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赵构心声
搀扶着赵构行走于小园之中,叶宇一直是静静地跟在一旁,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富有争议的人。
一老一少漫步于园中,时不时的赵构问向叶宇几句家常,叶宇也是悉数予以应答。
或许是走累了,二人在一处阁楼里坐下。随着二人的到来,阁楼里也很快由宫女送上香茗,两人就这样闲暇地聊着家常琐事。
一番闲谈之下,叶宇对于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宇儿,你说将来的史册上,会如何评论朕的一生?”赵构吹了了吹茶盏上的热气,悠闲地问了毫无征兆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叶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总不能说你将来会被后人鄙夷,骂你是个软弱无能之人?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所以这让他感到有些为难。
赵构见叶宇有些犹豫,于是露出一丝苦笑道:“其实你不说,朕也知道,民间乃至朝臣都会暗中说朕曾经是个昏君!”
“皇爷爷,您多虑了……”
“你不必替朕掩饰,朕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们会骂朕软弱无能、杀害忠良,使得我大宋半壁河山沦为金人之手!”
“……”叶宇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沉默不语,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赵构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自语道:“所谓不在一个高度,其他人永远不明白朕心中的苦楚。朕当年在位之时做了一些事情,朕的子民又岂能尽知?”
“孙儿明白!得到的权力越大,所付出的牺牲也就越大,可能会骨肉相残,可能会受尽冤屈……自古皇帝,称自己为孤家寡人,孤寡的不是人,而是心……”
叶宇的这番感慨之言,让赵构听了神情一震,随即赞赏道:“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地,实属难得啊!不错,孤寡的不是人,而是心!”
“虽然如今朕退了位,但朝中之事也有所耳闻,天下文人士子多会指责朕软弱与金国求和,但他们可曾想过朕这个皇帝不好当?”
“当年父皇与皇兄双双被掳往北地,朕也是赶鸭子上架丝毫没有准备,一路逃到江南重整军队抵抗金兵!但是他们可曾想过,这打战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么?”
今日赵构似乎谈兴很浓,很想与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说心里话。
而叶宇在听取了赵构的话后,心中的固有思维正在慢慢转变,他此刻突然觉得赵构其实是个可怜人。
他是因为徽钦二帝被掳走而捡到了皇位,但是这个皇位可谓是来之不易,几乎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
正如赵构方才所言,这打仗其实并非是一腔热血。打仗打的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是钱,是人!
而这二点,当时南宋都是极度匮乏。政权初建,国家一穷二白,百姓流离失所,吃的都成问题,拿什么打去?
说道兵源,《说岳全传》的故事就更是渲染般的扯淡。可以说宋朝的兵制之下,很多人不愿意当兵。一般百姓宁可流浪受苦,也都不愿加入军籍。
大宋军人一改隋唐府兵制惯例,采用招募的方法招兵,而招兵的对象多是流民和饥民。当兵虽说是衣食无忧,但也算不上什么荣华富贵,最重要的是脸上还要刺字。
刺字这一恶习在五代盛行,被大宋承继下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士兵逃亡。而当时脸上刺字的人,除了兵士,就是罪犯和奴婢。所以一旦当兵后被刺字,这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
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小说演义,都认为岳飞已经快要直捣黄龙,灭金指日可待。
但史实是,当时金兵至少五十万,宋军呢,除了部分老百姓组成的义军这种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
真正地兵卒,也就是十几万,而且分属于几个大将,彼此不团结,互相扯皮,互相牵制,这样的宋军,如何能战胜金人?
汉人是个十分爱想象美好事物的民族,由于宋朝兵事的积弱,所以有了《杨家将》、《岳飞传》还有更为扯淡离谱的《岳雷扫北》。
岳飞死后,子孙并不受重用,而且都是习文不习武,又岂会是小说中打的金国投降?
这让叶宇想到了清朝乾隆弘历的身世,皇室之中孩子的出世以及身份,都会有专门的宗人府进行把关,弘历又岂会是汉人之子?
然而经过小说的渲染之后,俨然成了不是事实的事实。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主观臆测,汉人反清复明已然无望,就自我安慰的想当然认为。
为了什么?不过是让那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一丝安慰罢了!
赵构轻轻的呷了一口香茗,然后轻叹道:“平心而论,朕的确惧怕金国,这是不争的事实,朕也不想掩饰什么!但这种惧怕不是与生俱来,若是我大宋健儿真能势如破竹,朕何必心生惧意?”
见赵构毫不掩饰的承认这个事实,叶宇倒是感到十分的意外。但叶宇相信赵构说的是心里话,小打小闹的胜利,根本让赵构看不到希望,反而会激起金国的反扑。
这个心理,归根到底还是大宋的军队,让赵构失去了信心!
只要有生命的生灵,都会有反抗意识,更何况是人?而之所以不去反抗,是因为被打怕了!
为什么会怕?还是因为技不如人!
“可是这能怨得了朕吗?大宋的半壁江山沦为敌手,这是朕的错?社稷的百年沉疴难道是一时而成的?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你让朕有什么办法?”
“朕承认自己不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但自问比及父皇、皇兄要胜过很多!仁宗皇帝在位之时,有范仲淹庆历新政;神宗皇帝在位之时,有王安石变法,但这些结果又是如何?”
“失败了!若说朕是无能昏君,那当年仁宗皇帝在位时,名相、名将不在少说,但结果是失败了,为什么?说明朝廷的弊端沉疴,若要改制可谓是难如登天!”
“朕何尝不想做个好皇帝?谁愿意臭名史册?可是这个过程总得有人背着骂名去过渡!朕虽然没有太祖太宗那样开疆拓土,但至少保住了江南百姓的富足安康!”
“……”
赵构的这番话,让叶宇一直以来的认识正在逐渐的变化。
当年重生宋地的时候,他还一直抱着后世历史上的评论与定位,但是当他融入这个时代、这个朝廷之后,他才发现的如今的朝廷看似富足,却已经面临腐朽。
正如方才赵构说的那样,当年范仲淹的庆历新政,以及后来的王安石变法,不是这些人闲的蛋疼,而是因为这个朝廷、这个政体已经逐渐的趋于腐朽。
直到现在又苦苦支撑了一百多年,这其中的问题沉疴可想而知有多么的严重。
此时此刻,叶宇似乎越发的明白了赵构的无奈。对于岳飞、韩世忠、吴玠、刘锜等一干人,这些将领很会打仗是不争的事实,但始终只是一个将领,站得不高,看的不远是这些人的通病。
为将帅者,所看到的只是行军打战这一块,至于其他的他们没有去考虑!比如国库空不空,内部矛盾激不激烈,国内有没有天灾**,亦或是国与国的外交利益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人去关注,但身为皇帝却要将这些统统考虑在内!
而士林文人多是无病呻吟,只看到片面因素,势有弃笔从戎扫平金国的豪情,但是这些人可曾考虑过国家的情况?
而对于百姓而言,其实打不打仗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他们所要的就是一个安定的生活,要是突然战事一起,百姓们又要多交一成军饷赋税!
正如后世的共·和国,面对小岛国的多次骚扰而不为之所动,不是软弱无力忍气吞声,而是因为种种因素的钳制,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也没有想到,所以我们就会想当然的去指责国家·领导。
赵构说到最后却站了起来,身子有些萧条:“岳飞是忠臣,秦桧是奸臣,这一点朕心中很清楚!”
“那皇爷爷您为何……”
“这就是帝王之术!!”
赵构转过身来,看了叶宇一眼,随后复杂一笑道:“今日朕这个糟老头子絮叨了不少,时值正午,你就留在宫中陪朕共进午膳吧!”
叶宇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在德寿宫里与太上皇赵构与太后吴氏一起吃了午膳。叶宇不知道的是,这份殊荣是庆王与恭王所没有的。
在午膳的闲谈之中,叶宇从内侍太监的口中得知,昨日太上皇赵构去了灵隐寺上香,在途中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因此回到宫中之后一直闷闷不乐。
所以今日才传召了叶宇来到德寿宫,闲聊之间将心中的郁结倾吐而出。至于赵构为什么要找他闲聊,叶宇心里也是不清楚。
按照赵构的说话,那就是二人比较投缘!
从德寿宫出来之后,一路上叶宇想了很多,今日他才认识到真正的赵构,这或许就是埋藏心里大半生的郁结所在。
做回自己?或许站在权利顶端的人,永远都不能做回自己……
走出德寿宫的那一刻,叶宇才明白赵构所谓的帝王之术是什么!
制衡,讲究权利的一众平衡,忠臣有忠臣的用处,而奸臣自然有奸臣的用场。忠臣时间久了会成为权臣,而奸臣时间久了会成为佞臣!
岳飞是忠臣,但可以说是功高震主,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成立岳家军犹如军阀!
众人皆为十三道金牌调回岳飞感到可惜,但却没有考虑到这平白无故多出十二道金牌,是不是彰显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嚣张?
就算有各种理由去解释,但不听调令就是一种君臣大忌!
赵构身为赵氏子孙,秉承了赵家重文轻武的宗旨,本身就对武将心有不安,那么要想制衡这些边关大将,那秦桧就是最好的利剑。
奸臣有奸臣的妙用,因为奸臣能做忠臣做不到的事情!正如清朝乾隆皇帝明知道和珅是个贪官,却依旧委以重任是一个道理。
后世我们恨或者讨厌赵构,是因为骨子里,我们仍然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宋朝理应比金人要强大。而之所以被欺负,则是归咎于赵构的身上!
实际上,早已物是人非,而看透这一切的,也只有赵构。
当然,如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他叶宇……
这一点鲁迅先生看得比较透彻,我们把大欺小,视为正常,正如阿q的表现:一是欺凌比自己弱小的的;二是说‘我爷爷的时候……’;三是那句鲁迅式的经典“我说他”。
无论是汉朝还是唐朝,征讨周边国家的时候,小国国主主动投降求和,我们称他是识时务、是顺应天命,但我们却不能接受反过来的情况。
叶宇走出皇宫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地宫墙,自言自语道:“人心的复杂,岂是几个字就能阐述的?历史,真的可靠吗?”
(小盆友,有票票的记得赏三生几张,不知道这一章内容会不会毁三观?毕竟赵构富有争议……)
第287章 没有看法
对于罢免大学士的事情,叶宇倒是没有过于在意,毕竟这些虚衔挂在身上什么用处都没有。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叶宇在朝堂上沉默寡言不问世事。任由群臣之间风云色变,他依旧保持岿然不动静如松柏的姿态。
孝宗赵昚一直是身子微恙,但或许是叶宇回京的缘故,这半个月里赵昚上朝听政也频繁了不少。
在这期间,关于叶宇撰写的《济公札记》已经全部完结,而为了迎合太上皇赵构的喜好,叶宇又开始了另一部书的创作,那就是神魔乱舞的《封神演义》。
之所以选择这一本书,是因为这本书后世影视剧很多,即便不能全部记下,但大致的影视片段依旧在脑海萦绕。
王重阳的遗训叶宇没有忘记,而弘扬道家文化最好的途径就是戏曲小说。如今的戏曲虽然有了雏形,但其影响范围不是很广,反而是小说的问世,会对弘扬道教有很大帮助。
这一点叶宇就显然比王重阳高明,要想让一种教义得到认可,那就需要有意营造这种玄乎其玄的氛围。
佛家还有达摩一苇渡江、面壁十年影印石壁的传说,这就是一种广告的营销手段。
以小说为媒介,然后经过说书人口口传诵,那么将来对于天下百姓而言,那就是营造一种人人向道的趋势。
所以亲身传道虽然值得尊崇,但这种做法其实并不是最好。
叶宇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将道教的教义改一改,因为要想让一种文化能够被人们所接受,不是它多么有用,而是他是否能够被大众所接受。
道教是中华的本土文化,但为何从南北朝开始历经隋唐乃至如今,佛教能够外来入中土,由势均力敌到了如今的一家独大?
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真的佛祖比道君慈悲普度众生吗?
满天神佛,多为凡人去主观臆测,是否真的存在叶宇不敢去断言。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所谓的神佛都不是普度众生的主儿。
几千年来杀戮不断,神佛可曾度化?
既然都是虚无缥缈,为何本土的文化不及佛教,这主要还是源于教义的问题。
道教讲究修身养性大道无为,这等清心寡欲的修行本就很少有人达到,就别提什么白日飞升羽化登仙了!
有本事,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既然不现实,又何必搞得如此玄妙?
在这一点上佛教就做得很好,虽然都是清心寡欲,但有一点要比道教高明,那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中有佛,那便是得道……
这其实就是一个标尺,更是一个能够触摸以及达到的标尺!
有了这个容易达到的标尺,对于要得道成就神佛摆脱苦海的人来说,显然佛教的难度指数要比道教容易达到。
要说高明的话,西方耶稣的基督教就更具有综合性!
基督教不仅融合佛道两教的长处,而且在原有的基础上予以弥补以及升级!
道教道士可以娶妻生子,基督徒有;佛教僧尼的立地成佛,基督徒也有!
基督徒不仅继承了两教的优点,而且还更进一步,没有场合限制,随时随地都可以默念祷告,而且日常交际的吃喝·嫖·赌一个不落下,可谓是百无禁忌!
佛教盛行一时,是因为有了容易达到的标尺。而后世基督教遍布世界,是因为他迎合了世人的心理!
是那种,既想着心灵有所寄托的慰藉,又不愿意舍弃红尘纷扰的心理。而在这方面上基督教一应俱全,所以基督教成功了!
因此关于修改道家教义的事情,叶宇觉得以后有机会定要与丘处机商议一下……
每日里叶宇就忙着写书,时常前往德寿宫与太上皇闲聊。以叶宇的口才不仅让赵构心情大好,还对叶宇编写的小说十分感兴趣。
当年赵构许诺叶宇可以进出德寿宫,这是为叶宇开了方便之门,如今叶宇真的如乖孙儿一般极尽孝道,自然是让赵构是欣慰不已。
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构即便知道叶宇这是奉迎之举,但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毕竟身处于这皇宫内院,亲情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是多么的奢侈。
所以赵构老怀大慰之际,对叶宇的权限又一次放大,以后叶宇不仅随意可以进入德寿宫,而且还不必通传来去自如。
其实叶宇抛弃了朝堂之上的纷争,而静下心来与这位老人家谈心,其目的并非赵构想的那样简单。
对于叶宇而言,他这么做其实有很多原因。
他刚回京不久,朝中的事务他本就生疏很多,而且朝中两派众人都暗中与之较劲,而他可能因为一句言语失误,就会引来两派人的攻击。
当日在朝堂上,从张棣、孔德贤二人身上,他就已然看出了端倪。
此次回到京城,叶宇已经察觉到了朝廷的一些变化,他敏锐的触觉感到一丝的不安。而这种不安究竟源于何处,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
况且朝中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与其这样倒不如置身事外!
