壶’了……”

    “哈哈哈!你还真会现学现用!”等笑完之后,叶宇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连泥巴都捏不好,我又有何面目自称是叶家子孙!”

    看着少爷一脸的落寞,秋兰在旁不禁心中一疼,她挽起叶宇的手臂,用女人的温柔安慰道:“少爷,老爷当年设磁窑烧制瓷器不也是失败很多次嘛,您又何必为此自责呢?再说了,当年老爷管理的生意中,不也没有少爷您经营的布匹绸缎、香皂等行业!”

    “嗯?对啊,我为何非要如此偏执,若是凡事亲力亲为岂不是活活累死?”叶宇经秋兰这番提醒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冲着秋兰舒心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你!”

    秋兰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对眼前的少爷究竟有何帮助,但是能让少爷开心一笑便已知足。见少爷舒心的笑了起,她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时大门外一匹快马卷尘而来,快马来到门前驻足嘶鸣,马背上的佘侗诚一个翻身便直接跳了下来。

    随后背着包袱疾步朝着院内而来,行至庭院之中迎面碰见管家孙伯。佘侗诚虽是焦急,但仍旧停下脚步向孙伯行礼,开口道:“孙伯,大哥可在家中?”

    “哦,原来是侗诚,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孙伯一瞧是佘侗诚,面带喜色道:“快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厢房,孙伯先是上前敲门叩问:“少爷……”

    “是不是侗诚回来了?进来吧!”孙伯还未有道出,叶宇在房中已经得知了此事。

    随即房门打开,孙伯领着风尘仆仆的佘侗诚走了进来。佘侗诚一进房就开口问道:“大哥,方才孙伯还未有说话,你是怎知我今日返归的?”

    “你那急促的马蹄声我可是听到了,再说掐算一下时间,你也该回来了!”叶宇说笑之后,一指佘侗诚身上的包袱道:“是不是找到了?”

    佘侗诚当即解下包袱,将其呈交于叶宇,并郑重道:“根据大哥所说的地方,小弟不负所望终于将此物采摘而来!”

    叶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而是轻轻地将包袱放在桌案上,随后便打开特质的布包。之所以说是特质的布包,是因为这块布料并非一般布料可比,丝线缝隙略大且顺滑无比。

    等打开布包之后,一堆翠绿的树叶叠叠如小山,若是用手在其上方轻轻扇动,便能闻到阵阵树叶青气,以及少许的淡淡清香。

    “少爷,你让佘大哥不辞劳远的前往徽州,为的就是这一包树叶,这也太不值钱了吧……”秋兰在一旁看着绿油油的树叶,一脸的不解之色。

    “不值钱?”叶宇被秋兰的这句话给逗乐了,随即指了指包袱道:“单凭盛装这树叶的包袱,可就不止百两银子!”

    “啊!少爷,这块布竟然值百两银子?”秋兰闻听之下,张开小口惊愕的当场愣住。

    叶宇没有再去理会秋兰,而是将目光转向久未说话的孙伯:“孙伯,觉得此物与当年我爹所种的茶叶相比,色泽如何?”

    孙伯看着桌案上的树叶,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少爷,这茶树上的茶叶,要比当年老爷种的茶叶要好!”

    “嗯,那好!孙伯,你将这包茶叶交予陆凡,如今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看来少爷是早有筹谋,我这就去办!”

    “对了,记得将这包袱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这可是我向潘老爷子借的,可不能有丝毫损坏!”

    “是!”

    待孙伯出了厢房之后,叶宇这才转过头来,似有深意的看着佘侗诚:“对了,侗诚,关于我与玉屏山有私交的事情,我听说大黄也知道此事,是真的吗?”

    佘侗诚闻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惊,继而支支吾吾道:“额,有一次喝醉了酒就……”

    叶宇一听佘侗诚亲口承认,心道你还算诚实。昨日他闲暇之余到街上的王记面摊吃面,做面的王大叔向来憨实,因此他一直光顾王大叔的面摊。

    不过昨日却从王大叔口中,无意间听到了一些闲言片语。而这些闲言片语,正是当初佘侗诚与大黄在此醉酒之时说的话。

    王大叔自然不会相信人人称颂的叶小善人,会是两个醉鬼口中勾结山贼的坏人,因此便将此事当做笑话讲给叶宇听。而叶宇在听完之后,才知道佘侗诚醉酒之后吐了真言。

    “我之前一再提醒,此事你一人知晓即可,越多人之道越不好!虽说我叶宇行得正站得正,但若是被他人知晓此事,我叶宇又该如何自处?黎大哥虽说是劫富济贫,但罔顾法纪终究不被朝廷所容忍。若是官府知道此事,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大哥,我……”佘侗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一旁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当日在龙山寺设局,让陆坤主动伏法。叶宇并没有让佘侗诚的一众手下参与,为的就是不让太多人知道他与黎大隐的关系。原本打算将佘侗诚也排除在外,但后来还是让他参与了那次的布局。

    而归其原因,是叶宇觉得佘侗诚与陆坤有仇,即便不能手刃仇人陆坤,但能看到仇人栽在自己参与的局里,也算能够聊以自慰。

    事后叶宇曾经提醒过佘侗诚,可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是给泄露了出去。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最为可恼的是,这个人竟然就是被赶走的大黄。

    如此一来这个大黄就等于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蹦出来影响自己。如今的叶宇真是后悔,当初为何仁慈之下放了此人。

    过了片刻,叶宇摆了摆手喟叹道:“罢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以后管好你的嘴!你先在家中休息两日,两日后你暗中前往玉屏山一趟!”

    虽然叶宇至始至终都是语气平淡,但即便如此,却使得佘侗诚的额头泌出了细汗。见叶宇不再追求此事,佘侗诚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大哥有何吩咐?”

    “这首要的事情,就是请黎大哥帮忙,将已经离开清流县的大黄给我揪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其中缘由,你亲自转告吧!”叶宇没好气的瞪了佘侗诚一眼,若不是他闲暇之余在面馆吃面,他也不会知晓佘侗诚泄了秘!

    佘侗诚一脸的羞愧,默然不敢作声,静静地聆听叶宇接下来的吩咐。

    “这封书信,你交于黎大哥,里面有我所求东西的概述,你切不可将此信遗失!”叶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神色郑重地递于佘侗诚面前。

    “嗯,既然此信如此重要,我这就快马前往玉屏山!”佘侗诚接过书信放入怀中,随后转身便疾步出了厢房。

    待佘侗诚离开不久,孙伯便又折身回来禀报。

    “孙伯,那陆凡说了什么?”

    孙伯一脸喜庆道:“他说少爷果然是懂茶之人,用冰蚕银丝包裹茶叶,即便是千里之遥,这新茶也不会被焐坏!”

    “哦?他竟然能看得出此茶源于千里之外,看来这一次我是找对了人!”

    叶宇没有想到陆凡竟然有如此见识,这冰蚕银丝布是他特意向潘老爷子借的。因为他知道徽州黄山距离这里虽不算太远,但对于刚栽下的新茶,这途中难免风化变质,这才想到这种通风冰寒的东西充当包裹。

    “老孙头跟随老爷日久,虽知道些许茶理,但并不精通!方才那陆凡说,此茶一出,天下又多一种名茶,能炒制名传千古的茶,是他的荣幸!让老孙头代他谢谢少爷给这个机会!”

    成为名茶,这一点叶宇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黄山的毛峰本身就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只是这个时候还未有被人发现罢了。如今有了上好的新茶,又有陆凡这等制茶高手,又岂会不成功之理?

    “孙伯,我记得你的远房表侄,曾在叶家的磁窑当把头,不知他如今还在磁窑做工吗?”

    “仍在磁窑做工,不过近日来信,说在磁窑倍受挤兑,有意想离开磁窑另谋出路。”说到这里,孙伯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开了口:“他求我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想在少爷这里谋个差事……”

    “孙伯既然都开口了,我又岂能不答应!”

    “少爷……”

    叶宇挥手打断孙伯,随即笑道:“听我说,你去账上支出五千贯,送于你的那个远方表侄。告诉他,我给他的差事就是,将来做磁窑的窑长!这五千贯好好打点那帮工人,到时候我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

第65章 茶道留香

    古有滁州十二景,有琅琊山为盛之说,抬眼望去琅琊山层峦叠嶂曲径幽泉。而让琅琊山久负盛名的原因,就在于山间的那一处醉翁亭。当年欧阳修的一篇《醉翁亭记》使得近百年来,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此。

    清明节刚过不久,琅琊山便迎来了客流如织的高峰期,其原因就是三年一度的斗茶大会,便在这醉翁亭附近举行。

    宋代是极其讲究茶道的时代,上起皇帝,下至士大夫,无不好此,并著书立说,加以理论化。或许你在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货郎摊主,就懂得品茶论道笑语风声。

    斗茶的日期多选在清明节期间,因为此时新茶初出,最适合参斗。斗茶的参加者都是饮茶爱好者自由组合,多的十几人,少的五六人,斗茶时,自然有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舍。

    若是在茶店斗茶,则附近店铺的老板或伙计都会轮流去凑热闹,特别是当时在场欲购茶的顾客,更是迟迟不愿离去,为的就是能够一睹为快。

    将斗茶的选址定在琅琊山,则足以见得此次斗茶的隆重。其实斗茶延续至今,已经不单单是个人的品好与比斗,也更是超脱了一种文化,反而成为本地茶商之间的一场名誉争夺。

    若是在斗茶大会上赢得茶首,那就等于打上了一种品牌标签。而当年叶宇的父亲叶梦庚,就是参加斗茶大会连续八届拿下八次茶首,才使得叶家成为誉满江淮的茶商。也正因为如此,叶家的‘龙团胜雪’之后成了朝廷六大贡茶之一。

    品茶也称品茗,由主人邀请三五知己,将泡好的茶,盛在小酒杯一样大小的茶盅内,像饮酒那样细细品尝。然而斗茶则与此不同,斗,有争斗之意,也有在争斗中逞强获胜之意。大可用“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来概括斗茶的涵义。

    参加斗茶的人,要各自献出所藏名茶,轮流品尝,以决胜负。斗茶内容包括茶叶的色相与芳香度、茶汤香醇度,茶具的优劣、煮水火候的缓急等等。斗茶要经过集体品评,以俱臻上乘者为胜。

    斗茶大会由本州知州主持,榷茶司官员监督,并由本州十名德高望重的茶道高手评选,整个大会可谓是隆重至极。还未到斗茶的时辰,琅琊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宛如一场空前的盛会。

    “来,见过一品香的胡掌柜!胡掌柜可是诗词歌赋三绝的大儒呀!”

    “这位是紫气东来茶馆的钱掌柜,金文篆刻也是一绝啊!”

    “这位童颜鹤发的老先生是吴老,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的老茶骨!”

    “哈哈哈!……”

    十位评审相互介绍着,各自脸上都充满着喜悦,毕竟这三年一度的斗茶大会,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也都希望每一届会有令他们意外的收获。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知州岳霖与榷茶司的杨万里联袂走了过来,岳霖见众人相谈甚欢,于是微笑道:“几位来得可比我们早啊!”

    众人闻声纷纷转过头来,齐齐躬身向二位大人行礼道:“我等见过二位大人!”

    “不必多礼,吴老您可是本州茶业的权威,不知对本届斗茶大会有何期盼?”这时岳霖身旁的年轻官员杨万里,向对面已到风烛残年的吴老轻声问道。

    吴老虽是老态龙钟,但双目却并不浑浊,随即拱手道:“杨大人谬赞了,茶道何来权威之说,茶的优与劣并非老朽一言断之。至于有何期盼……”

    说到此处,吴老看了一眼岳霖身后的叶梦新父子,略带失落的摇了摇头:“自从当年龙韵茶庄的叶家夺得茶首之后,连续八届都无出其右。请恕老朽直言,老朽与众位茶友并不看好……”

    “本官也多有耳闻,如今在本州恐难有胜于这贡茶‘龙团胜雪’,但愿本届会有心意才是!”杨万里听了吴老的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岳霖见众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瞧了一眼身后倨傲的叶梦新父子,随即轻捻胡须笑道:“诸位也不必如此气馁,茶道之中藏龙卧虎之辈,我等又岂能尽知,叶掌柜,你说呢?”

    斗茶大会的规矩就是,每一届会评选出一名优胜者,然后才有资格与上届的茶首比斗。而作为上一届的茶首,是没理由拒绝的。因此上一届虽然夺得茶首的是叶梦庚,但如今叶家的茶叶生意由其弟叶梦新接手,那这份挑战自然由他接下。

    叶梦新微弓着身子,甚是恭敬回应道:“大人所言极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是这茶道!即便我叶家能在本州稳坐称首,也未必能与其余各地高手相较!”

    好一个久经世故的老小子,这几句话可谓是虚实结合不卑不亢啊!既显得十分谦逊,又彰显自身的倨傲。什么叫‘在本州稳坐称首’,够硬气!

    “哦?说得倒也有理,不过那也只是你兄长赢得的荣誉,至于叶掌柜能否坐稳,本官拭目以待!”

    叶梦新闻听此言,眼角竟不由的抽动了一下,但仍旧恭声道:“多谢大人提醒!”

    “三叔!”岳霖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此女子正是侄女岳三娘。

    岳霖回过身来看了岳三娘一眼,甚是无奈道:“你不是回京了吗?”

    岳三娘来到近前,甜笑雀跃道:“听说这里有斗茶大会,于是侄女就命车夫又折了回来!”

    “你这丫头就爱凑热闹,你在这里几个月可没少给我添乱……”岳霖虽然佯作不悦的说着,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怨言,反而让人觉得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哼!三叔你明知侄女喜欢凑热闹,却不说今日就有斗茶大会,害得侄女枉受了几十里颠簸!”岳三娘一副少女脾性,皱起清秀的琼鼻,颇有几分可爱。

    岳霖轻轻地敲了侄女一下额头,没好气的笑道:“那你还不是跟猫一样,闻到了腥味赶来了?”

    “嘻嘻!”

    随即岳霖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侄女,此时众人才知道眼前的这名少女,正是当朝翰林大学士岳雷之女。跟随父亲而来的叶明智,虽然听从了父亲教导,要少言多看。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双眼睛没有去瞧大会的现场,而是全落在了岳三娘的身上。而这份炽热的眼神,却换来岳三娘冷如利刃的怒意。

    熙熙攘攘的琅琊山会场里,在一众相互闲谈之际,斗茶大会的时辰已经到了。吴老作为这次斗茶会的召集人,走上台前宣布斗茶大会开始。

    随后几十名参加斗茶的茶友纷纷步入会场,各自取出携带的煮茶工具。煮茶是一个很有讲究的事情,因此参加斗茶的众人,所形成的阵势自然就不同。

    有的只是挑着一副茶担,整个过程皆是亲力亲为。而有的却是身边放着几副盛有茶具的茶担。左前一人脚穿草鞋,一手持杯,一手提茶桶,袒胸露臂,似在夸耀自己的茶质优美,显出满脸得意的样子。

    身后一人双袖卷起,一手持杯,一手提壶,正将壶中茶汤注入怀中。右旁站立两人,双目凝视前者,似在倾听双方介绍茶汤的特色,准备还击。煮茶比斗虽是高雅之事且风轻云淡,但是此刻却充斥着看不到的刀枪剑戟。

    待一切工序完成之际,众人各自端上自己带来的茶,每个杯子上只写“一、二、三、四……”送到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面前,最后的成败则由他们进行评判。

    “第一项,评茶叶和茶汤!”吴老用颤抖却显亢高的声音高声道。

    十位评审端起茶杯,首先看茶叶的形状是否大小均匀,碎片及残缺占多少,其次看色泽是否合当时对此茶种类的要求,例如绿茶要求色至黛绿,不焦不碎,卷曲有度等等。

    在距茶一市尺左右位置大力吸气闻香,并抓一小摄茶在鼻下闻香,最后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一番,再用小纸条作不记名投票表决,纸条只写茶叶编号,评出自己喜爱的茶。

    折好之后集中放在一个小纸盒里等待主持者公布。当吴老将投过票的纸盒交予岳霖后,便又回到席位等待宣布结果。而之后的斗茶每个程序的评选,也是按此种形式进行。

    “第二项,评茶具!”

    参赛的几十人,每人都把自己带来的茶具摆在评审的桌子上,听从评委的评语。

    “这壶制作精良,造诣独特……”

    “这壶样式新奇,有创意,古朴典雅,与香茗搭配可谓相得益彰!”

    “这壶色泽和谐,使用方便,且古朴大方……”

    。。

    “评判第三项,评煮茶水质和水质缓急!”

    这第三项评判最吃功夫,得判断出煮茶的水是山水,是江水,还是井水。一般来说,山水为上选,江水为中选,井水为下选。若不这十位评审皆是老茶骨,是根本品不出这水质的不同。

    斗茶这三项基本指标评判出来后,初次斗茶过程就已基本结束了。经过几番选票之后,十位评审也做出来各自认为最好的选择。

    当岳霖看了一眼手中优胜者名字时,竟不由的自顾笑了,随即在台上宣布道:“经过三项综合评比,三号乃是这次评审的第一名,三号茶友将有资格与上届茶首斗茶!”

    (最近更新有点慢,但我却不会断更,完本经验值得信赖,我在为上架做后续准备,上架之后会爆更,请诸位见谅与支持!诸多精彩尽在后续剧情!)

第66章 以简化繁

    岳霖高亢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无论是前来围观的还是参加斗茶的茶友,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第三号台桌的男子身上。但见这名男子的桌案上,只有简单地几件煮茶器具,显得极为简单。男子负手而立面向众人,并未因为赢得第一而喜形于色。

    “多谢诸位长辈赏识,陆凡在此谢过了!”三号斗茶之人正是陆凡,他先是向首席上二位大人行了一礼,随后向十位评审施礼道谢。

    为首的吴老轻捻花白的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年轻人能有这份功力实属难得,冠绝第一而不沾沾自喜,这份沉稳也是深谙茶道之理。不错!不错!”

    “吴老,杨大人,大会开始前本官曾说过,茶道之中不乏翘楚之辈,此子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火候,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岳霖几步就走下了席位,来到吴老近前笑颜道。

    吴老与杨万里二人纷纷点头称是,也对本届第一名是个年轻人很是吃惊。要知道在座参加斗茶的茶友们,历届最为年轻的也有三十岁。因为这茶道讲究一种修养,年轻人心浮气躁又岂能静下心来?即便是当年连任八届的茶首叶梦庚,当年参加斗茶之时也已然二十有八!

    而眼前这个名唤陆凡的年轻人,也不过是而冠之年却已然三项审评俱得满分,这不得不说是历年中的一个突破。无论最后能否战胜上届茶首,眼前这名年轻人将来注定不会平凡。

    叶明智见众人如此夸赞陆凡,就连岳三娘也是明眸艳艳的带有倾佩之色,心中难免有些不服,随即不以为然的哼声道:“这些年代每一届都有出类拔萃者,但多是止步于茶首之位,也不过如此尔……”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这话明显是倨傲嚣张的表现,自然让人有些吃味。叶梦新听到自己儿子如此没个度量,于是愠怒低声斥责道:“休得胡言!”

    父亲的呵斥叶让明智一副戚戚然,歪了歪嘴便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只是看向陆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陆凡却是嘴角微微一动,略带笑意向叶梦新拱手道:“令公子所言并无不妥,不过今日小可既然参与这斗茶大会,自然不仅仅为了这第一名,乃是冲着这茶首之位而来!”

    “哦?年轻人信心十足是好事,可也休要狂妄自大!这茶首之位虽是老夫兄长所得,但老夫若论茶技也并不逊色!”

    “当然!素闻叶家两大茶师,叶掌柜的茶技自然不会逊色于当年叶公!”陆凡毫不掩饰的承认叶梦新的茶技,但随后却话锋一变:“但那又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请吧!”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日老夫就好好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后生!”叶梦新愠怒的一甩衣袖,率先向醉翁亭中走去。

    陆凡随后也不含糊,吩咐仆人挑着茶担向亭中而去。众人知道真正的较量终于开始了,因此纷纷向醉翁亭靠拢。亭中一分为二,左侧早已摆好了煮茶的应有工具,而右边除了一张桌台便空无一物。来到亭中,陆凡与随行仆人将工具分布妥当之后,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开始了。

    吴老先是询问双方是否布置妥当之后,见双方纷纷点头没有异议,随后才宣布道:“以一炷香为限,双方各施所长互不干预!”

    一声锣响,终极斗茶终于开始了。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亭中双方的煮茶工序,其中不乏窃窃私语着,讨论着煮茶方式的其中奥妙。这时叶梦新从檀木盒中取出一小饼,造压紧实,缜密有如苍玉,微有清香绕于鼻端,只打眼一望,便知是来安府平素所用之茶所万万比不得的。在旁观瞧的吴老指着那块团饼,给两位大人解释道:“二位大人请看,那就是龙韵茶庄所制的龙团胜雪!”

    “哦?这‘龙团胜雪’为何与我所见的不同?”

    杨万里身为榷茶司官员,管制的就是茶司税收,对于这各种茶叶的品种自然懂得很多。龙团胜雪他更是熟悉,归于白茶一类略显泛白。但是他所见到的却是白中带青,青中略显透明,这是他之前所没有见过的。

    岳霖也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疑惑道:“本官家中亦有这少量茶饼,但也正如杨大人所说,叶掌柜所执茶饼与本官平日所见的有所不同!”

    对于两位大人的疑惑,吴老却是了然于胸的神秘笑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叶掌柜手中所持的茶团是‘龙团胜雪’中的极品,乃是由‘银丝水芽’精制而成的!自然要与我等平日所见的茶叶不同!”

    吴老的这番解释,让两位颇懂茶艺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茶叶分为“紫芽、中芽、小芽”三等品阶。紫芽,即茶叶是紫色的,制作御茶紫芽则是舍弃不用;中芽,即一叶一芽,亦称为一旗一枪,曾诗赞曰“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由此可见犹如雀舌的小芽已经是茶中上品,而小芽之中状若针毫的才能被称为水芽!若是以此将由‘银丝水芽’制成的茶叶称之为极品,恐怕也毫不为过。

    其余几位观赏的评审,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叶梦新这里,但见茶叶远望去似凝霜积雪,于那霜雪之间,又隐见翠色浮荡,好不喜人。最后众人不禁微微点头叹道:“单凭这极品茶团,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茶非人力所致,可遇而不可偏求。出芽英少,蒸培尤难,稍有适当,则沦为凡品,须极尽精微方可造得,实非金银可买矣……”

    几人闻言不复语,亦是连连颔首。

    将裸茶以净纸密裹置臼中捣碎,继而入茶磨熟碾,等到研磨成粉状,取一锡壶,舀瓮中水沥入水注之中,随后放于小炉之上煮水候汤。叶明智生在茶商之家,自然懂得制茶之道,因此在父亲身边帮衬倒也得心应手。

    “敢问这所用之水取之何处?”其中不乏有人问道。

    叶梦新十分娴熟的操作着煮茶的每一道工序,在等候木炭温热闲暇之际,轻笑道:“凡斗茶之道,一在茶,二在水,好茶妙水缺一不得。此锡壶之水,乃取自寿州八公山下今日的珍珠泉水!”

    此言一出让众人不禁啧然,寿州八公山下珍珠泉乃煮茶上佳之选,江淮之地只此一眼甘泉。其水轻浮异常,然出水极慢,宛若滴珠,故得以珍珠之名。八公山据此着实不近,看来为取得这泉水倒也难为了叶梦新。

    “啧啧!古语有云:选水当以山上之水为最佳,而甘泉之水与竹沥之水是为极品。如今茶与水皆为极品,加上妙手茶师调制,又岂能煮不出上等香茗?”

    “看来此次斗茶已然没有悬念可言……”

    “……”

    听着众人的赞美之声,叶梦新父子二人可谓是自鸣得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凡,嘴角露出明显的嘲讽之意。叶梦新放下手中的茶具,冲着陆凡讥讽道:“年轻人,斗茶之道,不仅仅是有超然的信心,还要有充分的准备与积累!”

    这时陆凡也已经将茶叶研磨成功,且放入小炉之上开始煮茶,他一边添加木炭一边平淡道:“叶掌柜所用之物皆为上品,即便是所用煮茶木炭也是橄榄核木……”

    “哦?你倒是有点见识!”叶梦新没想到自己以橄榄核木为炭,竟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

    陆凡随即讪笑道:“但那又如何?我来参加斗茶大会前,有人曾告诉我,真正的斗茶就是面对自己,斗茶的对象也就是自己!叶掌柜如此将众人看做对手,却不知真正的对手就是自己。连一个自己都赢不了的人,你又谈何去赢他人?”

    “一派胡言,我父亲乃是茶道高手,又岂是你这在此狂言妄断的?”叶明智早对陆凡的异军突起很是不爽,此刻竟出口教训自己的父亲,这让一旁的他如何能够忍受。

    “哦?若非如此,又何必在乎这些茶道之外的虚无东西?若是这些添饰之物是所谓的茶道,那么世人皆是茶中翘楚,又何必在此玩弄什么争斗?”

    “你!……多说无益,我们茶中见高低!”

    “……”

    虽是斗茶之中的一番口角,但是也让众人重新审视了这位年轻人。尤其是深谙茶道的老茶骨吴老,对于方才陆凡的只言片语,似乎也觉得甚有道理。心中不免暗自揣摩,茶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茶道?

    说话之间初汤已熟,双方先后自炉上取下汤罐。先是叶梦新以余火煎迫茶盏,待杯盏温热才放回桌上,随即注水为底倾入茶末,接着添水稍许加以调和。而反观陆凡倒是简单许多,只见他从一旁的茶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颜色紫黑的茶壶。随即将茶汤倾倒进去,以余火煎温。

    调膏既毕,便是关键所在——点茶。注汤七次是为最佳,但看那茶宛如冷粥面,咬盏不松。青黑细纹衬着雪白茶乳,愈显茶色纯正可人。叶梦新以茶勺分取大盏茶汤,使得茶末均匀个个恰好。而陆凡却未有这般诸多过程,只待茶壶温热之后,便向直接吴老等人宣告完成工序!

第67章 朴实无华

    双方煮茶工序各自结束,此时放于案上的香火也正好熄灭,这时岳霖与杨万里、以及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人员皆以步入亭中。随后在岳霖的示意下,十位评审便开始对双方所煮之茶进行点评。

    “且慢!在下有话要说!”就在以吴老为首的十人,正要开始品尝之时,陆凡却突然出言制止了众人。

    吴老等人不禁感到费解,不明白这年轻小子究竟要做什么。伫立一旁的叶明智此刻可是找到了机会,于是冷嘲热讽道:“所谓茶道可不是凭借口舌之快就可以的!到了此刻皆已成定局,怎么,胆怯了?”