其次他是真的想陪一陪这个老人,赵构当日说的那些心里话,虽然有为自身标榜的意图,但所说的话也是客观性的事实。
所以对于这个对他还不错的老人,叶宇是由心的想要亲近亲近。对于没有父母疼爱的孤儿来说,会容易走向极度缺乏与极度渴望的两个极端。
因此在叶宇的意识中,已经渐渐的将赵构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再者而言,史书记载赵构深谙养生之道,一直活到八十多岁才去世。所以叶宇既将赵构当成亲人,同时也当成一个靠山。
叶宇相信,只要将太上皇赵构伺候好了,任由群臣如何弹劾与诋毁,他叶宇依旧是稳如泰山!
当叶宇离开德寿宫的时候,天色依然暗淡了下了,刚准备离开皇宫却得到了赵昚的传召,于是就跟随内侍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里,赵昚平静地在书案前批阅着奏折,叶宇轻步走到近前恭拜一礼:“微臣叶宇参见陛下!”
“平身!”赵昚没有抬头,而是随意地说了一句。
“谢陛下!”
“近日太上皇心绪颇佳,也没少夸赞叶卿,看来太上皇十分的喜欢卿家……”
叶宇闻听此言惯性的抬眼看向赵昚,因为他想知道赵昚是言由心生,还是一语双关。
但是叶宇却没有想到,当他看向赵昚的那一刻,赵昚已经放下了奏折正盯着自己。
这倒是让叶宇有些措手不及,随即一垂目,郑重地说:“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太上皇能够舒心开怀,也算微臣尽了孝道。”
“嗯,有此孝心倒是难得!”
“或许微臣是太上皇都感同身受,所有才会如此投缘……”叶宇说出这句话后,就用眼角的余光去暗中窥视赵昚。
“感同身受……”
显然叶宇的这句话让赵昚有些错愕,随后却是神色黯淡的自语着,当随后看向叶宇的那一刻,叶宇能明显的看出赵昚的眼神之中有愧疚。
虽然叶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赵昚愧疚的眼神时,他还是有些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其实他这句话是一次试探,因为太上皇赵构可以说是个悲剧人物,父母亲人全部死于金人之手,而且膝下也没有亲生子孙。
叶宇以感同身受为由,表露自己也是个父母早逝之人,以此来看一看赵昚究竟是什么反应。
若是赵昚果真如黑袍人所言,是自己生身父亲,那么势必会有异于常态的反应!
果然,他看到了……
这六年来,叶宇已经慢慢地融入了这具身体,也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叶宇深知这种关系即便得以证实,也是清流县那个已经死去叶宇的父亲。
但或许是真的久了,思想也渐渐地融为一体,对于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复杂。
御书房里这一刻气氛显得有些凝滞,君臣二人就这样你不言我不语。一旁的太监梁珂随即送上茶盏,以此提醒赵昚打破这种气氛。
赵昚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转移话题道:“今日朕召你来,是想听听你对币制改良的看法……”
“回禀陛下,对于币制改良微臣没有看法!”叶宇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今日朝堂上,关于币制改良的议案商讨了很久,这个叶宇自然十分清楚。他在朝堂上不发一言,在这御书房他也不想多说什么。
“爱卿回答得如此干脆,莫非还在怪朕?”
叶宇神情郑重,虚拜一礼:“微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心中还有怨言了……”
“陛下,对于币制的改良,微臣实在是没有万全之策。这犹如人立于艳阳之下必有阴影,等同此理,币制再如何完善,依旧会有不法之人寻求漏洞!”
叶宇这句话说的实情,后世印钞技术如此精密,但还是有假币糜烂于世。而法律再如何完善,依旧有人寻求法律的漏洞。
赵昚听了叶宇的这番比喻,不禁点了点头自语道:“这个比喻很是形象,不过朕相信叶卿家必有办法,听说叶卿家近日在研究纸张的防伪措施,不知可有此事?”
第288章 天生犯贱
叶宇没想到赵昚连这事也知道,于是也没有对其隐瞒:“陛下,微臣近日是在研究造纸之术,但并非是为了币制的防伪!”
“平日里微臣总喜欢琢磨一些事物,所以也谈不上研究纸张防伪,只是在寻究纸张如何做到廉价,如此将来惠及天下人,也是微臣的功德一件……”
叶宇这句话不是搪塞,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在这个时代,纸张是一个极为紧缺的东西,不像后世随处都可以看到。
平民百姓乃至乡村的茅房里,人们都没有草纸擦拭污秽,而是用一种名为厕筹的东西擦拭。
厕筹,又称厕简、搅屎棍,简单的说,就是大便后用来拭秽的木条或竹条。
古代上厕,不用纸而用厕筹。筹为木或竹削成的小片。用毕后以水涤尽,以备下次再用。贵族之家,以锦襄盛筹,以备取用。
但不管怎样,在纸张紧缺的古代,上厕所方便是一件很无语的事情。
叶宇当年没有发家的时候也用过几天厕筹,可谓是极其难受。后来随着白手起家富裕起来,也就渐渐的该用火纸如厕。
但这种方式,是个极为奢侈的事情。因为纸张太贵,即便是祭祀用的火纸也非一般家庭所能用得起。
叶宇曾经十分感怀,这要不是自己富甲一方,想舒舒服服上个厕所,看来都是一件奢望的事情。
“哦?那进展如何?”
“回禀陛下,已经有初步地成效,微臣在京城内的几大印刷坊做了试验,微臣不仅能够造出低廉纸张,而且还推出另一种纸!”
赵昚闻听此言顿时来了兴致,于是追问道:“可是印制钱钞的优良纸张?”
“呃……不是……”
叶宇十分无语的稍作停顿,随后才道:“是厕纸!”
“什么?厕纸……”
叶宇的回答让赵昚彻底无语,他哪里会想到堂堂的叶大学士闲的无事去研究厕纸。
叶宇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于是十分郑重的说:“陛下,微臣认为这厕纸的问世,看似是一小步,却是我汉人文明前进的一大步啊!”
“有这么重要?”赵昚见叶宇对这厕纸尤为热衷,甚至已经掩盖了对币制改良的热情。
“当然!”
叶宇一本正经道:“陛下,这也是民生!”
“……”赵昚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无语,心说这要是民生,那朕这个皇帝还要为百姓上厕所纳入国策之中?
赵昚心里如何想的叶宇不得而知,但是叶宇却真的将此事看得很重。
所谓菊花不保,何以保天下?后腚不定,何以定江山?
当然这句豪言壮语,叶宇也只能在心里呐喊两句,表面上却是义正言辞:“陛下,民生大计自然要面面俱到,不仅要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要考虑……”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
赵昚实在不想在这个场合下,说这种有**份的事情,于是追问道:“朕想知道的是,卿家方才说可是降低纸张成本,此话当真?”
古代文人和僧侣有很多人都反对使用厕纸,因为中国有尊崇文化‘敬惜字纸’的习惯。即便赵昚贵为帝王,有这个能力去使用厕纸,但一向节俭的他,也是一直用着厕筹。
所以此时赵昚想到的,是廉价纸张能够惠及天下读书人,而不是用这些纸去擦后腚,因为这太奢侈了!
“回禀陛下,微臣何曾有过妄言?”
叶宇的这个反问,让赵昚想到了如今的布匹价格。在叶宇没有出现之前,这整个天下的布匹价格可是高的出奇。
如今不仅做到了人人有衣穿,而且由于这项技术的发展,致使宋金两地的布商形成了反差,金国渐渐地有抬头之势的商业也受了不小的打击。
如今叶宇如此断言,赵昚便已然信了九分,于是兴冲冲地的欲要站起来。可能是由于情绪激动又牵引了病患,方才还平心静气的赵昚,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昚泛黄的脸上,由于剧烈的咳嗽呛得是满脸通红。这时梁珂慌忙地替赵昚拍着后背,紧接着向庭下内侍急呼:“快,将丹药取来!”
叶宇不知道梁珂所谓的丹药是什么,看着眼前的赵昚激烈咳嗽十分难受,他很想上前帮忙。
但是此刻上前有违君臣之礼外,他对于医术是个门外汉,也不知该如何令赵昚缓解痛苦,所以他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所幸不多时,内侍太监急急忙忙的取来所谓的丹药,赵昚在服用药物之后,剧烈咳嗽的痛苦渐渐消失。不过额头上的虚汗已然表明,方才赵昚是多么的难受。
“哎,犯病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
赵昚虽然已经止住了咳嗽,但喘着粗气的他却是一脸的无奈之色。随后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内侍将药物拿走。
“陛下,您……”
“一年多了,总是不见好转!”赵昚叹了口气,甚是失落的说道。
“难道御医没有诊断出病症?”
赵昚见叶宇流露关切之色,于是欣慰苦笑道:“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了,对了,关于卿家说的造纸一事,明日你拟一个章程出来,朕也好将此事贯彻落实!”
“陛下,微臣当初提倡开办学院,传授格物明算之学,但却遭致群臣的阻挠,结果之后的印刷术也是隐埋于黄沙,如今微臣这造纸之术,恐怕也会遭致朝中大人的弹劾!”
“此乃有利天下读书人的大事……”
赵昚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宇便抢先道:“那请问陛下,当初微臣提议办学,难道就不是有利于天下读书人?”
“你这是在向朕讨公道来了!”赵昚算是听出了叶宇的用意,于是面带笑容的以手指掂了掂叶宇。
“微臣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微臣改进印刷术,陛下乃至群臣都觉得有大用;如今造纸术的改进与提炼,陛下与群臣一定也觉得有大用……”
“但微臣请问,陛下您只看到了这技术的成果,可曾想过这过程中的艰辛?若是没有这所谓的格物技术,又何来的惠及天下?”
“若是说,微臣以格物技术惠及天下读书的学子,反过来却换得鸿学大儒、道德君子的鄙夷,那么微臣岂不是天生犯贱!?”
第289章 创办书院
叶宇的这番话说的很是粗浅,一句天生犯贱让人听了极为刺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种说法似乎也合情合理。
朝中众多鸿学大儒,抱着金科玉律维护着儒家的道德圣贤,却不让格物之学共容于世。
可就是这所谓的格物之学,却在慢慢地改变着周围的环境,就以当年叶宇提供的纺织机器而言,如今的效果已经是立竿见影!
赵昚虽然对叶宇的言词表达很是不悦,但是回思一想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微臣妄言,最看不惯道貌岸然之辈,人生处处皆学问,难道儒学正统就高人一等?难道儒学正统就可以扭转天地?微臣斗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哪一样不是因技术匠人而所得?”
“爱卿此言有些偏激了……”赵昚看着叶宇有些情绪激昂,于是便出言劝止道。
叶宇此刻也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他只要谈及此事就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怨气。在这些读书人的眼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似乎中华几千年的历史车轮,是他们这些人推动的!
今日的言论的确有些偏激,这也是没有能够忍住的缘故。叶宇这个时候才渐渐的发觉到,自己的忍耐力还得多多练习。
“微臣言语有失,请陛下恕罪!”
赵昚摆了摆手道:“罢了,爱卿所言虽有偏激失当之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陛下圣明!微臣只想陛下往后对此能够予以重视……”
“卿之谏言,朕记下了!”
赵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似有深意地微微带笑道:“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放心去做便是……”
叶宇闻听此言初时一愣,随后面露喜色:“多谢陛下成全!”
“嗯,天色已晚回去吧!”
“微臣这就回去拟定印刷术与造纸术的主要细则,明日就呈交于陛下亲自预览!”
叶宇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叶宇脸上挂着少有的喜色,因为能够得到赵昚的默许,这显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凡各地创办私人书院,或有地方官支持,或有士绅合力资助,才能够维持一所书院日常的开销。
士子们大抵并不富裕,多是平时耕种,闲时念书,半耕半读,方能勉强生活。所以若非财力雄厚以及名望日隆者,是很难创办一所像模像样的书院。
而以叶宇时至今日的声誉以及财力,创办一所书院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叶宇之所以将此事搁置一年未有筹划,其主要原因还是在等皇帝赵昚的默许。
创办书院并不是难事,但是创办具有颠覆性的书院,那就具有很大的风险成分在里面。
若是没有朝中权贵的鼎力支持,那么这个新型的书院就会中途流产。因为这些维护儒学正统的卫道者,就会群起攻击这个新兴事物。
叶宇承认自己如今在士林中的声望越来越高,但是毕竟是根基不稳,而且认同他的大多数士都是寒门士子。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但与根植朝野千年独尊儒学的权贵相比,实力可谓是微不足道也。
而且朝中权贵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叶宇,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贸然兴办书院,恐怕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叶宇。
古有士农工商的排序,工与商直接排在了农民的后面,可见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改变起来是有多么的困难。
所以他在等,等一个让赵昚认可的机会,只要当今皇帝默认了此事,那他再筹办书院就会顺畅许多。
关于币制改良一事,叶宇不是没有留心,而是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当初在绍兴查获钱钞伪造后,叶宇就知道将来会在纸张上有所突破。
钱钞所用的纸张乃是朝廷最为高档的贡纸,但仍旧被不法之人所仿制,为了尽快杜绝伪钞的泛滥,那么朝廷必会有更换新型纸张的决定。
而在这新型纸张上,叶宇看到了机会。叶宇知道,要想让赵昚认可他创办书院,就要在这纸张上做出应有的贡献。
御书房里的对话,叶宇虽然对币制改良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但是却旁敲侧击向赵昚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叶宇可以研究出廉价的厕纸,就有能力捣鼓出一种罕见的高档纸!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币制的改良工程,也向赵昚证明了格物之学并非是奇巧淫技!
如今有了赵昚的默许,叶宇就等于吃下了定心丸,兴冲冲地离开皇宫准备筹办书院的事情。
书院不列入朝议,也不归统与朝廷体制书院,这是赵昚为了减轻群臣弹劾的压力。毕竟私人办学各有自由,就算孔德贤等人有意弹劾,这种力度也会大大减弱。
关于办学的校址,以及如何规划书院日常运营,还有这些教书先生,都得进行详细的分配与安排。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仅凭叶宇一人,所以叶宇找来了京城里的姜夔与陈亮。
姜夔与陈亮二人,因为当初替叶宇誊录《论语正注》之后,一时间是名声大噪享誉京城,不仅赵昚亲自授予同进士出身,而且在集贤院里担任校书郎!
虽然这个职务很低,但是能够进入集贤院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这就等同于丑小鸭一夜成了白天鹅。二人的这等境遇,让一些士林学子是既羡慕又嫉妒。
对于叶宇的召唤,二人自然是欣然前往。在姜夔与陈亮的心中,对叶宇已经不单单只是敬重,而是有了一种知遇之恩。
如今潘之所在绍兴担任知府,孟桐已经调往川蜀成都身居军职,就连最近的岳琛,也是在余杭县担任知县不能抽身。
百里风已经因叶宇的举荐,成了如今宜州的推官,所以这个时候在京城,他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至于当年与潘之所同榜进士的沈金川,如今一跃成了刑部侍郎,这等坐火箭般的上升速度,在官场之中并不多见。
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潘之所能够担任一州的知府,很大程度上是叶宇的有力提拔。
而沈金川如此迅速的进入了朝野,这显然是不合乎常理,当然,叶宇是个例外!