    叶明智的一番奚落之语,引得围观众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不过作为主持这场斗茶大会的岳霖,却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于是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民想要一个公平的评审!”陆凡向岳霖深施一礼,道出了自己的建议。

    “混账!莫非你觉得我等十位评审会有偏私不成?”吴老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还没等岳霖说话就已经忍不住怒斥起来。方才他还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可是没想到对方竟怀疑他的公正之心,这如何不让他暴怒连连。

    “黄口竖子,太过张狂!”

    “狂妄至极,我等众人身为斗茶大会评审多年,岂容你这小子妄加猜测!”

    “……”

    伴随着吴老的怒斥之后,其余众人也是随声附和,向岳霖表示对陆凡的不满。

    岳霖挥手示意众人噤声,待群情暂缓之后,岳霖双眉微皱的环视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吴老身上:“这陆凡是在向本官请愿,还未有说明缘由,尔等就嘈嘈嚷嚷成何体统,诸位眼中还有本官的存在吗?”

    声音虽然不大,但久居官位的威严却让众人不禁俱寒,尤其是率先带头的吴老,更是惶恐不安的行礼道:“大人请恕老朽罪僭越之罪!”

    吴老话音刚落,随后众人也跟着向知州大人请罪。但岳霖似乎并不买账,依旧冷冷的瞪着众人不发一声。

    这个时候杨万里起到了很好的调节作用,见两边处于僵持状态,于是沉声道:“岳大人岂会与你等一般见识,这位陆凡茶师言语虽说不当,想必也有其中道理!尔等如此仗着年长人多,就听不进他人建议?”

    “杨大人教诲的是!我等知罪!”

    岳霖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吴老以及叶梦新父子,而是向陆凡问道:“说说你的理由!若是说得有理,本官自会给你一个公平的评审,若你只是信口开河,那本官可要当众治你妄言之罪!“

    “小民自不会信口开河,方才小民在众多茶友之中脱颖而出,乃是因为诸位评审持有公正之心,并无丝毫外界利益影响。而这最后一局对比,众位评审却难免受到一些干扰!”

    说到此处,陆凡稍作停顿,随后接着正色说:“比如诸位习惯性认为叶家的茶为最好,其余他人所煮香茗皆为次品;

    再如,诸位评审皆是本州茶庄茶铺的掌柜,而叶家又是本州第一大茶商,这人情与关系的牵绊,试问诸位在评审之中真能秉承一心?或许是小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嘶!

    陆凡的一番话说众人不由一阵愕然,虽然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很想表明自己立场,但是不可否定陆凡说的也在情理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叶梦新闻听此言,却是脸色微寒道:“我叶家历届茶首凭得乃是真本事,岂会是你说得那样!陆凡,你莫要信口雌黄污了我叶家的声誉!”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这位陆茶师之言,正是叶家连任八届茶首的原因呢!”一直在岳霖身旁观看斗茶的岳三娘,此时却帮衬陆凡说起话来。

    “你!……”

    “好了,都不要争论了!陆凡,你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公平?”岳霖平息众人口舌之争,随即将话题又抛给了陆凡。

    “以小民之见,不如从今日参加斗茶的众位茶友之中选出十位,与在座的十位评审共同见证!所谓茶道,不仅仅是一人之茶道,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那以陆茶师之见,何为茶道?”岳三娘饶有兴趣的在一旁问道,美目一眨一眨带有探询之意。

    岳三娘的问题让陆凡神情一滞,也让在座的众人颇为愕然,心道这个问题问的可不简单。如今陆凡既然口口声声说茶道,众人倒也想听听这位年轻人有何见解。

    此时陆凡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随后摇头叹道:“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在下会说‘道家茶道是养生,佛家之道禅机,儒家茶道是修身……’”

    “然而当这些所谓的理论与所谓的玄妙境界,与恩公相谈之时却遭致奚落与鄙夷!他说,茶之道,无非是后人之感悟才赋予生命!其实它只是一片树叶又有什么道理?

    只不过是世人的酸甜苦辣倾注于这片叶子中!而所谓的茶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懂茶之人,感悟人生;略懂之人,理解人生;不懂之人,生津解渴……,仅此而已,又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陆凡的话说完之后,现场却突然格外的宁静下来,这番对茶道的剖析对于这些浸淫茶道多年的茶骨来说,犹如重锤在击打他们的心坎。

    虽然不少人仍旧不以为然,但是最具权威的吴老却是瞳孔放大,浑浊的双目迸发少有的神采,他望着陆凡沉声问道:“好一个‘何来高低贵贱之分’,老朽一直在叩问自己何为茶道,却不料竟是如此朴实的道理!敢问小兄弟的恩公是哪位茶道前辈?”

    “吴老,说来此人你也认识,乃是叶公之子叶宇,本官听闻叶公当年曾与你品茶论道,你应该有点印象才是!”

    岳霖见时机成熟,便率先替陆凡道出了缘由。此前他已经收到叶宇的来信,说是会派人参加此次斗茶大会,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陆凡。

    “是他!?”

    岳霖一语道出叶宇的名字,引得在场四人惊愕失声。叶梦新父子二人一听叶宇这两个字,就立马脸色阴沉起来。而站在岳霖身后的岳三娘,一阵惊愕之后便是呶着香腮双目生火,因为此刻她想起上元节的那一幕。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份造诣远在当年梦庚之上!”吴老惊讶之后,欣慰的叹道:“大人,对于陆茶师的提议,老朽并无异议!”

    吴老带头表示无异议,其余众人自然也只得默认,于是岳霖就从众多参会茶友之中选出了十人,共同参评双方的煮茶技艺。

    寻常斗茶,不过望茶色,观茶面,凡茶色纯白,茶面咬盏不散者为上佳。然而叶梦新与陆凡二人皆是斗茶的高手,这些规矩自不在话下,唯有以茶之真味所出与否相论断。

    当众人纷纷居坐品茶之时,叶梦新的茶炉之火早已熄灭,而陆凡的茶炉却依旧少许星火。叶梦新虽知在时间上,已经耽搁了最佳品茗时刻,但是他作为上届的茶首自然不能退缩,否则岂不落人笑柄。

    于是吩咐其子叶明智准备茶盏,斟上二十盏茶水以供众评审品尝。只是他没有料到会突然增加十人参评,因此所煮的茶水倒显得不够。

    而这边陆凡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紫黑色的茶壶容量,不多不少正好够二十人品尝。为此陆凡为防止意外,他端起茶壶亲自上阵给众人斟茶。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双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候结果。

    “龙团胜雪茶味清香淡雅,实在是茶中极品!”

    “是啊,清新爽口,齿颊留香,妙品!妙品!”

    “……”

    众人先是品尝了叶梦新的茶,对于茶中之味赞不绝口。当最后轮到吴老品尝之后,却点了点头道:“依旧是味甘清冽香醇深远,以五沸之熟水调和是为最好,但略有清凉并非品茗最佳时机,茶力未发尽,使得甘中带有淡淡的涩,是为美中不足,但即便如此也不失为茶中上品!”

    众人品过叶梦新的茶之后,就轮到了陆凡煮的茶。当众人品尝之后无不哑然失色,因为没有人能够品尝这茶究竟是什么茶,就连德高望重的老茶骨吴老,也是品味了半晌不知这茶究竟何名。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但是却无一人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吴老的身上。

    吴老面对众人的询问目光,也是微微颔首疑惑道:“此茶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有活力,入口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古人有云,茶壶越小越能藏留茶质本味,然而这茶壶略大,却能使得香韵绵长,实在是不可思量,若论其味可列为极品也……”

    一番赞叹之词,其余众人也是不得不叹服此茶的品质极佳,尤其是参加评审的那十名茶友,全部觉得陆凡的这茶已经胜过了叶梦新。

    吴老抬头向陆凡询问道:“老朽品茶几十年,无论是新茶陈茶,不说入口便能识别出处,但也能猜出**不离十!但此茶老朽却未能品出,不知此茶何名?”

    哗!

    连吴老都无法品出的茶又是什么茶,难道是新出的名茶不成?可若是名茶的话,对于他们而言又岂会没有耳闻。一时之间,在座的众人可谓是一片哗然。

    “实不相瞒,此茶乃是恩公寻得,之后由晚辈炒制而成!至于此茶何名,目前还未有定论!”

    陆凡说着,一指茶案上的那把紫黑色茶壶,神情郑重道:“此壶,晚辈不敢居功!乃是近日恩公烧制而成,特意嘱咐晚辈凭借此壶参加斗茶大会。此壶配以煮茶最为合适,既不夺茶真香,又无熟汤气,能较长时间保持茶叶的色、香、味……”

第68章 只争朝夕

    琅琊山醉翁亭中的斗茶大会,最后以陆凡的胜出而结束,叶家连续八届的茶首之位终于在本届易主。

    不过本届大会之后人们记住年轻茶首陆凡的同时,也让一个始终未有露面的叶宇,成为了此后人们津津乐道的焦点。在众人看来叶家的茶道传承并未衰退,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席卷而来。

    明眼人经历此次斗茶大会之后,便能看出这叶家内部的争斗已然开始。虽说当年叶梦庚暴毙而亡后,叶梦新以叶宇不是叶家子孙为由将叶宇扫地出门,但是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叶梦新霸占家业的手段。

    如今叶宇所派的茶师在这个斗茶大会上与叶梦新第一碰撞,将来一场茶商之战必定难以避免。所以此刻茶铺诸位掌柜,想的不是谁的茶更香,而是考虑在将来的商战中,应该站在哪一方的阵营。

    大会结束之时,陆凡向众人宣布叶宇开设茶坊的消息,就是一个宣战的讯号。这将预示着陆凡身后的叶宇,将要进驻与经营茶业生意。

    这个讯息让众人意外之余却也在情理之中,当年本属于叶宇的家业却被二叔霸占豪夺,换成是谁也不会就此作罢。

    然而若想洗刷当年之恩怨,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商场上将对手击垮,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硬生生的抢过来!虽然很多人并不看好叶宇,毕竟叶家的第一茶商的地位已经很多年,要想取而代之并彻底击垮又谈何容易。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此事并不是没有可能,若论如今叶宇的财力已经可以与叶梦新并驾齐驱,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二人所涉猎的行业不同罢了。不过经过此次斗茶大会之后,事态的优劣趋势或许就会有所转变。

    因为这场斗茶大会上,无论是名茶还是茶技,亦或是让人新奇的紫黑色茶器,都将成为叶宇进军茶业的标志。

    这将预示着滁州贡茶,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种名茶将取代叶家的龙团胜雪。也更将预示着叶梦新的茶叶将不再是一家独大,这对于他们这些茶铺掌柜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斗茶大会回来之后,叶梦新就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因此为了巩固自己茶业龙头的势力,特意大摆筵席邀请了众位茶商掌柜,并赠送优惠的方式对众人进行拉拢。

    其意图就是将叶宇进军茶叶生意的这棵幼苗,扼杀在他所设定的摇篮之中。在叶梦新看来,以他在滁州的商业地位又有谁买叶宇的账?

    斗茶大会之后众人各怀心思,虽说大部分茶商均趋炎附势追随叶梦新,但也有少数几位中等茶商保持观望态度,做好了两不得罪的打算。

    因为谁都看出了叶宇此人的独特之处,两年多的时间里,叶宇的势头犹如离弦的羽箭势不可挡。谁也不能保证在茶业上就一定不如叶梦新,所以最好的立场就是中立。

    龙山寺依旧是格外的安静,叶宇近日一有闲暇就专程到龙山寺与圆通大师对弈,因为在安静的山寺间,听着晨钟暮鼓会让他焦躁的心得以平静。

    这两年来他看似对事情处理游刃有余,但是压抑心中的焦躁却无人得知。经商并非他所专长,因此这一路走来虽是顺风顺水,但是其中的伤神劳力又岂能为外人道哉。

    自从当年在龙山寺设局问罪陆坤之后,叶宇与圆通大师就成了忘年之交,但凡有闲暇之时叶宇就会与圆通对弈一番。

    听几句禅机佛理,品几番山间香茗之余香,倒也是消减焦躁的最好方法。此时禅院中,叶宇正与圆通大师品茶对弈,不过陆凡的到来打断了二人的雅兴。

    “陆凡,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叶宇轻轻说道,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陆凡却神色一正,认真道:“陆凡不敢居功,若非恩公早有准备极品茶叶与茶器,陆凡也不能脱颖而出!”

    叶宇听着陆凡称自己恩公,觉得总是很不自在,于是道:“以后称我为东家即可,对了,茶坊的事情筹备好了吗?”

    “近日便会竣工,不过我听说叶梦新已经开始有所举动,恐怕……”

    陆凡的顾虑却让叶宇晒然一笑:“此事你不必担心,这老东西的伎俩我早就猜到了,他有意将前面的路堵死,就是不让我冲垮他第一茶商的地位。可惜他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走这条路!”

    “东家的意思是……”陆凡闻听初时一愣,但随后却恍然大悟道:“东家高明!陆凡佩服!”

    “嗯,我已经派人与徽州官府协商,将黄山脚下的那块地买下。你既然出自制茶世家,想必对种茶也有研究,这以后茶树种植与采摘的事情,可就全落在了你陆大掌柜的身上!”叶宇一边说着,一边与圆通对弈。

    “多谢东家委以重任,陆凡无以为报只有肝脑涂地以报其恩!”

    “报恩就免了,好好做事就行了。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陆凡感恩戴德的郑重道:“东家放心,陆凡定会助东家击垮叶家的茶业!”

    “这就是你的心愿?”叶宇停下手中的其子,侧过脸看了一眼陆凡,神色顿时郑重地询问道。

    叶宇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陆凡神情不由一滞,他透过叶宇的眼神看到了少有的张扬,这一刻他才明白眼前的东家所要的是什么。于是稳定心神后,正色道:“陆凡明白了!但不知这新茶该如何命名,还请东家明示!”

    “就叫毛峰,去忙你的吧!”

    “陆凡告退!”

    待陆凡离开禅院后,叶宇向对面圆通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凡尘琐事扰了晚辈与大师的雅兴,实在罪过!”

    圆通肥硕的身子坐如塔山,宽大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圆通轻捻佛珠单手执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看来戾气颇重!凡是皆有因果循环,小施主又何必过于执着?”

    “哦?大师看出了晚辈面带戾气?”叶宇颇感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圆通,觉得圆通生就一副喜感,犹如弥勒佛一般。

    圆通呵呵一笑,伸出他那圆粗的手指,一指桌面棋局道:“攻伐凌厉且进退有度,以棋局便可观人性!”

    叶宇闻听神情微征,看了看黑白交错的棋子,最后笑道:“大师果然独具慧眼,看来晚辈还有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小施主隐含戾气太重,积郁很深,若是不收心压制,将来恐会伤及自身!此乃老衲忠告,小施主还请自行斟酌!”

    “凡事过犹不及,但世事皆是无常又何来定数之说,一把利剑伤人亦可伤己,但还请大师放心,剑在手中晚辈即可收发自如!”

    对于圆通的规劝,叶宇心中深表感激,但随后却话锋一转:“大师曾经也是尘世之人,当知道大丈夫有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所谓的因果循环在晚辈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例如一人因作恶种了‘因’,将来被打入阿鼻地狱乃是‘果’,但你与我又有谁看得到呢?何不在现世解决这段因果?”

    “呵呵!看来小施主对因果并不信奉……”虽然对于叶宇的回答感到意外,但圆通也并非没有觉得不妥,仍旧一副和善的样子笑着道。

    信奉因果循环?虽然叶宇并不是忠实的无神论者,但是也不会去相信什么因果循环,于是平静道:“请恕晚辈直言,所谓天理昭昭是否当真如此?大师曾与黎大哥父亲同为岳元帅麾下将领,岳元帅当年死于风波亭可谓是千古奇冤,虽说十六年后才得以平反,但那又如何,逝去的真的能挽回吗?晚辈只看到奸相秦桧呼风唤雨一辈子,最终寿终正寝病逝!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平反?追封?正名?死去的人知道么?”

    一提及当年之事,挂在圆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他似乎回忆起当年的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细小的眼睛也随之迸发出凌厉的神采。肥厚的左手捻动佛珠微微颤抖,若是细细听之能听到吱吱的声响。

    看着圆通紧绷地神色,叶宇出言安慰道:“叶宇身为晚辈,只知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至少不会遗憾终生!”

    圆通的神色渐渐趋于平缓,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惭愧道:“看来老衲皈依佛门三十年,却依旧难以磨灭心中的戾气!小施主所言虽过于极端,但也颇具道理!不过老衲在此,仍希望小施主好自为之!”

    见双方都说服不了对方,叶宇也就只能讪讪的笑而不语。二人将留下的残局下完已近傍晚时分,于是叶宇便向圆通请辞离去。当他坐着轮椅出了山门时,一个小沙弥从寺内跑了出来:“叶施主请留步!”

    “小师傅不知有何吩咐?”叶宇双手合十,与小沙弥行了一礼问道。

    小沙弥单手施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接着将一个包袱双手奉上:“叶施主,这是住持方丈命小僧交与你的东西!”

    “哦?”

    “叶施主一路珍重!”还未待叶宇说什么,小沙弥行了一个佛礼便转身走进了寺庙。

    叶宇看着小沙弥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手里包袱上。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叶宇想到这里,出于猎奇便打开了包袱。待他打开之后赫然发现其中除了两本线装书籍外,还有一件黑色的上衣……

第69章 男儿本色

    叶宇带着圆通大师送他的包袱,一路上思绪飞扬想了很多。对于圆通大师的劝解他是听在耳中,也记在了心里。但是叶宇深知自己做不到物我两忘顺其自然,尚且不论他与叶梦新之间的恩怨,一直埋藏心里的疑惑,就已经让他久久不能安宁。

    月夜明空清风习习,叶宇坐在浴桶里清洗着身子,当浴巾擦拭左臂的时候,方才还是麦色的皮肤,却突然隐现一块暗红色的印记。此印记蜿蜒曲折略显诡异,既像熊熊燃烧的五焰烈火,又像一只凶狠猩红的爪子。叶宇不知道这个印记何时有的,但应该就是柳芊羽口中所说的胎记。

    当时在醉春楼里,他利用特制粉泥巧妙涂抹于左臂之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将柳芊羽蒙骗过去。但是此事却依旧让他耿耿于怀,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左臂,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幻莫测。

    虽说滁州的流传的断袖袭人事件,因为土地庙命案而渐渐的隐去,但是笼罩他心头的疑云却依旧未能散去,所以他需要亲自去寻找答案。即使他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其中凶险已经摆在了眼前。

    他天生就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所以要让他顺其自然坦然接受,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况且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因此这个隐患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来。即便没有能力将其根除,至少可以在知道缘由后,避开这个未知的隐患。

    “少爷,需要添热水吗?”就在叶宇思绪飘忽之际,房外传来秋兰的声音。

    思绪被拉回来的叶宇,此刻也感觉到桶里的水温凉了许多,于是自言自语道:“想事情过了头,竟然忘了自己还在泡澡……”

    “嗯,那就再加点热水!”

    “嗯,少爷您稍等……”

    不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叶宇一瞧这个阵势,失声笑道:“早就跟你说了,这些活交给家丁做便是!”

    秋兰将叶宇的话听在耳中却没有吱声,而是端着沉重的木盆将热水漫漫倾倒在浴桶里。而且时不时的玉手探入水中试试水温是否过烫,一副认真的俏模样倒是让叶宇有些不好说什么。

    “少爷,您这后背够不着,秋兰帮你擦擦吧!”秋兰说着就从一旁的凳子上取来浴巾,几步上前就要给叶宇搓背。

    叶宇见状急忙喊停,有些不好意思道:“秋兰啊,我不是早就说了么,这沐浴搓背我自己来就成!”

    “可是少爷您后背够不着……”秋兰抿了抿嘴,依旧心有不甘的执着道。

    “那……那让家丁阿宽来帮我搓背也成,毕竟他是个男子有腕力,这粗活就交给他来了做……”

    “少爷!”

    “怎么了?”叶宇看着急红了眼的秋兰,感到一阵的莫名其妙。

    自己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两年多,但依旧不习惯有人帮忙洗澡。他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若是双手也彻底解放,那他跟一个真正的废人有何区别?所以,他讨厌这种感觉。

    “少爷莫非嫌弃秋兰粗手笨脚的,做不好事情?”秋兰轻咬贝齿,眼里顿时生出一层水汽。

    “不是,你莫想太多了……”叶宇微微皱眉,他不知该怎么跟秋兰解释。

    秋兰今日不知为何,情绪异常的激动,叶宇的话音刚落她就回击道:“少爷,以前都是我伺候您沐浴,这两年来却有意疏远秋兰,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哟嘿,这脾气渐长了!叶宇一瞧眼前的秋兰,一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于是无奈坦道:“我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你明白了吗?”

    “……”

    叶宇的回答得到了的一阵寂静,看着满脸酡红的秋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贴身婢女本就十分俏丽,又加上这两年的生活渐好,更是显得十分脱俗。

    虽说只有十六七岁的芳龄,但已然有出水芙蓉之美。面对这样的美人在跟前搓背洗澡,他身为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受得了吗?

    短暂的愕然与羞涩之后,秋兰微低玉首,双手指间相互扭搓着,低声糯语道:“秋兰身为少爷的贴身婢女,早已是少爷的人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你还小……”在叶宇的眼中,十六七岁的秋兰不过还是个萝莉,放在后世最多不过是个高中生。这对于他这个快到三十的心智而言,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秋兰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挺了挺自己的胸前的饱满峰峦,很是自信地辩驳道:“少爷骗人,秋兰已经不小了!”

    叶宇被秋兰如此惊人的举动,惊得双目也不由得上下晃动,最后咽了口迂回在喉咙里的口水,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挪开,很是郑重的正色道:“我说的不是那里……”

    “那少爷说,是哪里?”秋兰蹲下身来,玉臂搭在浴桶的边沿上,美眸中含有水雾的看着叶宇。

    “至少等你十八岁成年!”对待一个未成年少女,叶宇实在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成年?少爷,秋兰早已到了及笄之年……”

    古代人成年很早这个叶宇当然知道,但他仍旧坚持自己的执着:“在我眼里,过了十八岁才算成年!”

    “喔,那秋兰就在等一年……”秋兰倍感失望的撇了撇嘴,双目无神的失落自语道。

    叶宇被秋兰如今的反常言行,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凝神问道:“秋兰,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秋兰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向叶宇道出了其中缘由。原来是孙伯这些日子见叶宇没有丝毫动静,他这个伺候过叶家两代人的专职管家,自然要管理好家中的方方面面,而叶家的后续香火的重大问题,自然也在孙伯一直考虑的范围之内。

    孙伯见这么久叶宇丝毫没有动静,他作为管家倒是比叶宇上心许多,就暗中找来秋兰一问究竟。一番了解之下,孙伯才知道近年来的事情。

    对于叶宇不近女色的‘正派’作风,孙伯觉得这可不是好事,虽是自家少爷还年轻以事业为重,但是这男欢女爱的延续香火的工程也不能延误。于是在孙伯的指点下,秋兰才有了今日一反常态的言行。

    “少爷,您会怪秋兰唐突吗?”

    “不会……”叶宇见眼前佳人略带自责之意,随即笑道:“你还别说,这后背还真是奇痒难耐,你帮我清洗一下!”

    “嗯!”秋兰开心的点了点头,拿起浴巾就替叶宇清洗后背。

    秋兰轻轻的擦拭着叶宇的后背,偶尔溅出来的水滴将她的胸前的衣服弄湿,最后以至于胸前的水渍越来越多。当给叶宇擦拭臂膀的时候,胸前的两个浸湿水渍突起之物,将叶宇的眼神深深的吸引住了。

    但是秋兰却是浑然不觉,还是开心的给叶宇认真擦拭。慢慢地秋兰也感觉到一丝异样,低首看着少爷的眼神,居然正盯着自己的胸部。

    顿时之间,本就绯红的红霞布满到颈部,很是羞涩地对着叶宇唤道:“少爷……”

    其实叶宇也不想露出如此无良的色狼相,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念头。再说这两年的时间里,他突然发现秋兰的胸前似乎比当年又饱满了许多……

    此刻面向着胸前的突起,叶宇着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儿本色,险些有些无法自拔。直到听了秋兰的声音,他才本能的答应了一声,“恩?”

    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声“啊!”的小声惊呼,然后极为尴尬的急忙转过头去。秋兰虽然羞涩欲滴,却也有着一丝窃喜。在秋兰的眼里,至少自己能被少爷赏识,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

    之后主仆二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直到最后叶宇沐浴完之后,这种尴尬气氛才渐渐消散。

    ……

    近日叶宇从潘老爷子的口中得知,其孙潘之所已经高中榜眼,而据信中提及同窗沈金川也名列探花,这二人都是滁州走出去的举子,如今前三甲被滁州夺得其二,可谓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苦读圣贤书多年,如今一朝成名天下知,作为好友的叶宇自然也欣喜不已。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官方传到州府,到那时整个滁州会是一番盛宴。

    喜悦归喜悦,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如期办理。如今各种生意都已经步入正轨,这清流县也是该他离开的时候了。而且重回来安府的叶宇,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登门拜访知州大人岳霖。

    当日琅琊山斗茶大会,陆凡所使用的紫黑色茶壶,其实就是后世誉为品茶名贵茶器的紫砂壶。紫砂壶可谓是茶器中的极品,正所谓‘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就是足以见得紫砂壶泡茶是相得益彰。

    叶宇知道单凭名茶‘毛峰’与贡茶‘龙团胜雪’比斗,二则伯仲之间很难论出个高低。而他若是不能在此次大会上扬名,那就要再等三年!这个时间他耗不起也等不了,所以就想到了紫砂壶作为后招。

    当日派遣佘侗诚前往玉屏山送信,为的就是让黎大隐帮忙寻找紫砂泥。而在有了紫砂泥之后,将紫砂壶的图形一并交予孙伯。再由孙伯暗中送给磁窑做工的远房表侄,最后在叶梦新的磁窑之中烧成了紫砂壶。

    自家磁窑中烧制的紫砂壶,在斗茶大会上斗败了自己,这个事实要是被叶梦新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而对于紫砂壶的烧制叶宇是势在必行,因为这其中的商机不可估量。但是此事必须经过知州岳霖的同意,因为紫砂泥矿的所在地是在宜兴。而宜兴正是岳霖的食邑封禄之地,所以须得请示岳霖的意见才行。

第70章 杨辉告假

    杭州临安是当今朝廷的‘行在’之所,也是如今的京师所在。虽然论及规模不抵东京汴梁,但却是繁华似景景色宜人,倒也是个享乐的最佳之地。

    烟花三月春风骄阳,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对于临安更是如此!三年一度的春闱已然结束,东华门外唱名中榜者也已然花落各家。三日前在垂拱殿上,孝宗赵昚皇帝见了今科的一甲前三名学子。

    对于这三名天子门生,无论是样貌还是品学孝宗赵昚都很满意。但是唯一让他不满的是,新科榜眼与探花二人本是学子,却在大殿之上直言进谏。

    自从太祖立下刑不上大夫,且言之无罪的先例之后,他是见惯了朝中大臣动不动就进谏的脾性。孝宗赵昚是一个权力**很强的人,因此对于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的谏言,他心生一丝隐隐的排斥。只是当众勉励了二人一番,便将其打发了下去。

    这日午后散朝之后,孝宗赵眘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偶然间眉头微微皱起,自顾说道:“今科的榜眼与探花都是滁州人士?”