而其根本原因,是因为沈金川已经依附于虞允文一派。当年叶宇在寿州安丰县担任知县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身为签判的沈金川比潘之所要圆滑许多。
如今沈金川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就已经荣升刑部侍郎一职,这不得不说沈金川有异于常人的手段。
既然这个昔日的故友依附了虞允文的恭王党,那他叶宇也就没有必要再拉拢对方参与此事。
当然,关于这件事叶宇想到了许士林,回京之后他才得知许士林已经调任吏部员外郎。
虽说这个员外郎是个闲职,位于吏部尚书、侍郎之下,但有一个身份让叶宇不得不谨慎。如今的许士林已非昔日的白身士子,而是成了曾迪的女婿。
曾迪是庆王党的中流砥柱,所以许士林成为曾迪女婿之后,叶宇对于许士林也就渐渐的有了距离。
对于沈金川与许士林二人,彼此之间仍旧是朋友,但已经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立场不同,所产生的距离是一种必然趋势。
在姜夔与陈亮的协助之下,初步拟定了建立书院的大纲,然后三人各自分工筹办此事。
最后在一番统筹之后,决定将书院的地址设在天目山的东山脚下。
天目山是儒、道、佛等文化熔于一体的名山。位于杭州临安城北,因东、西两峰顶各有一池,宛若双眸仰望苍穹,由此得名。
尤其是西山更是佛教盛兴之地,山峰之上香火鼎盛庙宇林立,或许是佛教源于西方的缘故。
而东山为道家“三十四洞天”之一,叫“太微元盖”,是道家名山,当年汉代道教大宗张道陵曾修道于此。
叶宇之所以选择于此,其中或多或少与王重阳的遗愿有关。
地址定下来之后,叶宇便开始建学舍。叶宇一心想着要早一点建好,因此在花费钱财上也不计成本。
甚至连书院学舍的布局结构图,叶宇都是要亲力亲为,势要创办一所具有后现代规模以及体系的书院。
所以作为中华商号的掌舵人苏全忠,不惜重金集合了临安府大部分工匠,参与进了新型书院的建设之中。
所需工料一应俱全,叶宇偶有闲暇就去工地上巡视,见工地上工匠们忙碌的身影,叶宇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于是问身旁的苏全忠:“伯父,按照这个进度,需要多久才能竣工?”
“工头说,如此大的工程,应该需要半年左右……”苏全忠对裁缝、算账是个行家,但是对于建筑却是一窍不通。
不过这别说是他,就是提出问题的叶宇也不懂。虽然叶宇没有说什么,但是苏全忠知道这个事情还得让工头跟叶宇汇报。
于是吩咐身后的仆人,去将施工的工头唤了过来。
施工的工头是一个极为精瘦的中年男子,络腮的胡子一副虬髯模样。
“小人苏涣叩见大人!”
第290章 无所不能
“苏涣?”
叶宇听到这个名字,侧过脸来看了苏全忠一眼,继而轻声问道:“伯父,这是您苏家的人?”
“呃,远房表侄……”苏全忠是没有想到叶宇会突然有此一问,所以回答得略显仓促,因为他不清楚叶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伯父这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呐!”
一听这话,苏全忠顿时明白了过来,于是慌忙道:“贤侄啊,这可不是老夫任人唯亲,乃是因为苏涣对于建设房舍的确有些能耐……”
“这个小侄自然知晓!”
叶宇环视四周,看着井然有序的施工工地,这足以看出眼前的苏涣确实有些本事。况且叶宇也相信在这件事情上,苏全忠不会让一个门外汉来施工。
任人唯亲,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这个叶宇能够理解。
看了一眼惶恐的苏涣,叶宇随后拧声问:“这工期真的要耗时半年?”
“回禀大人,若是一般书院房舍建筑,小人可在三个月内完工,可是大人您所绘制的图纸,其中布局不按常理,而且方方面面都要细致,所以……”
苏涣为难的解释,让叶宇的眉头微微皱起:“就不能再快一些?”
“大人,小人说的半年还是天公作美的情况下,若是遇到雨雪……”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冬季天气寒冷,工期进度较为缓慢,若是再来几场雨雪就更会拖慢工期。
随后叶宇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徒步向施工工地巡视,苏全忠与苏涣二人则跟在身后陪同。
期间叶宇见砌匠们以青砖砌墙,所用的粘剂是石灰,于是就问道:“这一直以来建房驻屋,所用的粘合之物都是石灰?”
“正是,石灰浆作为粘合剂,要比泥浆牢固许多,一般农家小院的房屋都是用泥浆……”
“话虽如此,但这石灰浆也不是上上之选,为何不使用水泥?”
叶宇自小也是农村孤儿院长大,对于农村家乡烧红砖,盖房子、粉刷墙壁、用水泥砌地面,都很是熟悉。所以此时此刻他急于建设书院,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然而苏全忠与苏涣二人听了这句话,顿时是茫然不已。苏全忠还算好些,毕竟他对建筑不是很了解,他只是对叶宇说的水泥感到疑惑。
而对于深通建筑的工头苏涣来说,可谓是彻底茫然无知,当即惭愧地恭敬道:“大人,请恕小人无知,这水泥究竟是何物……”
“根据字面意思来看,莫不是泥浆的高成品?”苏全忠分析起了字面意思,认为水泥是泥浆粘合剂的升级版。
看着面前的二人均是茫然之色,叶宇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水泥。
随后尴尬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解释道:“这水泥啊,其实就是石灰石与粘土烧制而成……”
叶宇这一番解释,让二人初步有了大致了明白,苏涣甚是感慨自语道:“难怪大人说这水泥的粘合性比石灰浆好,原来是石灰浆与泥浆的烧制所成!”
“贤侄既然懂得此法,何不……”
苏全忠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就希望叶宇能烧制这种水泥,不仅可以应对当下之事,将来还可能成为畅销的产品。
看着苏全忠那隐含欣喜的眼神,叶宇知道苏全忠又在打发财的主意了。
不过要是用水泥砌墙的话,自然要比石灰浆利落很多,即便是遇到雨雪天气,也不会出现因灌水而导致坍塌的现象。
烧制高强度的水泥他叶宇没有那个本事,但是土制水泥的方法他还是有些心得。既然这种情况下,面对盛意拳拳,那他叶宇只能试一试。
然而这一试,却是打破了中国古代的原有建筑文化。自此数十年后,整个天下的建筑领域进入了另一个时代。
虽然烧制的水泥很差劲,与后世的高强度水泥相差甚远,但这已经被苏涣一干砌匠们惊为天人。
当叶宇离开工地之后,苏涣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三叔,叶大人难道真是文曲星下凡?怎么他什么都会……”
“能者,无所不能!”苏全忠沉吟了很久,最后才默默道出这几个字。
临走之时,还不忘严厉提醒苏涣:“有了这水泥,你一定要尽快竣工。不过你要谨记,一定要实实在在质量过关,切不可玩弄小聪明,否则出了大事,谁也保不了你!”
“是!就是不睡觉,侄儿也会在四个月内完工!”
……
书院的建设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而关于印刷术与造纸术的提出,使得叶宇又一次成为了大宋文人的焦点。
这两项技术的改进,所产生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至少将来书局的图书不再昂贵,所需的纸张也渐渐地得到普及。
这对于天下读书之人的影响,其实远比当初叶宇撰写的《论语正注》要深远。
同时关于这项技术的把关,赵昚将此事全权交由叶宇处理,并且让叶宇以最短的时间内研制出高档的纸张,以备将来印制钱钞,替换市面上已经真伪难辨的旧钱钞。
原本关于会子钱钞的印制以及发行,皆有户部侍郎钱端礼主持,如今由于叶宇能够研制新型纸张,所以这件事就由叶宇与钱端礼二人共同完成。
由于绍兴伪币一案的缘故,如今牵扯到了币制的改良。叶宇很想乘着这个机会,将币制的改良变成一种改革。
其实当下会子钱钞也仅仅流通与发达的州府地域,像一些偏远乃至朝廷无法实施的地方,仍旧是以铜钱作为交通货币。
当下的会子钱钞,又称为东南会子,其实就是这些纸币在东南地域流通,其他地方还根本流通不了。诸如湖广等地,以及川蜀西南诸州,所使用的钱钞是另有机构发行。
所以由朝廷发行的会子钱钞,并不是当下统一的流通纸币。其实这些会子就是一种票据,还没有演变成后世那种具有普遍价值的钱币。
而叶宇想借着这个时机,想将当下大宋的币制得以统一,如此一来对于大宋的百姓生活以及商业的发展,都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利处。
当年秦始皇一统全国,将七国的钱币得以统一,这就避免了商业交流的繁琐。
如今随着商业的繁荣发展,虽然五铢钱仍旧是贯通的统一货币,但毕竟太过笨拙与沉重,这个时候钱钞纸币就因运而生。
若是能够统一纸币,并且树立国家信用,将来定然是一个惠民之举。
他叶宇可能做不到后世人民·币的广泛发行,但至少能够做到如清朝时期的银票贯通天下。
其实当下的会子钱钞,就是后来清朝银票的雏形!
转眼之间就到了腊月,一场瑞雪让整个京城临安犹如银装束裹。这一年的冬雪并不很冷,反而有了一种早春的感觉。
而随着年关的临近,在沿海泉州与广州的两处港口,分别引来了两队远方的客人。
这两队来至远方的客人,一个就是以高丽王世子王祦为首的高丽国使团,另一个则是以日本平清盛为首的日本使团。
平清盛,极具传奇色彩,如今是以出家人的身份出使宋国,法名净海。
宋朝虽然积弱,但对于高丽与日本来说,仍旧是个庞然大物。至少在海上的实力,在当下是世界上最强的海战军队。
此次两国同时出使大宋,倒是宋朝少有的盛会。自从当年西辽、西夏、金国三国来宋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此热闹的场景了。
其实要说万国来朝的盛况,宋朝所接受朝拜的国家还真的比唐朝多。不过这些都是通过海上而来的国家,也很少有史学家认可这件事。
一直以来高丽以及日本,都与大宋保持着良好的友好关系。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宋朝仍旧是个富庶的天朝上国。
这种感觉在日本的思想里尤为根深,因为他们远离中原大陆,对于西辽、金国乃至西夏并不是很了解。
因为对于日本的弹丸之地而言,中原腹地实在是太大了。可能他们登岸之后,只能看到宋朝的繁华,至于宋朝周围有没有强敌环视,他们并不过于热衷。
相对于日本的盲目,高丽就相对清醒许多,因为他们连接着大陆,西方有金国的强大军事,北方又有慢慢苏醒的蒙古游牧民族。
所以很多事情就怕比较,这只要一对比,那宋朝在高丽王朝的眼中,虽然是个不敢触及的庞然大物,但也有着本身的立场与认识。
两支使团浩浩荡荡的向京城临安而来,这对于大宋的子民而言时间高兴的事情。因为能够外国使臣前来朝拜,至少说明自己的国家还算强大。
因此相对于当初夏、辽、金三国来宋之时的压抑,这两支使团的到来,让百姓们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不一样的感受,不一样的的心情,那也终将会是个不一样朝会盛宴!
而此时的叶宇,早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不仅要处理吏部的公务,还要参与币制的改革规划,下了朝之后还要筹划书院建成之后的诸多琐事。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叶宇感到疲惫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第291章 有教无类
叶府内,胡媚儿挺着那日渐隆起的肚子,在厢房里总是闲不住的走动着。
叶宇几次劝说这当个要当娘的女人,不要再像平日里那么剧烈运动。可对于这个生性好动,又第一次怀孕的胡媚儿而言,对这腹中的胎儿显然有些不适应。
叶宇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在不采取措施的情况下,竟然一击必中毫无偏差。
对于此事叶宇心里也是曾有一丝得意,心说重生之前自己枪法就不错,如今这个年代没有枪械,但是在这方面上的枪法他依旧神勇。
“喂,媚儿,你就不能安静一会?你可是……”叶宇看着胡媚儿忙东忙西,心中就难免会有担心,这怀了孩子的女人,即便是武艺再高也会使得步伐迟缓却不稳固。
“叶郎,你没发现媚儿最近有些臃肿么?”
“额……生孩子,这个阶段是必须的……”这个时候叶宇才明白,原来这胡媚儿整日里闲不下来,不是什么多动症而是担心肥胖。
二人闲聊之际,秋兰端着煮好的补品吃穿走了进来,刚一进屋就笑着搭话道:“姐姐还是静心养胎为好,你这身子不便可不宜走动,来,这是刚煮的补品,你尝尝!”
“啊,又是补品……”
胡媚儿显然对这些补品有了畏惧之感,见秋兰又端来补品,脸上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就算妹妹你不饿,也要考虑你腹中的胎儿呀,就算你不顾及腹中的胎儿,也要顾及宇哥的感受,叶家的香火可全赖你延续呢!”
话音刚落不久,苏月芸也差婢女送来了补品。
“生孩子真麻烦,不是还有你们吗?”
“可是我们没怀孕呀……”苏月芸与秋兰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齐口同声掩笑回应道。
“……可不可以不喝?”
胡媚儿这几个月来可是天天补品,实在是难以下咽这些大补之物。所以回过头来一脸委屈的望着叶宇,希望叶宇能够替他出面免了这些羹汤。
但叶宇却故意低着头不作言语,胡媚儿多番撒娇之后,叶宇实在是拗不过,这才无语道:“月芸说的很对,这个时候你该多补充营养调理身子……”
“那你喂我,我才肯喝!”
“好好好,我喂你……”叶宇无奈的放下桌上的文案,接过秋兰递过来的汤匙,轻轻地吹了吹羹汤的热气,随后轻柔的送到胡媚儿的嘴边。
虽然胡媚儿已经厌倦了这补品的调理,但是叶宇如此放下公务,亲自为她调羹喂送,就算这个汤苦涩难咽她也得喝两口。
这时府里的阿宽疾步走了进来:“少爷,杨老爷子来了……”
“一定是为了书院的事情,秋兰,你来监督她,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叶宇吩咐了两句之后,便放下汤匙离开了厢房。
来到了书房里,叶宇先是向杨辉恭敬地施了一礼,随后才郑重问道:“恩师今日可是要询问学生书院之事?”
“哈哈哈,如今你要创办书院的事情,可谓是天下皆知,不过等你书院建成之日,恐怕也是遭来是非之时啊!”
“恩师所言极是,不过学生自从出仕一来,不都是是非话题的源头吗?”
“额哈哈哈,老夫就欣赏你这种性子!”
杨辉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了笑继续道:“不过老夫可把话说到前头,你这书院包罗很多杂学,但总要有个主次之分,宇儿,你觉得呢?”