    一旁的太监梁珂,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花白老人,随即躬身回禀道:“回陛下的话,这二人俱是滁州人士,前三之中已得其二,这在滁州可是没有过的事情!”

    “哦?看来滁州之地倒是文风鼎盛人才辈出啊!”孝宗赵眘若有所思的低于两句,随后不甚在意的接着问道:“你觉得当日这二人的进谏之言可有道理?”

    “陛下乾纲独断,老奴岂敢妄言?”

    赵昚摆了摆手,轻声道:“但说无妨!”

    梁珂听了赵昚的话,这才吃下了定心丸,继而郑重地说:“两位天子门生进谏虽有唐突,但依老奴之见颇有道理。古语有云‘英雄不问出处’,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依老奴看来并非太平盛世不出俊杰,而是因为太平盛世太拘泥于规令!”

    “哦?你也是这般认为?”赵昚眉头一挑,抬眼瞧了梁珂一眼。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梁珂已经猜出了赵昚的心意。跟随赵昚从王爷到皇帝,几十年来的近身服侍,自然对这位主子的脾性掌握得透彻。

    在梁珂的眼里,自己的这位主子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既希望大臣们从谏如流,但也对事事巨细的谏官们深恶痛疾;既喜欢打破桎梏力图革新,但却对权利的收放有所保留。

    当日垂拱殿上两位天子门生的进谏,梁珂深知自己的这位主子早有这种思想,但是碍于两人的狂妄与大胆,才让其产生了排斥的心理。

    于是梁珂接着道:“那潘之所所言颇有些道理,科举讲究公平,乃是国之重器!对于那些因相貌亦或是残疾之人才,虽未有明文规定,但难免有摒弃之嫌!”

    听了梁珂的分析之后,赵昚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做出过多结论,轻轻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打算继续批阅奏章。可当他饮完茶水之后,却不由的疑惑道:“这茶……”

    “老奴这就换上新茶……”梁珂以为赵昚不满意这碗茶,于是便急忙准备将其撤下。

    “慢!”赵昚拒绝换茶水,而是打开茶盏垂目看了一眼,见盏中茶叶白毫披身芽尖峰芒,继而轻声问道:“这是什么茶,为何此前朕未有见过?”

    梁珂闻听此言,顿时恍然道:“陛下有所不知,此茶乃是滁州榷茶司杨万里进献,说此茶乃是滁州新出的名茶!具体是何种茶老奴也不得而知,觐茶吏员就在京城待宣,陛下您是不是传召……”

    “嗯,传召此人入宫觐见!”

    “是!”梁珂领命出了御书房,吩咐传旨太监前往住所传旨。

    不多久,梁珂从外面领进一名官员,觐茶吏何时见过皇帝,这是他第一次入宫面圣,因此进入御书房不由分说,纳头向赵昚行跪拜之礼,高声呼道:“微臣拜见陛下!”

    赵昚看了一眼下面的官员,随即摆了摆手不悦道:“免了,朕来问你,这滁州的贡茶朕记得是龙团胜雪,为何杨指司不进献贡茶,反而让朕品茶这无名之茶,这究竟是何道理?”

    一听皇帝的声音并不喜悦,觐茶吏顿时浑身冒起了冷汗,以为无故更换贡茶惹怒了天颜,于是慌忙回禀道:“陛下息怒,此茶的确是滁州新出名茶,其茶质已然胜于贡茶龙团胜雪!杨大人认为,既然本州已有极品之茶,若是再以龙团胜雪进献陛下,便是有欺君之罪!故而才临时更换了龙团胜雪……请陛下明鉴!”

    “哦?原来如此,难怪朕觉得此茶味咧清凉别具味道,也的确比朕常饮的贡茶多了几分清雅!”赵昚听着觐茶吏的讲述,不禁对桌上的茶产生了兴趣。随即他又忍不住抿了一口,随即问道:“此茶何名?”

    “回禀陛下,此茶名为毛峰!”

    “哦?毛峰,芽尖峰芒……倒也实至名归!”赵昚看了看茶盏中的茶叶形态,不禁微微点头自语道。

    时下宋人饮茶,多是将茶团或是茶饼碾碎注水。而赵昚这个最为尊贵的人间帝王,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爱好,那就是不喜欢碾碎的茶叶泡茶,而是喜欢直接放入茶叶,这个习惯倒是有后世的雏形。

    虽然赵昚喜欢这样饮茶,但是他不提倡宫中以及百姓学仿。曾有‘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他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爱好,而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陛下,微臣这里有杨大人的奏折一份,还请陛下御览!”觐茶吏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恭敬地举过头顶。

    梁珂将奏折取来呈递给赵昚,随后赵昚打开奏章便看了起来。奏章杨万里详述讲述着毛峰茶的来历与出处,其中不惜笔墨的提到了琅琊山的斗茶大会,还将叶宇这个名字在奏章中详述提到。

    “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能力……”赵昚看着奏章中叶宇的履历,不禁点头称赞道。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奏章上挪开,向一旁的梁珂问道:“当日那潘之所与沈金川口中所举例之人,是不是名唤叶宇?”

    “正是!与他二人亦是同乡,乃是滁州人士……”

    “难道是同一人?”赵昚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就在这时,内侍太监从殿外走了进来:“陛下,太史局杨大人求见!”

    “哦?传他进来!”赵昚随后又对觐茶吏道:“退下吧!”

    “是!”

    待觐茶吏唯唯诺诺的退出御书房,杨辉这个时候也奉召进了御书房。

    “老臣拜见陛下!”杨辉近日精神很好,虽是年近花甲但却步伐轻盈。

    “杨爱卿见朕所为何事,莫不是惇儿的课业没有学好?”赵昚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他知道太史局杨辉无事不会前来拜见的。

    太史局又名钦天监,除了研究天文历法教授学子外,朝政之事一般与他们没有关系。赵昚膝下四子,长子庄文太子赵愭刚因病去世,第四子更是在他即位前病逝。

    如今身边仅有二子庆王赵恺与三子恭王赵惇,所以对于二位皇子事情赵昚很是关心。而这两位皇子之中,赵昚最为喜爱的当属三子赵惇。

    庄文太子赵愭死后,太子之位本该由二子赵恺继承。但由于赵昚这位父皇的偏爱,一直迟迟未有立为太子。朝野上下群臣都明白,皇帝这是要把太子之位留给赵惇。

    恭王赵惇生性好学,除了琴棋书画弓马骑射之外,最为热衷的就是天文术数。鉴于自己的皇儿喜爱此道,因此命杨辉平日里教授明算之术。正因如此,赵昚才认为杨辉前来应该是为了赵惇的课业。

    “陛下勿忧,二皇子天资聪颖智慧过人,想来过些时日,微臣便无力再教授二皇子了!”杨辉微躬身子,神情郑重的回禀道。

    听到自己的皇子学有所成受人夸赞,赵昚虽然心中喜悦但却不形于色,却是摆了摆手叹道:“爱卿无需为惇儿褒赞,那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老臣今日特来向陛下告假,还请陛下恩准!”

    “告假?爱卿莫非是身体欠佳?”

    “陛下,老臣告假并非残躯欠佳,也非家中有事!是老臣要专程前往滁州收一名学生!”杨辉不敢有瞒,值得恭恭敬地道出了其中缘由。

    赵昚闻听此言倒是一怔,心道这是哪家的子弟,竟然让朕的爱卿亲自求学生?带着这个疑问,赵昚倒是乐了:“爱卿莫非是在与朕说笑?爱卿可是太史令,竟要向朕告假亲自前去收一名学生……”

    杨辉却十分严肃道:“闻道有先后,尊卑无分达者为先!老臣正是顾及自身乃朝廷命官,这才忝为师长收他为学生!若是论及数算之术,将来老臣也是望尘莫及也!”

    “哦?能让杨爱卿如此褒赞的人,想来也定是个人才!爱卿告假就免了,朕派人传旨将此人传至京城,你也少了一路颠簸!”

    “陛下,还是准许老臣告假半月!”杨辉说着便跪在了地板上,甚是恳切地说道:“犬子曾将老臣收徒之意告知此子,但此子却毫不动容!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老臣必须亲自前往!”

    呵!此人好大的架子!赵昚一听此言顿时有些愠怒起来,思忖这到底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谱。又瞧了一眼白发苍苍的杨辉,心道你这老头就是执拗,为了一个学生你至于这般自降身份吗?这是收弟子吗,这明显是求学生!

    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茗,随即没好气的随口问道:“此人姓甚名谁,竟然爱卿如此执着?难道朕的国子监里就没有人能够比及?”

    “回禀陛下,此人名唤叶宇乃滁州清流县人士!国子监的学子虽说皆是峻拔之才,但不过是继往圣绝学罢了。而此子不仅学究深不可测,更是在老臣之前推演了算数之精要!”

    杨辉十分郑重的向赵昚解释着,侃侃而谈甚是专注。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当他说出叶宇两个字的时候,后面的话赵昚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第71章 浮云暗动

    短短的几日里,叶宇这个名字一直出现在赵昚的脑海。其中尤以杨辉收徒一事,给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经商有道终究不过是个商人,虽说宋朝对商人的优渥胜过任何朝代,但是这种身份的低微依旧深入人心。

    一个二十不到小子,竟然能让今科榜眼与探花争相推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能让明算泰斗甘愿自降姿态上门收徒。这件意想不到事情,着实给赵昚一个不小的惊讶。

    此人莫非真的才华出众?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赵昚的心头。这让他想起当日在垂拱殿前,潘之所与沈金川的进谏之言,最后赵昚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科举制度或许真的该改一改了。

    不过改与不改尚在斟酌之中,但是杨辉的告假请求,赵昚见杨辉一脸执着也就没有拒绝,准许杨辉告假办理私事。而杨辉在出了皇宫大内之后,便直奔滁州而去。

    临安较之别处显得暖意,尤其是夜晚更是美不胜收,站在高处便可看到‘万家灯火暖春风’的美景。此时一间奢华的房间里,气氛却显得有些凝滞。

    一位紫色华服的中年坐在桌前,品尝茶盏中的西湖龙井,放在鼻下茶韵淡雅香馥若兰。下方躬身站立一人,一身武者打扮,身材高大健硕,且一双鹰眼显得格外有神。

    “老鹰,这么久了还没消息?”紫衣男子峰眉微微蹙起,颇有几分不悦。

    名唤老鹰的男子冷如冰块,甚是惭愧的微微躬身道:“属下无能,除了清流县一名死者左臂有胎记外,滁州其余县乡均无所获……”

    紫衣男子闻听此言顿时神情一冷,双指轻捻茶盏只听卡擦一声,名贵的瓷质茶盏在手中化为碎片:“滁州一个弹丸之地,让你的手下找一个人就这么难?你让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属下知罪!”老鹰见眼前的紫衣男子已然动怒,于是慌忙单膝跪地求饶道:“但您也知道,在不惊动官府的前提下,本就受到诸多制肘!这左臂有奇异胎记更是大海捞针!况且……”

    “况且什么?”

    老鹰咽了一口唾沫,随后郑重道:“况且据属下兄弟来报,查巡此事并非只有我们一拨,而且这一拨人似乎比我们要早有部署!属下安插在清流县的师爷苏博杨,曾在一个土地庙中与这拨人有过交手……”

    “还有一拨人?这怎么可能?”紫衣男子听完老鹰的讲述之后,对言语的真实性抱有怀疑态度。

    “属下所言千真万确,不敢隐瞒您与主公!”

    紫衣男子沉吟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得禀报于主公。既然一无所获,想必这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此事就暂且放下,或许是主公多虑了!”

    “那属下……”

    “你目前的任务就是给老夫查清楚,这已知此事的一拨人就是是何来历!既然这拨人也在寻找,那我们何不静观其变?如我们找寻之人真的存在,或许从他们身上能找到线索……”

    “此法甚妙!”紫衣男子的分析让老鹰眼前恍然一亮,随即甚是恭敬的赞叹道。

    ……

    福州经济极其繁荣,为宋朝六大城市之一。鼓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处,三道人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其中一人身着厚实的黑色斗篷,面罩青铜面具难以辨别真容。

    山头的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但此人却负手而立未有丝毫在意。背对着身后的两名女子,轻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身后两名女子若是叶宇在此定会认识,正是当初醉春楼的柳芊羽与胡媚儿。此时二人恭敬站在身后,神情凝重的不敢多发一言。

    “芊羽无能,未能完成大人所吩咐的任务,芊羽甘愿受罚!”柳芊羽被冷风吹过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坚毅。

    一旁的胡媚儿却撇了撇嘴,微微叹气道;“大人,并非我等不利,乃是此次有一拨人掺合进来,打乱了我们应有的部署!这才不得已退了回来,此事……”

    “让你回话了吗!?”一个阴测测的男音,从青铜面具里传出。黑袍人转过身来,透过青铜面具冷冷的看着胡媚儿。

    “属下不敢!还望大人恕罪!”胡媚儿被黑袍人盯得有些惊惧,或许是山风的缘由,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黑袍人发出一声冷哼:“你应该向芊羽多学学,对于失败者来说,是没有任何狡辩的理由!”

    “是!”胡媚儿战战兢兢的低声回应道。

    “算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任务到此结束,下去吧!”黑袍人没有任何感情的淡淡说道,随后自顾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二人。

    柳芊羽与胡媚儿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各怀心思的退了下去。

    孤峰绝壁前,黑袍人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黑袍人面对残阳渐渐退去,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还活着么?”

    黑袍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丝帕上赫然写着四句诗,对着四句诗自语道:“你一定还活着……”

    ……

    状元、榜眼、探花乃至同届的中榜进士,不过只是一个名次而已。并非戏文里说的,一考中状元就是什么钦差大臣。只能说这前三名的学子,将来安排职务要优先许多,而头名状元也多是安排在京城为官。至于所谓的偏远苦寒之地,若无特殊关系就留给同榜进士的最后几名。

    因此在这段安排职务的期间,所有的学子皆是自由之身,大多骑着高头大马荣归故里以耀门楣。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身为滁州学子,自然是联袂回到滁州故里省亲。

    二人作为滁州的荣耀,荣归故里的消息一经传开可谓是满城欢悦,知州岳霖亲自设下宴席为二人庆贺。然而这世上有春风得意者,自然就会有郁郁不得志的失意人。

    当年清流河上船舫之中对酒四人,除了叶宇之外还有一人便是李墨。当初李墨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是名落孙山。

    若是此事放在别人身上倒也罢了,现今三人赴考两人得中榜首,他却连个进士也没有考上,这份极大的落差让一向自负的李墨不敢见人。自从回到家中之后,便一直没有再露面。

    这些日子里,叶宇多是与潘之所、沈金川二人醉酒论道。期间二人谈及朝堂之上进谏一事,叶宇吃惊之余更多的则是感动。没想到二人在殿前荣耀之时,依旧想着他这个残废之人。

    二人的这份好意叶宇是心领了,但是他对这件事并不抱任何期望。试想一个刚进士及第的两位学子,在朝堂上的谏言又有谁会去当真?人微言轻便是如此,此举非但不能奏效,二人反而给皇帝乃至群臣一个年少轻狂印象。

    潘之所与沈金川在来安府逗留三日才各自回乡,期间虽然有意邀请曾经好友李墨叙旧,但李墨如今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婉言谢绝了。

    感慨这些人情世故,在散了宴会之后,叶宇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禁感叹,‘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既是对李墨与潘、沈二人的心境反差感慨,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感怀。不过他随意的两句感慨,却让当时参加宴会的杨万里无意听到,随即就接了两句:‘愁钉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去且休休!’

    叶宇的感慨,杨万里的劝勉,却是偶然间成就了一首诗。从杨万里的后两句中,叶宇能看得出这位杨大人的旷达。不过随即一番思量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首诗原本就是杨万里所写。随即晒然一笑,能与南宋大诗人杨万里对上两句打油诗,倒也是人生快事一件……

    四月初八乃是佛祖的诞辰之日,故而这一日来安府上至官吏乡绅下至贫苦百姓,均纷纷向琅琊山的琅琊寺叩拜神灵。一时之间琅琊寺可谓是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的向山上而来。

    自从向岳霖请示在宜兴开矿建窑之后,也很快得到岳霖的回复与赞同。因此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忙于在宜兴建窑一事,对于所谓的佛诞之日他根本就没有留意。

    再说他本就不是信奉神佛之人,自然对这些集会不会上心。不过他没有将此事放心上,但是他身旁的人对此看得却是很重。这不,一大清早叶宇就被秋兰与苏月芸唤醒,说是要一起上山烧香求平安。

    叶宇本想再多酣睡一会,因为这些日子着实把他累得不轻,但是看着两个丫头兴致勃勃,他也只得来一回舍命陪佳人了。于是三人便轻装上路,向琅琊山而来。

    一条蜿蜒的山路从山脚延伸至山顶,清静古幽的山道上人来人往。上次琅琊山斗茶大会他没有来,因此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袅袅青烟弥漫山间,阵阵钟声耳边萦绕,仿若走进了水墨画中。

    大雄宝殿内香客不断,三人在外面排了很久的队,才进入大殿之内烧香敬佛。叶宇由于坐着轮椅腿脚不便,因此便在大殿的角落等候,由秋兰与苏月芸二人排队代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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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佛前发难

    叶宇也借此机会将大殿一览无余,居于一旁庄重而立的六旬僧人慈眉善目,他知道眼前的这位高僧,应该就是琅琊寺的方丈慧通大师。不过让叶宇唯一感到不解的是,这宋朝的和尚都喜欢通字辈不成?

    这就让他想起来龙山寺的圆通,心道这圆通与慧(汇)通的名字,怎么如此像后世的物流快递?叶宇在大殿的角落里暗自琢磨,思忖会不会还有中通、申通与韵达?如此正好凑成了后世物流快递的四通一达……

    就在叶宇天马行空之际,大雄宝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随即他与众位香客一样,纷纷转身向外观瞧。只见从殿外走进两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其中较为年轻的叶宇倒是认识,正是本州榷茶司的杨万里杨大人。

    居于殿中的慧通大师见二人进入殿,便急忙郑重的迎了上去。来到近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两位施主大驾光临未有远迎,还望见谅!”

    二人紧走几步向慧通大师还礼,杨万里温润一笑还礼道:“听闻大师征寻画师绘制佛性丹青,以庆祝佛祖诞辰之盛会。恰逢今日乃是佛祖诞辰之日,杨某与好友分别绘制了一幅。拙作当前,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阿弥陀佛,杨施主过谦了,若论丹青妙手,老衲又岂敢赐教!二位施主请!”慧通大师依旧古井不波态度祥和,伸手示意二人在大殿一旁挂起画作。

    二人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叶宇依旧坐在角落里,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才知道这琅琊寺慧通方丈,有征寻佛性丹青以庆祝佛诞之意。此刻的他倒是想看一看杨万里的绘画,南宋四大家的名号他可是耳熟能详,其中这杨万里就是其中之一。

    “石兄,你先请!”杨万里十分谦让的示意身边灰衣男子先展示画作。

    灰衣儒生却不敢妄自僭越,而是谦逊道:“岂敢!”

    “诶!石兄乃是丹青妙手,何必如此过谦!”

    “那在下石万松,就抛砖引玉献丑了!”灰衣儒生向杨万里与慧通大师略作行礼,便吩咐跟随而来的小童,将自己的画作过于大殿的左侧。

    哗啦!

    接着两幅丹青先后如瀑展开,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悬挂的画卷上。伴随着画卷的展开,围观的众人对着画卷的惊叹之余也带着几分尊敬,其中不乏有香客双手合十默念心经。一时之间众人交头私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立于画卷一旁的石万松,轻捋三寸胡须,对着杨万里的画卷,不惜赞美之词的赞叹道:“杨大人这幅十八罗汉图,笔法灵动栩栩如生,仿若跃然于纸上,实乃超然!超然!”

    杨万里却是不置可否的爽朗一笑,随后轻步来到石万松所绘的画作前,一指画像谦虚道:“石兄,其实杨某的拙作却比不上你的‘达摩一苇渡江’!石兄UU小说的达摩祖师,画的当真是绝妙传神呐!”

    石万松经过杨万里的这一番吹捧,便觉得有些飘飘然,山羊胡子微微翘起,一拱手含笑道:“杨大人太过奖了!”

    围观的众人自然评不出丹青的优劣,均是纷纷点头交赞。但是一旁久未言语的玄慧大师,却不易察觉的露出失望之色。坐在角落里的叶宇自然也看到了这两幅画卷,不过待他看完之后却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挪开不再去观瞧,也不再去聆听这些文人的吹捧之词。

    可就在这时,大殿里一阵骚乱让叶宇陡然一惊,因为他听到了苏月芸的惊呼声。循声看去却见人群之中七手八脚乱成一团,但是人墙遮住了叶宇的视线,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情急之下的叶宇急忙转着轮椅,焦急的推开众人进入人群。等他挤进人群之后却发现苏月芸正由秋兰扶起,看着洁白的衣裙沾染灰尘,显然是方才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一旁站着一名年轻男子,此人腆着笑脸有意上前搀扶,却被一脸疼痛的苏月芸羞怒甩开。待站稳娇躯之后,苏月芸示意秋兰搀扶自己离开,但是这名男子却伸手将其拦下。

    叶宇一瞧这种情形顿时有些愠怒,这个人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叶明智。于是双眉微皱,冲着伸手阻拦的叶明智冷哼道:“叶明智,你想做什么?”

    秋兰与苏月芸见叶宇来到近处,随即慌张地几步走到叶宇身旁,怒气冲冲的瞪着叶明智道:“宇哥,他……他……”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想与小娘子你共上一炷香而已……”叶明智见叶宇也在这里顿时神情一怔,但随后却不以为然的轻哼道。

    秋兰闻听此言顿时愤愤不平道:“少爷,休要听他胡说,方才他欲要轻薄苏小姐,苏小姐这才扭崴了脚!”

    “妹妹别说了……”苏月芸毕竟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自然没有秋兰直接。因此秋兰的的此话一出,顿时让她俏脸燥红不已,扭过头去低声劝止秋兰不要再说下去。

    此言一出,叶明智顿时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于是极力为自己辩驳道:“信口雌黄,在下乃是读书之人,又岂会做出这等轻佻孟浪之举!”

    哼!越是读书人,这种事情越是做的明目张胆,最后还美其名曰风流人士!听了几人的讲述之后,叶宇大致猜出了方才的经过。今日乃是佛诞之日,他不想扰了二女的雅兴,于是拧眉沉声道:“叶明智,有些女人你永远碰不得!若再有下次……”

    “怎么,有下次又如何?”叶明智一听叶宇的威胁之词,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我希望不会有下次,否则你会后悔!”叶宇说着便不再搭理叶明智,示意二女上完香之后离开这里。

    “且慢!”就在这时,与杨万里同来的石万松却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叶宇一瞧此人,也知道能跟杨万里同行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于是郑重拱手道:“不知先生有何事?”

    “你们不能就此轻易离去?”石万松面带愠怒的瞪了苏月芸一眼。

    哟呵!这闹事的叶明智退了堂,你这石万松又上了阵。这时杨万里也走了进来,先是向叶宇示意性的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石万松的肩膀道:“石兄,算了,都是无心之举!”

    “杨大人,此事岂能轻易了之?石某损失是小,但今日佛诞之日不敬是大!”石万松依旧愤愤难消,丝毫不因杨万里的解劝而退让。

    叶宇一听这二人的对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疑惑道:“若有得罪之处,请直言相告!”

    话音刚落,石万松便脸色极度阴沉的,指着苏月芸呵斥道:“你这女子真是妄为,毁了石某的一苇渡江图!哼!当真是无礼至极!”说完一甩袍袖,甚是不屑的侧过身去,神情极为恼怒。

    石万松一语道出了其中缘由,叶宇与众人也随后将目光挪移到那副悬挂的画卷上。紧接着众人惊讶的发现此刻的画卷有了变化,因为达摩祖师的眉心,不偏不倚多了一处黑点……

    一点黑痣点眉心,惹得众人俱心惊!众人没有想到方才苏月芸摔倒,失手飞出的三支香,竟然有一枝正好扔在石万松绘制的画卷之上。

    叶明智见状却是阴冷一笑,随即佯作愤慨,指责道:“今日乃是佛祖诞辰之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因这女子的无知之举亵渎了佛祖尊像,此事即便石先生不予追究,恐怕也难让在场的诸位香客弟子释然!”

    一番话激起千冲浪,方才神色古怪的众人,因为叶明智的这番煽风点火,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苏月芸。一时之间众人声讨斥责之声不断,即便苏月芸苦苦辩解自己无心之举,但却被声浪如潮的责骂之声所淹没。

    而石万松更是因为此话,对于毁画的苏月芸更是深恶痛疾。叶明智看着被自己点燃的火焰,心中却是万分舒畅。心道今日在群情愤慨之下,我看叶宇如何替你的红颜知己推脱。

    他神色微厉的看了苏月芸一眼,随后暗自腹诽:“如此不死抬举,是你自找的!本少爷得不到的,宁愿将其毁了!”

    杨万里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衬,只能以官职之身安抚众人勿要骚动。随后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只将希望寄托在了慧通大师身上。杨万里知道,这个时候身为方丈的慧通最具有说服力。

    慧通大师依旧神态安然,捻动佛珠面向众人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在这大雄宝殿如此喧哗,与亵渎神灵又有何区别?”