“恩师的意思,是要让学生将术算之学放在首位?”叶宇听了杨辉的这番话,已然洞悉其中的深意。
“不错,老夫正是有此想法。你也知道,这术算之学虽然也被列为考试之内,但终究不如科举取士人才蓬勃,所以你既然有意办学,不妨将术算这一科目列为重点!”
叶宇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但终究没有一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让杨辉心里是泛起了焦急:“宇儿,你点头又摇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恩师既然提及了此事,身为学生必当遵从照办……”
杨辉听了这句话心里是欣慰不已,他今日能够主动提出这个建议,其实就看中了这一点。
因为杨辉心里清楚,术算这门学科要想得以发扬光大,也只有叶宇有这个实力去实现。因为名望、地位、实力这三者,叶宇是一个都不缺少。
不过就在他欣慰不已的时候,叶宇却突然话锋一转,为难道:“可是学生的这个书院,将来会缺不少教师先生,尤其是教授术算的……”
“你这小子!”
杨辉用手指了指叶宇,一脸无语的笑道:“你这是要从我这里搬救兵呐!你我师徒一场直说不就行了?非要跟为师玩这种语言伎俩!”
“恩师人脉可比学生广,所以此事还有劳恩师多多费心了……”
对于杨辉的看穿,叶宇没有丝毫的尴尬。因为他就是要借此机会,向这位便宜恩师搬救兵。
以他的如今名望,叶宇相信等书院落成,收学生的时候,定然会是学员众多。但是只有学子学习,却没有相应的师资力量,这显然是当下的一个难题。
他叶宇终究是个年轻人,所积累的人脉终究难以支持书院的运作。因此这个时候,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杨辉了。
杨辉虽然是太史令,与朝中大事都不沾边,但这些年所见过、所听闻的有识之士,是一个无形的人才宝库。
又加上杨辉本身就不是儒门正统,所以提供的人才可能不是很有名,亦或是言论不羁,但却是叶宇急需的人才。
“你放心便是,为师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结识了不少好友,这些人虽说科举之上并不出彩,但却各有独特之处,明日为师就写信通知他们!”
“那学生就拜谢恩师了!”叶宇感激的站起身来,深深地向杨辉行了一礼。
“好了好了,你我二人就不必如此拘礼了。你有此义举实乃天下之幸事,为师又岂能不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你这所书院规模如此庞大,若非有雄厚的财力恐怕难以为继啊!”
叶宇听杨辉担心这个,不禁哑然失笑:“恩师不必忧虑,学生这所书院,有所不同。当年孔子给三千弟子讲学,难不成还要养活这三千弟子?各地书院半耕半读,那是因为其弟子都是附近乡党子弟,那都是有几分义学之意%……”
“朝廷办学,那是为国家养材,所以要给这士子们月禀。学生这书院,却另有规模。凡是来此学习的士子,每年交学费一贯,食宿自理,书本笔墨皆请自理,须连学三年,方得卒业……”
叶宇将其中原委向杨辉细细说清,直把杨辉听得是目瞪口呆:“宇儿,这可是一个新的规则突破,不过为师担心会有学生来么?”
“那就要看学生的影响力了,其实学生也没有奢望书院有立竿见影的成效,教育事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学生可以等!”
杨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是啊,此事急不得……”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目山的书院也渐渐地有了雏形,叶宇偶尔在闲暇直接也会去巡查一番,如今有了杨辉的从旁相助,这书院的师资力量终于得到了壮大。
朝会上,在商讨了一些事情之后,太监梁珂就高声向殿里群臣问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孔德贤便出列朝班站了出来:“微臣有本启奏!”
“哦?孔卿家尚有何事?”
“启禀陛下,听闻叶大人办了一所书院……”
“朝廷并无节制私人办学的规矩,孔卿家管得是不是有些宽了!?”
“微臣岂敢,不过叶大人一直倡议天下普设学校,立图书馆,欲使天下人皆得读书识字。然则自古士农工商,各有所事,此天命也,叶大人欲使人人皆为士,可得乎?”
“况且微臣听闻叶大人,欲要将书院教学分设诸科,其中不仅涉猎工艺、术算、格物……等等杂学,而且还分设了佛学、道学……这岂不是过于繁杂难有清流?”
叶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心说你这孔德贤真是没事找事,于是移步上前反驳道:“本官闻孔子曰:有教无类,未闻孔子以士农工商而有教与不教之别矣……”
“这……”孔德贤十分汗颜,这叶宇动不动就拿先祖反驳他,他在这上面可是吃了不少暗亏。
“况且,所谓士者,本就出自于农也,所以才有耕读之家的由来。工、商之间,亦未必无贤者,陶朱公事贾人也,但他之前却是协助越王勾践复国的大儒范蠡;而傅说是工人也,二者非为不贤。孔大人,难道你还以为工商不得读书?以为读书不可以为工商乎?”
叶宇这一番话的驳斥,引用大贤之人的言行,将孔德贤再次逼进了死角!
这时一直静默的虞允文,此时却开了口:“叶大人所言虽然有理,然而这些奇技淫巧之术,虽然颇得精妙,然于世道人心何用?叶大人将这些纳入书院学科之中,岂不是有意混杂?”
第292章 第011 名为清流
“虞大人,下官私人办学而已,我想、我要做什么,与您似乎没有关系吧?”
叶宇话音刚落,虞允文却摆了摆手道:“非也非也!叶大人私办书院,本来我等并无理由论及此事,然而叶大人可知,你若是开办这畸形书院,就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
“畸形?虞大人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一听到了畸形两个字,叶宇心头的怒火就直冲脑门,说起话来也变得凌厉起来。
“你!……”虞允文本来和善相劝,却被不曾想叶宇竟然如此无礼。
“伏曦造琴瑟,芒作纲,芒氏作罗,女娲作笙簧……”
“奇技淫巧,若为无用,则伏曦、女娲、黄帝、舜、禹等古之圣人,为何皆有明?此非奇技淫巧也,此圣人之事,何得谓之奇技淫巧?当今世人以为此等事不过小人之学,君子鄙之,这归其缘由,不过是当今虚伪之士不如古人罢了!”
“古之君子,于经典之外,骑射博物、天文算术之学,无所不通,何以是畸形之道?在虞大人的眼中莫不是连伏曦、女娲、黄帝、舜、禹等先贤圣人都是畸形了?”
“这……”
见虞允文欲要辩解,叶宇率先抢话道:“虞大人,你身为文臣之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你的眼中这些圣人都是畸形,那叶某请问,当今陛下在你眼中又是什么?”
“叶宇,你!……”
“你什么?说!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叶宇的步步紧逼,已然让虞允文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被叶宇抓住了小辫子。
此刻龙椅上的赵昚似乎也相当默契,于是恰合适宜的问:“虞卿家,朕也很想知道,上古圣贤在你眼中都是畸形,那朕在你眼中又算什么?”
“陛下,老臣……”
虞允文慌忙手持笏板跪倒在地,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此刻抬高赵昚,说一些恭维之词,这势必会有谄媚欺君之嫌。
毕竟这上古圣贤都是畸形了,那后世的皇帝没有人能够比及,那就是连畸形都不如。所以这个时候,虞允文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语塞竟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张说瞅着自己的对手虞允文,心中却是少有的畅快,心说这是你这老家伙自找的,当年若不是你有意力捧,这叶宇又岂会连中三元?
如今这叶宇羽翼日渐丰满,倒头来是你自己自食其果!
想到这里,张说却一改往常针对的态度,替叶宇说起了话:“陛下,微臣认为叶大人所言有理,而虞大人与孔大人固守尘封不知进取,以旧的眼光看待一切,实在是不该啊!”
张说言辞恳切地感慨,使得虞允文是暗自咬牙愤恨不已,而叶宇听了张说的这番话,却是心中发出一阵冷笑。
曾经有知遇之恩的虞允文,如今成了有意打压自己的敌人,而至始至终都与之为敌的张说,如今却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如今这番情形,可以说是世事无常的真实写照!
赵昚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虞允文的身上:“虞卿家你认为呢?”
“老臣……老臣有罪!”
“罢了!至于叶爱卿创办书院的事情,诸位就不必再鸡蛋里挑骨头了!春秋时期的百家争鸣,各种学术如雨后春笋,难道诸位卿家要说,除了儒家之外其他的都是畸形?”
“……”
赵昚见群臣君默然不语,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就此揭过,诸位无需再提!”
“对了,叶卿家,你那个书院可有取名?”
“回禀陛下,书院名为:清流!”
“清流?朕记得卿家发迹之地便是清流县……”
“正是,不过微臣给这书院冠以清流二字,主要用意乃是告诫学子,但凡入得清流书院者,谨记为官清廉、为吏善柔!”
“好!好一个为官清廉、为吏善柔,这既是水的本质,也是朝廷取士的人才标准!叶卿家,你这个名字取得好啊!”
关于书院创办的纷争暂时告一段落,赵昚随后转移话题道:“元旦之时,高丽与日本两国使团就会抵达京城,此次两国派了不少学子前来学习我中原文化……”
“孔爱卿,你身为国子祭酒,你要做好妥善安置的准备,他们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这个分寸你自己好好把握才是!”
“微臣遵旨!”
叶宇近日忙的脚都不离地面,因此这消息的来源自然就闭塞许多,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一副平静坦然的样子,叶宇心说这事情不会就他一人不知吧?
“陛下,这高丽与日本进京朝贡,似乎于理不合……”
叶宇这个时候硬着头皮上前进谏,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这回绝朝贡的诏令既然下达,为何还要接受高丽与日本的朝贡。
所谓“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朝贡贸易,固然可以满足中原王朝的政治虚荣心,但在经济收益上则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纵观宋室王朝几百年,朝贡贸易的格局在宋朝悄然发生了变化。宋政府对海外贸易采取了务实思路,对朝贡贸易加以抑制。
仅凭南宋历经高宗赵构,以及当下的孝宗赵昚,就不止一次诏令回绝朝贡。
也正因为如此,叶宇才对此感到疑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叶大人有所不知,此次高丽与日本远道而来,除了朝贡之外,重要的是两国之间的纷争需要我朝处理!故此陛下反复斟酌之后,这才没有阻拦两国使团来京!”
今日张说的心情极佳,或许是虞允文吃瘪的缘故,对于叶宇的疑惑他是主动地予以解释。
“就仅仅如此?”
叶宇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却被一旁的孔德贤接过了话茬:“当然也有文化的学习与交流,我大宋乃是天朝,自然会有诸多蛮夷崇慕而来……”
孔德贤的话让叶宇顿时无语,一口一句蛮夷挂在嘴边,当真是自得意满惯了!
眼观群臣各个都是面孔众多,叶宇也懒得争个对错与黑白。
不过对于高丽与日本来宋的事情,叶宇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至于这种不好的预感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第293章 指点一二
乾道六年腊月二十三,高丽国世子王祦,与日本国使臣平清盛奉各国国王之命,朝觐大宋天子。
旭日东升,彩霞万道,两国使节肃立于大庆殿前,辂车、步辇、龙亭、大象、骏马等陈列在宫门内外。
大庆殿庭院内,孝宗赵昚乘坐龙辇至大庆殿内,所过之处皆是旌旗飘舞、刀枪林立军士傲然挺立。
六部九卿与侯爵以上的勋爵均位列其中,叶宇身为大宋朝最年轻的吏部尚书,这种场合他自然是不能缺席。
不过看着这个无聊的阵势,叶宇提不起半点骄傲地兴致,因为这些所谓的大内禁军不过都是纸老虎,在这里也只有唬一唬外来的高丽与日本。
要说叶宇的衣着服饰与其他五部官员大有不同,因为如今的叶宇也算的上是皇亲国戚,所以虽无爵位但蟒袍玉带依旧穿戴在身。
其实非要较真起来,叶宇如今只能算是半个皇亲与半个国戚。
成了太上皇的干孙儿,亦是当今皇帝的干儿子,这算得上是半个皇亲;成了福王赵琢未来干女婿,这也算得上是半个国戚。
虽然都是半个,但综合在一起的话,以如今叶宇的身份倒是仅次于王侯!
卯时三刻,两通鼓响,文武百官、勋臣功卿从西华门的东西掖门徐徐进入大内皇城,按身份、级别、衙门,肃立在大庆殿外。
静鞭三响,鼓敲一通,乐奏《飞龙曲》,衮冕加身的赵昚神情郑重地,进入大庆殿升登宝座;文武百官俯地叩拜,山呼万岁。
如此肃严时刻,孝宗赵昚神态很是平缓,但是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忍耐。叶宇看着时不时清咳几声的赵昚,心中油生一种莫名之感。
赵昚徐徐落座,随后唤道:“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立起,分列左右,梁珂持拂尘立于御案一侧,扬声道:“宣高丽、日本国朝贡天朝使者觐见!”
此时在殿外候旨的高丽王世子王祦,以及日本使臣平清盛,闻听大宋皇帝宣旨进谏,二人都不由得郑重起来。
自西华门外一路行来,再瞧见这等浩瀚磅礴的皇家气势,可谓是敬畏自生。
两人各自领着两名副使捧着进表与礼书,在礼官导引下进入大殿,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停下,按大宋臣礼恭恭敬敬行礼。
朝贡都会有进表诵读,此次高丽与日本两国使臣也不例外。
高丽王世子王祦,是个很俊朗的年轻人,他率先接过副使的进表,继而高声念道:“高丽国王臣王晧敬上皇帝陛下:皇天后土,齐归中华之风;甘露庆云,争献瑞麦之颂。是故天启大宋……”
王祦铿锵有力的朗诵着那篇拍马屁的进表,这种没有营养的陈词滥调,对于朝中大部分臣子而言,倒是一种少有的荣耀与喜庆。
无论是虞允文的强硬派,还是张说为首的温和派,其实涉及到了国家荣辱的时候,温和派的臣子们也都看的很重。
只不过人不同,所走的路就不同,但殊途同归便是如此!
然而在高丽、以及后来的日本进表诵念的过程中,叶宇俨然快要昏昏欲睡了。
待一切接待完毕之后,赵昚这才吩咐梁珂当即宣读圣旨,对两国的使臣多有赏赐!