    一句话切中要点,慧通大师话音刚落,大殿内的众人纷纷噤声不语。

    “大师……”

    石万松仍不甘心欲要辩言,却被慧通大师打断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心中无佛何必执着,心中有佛又何须执着?”

    由于慧通大师的劝说,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石万松余怒未平的瞪了叶宇等人一眼,便沉声道:“既然大师慈悲为怀,那石某便不追究这女子污画之过!”

第73章 众生行善

    身后的苏月芸早已被众人吓得花容失色,此刻见作画之人不再追究,随即如蒙大赦的欲要上前道歉。可就在苏月芸刚要上前之时,却被叶宇伸手一把拉了回来。苏月芸不明其意,带着疑惑的神色询问道:“宇哥你……”

    叶宇神色冷清,一脸平静地轻声道:“你本就无错,为何要认错道歉?”

    “宇哥,月芸虽是无心之过,但这画的确是因月芸而沾了污渍,既然这位夫子宽宏大量,不追究月芸污画之责,自然要……”

    “这等拙劣之作只配妆点茅房,又岂能摆放于佛堂之上!月芸,你此举也算是为佛祖行善布施!”不等苏月芸把话说完,叶宇就抢过话来嘲讽道。

    “啊!”苏月芸被叶宇的话吓了一跳。

    声音虽小,但却掷地有声!整个大雄宝殿所有人闻听不禁均是一惊,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叶宇的身上。

    其中最为恼火的当属石万松无疑,方才看在慧通大师面子上,他只得不追究毁画之事。然而却让他想不到的是,毁他丹青之人,不但不予以道歉赔罪,反而如此贬低他的心血之作,这着实让他胸中怒火难以下咽。

    于是一指叶宇,责问道:“无知小儿,毁了老夫丹青,竟然口出诋毁之言,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了缘由来,老夫便将此事追究到底!”

    “追究到底?你这幅画方才在下已经说了,与茅房所用的草纸无异!”叶宇轻轻地拍了拍苏月芸的手以示安慰,随即丝毫不惧的迎上暴怒的石万松。

    “混账,你……”石万松此刻气的是暴跳如雷,但是顾忌自己乃是长者身份,所以一直未有动粗。

    “石兄切勿动怒,叶宇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石兄莫要放在心上才是……”杨万里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出言相劝,确实起到了应有的缓和效果。

    随后见石万松怒气略有平复,又转过身来低头责备道:“叶宇,今日你太无分寸了!石夫子乃是我滁州江淮书院的教授,丹青妙笔早已名闻遐迩,岂是你一个后生所能妄加评论的?此刻不向石夫子赔罪更待何时?”

    杨万里如此袒护叶宇,除了岳霖与刘泉的原因外,叶宇其他方面的卓越他也很是赏识。二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对于叶宇这个峻拔后生,他一直很是看重。

    否则在进献贡茶的时候,他也不会毅然决然的用毛峰取代龙团胜雪!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叶宇,也让杨万里感到一丝意外。不过对于叶宇方才的狂妄之言,他也有些暗自不悦起来。

    “杨大人认为在下是在信口雌黄?”叶宇见杨万里略带不悦之色,于是凝声反问道。

    “胡闹!”杨万里不假思索的低声斥责道。

    看着叶明智在一旁煽风点火,引得众人纷纷嗤之以鼻,叶宇知道自己不说出个原由来,恐怕难以顺利脱身,于是沉静道:“口说无凭,众位或许觉得在下口出狂言,那在下今日说一说这画作的拙劣之处!”

    叶宇示意秋兰推他过去,这一刻众人很是默契的让开一条通道,每个人神色各异,眼神均是随着叶宇而移动着。而石万松则微瞪双目,满脸怒气的哼了一声,眼中流露的尽是不屑。

    心道一个小小少年郎,又岂会能与他这个饱读诗书,浸淫丹青几十年的画师相比。他自问在这滁州,除了与他同来的杨万里之外,已经无人能出其右。如今眼前叶宇竟然口出狂言,他倒要看看这个毛头小子能说些什么!

    要说这心中的怒气,此刻叶宇也是极力的强压着。苏月芸失手毁了画作是有不对之处,但是这石万松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嚣张。不但不过场合当众折辱,反而还添油加醋,将此事说成是亵渎神灵,这让叶宇着实难以忍受。叶宇向来遵行一条准则: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他来到悬挂画卷的地方,一指画卷道:“此图勾勒‘达摩一苇渡江’图,虽是笔法老道线条流畅,但却流于俗套难登大雅之堂。所谓佛本即无相,亦可为众生相,既然如此,我等凡人的脸上都多少有些斑印黑痣,那佛祖的佛面又岂会是毫无瑕疵?”

    “佛本即无相,亦可为众生相……”杨万里神色一怔,不禁低首暗自默语。

    “你!你强词夺理……”

    叶宇见石万松瞠目圆瞪,心道这可是你自找的,于是接着道:“既然如此,苏小姐在画卷之上添上一笔又有何错之有?况且慧通大师以佛性为题,征集丹青妙笔只为广传佛法,而你这幅达摩一苇渡江图只是流于表面,何来佛性可言?与慧通大师本意岂不是背道而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慧通大师。见慧通沉默不语,众人心中已然有了各自的答案。

    叶宇这时又一指杨万里的画卷,侃侃而谈道:“即便杨大人的十八罗汉图也无佛性,但若论立意而言,石夫子,你这拙作也难以与之相比!

    这十八个罗汉个个造型生动,形象刻划贴近百姓生活。所绘罗汉虽是衣着黯淡,但这也恒设计返璞归真的韵味。试问菩萨佛祖不体会民间疾苦,如何去普渡众生?”

    说完这些,叶宇横眉冷对石万松喝道:“你这老匹夫枉以亵渎神灵蛊惑人心,试想不尊佛道的始作俑者,不是你还会有谁?心无善念者,烧香拜佛又有何用!?”

    嘶!言辞犀利,字字犹如利剑,让方才暴怒的石万松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不但如此,居于大殿的众人也是一片哗然,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其言语之中不乏有嘲讽与玩味。

    此间唯有一人却是慈目而笑,此人正是这琅琊寺的方丈慧通,此刻的慧通神色微微动容,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期许。

    杨万里从方才的沉思中走出,沉吟少许之后,才郑重问道:“但不知何等画作才具有佛性?”

    “夫子,此人狡辩无才妄论佛性!真乃无知之徒!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佛性,不如让他也当众作画一幅!”

    叶明智此时却是恰合适宜的煽了一把火,他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生来画工拙劣,如今这个情况下正好可以当众羞辱。此时石万松正是骑虎难下,叶明智的这个提议他自然是十分认同。

    叶明智的寻衅之言,叶宇却报以冷冷一笑。石万松见叶宇不作应答,以为是叶宇已经示弱,于是便阴沉着脸鄙夷道:“怎么,胸无点墨?方才你不是振振有词吗?”

    “既然杨大人有意相问,那在下岂有不解答之理。不过这佛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如在下也涂鸦几笔,优劣高低便由诸位评论!”叶宇直接无视石万松与叶明智二人,而是郑重的向杨万里说道。

    二人虽然对叶宇的无视很是气恼,但是也只得暂将怨气咽下。说话间,便由小僧取来了作画应用之物。待一切准备妥当,叶宇便来到了布置好的桌案旁,拿起细纤的毛笔,随意在手中转了一个笔花,继而蘸上浓墨在宣纸之上勾勒起来。

    紧接着众人纷纷聚集在了桌案旁,都想看一看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年,就是能作出何等画来。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草包,这一刻众人都很想知道答案。

    慧通依旧双目微眯,似看非看的垂首默念佛经。而叶明智盯着桌案片刻未有离开过,嘴角露出笑意仿佛就要看到叶宇当众出丑的景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明智的脸上渐渐地便愕然起来。

    只见叶宇执笔勾勒的手法大有不同,将毛笔斜身横刷犹如涂抹,倒不像是文人作画。起初观瞧的众人觉得叶宇不会作画。才会有这般奇丑的执笔姿势。但是随着画中人物UU小说生成,再取而代之的却是颇为称奇。

    对于作画的叶宇而言,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无奈得很。方才他已经夸下海口奚落石万松,要是不做出一副像模像样的画来,也是难以收场的。

    但是他岂能不知自己的画工底子?画一些花鸟鱼虫他都难以完工,更何况画出高于石万松的画作。但是事已自此他也别无选择,只得运用后世的一些取巧手段。

    以泼墨塑造后世的抽象派画风,又以生疏的素描勾勒着众多小人物。所幸此前叶宇虽然画技不怎么样,但是也颇有几分功底火候。只希望这种随意杂糅的画作,能入得了众人的法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人物从叶宇的UU小说生成,每个人物均是姿态各异,虽是寥寥几笔勾勒,显得每个人物的神色也是各有迥异。这些画中的男女老少均是忙碌着,细弱观察却发现这些人物神情带着笑意。

    众人看罢之后均是面面相觑,若单论画技笔法,这幅画着实算不上上乘之作。而一直沉默少言的慧通大师,在叶宇的画作接近尾声之时,却一改之前的从容,神情激动的叨念道:“好一副众生行善图!施主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第74章 隐埋渴望

    叶宇嘴角淡淡一笑,落下最后一笔才抬起头道:“胡乱涂鸦,聊以自遣罢了,若大师不嫌弃,弟子便将此画赠与贵寺,权当弟子结下佛缘!”

    “善哉善哉,小施主深通佛理实乃大才,老衲佩服!”慧通神情庄重的向叶宇行了一礼,让周围的众人不免惊讶不已。

    “大师客气,弟子告辞!”叶宇先是一礼,随即便转身就要离去。但见石万松与杨万里却愣在当场,叶宇便甚是平淡的说:“佛本无相众生为相,作画作得不是功,而是意!”

    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坐着轮椅扬长而去,这个时候没有人前去阻拦,因为方才慧通的言行已经说明了答案。只是众人不明白的是,这幅画工技巧可称之为一般的画,又为何被慧通大师称赞不已。

    杨万里与石万松皆是懂画之人,自然想的要比一般人深远,之后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但是一旁的叶明智却倍感失落,更是不甘的指着叶宇留下的画作问道:“画中无佛,又怎能显露佛性?”

    慧通闻听此言却是爽朗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解释道:“阿弥陀佛,老衲借佛祖诞辰之日,以佛性为题弘扬佛法,方才那位小施主画中虽无一佛,但画中数十名凡人皆是行善之举。

    虽笔法略显粗糙,但这恰恰是大巧不工的浑然天成!不着重于一丝一毫之细末,而是以宏观之态演大局!可谓是栩栩如生,且还道出:人皆有佛性,众人皆可成佛的道理……”

    慧通大师的一番解释,让叶明智神情一阵愕然,杨万里此时却手捻短须恍然道:“有善就有佛,不着一字,不露一相,寥寥数十人,就将如此深奥的主题表露无遗,寓意深长!”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之余更是一阵唏嘘不已。杨万里神情凝重的捧起墨迹未干的《众生行善图》,不禁敬佩自语:“我等执着于佛,却不知众生为佛才是佛,有愧有愧!杨某不及也……”

    当众人品味那幅众生行善图时,叶宇早已经下了琅琊山。一路上苏月芸把喜悦挂在脸上,竟然时不时的独自发笑。而秋兰则是说话随意许多,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夸赞叶宇:“少爷,你方才骂那个老头子,可真是解气呢!”

    “妹妹不得胡说,那石夫子可是江淮书院颇具名望的大儒,你怎能随意唤他老头子?”

    秋兰是个丫鬟婢女,而苏月芸则是小姐之身,这本来是有有尊卑之分,但是苏月芸却亲昵的称对方为妹妹。这其中除了二人熟稔且关系融洽之外,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叶宇对秋兰的态度。

    苏月芸又岂能看不出秋兰在叶宇心中的分量,因此她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对于秋兰这个丫鬟也是看作姐妹。况且她自己也不是刁横之人,如此一来反而更显得亲密无间。

    秋兰对于苏月芸口中的什么夫子却毫不在意,嘟了嘟嘴道:“什么麸子不麸子,喂猪的麸子还颇有名望?”

    “噗!麸子……你还米糠呢!”两女的对话叶宇本不想参与,可是这一次他真的被秋兰逗乐了。

    叶宇见苏月芸这个大家小姐不明白秋兰说的是什么,随即笑着解释道:“月芸,这麸子就是麦子磨面磨去的那层壳……也的确是留作喂养牲畜的!”

    苏月芸哦了一声,随后也掩面笑了起来:“妹妹说话真有趣!”

    “什么大儒不大儒的,还不是我家少爷‘打’得落花有水?”秋兰扬了扬玉颜,甚是骄傲的说道。

    “妹妹,那是‘落花流水’……”苏月芸这一次极力强压笑意,靠近秋兰耳边纠正道。

    这一番纠正,倒是让秋莲俏脸羞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强词辩驳道:“没‘有水’又怎能‘流水’,我说的也没错呀!”

    “咯咯咯!宇哥,秋兰妹妹可是得到了你的真传啊!”

    听着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叶宇早就满脸的黑线无言以对了。最后干咳了一声,郑重问道:“难道就因为他颇有名望就强人所难?既然身为大儒就该胸径广阔,为了一幅丹青就露出豺狼本性,哼!他这个所谓大儒,也不过如此!”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当面羞辱我叶宇的朋友,无论是谁我也不会让其三分!”

    叶宇的话让苏月芸很是感动,但随后却微微一叹道:“月芸只是不想因为这等小事,影响到宇哥你,那石夫子虽然只是书院一名教授,但毕竟是名望颇高的文士。”

    “呵呵!一个所谓的文士,的确胜过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叶宇想到这里却是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什么。苏月芸见叶宇神情瞬间黯然了下来,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伤到了对方。但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得默默地跟在身后向城里而去。

    一路之上三人似乎再也没有说过话,秋兰几次欲要挑起话头,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叶宇在路上想了很久,方才苏月芸的话的确是刺激到了他。

    自从他要振作起来开始,为的只是好好地活下去,因此待价而沽赢得了苏全忠的赏识。之后为了不寄人篱下,自己毅然决然的盘下倒闭的染坊,最后历经周折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他没有报效朝廷、北定中原的宏图大愿,因为这一切对于他这个小人物而言,简直是遥不可及天方夜谭。况且以他这残废之躯,连基本的科举考试都不能参与,又谈什么左右国家大事?

    所以这些出现在网络小说中的轻易之事,对于他而言却犹如高峰难以攀越。而他在自力更生白手起家之后,所要做的就是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曾经开发香皂、洗发水等副产品,是为了推动布匹生意的迅速拓展,也是为了曾经的一个承诺。如今大势已成,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生意作为后盾,试图如何摧毁叶梦新的商业防线。

    于是之后他在徽州种植与焙制名茶毛峰,又在宜兴盘下矿产烧制紫砂壶,其目的就是有针对性击垮叶梦新。相信不出多久,叶梦新所掌控的茶叶、瓷器等生意,都会全线奔溃濒临破产。

    这一路走来,他每达到一个层次,都会根据环境制定合理的目标与方针,从来不会盲目的去设定自己的宏伟蓝图,因为那并不现实。

    可虽然如此,叶宇的心中依旧隐埋一份渴望,那就是能够将来步入朝堂,为这岌岌可危的大宋江山出一份力。这份渴望是因为后世史学的压抑所造成的,也是叶宇身处宋地,在郭啸天与陆凡身上看到的悲愤。

    但自身的情况注定不能得偿所愿,而经商并非自己所长,也更不是自己的最终的愿望。因此这种可望而不可求的矛盾痛楚,一直被叶宇尘封起来不愿轻易触碰。

    如今苏月芸的一句含糊言词,让敏锐的叶宇感受到了刺痛。是啊,纵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不及文士一支笔一张口!

    若是那个石万松大笔一挥,写下什么文章戏谑他,到时候他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因为没有人去相信一个商人,而是更愿意去相信一些道貌岸然的文士大儒。

    不过叶宇也知道,如今自己是别无选择,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他也只能一直默默地走下去。一路上叶宇思绪百转想了很多,最后却是自嘲的暗暗苦笑。

    心道自己又何必想太多,既然有为国为民之心,他经商若是有成,也一样可以造福百姓。当年与刘远山的约定,不就是在这方面努力吗?

    ……

    日子依旧如流水般从身边流过,叶宇没有再去关心什么夫子还是麸子,而是一门心思的放在宜兴陶窑的事情上。待陶窑竣工之后,很多人都担心招收工人的问题。

    毕竟这陶窑里的工人可不都是随随便便就招,其中的技术含量还是很讲究的。对于这种情况叶宇其实早有打算,而且连这个陶窑的窑长都有了人选。

    书房内叶宇坐在桌案前,依旧用‘铜钱挂笔’的方法,缓慢的练着书法。这两年的苦练已经卓有成效,虽算不上名家笔力但也算登堂入室了。

    桌案的前方敞厅中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管家孙伯,而另一人年轻不少,黝黑的肤色倒显得几分刚毅。此人安静的站在一旁,呼吸虽有些压抑,但却很是均匀平缓。

    “你就是孙伯的表侄龚鸿?”叶宇依旧认真地练着字,口中随意的问道。

    黑脸男子慌忙施礼道:“小的正是龚鸿,见过少爷!”

    叶宇嘴角露出笑意,随即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额!

    问完之后,叶宇却没有抬头,依旧笔随心意继续练字,可是却让在场的孙伯叔侄二人颇为愕然。龚鸿虽然对这个问题很是愕然与为难,但仍旧是略微沉吟片刻后,郑重回应道:“少爷,能!”

第75章 记名学生

    话音刚落,叶宇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眼看了龚鸿一眼,随后点了点头道:“那好!让孙伯再给你支出一万贯!叶梦新磁窑作坊中的技术工匠,你能拉多少就给我拉多少!至于工钱,告述他们,翻倍待遇!”

    龚鸿闻听此言顿时欣喜道:“少爷开出这等优厚待遇,小的保证能将九成的工匠领走!毕竟这些老工匠曾经都是跟随大老爷的!二老爷掌管磁窑之后,很多人的心依旧未定!如今少爷有意另开炉灶,他们自然是欣然跟随!”

    “嗯!上次紫砂壶一事你做得很好,可见这些瓷器与陶器原属同宗。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你这个中华陶窑的窑长也不是光杆将军了!”

    “多谢少爷信任,小人定会肝脑涂地忠于少爷!”

    叶宇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这些难以兑现的承诺就免了,我要看的是成果!去吧!”

    “是!小人明白!”

    龚鸿连连称是,便躬身退出了书房,就在他刚要出门之际,却被叶宇突然唤住。龚鸿折身回来,恭敬询问道:“少爷,还有何事吩咐?”

    “若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在你们离开磁窑之后,不再存在叶家磁窑!你,明白吗?”沉吟片刻的叶宇,最后对龚鸿道出这么一句话。

    此话一出,龚鸿神情为之一怔,一旁的孙伯却突然跪倒在地,颤微微的祈求道:“少爷不可啊!那可是老爷当年的心血!若是毁了,老爷泉下有知岂不……”

    “爹就是太过仁慈,最后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爹离奇暴毙,这其中有没有隐情,孙伯您看的应该比我透彻!事情过了这么久也无从查起……”

    说到此处,叶宇却目露凶光冷厉道:“但二叔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又让我落得如此摸样,我又岂会善罢甘休?爹在世之时能够与二叔共荣,而我做不到!最为直接的办法,就是毁了他!龚鸿,若是可以的,利落点!”

    “是!小人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孙伯膝下无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若是闲暇多来探望探望!下去吧!”

    “小人告退!”

    待龚鸿退出书房之后,叶宇看了一眼孙伯,此时孙伯早已泪流满面。于是转动轮椅绕过桌案,来到近前出言安慰道:“孙伯,您想想,二叔他何时对我有过仁慈之心?”

    叶宇说着示意孙伯看着他的双腿,又接着道:“若是我不奋发图强,或许两年前就已经饿死在了清流县!您觉得他这样对我真的公平吗?即便当年二叔赶我出叶家的理由是真的,那他这么做难道不残忍吗?”

    “少爷说得对,是老孙头心太软了,少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孙伯干裂的嘴唇颤抖了许久,像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

    见孙伯终于能够理解他了,叶宇才长舒了口气,随即转移话题道:“这个龚鸿不错,孙伯,您有一个好侄儿啊!”

    一提及自己侄儿龚鸿,苏波的脸上挤出些许微笑:“老孙头多谢少爷给他这个机会!”

    “诶!机会永远不是给的,而是自己努力争取的!你这侄儿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孙伯虽然很是欣喜,但也只是笑笑,认为少爷不过是哄哄他这个老人家而已。但是他却不知道,方才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叶宇已经对龚鸿进行了三次考校。

    叶宇的听力极好,因此以练字为由,在方才静怡的书房里,他能感受到龚鸿的气息虽然颇为压抑但十分平稳,这就已然说明龚鸿此人心理素质很好。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见到上司或是上台演讲就心里紧张,这显然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其次当叶宇询问‘我能相信任你?’的时候,龚鸿没有直接回应,之后回答时却十分干脆!

    单从这一点,叶宇就看出龚鸿此人值得委以重任。若是龚鸿直接回应他,那么就会让叶宇觉得此人急于求成不够沉稳,更显得此人是个为目的而急功近利之人!

    等作出决定之后,便十分干脆的回答,也已然表明龚鸿此人做事干净利落,认准方向之后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叶宇当时没有去观察龚鸿,但是凭借语言的抑扬顿挫便可分析一二。

    而最后一次,就是在吩咐毁了磁窑的时候。在得知叶宇的决定之后,龚鸿只是有些错愕但没有犹豫,更没有因为表叔孙伯的求情而丝毫动容。

    这则体现了龚鸿一分果决与性情凉薄!掌握不好终究伤到自己。而从龚鸿早有退出磁窑之心,到最后倒戈相向帮助叶宇,就此可见一斑。叶宇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最后好意的提醒龚鸿常探望孙伯,也是一种无形的提醒与拉近距离。

    好剑锋利,容易伤己,但若掌握得法,对待敌人则更为致命!

    ……

    这一日午后时分,叶宇所居住的大宅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个客人让叶宇感到有些无奈,因为此人正是从临安远道而来的杨辉。

    当日在清流县之时,知县杨政曾寻他谈过杨辉收学生的事情。当时叶宇也才知道杨政的父亲,竟然就是后世耳熟能详的数学家杨辉,当年中学书中提及的‘杨辉三角’他可是记忆犹新。若非杨政亲自提及,以他叶宇的身份又岂能得知两人之间的关系。

    当初杨政向他请示抄录数学书时,他以为杨政父亲是个酷爱数算的老学究,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曾想这个老人竟然是太史局的太史令,更是国子监的明算博士。

    不过对于太史令杨辉有意收他为学生一事,叶宇仔细考虑过后便婉言谢绝了。倒不是他自命清高,也不是他不识抬举,而是因为一入太史局就等于入宫当太监一般。

    太史局又名钦天监,身为监中官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由本监逐级递补。

    整天在特有的地方学习与演算着枯燥的算学,并且这种学术即便达到化境,也不过是个玩弄明算的学者!因为明文规定,不得改迁他官,而且子孙世业!

    好家伙,自己一辈子困死在数学里,自己的子孙也要做这份职业!当时向杨政询问之下,果然得到了印证!杨政若不是还有个兄长子承父业,恐怕他也当不了这个知县,直接就进入太史局了!

    虽然叶宇很想入朝为官,但是这个捷径很显然不适合自己,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不为官,也不想自己子孙全是毫无出路的数学家!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路风尘仆仆的杨辉虽然略显疲态,但是双目却格外有神的打量着叶宇。可是杨辉这种打量的举动,当坐于下首的叶宇心里直发毛。

    因为这杨辉自打进入客厅之后,已经打量他一盏茶的时间,这种不合常理的打量放在谁的身上,也会感到一阵不自然。

    最后叶宇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恭敬道:“杨大人今日造访,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哈!”

    “老夫今日是来询问,你是否愿意做老夫的学生!”杨辉轻轻捋动胡须,满意的点了点,随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额!

    杨辉的坦荡直接,但是让叶宇颇为意外,随即恭敬回应道:“能做大人学生自然是晚生的荣幸,只是晚生其志并不在此……”

    “那你是志在经商了?你要知道,即便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终究不过是个商人!叶宇,你有这份天资,埋没于一生岂不可惜?”

    杨辉来之前就知道,收这个学生很棘手,因此他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希望能以情理说服叶宇。因为对于他杨辉个人而言,叶宇的重要性比国子监还要重。

    叶宇没有辩驳,而是微微一叹道:“大人所言晚辈岂能不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本朝虽优渥很多,但又有多人看得起商人?”

    说到这里,叶宇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感慨道:“若是晚辈身体健全,能参加朝廷科举取士,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经商!”

    “老夫身为太史令又是国子监博士,只要你做了老夫学生,将来老夫致仕退隐,这太史令一职老夫将会向陛下保举你接替!如此一来,岂不是圆了你入朝为官的心愿?”

    杨辉至始至终都是以老夫自称,丝毫不摆官威,这份和蔼可亲让叶宇很是感动。又见杨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一个老人风尘仆仆从临安而来,实在是于心不忍。

    叶宇沉吟了片刻,最后道:“大人,您看这样可好,晚辈暂先做您的记名学生,等将来大人觉得时机成熟再收为学生!如此一来,若他日晚辈做出出格之事,也不会有辱您的名声!”

    “额……也罢!老夫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其实杨辉很想说,现在就是时机成熟,你以后做出何等出格事情,老夫也不后悔。可是一想欲速则不达,如今眼前这年轻人既然松了口,自己就没有必要过于强迫,以后天长日久有的是时间。

    而叶宇说完之后却是有些苦涩,他很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杨辉,但是又怕自己这么冒然的贬低太史局,对这位诚心而来的老人很不尊重。

    因此也就将话咽了回去,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记名学生只能算是半个学生,将来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大不了以后他不再显露自己的数学知识,让这位杨辉老大人对自己失去兴趣便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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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权色介绍:
想情有独钟,却被女皇、皇后、公主、名妓牵挂在心扉。

想平定天下,却被君王、太子、群臣、文人忌惮入骨髓。

叶宇仰天长叹,究竟这是为什么?  

济公饮酒吃肉,“因为你与贫僧一样不合礼法!”

王重阳仗剑挺拔,“因为你与贫道一样英俊潇洒!”

此书原名《宋世流芳》  ;QQ群:17江山权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权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权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