自隋唐以来,以往回复诸国朝贡使臣的礼物一向是数倍乃至十数倍。出手阔绰之极简直是令人发指,这也是为何宋朝皇帝一再要求回绝朝贡的缘由。
这个亏,是明亏,但明明知道这是亏本的事情,但仍旧要彰显大国的一种风度。
在这一点上,宋朝的历代皇帝要比唐朝做得好。可以说宋朝的皇帝小家子气,也可以说宋朝的皇帝没有盛唐的豪爽霸气。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那就是宋朝的百姓比隋唐要富足很多,这或许是宋朝皇帝的一种治国手段。
无魄力开疆拓土,那就做好一个本分的皇帝,这也许就是一种心声。
时过正午,于是赵昚便摆驾端诚殿,邀请两国使团共赴宴会。王祦与平清盛自然不会推辞,于是便跟随赵昚在端诚殿饮宴。
大殿四周由六对高高的铜柱子支撑,铜柱子旁边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高丽王世子王祦,看着宏伟壮丽的宫殿,不禁暗自赞叹。相比之下高丽的王宫,简直犹如火鸡相较于凤凰一般。
平清盛一身僧人打扮,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不悲不喜居于殿中倒是显得极为例外。
而就这种与众不同,倒是让叶宇对这个平清盛多了几分关注。因为他派人调查过此人,虽然这个平清盛如今出家为僧法号净海,但是此人在日本却是一个风云人物。
若是非要说此人的影响力,那他抬一抬脚就足以让日本震三震。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权势达至顶峰的时候出家为僧。
这显然是不合乎情理,要么真的是一念勘破红尘遁入空门,要么就是一个玩弄权术的政客,以进为退酝酿着更大的权利阴谋。
当然对于日本的详细情况叶宇并不清楚,毕竟这些来自海上的国家,调查起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孝宗赵昚坐于首席,庆王赵恺与恭王赵惇分别居于次席,虞允文、张说以及叶宇等一干重臣陪同两国使臣,宴会间其乐融融,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高丽世子王祦身后有两位副使,观其样貌衣着就能看出是一文一武,二人分别是大将军李义方与文臣学士金甫当。
在一曲舞罢之后,文臣学士金甫当便冲着对面叶宇拱了拱手:“素闻叶大人乃是大宋最有智慧之人,不仅融汇了琴棋书画妙算玄机,而且对于佛学也造诣极深……”
叶宇自顾吃酒好好地,本没有打算与这些人有交集,不曾想有些事情还真是难以避免。
就在叶宇愣神之际,恭王赵惇便已然开了口:“不错,我大宋若是论及才学,已然无人能与也大人比肩,当年金国的那个什么八大山人,最后也因为叶大人而落败!”
“恭王殿下过誉了!”叶宇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便没有在跟赵惇说什么。
自从得知一直暗杀他的是赵惇后,叶宇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况且林薇菡的死因与赵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两者叠加在一起岂能让他佯作无事?
“叶大人过谦了,金某虽身在高丽本土,也听闻了叶大人的事迹,这让金某叹为观止的之余,心中仍旧有个不情之请!”
“哦?金大人客气了!”
金甫当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叶宇,随即饶有兴致的一指身后的四名年轻人:“这四位是此次我高丽派往大宋学习的学子,这四人对琴棋诗书颇有研究,一向崇敬叶大人的学识,不知叶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叶宇心中暗自腹诽,这个场合是拿来指点的吗?
叶宇本不想在这宴会上多生事端,所以是迟迟不予回应,但金甫当却是步步紧逼:“怎么,叶大人是看不起我们高丽?”
“父皇,既然高丽臣子有意请教,何不让叶大人予以迎战,如此也可彰显我天朝之威仪!”恭王赵恺今日似乎特别热情,于是就请示了赵昚。
高丽王世子王祦,此刻也站了起来,先是向赵昚行了一礼,随即道:“陛下,何不让叶大人为这欢宴助兴?”
“嗯,也好!”
赵昚似乎也来了兴致,毕竟他也很想看一看叶宇的才识。当初在会馆外的宋金对决,他因为是皇帝身份的矜持,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去感受现场的氛围。
如今在这宴会之上,也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叶卿家,既然外邦臣子有意请教,你就不必过谦了!”
听了赵昚的这句话,叶宇就觉得这是在瞎起哄,自己又不是万事通,哪能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们一个个愉快地决定了,是否考虑过我的感受?
老子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名誉,要是失败一次那就真的是名誉扫地了!
智有千虑必有一失,叶宇此刻很想退缩,但这个场合之下似乎也躲不过,于是神色有些复杂地轻声道:“微臣遵旨!”
“叶大人,请!”
“金大人想怎么比?”
“听闻叶大人当初以一人之力同时挑战两大山人,如今我高丽乃是偏邦小国人才凋零,不如让这四位学子一同向叶大人讨教如何?”
“这……”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一阵愕然,心说这也他无耻了,竟然四个一起上!
而且这事先将叶宇无限抬高,然后将这四人冠名为学子身份,那么若是叶宇当场拒绝这种安排,就算结局叶宇赢了,那也会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又是一个该死的面子问题,叶宇神情此刻颇为凝重,继而微微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好!叶大人果然够爽快!”
说话间,大殿的正中央摆放了四张桌子,四面合围将叶宇困在了其中,这四名高丽学子分别坐于四方,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第294章 琴棋诗书
这四人年纪均在三十岁上下,居于四方而各有所长。
“叶大人,这四位前来宋学习的学子,颇懂琴棋诗书!您不妨对他们指点一二吧!”
对于金甫当的说辞,叶宇是根本没有听进去,而是环视周围的四个人,随后无语道:“那就开始吧!”
紧接着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东面的高丽学子指间流淌而出,让本来热闹的大殿变得安静下来。
“叶大人,选黑子还是白子?”正西面一名黑脸高丽学子,已经在桌案上摆好了棋布。
“黑子吧,你先行!”
“好!恭敬不如从命!”这名学子随即落下一枚白子,率先落在了棋盘上。
叶宇不慌不忙从桌案上取来一支抱蘸墨水的毛笔,然后走到西面的棋布前,用毛笔在该落子的位置点了一下。
这样以黑色墨点代替黑子,倒也是别出心裁。
这时坐在南面的是一个儒雅的年轻人,桌案前放着文房四宝,叶宇知道此人这是要比试书法。
这年轻人在这寒冷的冬天依旧不忘扇着扇子,而且用他用那不甚流利的汉话道:“李白的《静夜思》!”
“嗯,越是简单地诗句,就越能看出书法之利弊,这个好!”
这时北面的微胖的男子,对着叶宇有些傲慢道:“在下歩尧廉,就以对联向叶大人请教了!”
叶宇闻听此言并没有急于转过身去,而是先在年轻男子的桌前,蘸上墨水之后才漫步来到近前:“那就请吧!”
由于这歩尧廉只出对联无需动手,所以桌案上除了一张宣纸之外已经别无他物。
而这张宣纸就是为叶宇准备的,叶宇所要写下《静夜思》的书法,就要在这张纸上完成。
歩尧廉也不含糊,直接就出了一句上联:“闲(閒)看门中月!”
“闲(閒)字拆开就是门中月,这是一个拆字联,简单!下联是,思耕瓜下田!”叶宇一边再歩尧廉的面前写字,一边口中分析之后对出了下联。
轻描淡写,无丝毫感到为难!
这第一联叶宇轻松应对,引得在场群臣纷纷赞叹,但也有不少人因为叶宇出众而暗中较劲。
而叶宇在对完歩尧廉的对联之后,便停下刚写两个字的书法,转身向西面的围棋而去。
来到近前,叶宇将棋局一扫而过,便心中有了路数,又是用毛笔轻轻地点在棋布之上。这随意的轻轻一点,当即让黑脸男子脸上露出愕然之色。
因为叶宇下棋落子的位置太过奇异,是他这个高丽棋手从未见过的招数。
这时歩尧廉紧接着又出了一联:“欠食饮泉,白水何堪足饱!”
又是一个拆字联,欠食二字,组合一起就是飲(饮)字,‘泉’字就是白水二字的组合,无论是表层意思还是内在深意,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对出的。
这对联若是放在六年前,叶宇还真不一定能轻易解答。
可如今六年的经历,不仅仅只是阅历的增长,自身的学识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从当初兰亭盛会上轻松写意就足以看出。
所以叶宇折身来到歩尧廉的面前,又开始继续写字,口中却自言自语道:“无才抚墨,黑土岂能充饥?”
嘶!
这让歩尧廉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说就算这对的不是绝对,那也不能随口就来吧?
‘无才’二字,颠倒过来就是‘才无’,古人将提手旁,以‘才’字代替,这是书法的一种手法。所以‘才无’就是一个‘抚’字。而‘墨’字,就是有黑与土二字组成。
对出下联之后,叶宇随即停下手中笔,又折身来到了棋局旁,没有丝毫的犹豫,用毛笔在棋布上点了一点。
这黑脸男子起初以为叶宇只是随意一点,可是当他准备再次落子时,却发现整个棋局已经大变!
“你没看棋局,为何……”
“看?”
叶宇随即冷冷一笑道:“本官连你要走的后三步都已经了然于胸,你觉得我还需要看么?”
“什么!?这……不可能!”
这位高丽的黑脸男子,显然是被叶宇的这句话震住了。他何曾想到自己还没有下的棋子,竟然都已经被对方推算到了。
而叶宇的这句话虽然不大,却使高丽使团上下无不惊叹,就连一向和善的日本使臣平清盛,也是因为叶宇这句话露出了惊愕之色。
“父亲,他真的有如此神奇么?”居于平清盛下首席的有两位副使,其中一人身材纤小面白如玉,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周转与几人之间的叶宇。
平清盛右手捻动的佛珠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凝望场中自言自语道:“也只有中原之地,才会有如此的绝佳俊才,这是我们大和民族所欠缺的地方!”
“父亲的意思是……”
此时殿内已经进入了紧张局势,这黑脸高丽男子,偏偏不信叶宇说的话,于是连续落下三十六子。
与此同时那个出对联的歩尧廉乘机出对子:“叹浊世难寻清醒人,钱权名位熏心,莫怪贪官污吏过!”
“问老天可有糊涂帐,加减乘除结算,敢情公理良心剩!”
“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
“下联,日照龙鳞——万点金!”
“……”
歩尧廉连发出对子,叶宇一边应对棋局,一边又在写《静夜思》,而口中依旧在丝毫不打盹的回应着。
出题人出的精妙,而叶宇应对的也丝毫不含糊。
就这样歩尧廉连连说出三十六个对联,叶宇一个没剩全部接了下来。而此刻书法也正在慢慢地完工,棋局上的白子也渐渐地陷入了死局。
“狗啃野鱼骨!”
较量到了最后,歩尧廉已经口无遮拦,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上联!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没什么,可是细细一琢磨都不由一阵恶寒,这是歩尧廉用对联偷骂人!
狗啃野鱼骨,其实就是狗啃叶宇骨!这是在诅咒叶宇将来尸骨无存曝尸荒野,被野狗啃了骨头!
而且狗啃骨,是一个很常识嵌合对联,所以这句对联不仅具有不小的难度,而且还故意拐着弯骂人。
叶宇停下手中笔,转过身来看着歩尧廉不发一言,眼神之中露出了一抹寒意!
第295章 畜生蒿藜
叶宇的突然停顿,使得众人心中揣测这上联的玄机,其中不乏有人恍然明白了隐晦的骂人伎俩。
而孝宗赵昚就是其中洞悉者之一,此刻他阴沉着脸似有发怒之势。
而与之相对的高丽使臣王祦,听到这个上联起初并不在意,之后见金甫当面色难堪,于是询问之后才明白上联的深意。
王祦虽然出使朝贡大宋的过程中,态度多少有些倨傲,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妄为。
如今他高丽的一名学子,不仅隐晦暗骂大宋臣子,而且这个臣子还是吏部尚书叶宇,那这件事情就有些过分了。
求胜心切的歩尧廉,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此刻有些惶恐的站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国邦交在于以和为贵,况且如今大宋位居上国,高丽此刻也是前来促进邦交的,这种情况的发生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在各自心中的影响是极其的恶劣。
所以不等宋朝官员发难,王祦已经站了起来,怒斥歩尧廉道:“混账,在这大殿之上竟然有辱大宋臣僚,你好大的胆子!李将军,将此人押下去斩首!”
歩尧廉闻听此言,顿时吓得是浑身抖如筛糠!
“且慢!”一直保持沉默的叶宇,在这个比较尴尬的氛围中突然开了口。
“叶大人……”
叶宇摆了摆手打断王祦的话,不甚在意道:“王子不必在意,这本就是一场交流,又何必太过较真?再说了,这位歩尧廉出的上联,字里行间并无不妥之处……”
“可是……”一些官员为叶宇的决定表示不解,同时也对高丽学子的此言行而愤怒。
“罢了罢了,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岂能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隐晦,而要枉送一条性命?如此一来,岂不是使两国邦交生出些许不愉快?”
叶宇的这番话,让一直未有发言的赵昚很是欣赏,因为这种顾全大局的气度实属难得。
若是此刻顺着高丽王子的意思,将歩尧廉推出去斩了。虽然体现了高丽对大宋的尊重,也彰显了大宋该有的威仪,但是也同时留下一个不好的影响。
事后,高丽国上下臣民势必会大肆宣扬:在与大宋文化交流的过程中,大宋朝因为不敌高丽,所以才中途枉杀了遣宋学子歩尧廉。
反正这对联上没有直接写什么骂人的话,所以在这上面做文章,以后真是扯也扯不清!
高丽是一个爱扯皮的国度,你不能奢望他如何去摆正观念。
这一点的表现,叶宇在后世那是深有体会。试想中国的屈原以及孔子,都能被他们拉到自己的国度去充当门面,他们还有什么不能脸上贴金的?
“既然出了上联,那叶某就对出下联又何妨!”
叶宇说着便转过来,看了歩尧廉一眼,随即将《静夜思》的最后一个字写完,口中却悠悠道:“畜生不要脸!”
一边对出下联,一边来到西面的棋局旁,点上最后一点,然后摇头道:“你输了!”
这位高丽棋手一览棋局黑白相间,白字竟然被黑点团团围住不得动其分毫,正如叶宇方才说的那样,他输了!
而此刻众人最为关切的是叶宇对出的下联,这下联对的极为低俗,但却是个较为工整的下联。
狗啃野鱼骨;
畜生蒿藜中;
上联以野鱼隐喻叶宇,而下联叶宇没有去骂人,而是将整个高丽都给骂了!
畜者,代指所有动物;蒿藜,是指杂草堆儿,但同时也是高丽二字的谐音!
明面上的意思是,所有的畜类都生于草窝之中,如此合情合理并无不妥。而隐含的意思却是,所有的畜类都是生于高丽,此联可谓是形象与逼真!
大殿里的汉臣们听了叶宇这句下联,个个是神情古怪不发一言,心说这叶宇也太狠了!而高丽这边的所有人都面色阴沉,因为这下联实在是太狠毒了!
“父亲,这叶大人真是厉害,高丽人骂了他一个人,他却骂了高丽国的所有人……”坐在平清盛身后的副使,听了叶宇这个下联竟不由的笑出了声。
平清盛却平静道:“早就听闻此人机智过人,如今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此刻擅长书写的儒雅男子已将书法完工,叶宇转身过来一瞧不禁暗自惊叹,因为此人的书法让他耳目一新。
一首《静夜思》写的是雄浑有力文字激昂,即便放在大宋境内也是一代书法名家,这就更让叶宇笃定这四人是有备而来。
“还请叶大人品鉴!”
叶宇却是摇了摇头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此乃李白寄情写怀之诗,阁下书法虽然雄健有力,却是少了几分细腻与意境!”
二人的对话之间,赵昚领着众位臣工,以及高丽、日本诸位使臣也都来到了近前。
叶宇的这番话没有人去取反驳,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叶宇。但是高丽人似乎天生的狂傲逞强,这个儒雅的高丽书法家,却是不以为然道:“都称叶大人书法冠绝一时,那在下倒要好好欣赏了!”
待他来到桌前看向叶宇的书法时,却发现整张宣纸上寥寥二十字,他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别说是他不认识,就是围观上来的所有人,也都是心中疑惑不解,因为叶宇写的二十个字他们也是看不懂!
叶宇没有急于解释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日本使臣平清盛的身上:“净海大师,不知叶某这幅字如何?”
平清盛盯着叶宇的那副看不懂的书法,最后惊愕的施了一礼:“叶大人技高一筹,今日让我们大开了眼界!”
“为什么,不可能!他胡乱涂鸦……”
“哈哈哈,你连这个看都看不懂,看来你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啊!”叶宇听了这位高丽学子的话,竟不由得笑了出来。
日本使臣平清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脸的倾佩之情已经溢于言表。见高丽学子还不明白是何意,于是就解释道:“叶大人这篇书法,注重在写意!”
“写意?”
“对!就是写意!这篇书法要从反面去看……”
平清盛说着便拿起了桌案上的书法,将背面展示于众人面前,众人这番观瞧之下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叶大人写的是反字,难怪方才一个字都不认识……”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不认识呢!”
“这写正面书法人人皆会,可这以反书的手法,能让字体达到这种境界,看来也只有他能有此能耐了!”
“……”
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而平清盛却单手作了一个佛礼:“叶大人故意反书,除了无与伦比的技法,还更有别出心裁的韵味!”
“李白此诗有思故乡之情,那就必定有一个返乡之意。‘反’字通‘返’,这就是叶大人故意为之的妙绝之处!当真是回味无穷,仅凭这一点,叶大人就已经胜出千百倍!”
“书法之道,能将诗意尽情表达,流转于字里行间,才是书法之最高境界,这绝非是一般初窥门径之辈所能比及!”
平清盛的一番话让众人既是愕然,又是十分的感慨不已略有深思。而与叶宇比试书法的高丽学子,十分汗颜的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呵呵,想不到净海大师也是书法高手,叶某失敬了!”
叶宇本想与平清盛交流熟识一下,所以才有意让平清盛做个裁判。因为据他的了解,这个平清盛对于书法也颇为喜爱。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平清盛不仅对书法有研究,而且听了这一番见解,竟然让他十分的意外。
“叶大人客气,净海班门弄斧了!”平清盛一口流利的汉语,让他说起话来犹如汉人一般,若非一身日本风格的僧袍在身,倒是看不出他是个日本人。
居于东面的弹琴男子,见为伴的三人皆已落败,于是琴声突然停止,用挑衅的语气质问道:“该你了!”
“该我了?不错!”
叶宇说着没有去取琴比试,而是来到南面的书案前,拿起方才高丽学子使用的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双手各执一笔。
右手填词,左手谱曲!
尚且不说叶宇这纸上写得如何,单是这双管齐下各不互绕的写法,就让在场的众人惊诧不已。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叶宇是一人之力同时应对西、男、北三人,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此刻叶宇左右书写,不仅将东面学子的琴声写成曲谱,而且在这曲谱之外又填了词!
“方才的曲子,他竟然都记下了!?”弹琴的高丽学子,见叶宇笔势如飞,竟不由的失声自语道。
同时以一对四,这已经是让众人叹为观止。而能够在以一对四的情况下,额外给曲子填上词,这显然是对高丽四才子的一种暗讽!
双手各司其事,写起字来更是矫若游龙锋芒毕露,这一刻人们才看出叶宇书法的真正水平。
与之对决的那位高丽学子,在看罢叶宇的这幅即兴之作后,更是羞煞的躲在了角落了暗自擦汗。
第296章 掷笔断弦
叶宇刷刷点点片刻之功就已经作完,然后看了一眼那位弹琴的高丽学子,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毛笔以投剑壶的姿势,直接将毛笔掷了过去。
动作干脆而凌厉,毫不拖泥带水!
结果毛笔在撞击在琴弦之上,不仅将墨汁溅得围观众人一身,而且因为毛笔投掷原因,所触发的尖锐之声让人难以忍受,纷纷捂着双耳远远避开。
这声音太过高亢与尖锐,虽然只有一声却已然让人心情烦躁!
“你!……”
“嗳,叶大人这是在教你音律,这位施主又何必生怒?”
“叶大人毁我琴弦,这也称之为教授?”
平清盛的话,让人听了不明缘由,因为这很明显是叶宇有意毁了对方琴弦,为何非要说是教授琴艺呢?
“施主,你错了,这一曲名为《惊梦》,乃秦代音乐名家高渐离之作,此曲只有七音,却可以将七弦之音惯用!之所以称为惊梦,乃是因为此曲音域广阔令人惊醒!”
“方才叶大人掷笔断弦,所发出的锐利之声,难道你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么?若是连此中道理都不能参透,看来施主的琴技还没有到家啊!”
“……”
平清盛的一席话将高丽学子说的是哑口无言,众人在惊叹叶宇无处不生音律的同时,叶宇就更是惊叹平清盛的学识广博。
他没有想到这个平清盛还是个中国通,似乎对于中原文化很是熟稔。
高丽的所谓的四大学子,其结果很是明显,不仅没有取胜反而自取其辱。
尤其是那副对联,就更是将高丽人折辱的面红耳赤。王祦恶狠狠地瞪了歩尧廉一眼,暗骂这个不长眼的蠢货。
这副对联终将成为高丽的一大耻辱,因为这幅对联实在是太有意境了。
上联歩尧廉暗讽狗啃叶宇骨,下联不仅予以反讽,反而还隐喻畜生出自高丽,畜者,包括狗,所以这啃叶宇骨头的狗,就是高丽人!
以高丽人比作狗,叶宇不仅在讽刺上占了上风,而且更是在形式上扳回劣势成了主导!
因为这个插曲,倒是给接下来的宴会增添了不少话题,尤其是众人想到那副对联之时,都不由得将目光游离在高丽使团上。
这让高丽使团上下众人,在整个宴会上一直都是郁郁丧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祦终于将话题引上了正途:“陛下,关于我高丽与大宋结盟之事,不知陛下可有定夺?”
王祦的这句话没有让赵昚有丝毫惊讶,却是让平清盛微微有了动容。
他抬起眉目看着龙庭上的赵昚,念了一句佛偈:“阿弥陀佛,陛下,日本乃是笃信佛法之国,并非好战之民族,还望陛下天降慈恩,勿要妄动杀伐……”
叶宇一听平清盛说这话,刚进入喉咙的美酒差一点噎着。还并非好战民族,要是让你们得势的时候,你们比谁都好战!
抗战八年,中华大地上死了多少华夏儿女,这还好意思说什么笃信佛法之国!
虽然平清盛给叶宇的印象很不错,但叶宇此刻却很想啐平清盛一口,因为这话太让感到恶心了。
不过静下心来之后,叶宇回思一想觉得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
这个时候的日本,也就是民间口中的东瀛,还真是抱着一种崇敬的心理来看待中土。
在背叛与忠诚的态度上,自隋唐乃至两宋,高丽背叛无耻无数次,且不少汉家儿郎埋骨那里。而日本在此期间却是以学生般忠诚,一直与中原王朝关系融洽。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民族都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国来朝的目的,叶宇也是近日才有所耳闻。关于高丽与日本之间的问题,在此之间已经延续了很多年。
高丽的地理位置很是微妙,三面环水一面接壤陆地,那若想开疆拓土,最为直接的就是向内陆发展。
可是向西北面扩展是大金国,他一个小小高丽岂能对敌锋芒?于是高丽就将矛头指向了日本,因为都是岛国生活习性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高丽相对于南宋而言,离日本的距离很近,所以在内陆没有太大发展的时局下,高丽的野心已经向日本蔓延。
高丽的这一野心对于刚刚稳定政局的日本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所以在抵挡高丽水军几次试探性的袭击之后,已然是有了疲惫不力之势。
而高丽见日本如此顽强抵抗也是一筹莫展,毕竟论及水上作战能力双方都是不相伯仲。就算高丽的水师舰队略胜于日本,但日本边沿海域的水域复杂,也是让高丽舰队一筹莫展。
其实日本周围的海域状况以及气候,不仅仅是高丽感到困扰,就连后来纵贯天下的蒙古铁骑,在攻打日本的时候也是落荒而逃。
蒙古铁骑所向无敌,可偏偏在对日作战上吃了大亏。这不是日本当时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因为日本海域周边气候的诡异多变。
一股海上之风,就将载着蒙古大军的舰队搞的是七零八落。所以酷爱岛国小·黄·片的男同胞门,经常会看到剧情开始时候会出现‘神风’两个字。
神风,就是日本为了追忆当年的那股神奇的风,将所向无敌的蒙古大军摧毁的!!
高丽为了能够拿下日本这块岛屿,所以他们派出使团来宋。
之所以舍近求远,不求大金国而来到了这个看似积弱的宋国,其实是因为大宋的水上实力已是当世唯一。
就算金国铁蹄再如何强大,那也只是陆战而已。若是说及水上作战能力,目前没有哪个国家能够超越当今的宋朝。
而日本人也同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况且他们也需要大宋的支持,所以为了防止大宋与高丽结盟,日本天皇这才委派平清盛前来朝贡。
其实这两国来朝进贡是假,想要借助宋朝的势力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如今在这个时候将话题搬上了台面,因此大殿上之上的气氛顿时就凝滞了。
面对两国使臣的各自立场,孝宗赵昚并没有急于回应,而是左右看了庆王赵恺,以及恭王赵惇一眼,随后问道:“庆王、恭王两位皇儿有何看法?”
第297章 王府门外闭门羹
两位皇子似乎也没有料到赵昚会突然发问,但短暂的愣神之后,以长幼秩序应当由庆王率先回禀。因此三皇子恭王赵惇,十分知礼的示意赵恺为先。
庆王赵恺沉吟了片刻,这才恭敬回禀道:“回禀父皇,以儿臣之见不如以和为贵,二位使臣共同来京一时实在是不好决断……”
依旧温润儒雅的庆王,总是给人以和气的气质,再加上那病怏怏的身子,就更显得弱不禁风宛若书生。
而较之恭王赵惇,就显得沉稳内敛许多。
孝宗赵昚对于庆王的回答不作置评,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恭王赵惇身上:“恭王,你如何看?”
“回禀父皇,以儿臣之见,二位使臣千里迢迢而来,若是不作回应,恐怕难以彰显我大宋的重要与威仪!”
赵惇的见解倒是让孝宗赵昚有了一丝兴趣:“哦?说来听听……”
“儿臣认为,此事必须有个决定,但这个抉择不应该在这等宴会上商议。两国使臣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赵惇的这番话让孝宗赵昚面露欣慰之色,显然恭王赵惇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
身居庭间的叶宇听了恭王的这番话后,也是心中十分认可的暗暗点头。仅凭庆王与恭王二人的回应,就足以看出二人的为人与秉性。
在对待事物上面,而两位皇子都各有各的独特之处,但恭王赵惇却显得具有深虑与阴沉一些。
所谓的来日方长,不过是采用了一个拖字诀,将此事拖得越久就对大宋越有利。
拖得越久,两国都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大宋君臣。如此一来,无论将来做出何等决定,最终获利的都是大宋王朝。
孝宗赵昚听取了恭王的建议,在宴会上并没有直面回应两国使团,而是以宴会洗尘不谈国事为由,继续进行着歌舞升平。
待宴会散去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叶宇坐上马车有些晕沉赶回府中。
对于这外交之事,叶宇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这件事本就不该他去操心。回到府中本打算好好歇息,却发现苏全忠已经等候多时了。
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关于书院的后期工序事宜需要他亲自拟定。这是他叶宇亲自要求的,因为对于这所书院他付出了很多心血。
在与苏全忠商定之后,叶宇疲乏的伸了一个懒腰,便径直去了卧房安寝。
苏月芸亲自送父亲走到门口,不了苏全忠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将女儿拉到了一旁,有些焦急道:“女儿啊,你怎么还没有动静?”
“爹爹说的是……”苏月芸被父亲这毫无缘由的问话,弄得是一头雾水。
见女儿是个不开瓢的葫芦,没好气地说:“你都快成老姑娘了,难道就这样没有名分的继续下去?”
“可是爹爹你也看到了,宇哥身居高位难有闲暇……”
“糊涂!”
苏全忠气得一跺脚:“他是难有闲暇,但这婚嫁之事岂能耽误?若是哪一天……你该如何是好?”
“不不不,宇哥不是这样的人,爹爹怎能说这等话?宇哥可是将所有生意都交给了爹爹您打理了呢!”对于父亲质疑叶宇,苏月芸是毫不犹豫的予以反驳。
看着自家女儿如此维护叶宇,苏全忠却无语的笑了:“都说女生外向果然不虚,你这还没过门就替那小子说话了!”
“爹!瞧你说的……”被父亲道破心思,苏月芸俏脸微红的撒娇道。
“好了好了,爹也只是说说而已,叶宇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定然不会始乱终弃,这也是为父当年看重他的原因!”
苏全忠说到了,却是忧然一叹:“可是女儿啊,为父年事已高,虽说这几年有宫中太医私下诊治调理,算是吊住了这条老命,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为父就是想看到你出嫁……”
“他虽然一直对为父恭敬有加,且人前人后称呼我一声伯父,但为父终究是个商贾,自知身份悬殊不便多说什么。所以这个事情,须得你去提醒才可以!”
“我?”
“是啊,你看那胡媚儿都已经有了生孕,你若是再不抓紧时机,恐怕将来就算成了婚,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月芸俏脸微微低垂,带有些许质疑低声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哼哼,你的宇哥可不是平常百姓,也不是普通的文人士子。以他如今的名望以及地位,根本不需要他去招蜂引蝶,你若是不在此时稳固地位,将来之事你能预料?”
“这……”
“好了,多余的话为父就不多说了,也不便说,该如何去做,女儿你自己斟酌即可!”苏全忠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府门,坐上马车消失于夜色之中。
目送父亲离开叶府,苏月芸却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礼部派出官员对高丽、日本两方使节接待了一番,便将他们安置在鸿胪寺,然后丢下一句话:“静候陛下召见。”
然而高丽与日本两方使臣却都没有闲着,凡是朝中能够有影响力的高官,这些人一个都没有落下。
此时恭王府里的后院的暖阁之中,赵惇闲暇的斜卧在软踏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在逗着笼中的小鸟。
这时府内的管家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向赵惇请示道:“殿下,这是日本使臣平清盛送来的礼单拜帖……”
“哦?这个平清盛是先到了庆王府上,再来拜访本王的吧?”
“如殿下所言,正是!”
“那好,礼物你去清点一下,至于该如何回应,不必本王再多说了!”
“小人明白!”
管家退出暖阁之后,屏风的后面走出一人,此人正是高丽王子王祦。
王祦一脸含笑的自语道:“这平清盛真是不识时局,如今这朝中势力可是恭王您说了算,他竟然先去拜访那个庆王!”
“嗳,世子此言差矣,庆王乃是本王的皇兄,这长幼有序岂能乱了纲纪?这平清盛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殿下说的极是,是小王失言了!”王祦说起汉语总是有种怪异,让人听了有些不习惯。
赵惇皱了皱眉头,放下鸟笼调侃道:“世子对我大宋的语言可是没有那平清盛流利,这一点你可要多加学习才是!”
“实不相瞒,小王为了学习贵国语言可是拜了不少汉人为师,为的就是能够学习中原文化,可是这语言文字的学习绝非一朝一夕……”
“这倒是无妨,以后世子经常来往高丽与大宋之间,久而久之就会有所改善!”
听着赵惇这句隐喻的话,高丽王子王祦心头一喜:“有劳殿下了!”
……
恭王府门外听着一辆马车,平清盛站在车旁等候着消息,身后则站着一男一女恭敬地静候着。
男子的衣服颇为古怪,因为这幅装束既有日本武士的风格,而且又夹杂着中原风格的儒士装饰。此人正是陪同平清盛而来的副使之一藤原成范。
而女子则是身着一身汉服,穿在这位瘦小的身上,倒是有了一种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此女子正是高仓天皇的姐姐秋宫美子内亲王,同时也是平清盛的义女。
自从日本经历平治之乱后,平氏家族已经渐渐地成了掌控日本权势的新贵,而且如今拥立为天皇的高仓天皇,也得称呼平清盛一声姨父。
为了巩固天皇的地位,高仓天皇以及秋宫美子将平清盛这个姨父,直接拔高到了义父的地位。
而在当日宴会之上,身居平清盛之后的瘦小副使,就是秋宫美子女扮男装。
虽然秋宫美子贵为内亲王,但此次她不过是个副使,所以无论是职务还是辈分,她都是屈居于平清盛之后。
况且日本是一个以实力为尊的国度,平清盛虽然因病出家为僧,但平氏家族的实力足以越过天皇的权限。秋宫美子如此居于其后,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三人在府外等了许久,恭王府的管家这才漫步走了出来。
平清盛见状面色一喜,径直迎了上去:“阿弥陀佛,恭王殿下……”
话还未说完,却被这管家直接打断:“殿下近日身子抱恙,恐染了风寒,故不见任何人,这礼品殿下收下了。等改日殿下身子好些了,再传见你们,请回吧!”
“可……”
平清盛刚要在说些什么,但管家已经转身回到了府内,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看着府门重重的关闭,发出一阵闷声,平清盛双目一闭,双手合十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这三皇子好大的架子,昨日二皇子也没有他这般闭门不见!”秋宫美子显然对吃了闭门羹,心中有些怨气不顺。
藤原成范盯着已经紧闭的府门,自言自语道:“我看并非是架子大,而是故意的!”
“故意的?”
“不错!”
经过藤原成范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平清盛,继而恍然道:“素闻当今宋国陛下一直没有确立太子之位,这两位皇子明争暗斗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我们先拜访了庆王,就已经犯了恭王的忌讳!”
“可是我们也是按照长幼顺序……”
“这只是我们想当然而已,这送礼拜见的秩序同时也是重视态度的标志,尤其是对于心思细腻之人,对此中细节就越是看得很重!”
“那我们还要不要拜见这三皇子?”秋宫美子神情略带凝重的低声询问,毕竟此次出使大宋可是关乎着日本的前途命运。
平清盛望着恭王府良久,最后沉声道:“若要让大宋陛下倾向于我们日本,除了这两位王爷之外,能够左右大宋陛下决议的,还有一人!”
秋宫美子初闻不知其意,但随后突然惊奇道:“莫非父亲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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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借鉴岛国小电影
由于接近年关,有许多公务需要总结归纳,叶宇身为吏部尚书,事务自然就更是繁重。叶宇呆在府里书房中已经半日没有出门,一直在应对着堆积如山的谍文!
屋外是瑞雪零落颇有几分诗意,若是换做当年的他,也许会闲来无事赏雪饮酒,但如今这种惬意的时光已经不再!
啪地一声合上账册,叶宇长舒了口气:“这当官真不是好差事!”
忽然门外北堂墨的声音传来:“公子,有人投帖拜访。”
叶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就有些不悦:“若是官员,就说我公务繁忙无暇见他,请他包涵;若是文人士子来赏诗请教,就说我身子不适偶感风寒,请他见谅……”
北堂墨停顿了一会,有些犹豫道:“不过公子,这帖子上用汉文写的是‘东海日本化外平清盛拜吏部尚书尊讳宇亲启’……好像是日本使臣的拜帖……”
“平清盛?”叶宇微微抬起头,神色微微有些变动,随后沉吟片刻这才道:“请他们客厅静候,我随后就到!”
所有人他叶宇都可以不见,但是这个日本使臣主动上门,他就必须予以相见了!
于规矩而言,他不过是个吏部尚书,一国特使主动拜访他没有理由避而不见;
于私人而言,这日本的使臣他还真的要见一见。因为在海上贸易的话,日本可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商业发展基地。
鲁青的海上商队已经在筹备之中,在这个过程中完全可以将海上贸易的跳板定在日本!
两国贸易之中宋国向日本输出本土特产,而日本所输出的货物也有铜、硫磺等矿物、以及西部所产的木材、日本刀等工艺品。
平治之乱前后,平氏首领平清盛在博多筑建首个人工港,大力发展贸易,并驱逐寺院与神社等势力,掌握了濑户内海的航路。
而平家与皇族参拜严岛神社的航路,也就成了宋日间贸易的航路。
所以这个平清盛他是一定要见的,虽然叶宇知道平清盛此行的目的,但他所看重的不是大宋最终会帮谁,而是如何将日本的资源引入中土。
当叶宇来到客厅的时候,正好一眼就看到了席间等候的平清盛。
因为平清盛是个中国通,在当日的宴会上叶宇是亲身见识到了。
所以平清盛没有寻找任何人做翻译,见到叶宇走了进来便十分热情地站了起来,行了一个鞠躬的礼节:“叶大人,久仰大名,今日贸然拜会,还望您多多见谅!”
“呵呵,太政大人客气了!”叶宇爽朗含笑以对,平易敬人的态度让平清盛很是感动。
他在出家之前乃是日本的太政大臣,是日本律令制度下最高官位。虽然后来因病出家,但这个职务高仓天皇一直给与保留。
因此这等身份应该说是十分尊贵的,但是来到宋朝之后,却似乎并不受宋朝官员待见,见到的每一个朝中高官,一个个都是傲气十足颐指气使。
或许这就是天朝上国的姿态,但是今日他在叶宇的面前却感到了意外,他是没有想到这个炙手可热的叶大人,会如此的平易近人。
二人相互寒暄之后,叶宇才注意到平清盛身后的一男一女。
“这二位是……”
“秋宫美子,见过叶大人!”
“藤原成范,见过叶大人!”
二人说话的语气很是生硬,显然就是这几个字也是练习了很久。
平清盛随即用流利的汉语,隆重介绍了秋宫美子:“这位是我日本的内亲王,对于汉语不熟悉,还望叶大人勿怪!”
听了平清盛的这番解释,算是明白了平清盛为何是使团的特使了,原来这日本国会流利汉语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至于内亲王这三个字,叶宇倒是有所耳闻,中原皇帝的女儿或是姐、妹都称之为公主,而日本的称呼就是内亲王。
叶宇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秋宫美子,见对方虽然身材娇小但却是美若樱花,尤其是这一身汉人宫廷装束,倒是与中原的女子无甚差异。
叶宇在仔细大量秋宫美子的时候,秋宫美子也在暗中偷瞟叶宇的容貌,因为当日在宴会之上她只是远远的遥望,并没有仔细的观瞧这位叶大人。
见这位大宋传奇般的男子生得如此俊朗,再回想自己国家的那些矮挫男子,一时间高低之分立见分晓。
藤原成范算是日本少有的美男子,可是面对当下叶宇的面前也是为之失色不少。
秋宫美子有意无意的抖了抖肩上披帛锦裘,以手微拂上面的领角。而在叶宇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衣裘之下的那缕薄衫,一对傲·乳颤然玉挺。
而令叶宇既惊愕又奇怪的是,这双嫩玉顶一点胭红却被窄若花生粒的绿色绸绫堪堪遮住,在他眼中,仿佛隐约可见的两个微微的凸点,似有幻无让人眼前一花。
这冬天的江南虽说不算太冷,但秋宫美子如此这般的着装,着实有些勾引人的成分啊!
其实以宋朝时候的身高对比,日本人的确是不高,甚至可以称之为矮!
史上多称日本为倭寇,倭者,就是矮小的意思。或许是徐福本身就是一个矮子,当年奉秦始皇之命前往蓬莱东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结果就一去不回定居在了日本的岛国上。
而徐福也就成了日本的开山鼻祖,因此这种不高的基因传至很多代,均是保持在一米四几的高度,这对于中原人的平均高度而言,的确算是矮小的了。
平清盛站在叶宇的面前也只能抵达肩膀,号称日本俊男的藤原成范,论及身高也与叶宇差了大半个头!
不过让叶宇感到惊讶的是,当下日本的男人虽然不高,但是女子相对来说并不算矮小,以女子的标准身高而言,秋宫美子算是说得过去的。
秋宫美子学着汉人的礼节,向叶宇行了一礼,叶宇亲切地走上前去,一把扶起正弯腰鞠躬的秋宫美子内亲王。
秋宫美子内亲王的手很纤细,隔着略显单薄的衣物,叶宇甚至能感觉到里头那手臂是如何的冰肌玉骨。
秋宫美子在玉臂被叶宇扶住的那一霎,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料到叶宇竟然会这样直接跟她进行身体接触,不禁抬头看了叶宇一眼。
叶宇此举完全是出于礼节性的寒暄,人家一个堂堂内亲王,相当于大宋的郡主,向他一个大宋臣子行礼,他若是不知分寸的坦然接受,这倒是显得他目中无人了。
对待敌人,叶宇与其他人的做法有所不同。他不会在礼节以及态度上做文章,要想让敌人臣服于脚下,那么就需要用实际行动去征服!
千次万次的鄙视与不屑,都不如一次的彻底毁灭!
所有在对待日本使节上,叶宇一直都抱着友好的态度,这是起码的一种修养与风度。至于将来会采取什么非人类的行动,那就是另外一种态度。
待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秋宫美子十分好奇地坐在一旁盯着叶宇,这让叶宇与平清盛说起话来都觉得很尴尬。
换成是谁,被一个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恐怕也是受不了!
终于叶宇没有忍住,于是问道:“美子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叶某,莫非叶某脸上有什么污渍?”
日本皇室自诩是神族的后裔,是根本没有姓氏的,所以历代天皇以及皇族女子都没有姓氏,这一点叶宇倒是听说过。
但是叶宇也知道,秋宫美子的秋宫二字并非是姓氏,而只是一个宫名!自古以宫殿代替称呼,其实在中国古已有之。
所以叶宇为了拉近距离,就将这个宫名直接省略,直接称呼其美子殿下。
秋宫美子虽然汉语不娴熟,说起来也是磕磕绊绊,但听还是能听懂的。正如后世有些学生英语说不好,但无论是做英语试题还是听别人说英语,都能够明白意思是一个道理。
“あなたは美しい”秋宫美子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日语回应。
但事后又觉得叶宇可能听不懂,她自己也说不全,于是就示意平清盛予以翻译。
不过就在平清盛要翻译这句话的时候,叶宇已然开了口:“好看,这个词应该去描述女子,比如说殿下您的容貌。可不能用在叶某的身上,这样可不合适……”
叶宇的这个回应让平清盛以及秋宫美子俱是一惊,他们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叶宇竟然还会一些日语。
秋宫美子更是没有想到叶宇会反过来赞美自己,于是有些娇羞的低下了头。
而叶宇却是不以为然,虽然他对日语懂得不多,但也能听懂这句话是“因为你好看”的意思。
当年他观看岛国小电影,为了感受那种语言上的独特氛围,可谓是勤学苦练辗转了多少个日夜。虽然不能说是日语通,但基本的常用对话还是能够听得懂的。
而他偏偏专修的英语,却从来没有及格通过,就是毕业的时候也只是拿了六十分。有时候叶宇回想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儿,在想国家的英语教育,是不是应该借鉴一下岛国画面的动态方法?
(三生今天生日,哎,长大以后最怕的就是过生日,因为过一次就说明自己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如今还可以称呼自己二十出头,再过了六七年,就三十出头了……)
第299章 山好水好人更好
对于叶宇精通日语的这一发现,让平清盛与秋宫美子感到十分的吃惊,因为学习一门外语并不容易,跟更何况他们这种偏远小国的语言。
这更让平清盛以及秋宫美子觉得,眼前的这位俊雅年轻人深不可测。
“没想到叶大人对我日本偏邦小国的语言都如此精通,善哉善哉!”
平清盛的话,叶宇却不以为意,他总不能不要脸皮的坦言,自己是为了看那岛国影片‘雅蠛蝶’而学的日语吧。
于是笑了笑,这才轻声道:“这不算什么,略懂而已……”
为了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叶宇随即转移话题:“美子殿下与太政大人此来我国,一路衣食住行可还习惯?”
既然知道了秋宫美子的身份,那这种礼节性的问候是少不了的。虽然叶宇看得出,在这三人之中不是以秋宫美子为首。
平清盛以佛礼向叶宇施了一礼,赞叹道:“承蒙大人关心,美子与我国皇室素来仰慕天朝风俗,天朝的习惯便是我们的习惯……此来一行万里,所见天朝风物,实是令人赞叹不已,天朝上国,名不虚传。”
秋宫美子虽是坐在那里,听见叶宇问话,仍然微微鞠躬,美目艳艳道:“山好、水好、人更好……”
噗!
平清盛的客套话倒是说的大方得体,可这秋宫美子的话就过于直白了,虽然她说的是日语,但这种结构简单的语句,叶宇还是听得明白了。
叶宇随即避开秋宫美子的眼神,而是尴尬一笑:“日本潜心学习中华礼仪,乃是好事,可喜可贺。”
“敝国僻处海外,虽醉心中华礼仪,但毕竟往来需要时日,然叶大人惊世之才早已名传海外,我日本上下对叶大人可是崇慕已久……”
听了平清盛的这番话,叶宇顿时有种飘飘然,心说自己的名声都传到海外了?
远传于西夏、西辽、金这三国,叶宇还能够相信,毕竟当年这些人亲自参与了宋金的对决。至于这远传于海外,似乎有些恭维了吧。
“客气了,叶某不过是多读了几日书籍罢了,实在是谈不上惊世之才,今日殿下与太政大人亲自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由于秋宫美子与藤原成范二人汉语都不流利,虽然大致听得懂谈话,但说起来却是极为生涩。所以这接下来的交谈,就全权由平清盛代劳了。
“叶大人过谦了,今日登门拜访,特意备上礼品孝敬!”
平清盛说着从衣袖里取出备好的礼单,亲自交到了叶宇的面前。
叶宇看了一眼平清盛,随后毫不做作的接过礼单,打开通览其中罗列礼物数目之后,倒也让叶宇心中大吃了一惊。
其实关于高丽、日本两国向朝中重臣送礼的事情,叶宇早就已经有了消息,但是他没有想到日本送于他的这份礼单,竟然是如此的丰厚。
这份礼单的厚重程度,已经高出了送于虞允文、张说等人的份额。可以说这份礼单数额贵重程度,已经等同于送于庆王的那份。
“咳咳,太政大人,这份厚礼可真是大手笔啊!”
叶宇干咳了两声,随即将礼单放在了桌案上,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些礼物叶某并不感兴趣,不过叶某对贵国的武士刀颇感兴趣……”
初闻叶宇不感兴趣的时候,平清盛神色陡然凝重,但随后叶宇的话却让他神色为之一松:“没想到叶大人一介文臣,竟对利刃有独特爱好!”
“敝国的炼铁技术源于中原,然经历多年的研究与发扬,敝国的刀剑本身的冶炼技术……”平清盛说到这里,抬眼看了叶宇一眼。
叶宇见平清盛突然停止了说下去的意思,他微微笑道:“贵国如今的冶炼技术,其实已经超越了我大宋!”
平清盛的话中意思就是这个,此刻叶宇主动说了出来,平清盛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淡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是他们日本迄今为止,唯一可以拿出手的东西,也是当下畅销海外的重要物品。
叶宇看着厅中三人说及日本的刀剑,个个脸上露出自豪感,他心中也是暗自的微微一叹。
大马士革刀、马来克力士剑、日本刀,这是世界三大名刃,日本刀能够位列世界三大名刀之一,足以看出其中的独特之处。
有的时候叶宇都替中原感到悲哀,炼铁技术出自中国,结果自负天朝上国的的中原,却不及东海日本的学徒兵刃。
炼丹发明的火药技术,却被朝廷当成了妆点繁华的烟花爆竹,而流入西方之后却成了打开中国大门的利器。
世事皆为先,可最后却被一个又一个超越!
这是幸事,还是可叹的悲哀?
叶宇可不管什么上国的威仪与矜持,既然日本在这上面有了先进的技术,那就有必要将其引入到了国内善加融合。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没有人、没有一个王朝会一直居于山的顶峰!
不过见平清盛如此的怡然自得,叶宇觉得有必要打压一番,于是道:“不过日本的冶炼技术虽略胜于我大宋,但冶炼的精华之学仍旧蕴藏于中原!”
“哦?是么?那是贫僧孤陋寡闻了!”
“太政大人莫非以为叶某在虚夸?”
“岂敢岂敢,敝国文化源于中原,冶炼之术自会高于敝国……”平清盛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语气上却是毫不认可。
叶宇也懒得在此事上过于追究,与是便道:“殿下与太政大人的来意其实叶某明白,叶某可以替贵国争取你们想要的结果,不过叶某也有自身的条件……”
“叶大人尽管开口!”平清盛见叶宇此刻豪爽的表了态,心头大喜的一改之前得道高僧的姿态。
“殿下、太政大人请用茶!”叶宇不慌不忙道。
“呃好……”焦急地平清盛此刻根本没有心思饮茶,但所谓客随主便,叶宇既然示意饮茶,他们也不能拂了主人的面子。
待饮完茶水之后,叶宇这慢条斯理地悠悠道:“叶某私下里组建了一支海上商队,初次创建商队多有不足……”
叶宇端着茶盏,右手捏着盖子轻轻地拨弄盏中茶水末叶,话说到了这里便停止了。
平清盛是聪明之人,见叶宇此刻这般姿态,略一沉思就恍然大悟:“早就听闻叶大人在为官之前,已是经商有道,如今将商业发展到了海上自然是好事!”
“叶大人大可放心,将来这商队来往,敝国定会沿途予以支持,而且叶大人您商队初次组建,定然缺少商船水手,这些敝国都可以无条件支持您!”
平清盛的这番诚恳,使得叶宇轻动茶盏的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抖动了一下,显然他是没有想到平清盛会开出这等意外的优惠!
原本叶宇是打算以此事,让平清盛替他打开海上航线,毕竟鲁青的能力虽然是有的,但是这需要时间的消磨才能达到。
若是能够直接从日本这里得到直接利处,那就省了不少弯路与周折。
可叶宇是万没有想到,这平清盛竟然连组建商队的船队与水手,都愿意予以大力支持,这着实是叶宇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只能说,这太给力了!
海上商队重要的就是水手以及商船,水手倒不是什么难事,但商船却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极为烧钱的东西。
大宋的海上船队是威武雄壮,但那只是国有的军队产物,一般商人的船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标准,一方面是财力达不到,另一方面也是有朝廷的一种限制。
就以他中华商号的如今财力而言,启动运转资金也造不出几条大船来。因为近航的商船可以质量差一点,而远航的商船就不能丝毫马虎。
因为商船可能在海上停泊航行一年半载,这些都是在计划的范围之内,所以这种远航的商船造价实在不菲。
如今日本竟然主动送上商船,叶宇的心里岂能不一阵乐呵?
可叶宇并没有喜形于色,脸上依旧保持了应有的平淡与冷静。秋宫美子拖着香腮,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叶宇,似乎是在欣赏一副心爱的丹青画作。
平清盛见叶宇依旧不动声色,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叶大人,莫非对此还不满意?”
“呃……其实……”
叶宇正要虚以委蛇几句,就准备应下平清盛的这个条件。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秋宫美子抢了个先,只见秋宫美子盯着叶宇不放,用生硬的汉语道:“要给……叶大人的商队……专设港口!”
呃……
秋宫美子的这句话,可是将平清盛噎得不轻,心说这开设港口是开着玩的?
这是国与国之间才会开设港口,但那也不是专设啊!
一个小小的私人商队,竟然要专设一个港口接待与停泊,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胡闹了?
而叶宇在听了秋宫美子的这句话后,喉结也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心说这手笔可真的不小。
“叶大人,还需要什么,说……说……”
秋宫美子用生硬的用汉语说着话,示意叶宇继续开条件。而这一个没有限额的巨额支票,摆在了叶宇的面前!
第300章 另辟蹊径图大势
秋宫美子这句话,让平清盛一阵愕然,他是没有想到秋宫美子,丝毫不顾及本国的利益,而任意向别人承诺利益。
若是眼前的这位叶大人突然狮子大开口,那结果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平清盛此刻选择性的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稍有不慎就会迁怒于这位叶大人,将来再予以修好就难上加难。
而此时的叶宇也是被秋宫美子这句话,噎得顿时有些无语,他很想说,我想要了你们日本划归于大宋!
但也知道这有些天方夜谭,至少这个时候说起来是过于荒诞。
堂堂日本天皇的姐姐内亲王开了口,平清盛虽然是此次使臣,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表言论。因此整个客厅里的气氛,却平添了几分莫名的诡异。
最后还是叶宇率先打破尴尬:“呵呵,美子殿下的好意叶某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就按照方才太政大人说的即可,因为叶某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一句话打破了原有的尴尬,平清盛也是恭维道:“叶大人高风亮节,实在是让人佩服之至!不过内亲王说的专设港口一事,叶大人就不必推迟了。”
叶宇的见好就收进退有度,让平清盛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对叶宇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所谓你敬我一尺,我必当以礼相还。
所以秋宫美子说出的设立港口一事,平清盛并没有吝啬,而是慷慨地列入了条件之中。
外交,永远都是如此的微妙。不是你在台面的如何强势,就能够得到的越多。而是往往看似一个不解的退让,得到的东西反而会更多。
“既然如此盛情,那叶某就恭敬如从命了,不过这件事……”
“叶大人放心便是,此事定会严格保密,只希望叶大人能在天朝陛下面前,将我日本的忠诚之心表达,净海,在这里拜托了!”
平清盛说着便起身向叶宇行礼,不过却被叶宇当即搀扶了起来:“太政大人言重了,若是能够和平相处乃是百姓之福,妄动战火并非善举,美子殿下与太政大人放心便是!”
“叶大人所言极是!”
随即双方又在客厅的聊了很久,不过都是日本的风土人情以及应有特产,这是叶宇有意的询问与了解。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掘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过当下叶宇对日本的武士刀非常感兴趣,至少在这种技术上他是有着浓厚兴趣。
因为若要大量生产这种吹毛断发的利刃,那就只有从日本开始着手!
他叶宇不是一个闭门造车的人,当然也不是随便的拿来主义者。但当今时局之下,就必须大量引进日本的兵刃。
叶宇让黎大**自练兵,就是要有绝对的隐蔽性。如今在川蜀私自练兵的黎大隐,所缺少的就是这大量的利刃。
这样就无需经过大宋军监处,也无需暗中收拢工匠打造,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又在深山老林之中,就达到了隐蔽的作用。
他所需要的支军队,要如同地狱恶魔,将来凭空出现在烽火纷飞的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所以在这支军队未有成型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有所察觉。为了这件事,他利用职权之便,提前将孟桐安排到了四川担任军职,为的就是大开方便之门。
举荐文人担任军中职务,在当下重文轻武的制度下,显然要简单顺利很多,因为朝廷对文臣的戒心并不重。
在交谈过程中,能让叶宇感兴趣的除了武士刀之外,其次就是“备后的铁”、“陆奥的马驹”。
这两个地方的名字听起来很怪异,但日本的特产也的确储备在此。叶宇当年是个文理双修的高材生,当年文科的地理教材中,可是标注了世界的各种矿产。
叶宇约略记得,世界最好的铁矿石不在日本,最近的就是佛教发源地印度。除了印度之外,那条优质铁矿脉扫了一下越南,所以越南出产的铁矿石既便宜,质量也与印度铁矿石相差无几。
不过这个越南,如今就是当下的安南。以后有机会的话,叶宇觉得一定要将触角触及到安南!
所以日本的铁矿还是不用引进了,最后叶宇将目光盯在“陆奥的马驹”上,这种日本寒带山区生长的马就是日本大洋·马的一个雏形,其实是很值得引进的。
大洋马一词,是后世抗战时期兴起的,因为日寇军官所骑的马皆比较高大,故称之为大洋·马。
当下中原的马匹都很是矮小,所以这种大洋·马还是值得引进的,日本都可以派本国女子前来向中原男子借种,中原为何不能将畜类马匹引进过来呢?
将来若要荡平华夏九州,骑兵是必不可少。但金国这些游牧民族对马匹的销量都有节制,而且还是十分的昂贵。
而且重要的是,中原腹地不适合养马,所以自从西北牧场的丢失之后,晚唐乃至两宋几百年,马匹的紧缺一直是组建骑兵的软肋!
马者,兵甲之本,国之大用。安宁之时,则以驾驭车驾之用;有变乱世,则兼奔袭战争之中。
畜牧不盛,则社稷不强!汉唐之所以强盛,皆是因为骑兵的存在。
如今西、北之地皆被西夏、西辽、金三国所掌控,要想扭转局势,那就得另辟蹊径以图大势!
而对于叶宇有倾向采购马驹的意愿,平清盛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往深处去想,而是满口应承了这些事情。
送走了日本使臣之后,叶宇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当即写信送往福州,让鲁青做好应有的准备。
当平清盛、秋宫美子以及藤原成范离开叶府,秋宫美子依依不舍的看了府门一眼,这才上了那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里平清盛看了秋宫美子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今日你有些失态了,万一那叶大人狮子大开口,难道我们真的都要答应?”
平清盛是用日语说话,秋宫美子也是用流利的日语回应:“美子只是情不自禁……”
“看来你是看上了那位叶大人,不过此事到此为止!”
“为什么?”
“此次我们使团已经派了不少本国女子前来,这些普通宋人尚且可以借孕后代,但这位叶大人地位贵重深不可测,切不可任意妄为激怒了他。我们此行的目的是阻止高丽与大宋联盟!美子,当以大局为重!”
平清盛用命令的语气劝慰秋宫美子,使得秋宫美子缓缓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见秋宫美子默然不语,平清盛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在思量着,该如何将自己女儿平德子送到大宋。就算要借孕后代,那也应该是他平氏家族的优良子孙。
所以在他平清盛的眼里,叶宇是他平氏家族的希望。以后平氏家族的后代能否优秀,这个筹码他是压在了叶宇的身上。
这也是今日叶宇提出条件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反对以及额外优厚的原因所在。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秋宫美子,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冷意。虽然秋宫美子一直称他为父亲,但终究不是亲生女儿,所以绝对不能让秋宫美子捷足先登。
他打算回去之后,就立刻写信回国,让自己的女儿西渡来宋,为他平氏家族的留下优良子嗣。
秋宫美子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过往掠过的风景,她的双眸之中隐现了坚定之色。
日本当下的时局很不平静,天皇借着平清盛和源义朝的武士集团的力量,看似稳定了朝政,其实这个权力基础本身,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与利益。
所以两股势力共同支撑的日本,其实也是犹如江上的一叶扁舟。
若不是因为日本上下共同抵御高丽大敌,恐怕也已然有了动荡之势。因此对于天皇的皇族而言,所面对的问题一点也不乐观。
此次日本使团的人员配置看似随意,其实是皇族与外戚的智慧角逐。高仓天皇刚过十岁的孩童,不过是平清盛与源义朝的傀儡。
虽然平清盛因为身有顽疾,主动出家为僧远离政权,但这不过是个以退为进的手段。因为平氏家族的势力,不会因为平清盛的出家而覆亡。
这些时局的暗涌,十岁的高仓天皇可能看不明白,但是秋宫美子却看得十分透彻。
将平清盛由姨丈,直接上升到义父,这个极为圣宠的名誉,就是他秋宫美子提出的。因为若要稳固天皇的地位,就要依靠平清盛。
但依靠,终究还是个依靠,并不是自己的实力,秋宫美子一直在酝酿着机会。
而这一次的西渡来宋,让她看到了希望,更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怦然心动。
所以无论是为了日本的皇族利益,还是自己的少女情思萌动,她都不会就此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藤原成范坐在车头充当护卫。车内的秋宫美子与平清盛两个人,却是各怀心思的想着自己的打算。
有权利的地方,就有暗流涌动。大宋如此,小小的日本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