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铁嘴黑鹰
叶宇与这黑袍人对阵,其实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或者可以说是由于得到问天剑的自信缘故。
可是这一番争斗之下,他愈发的觉得这黑袍人的武功深不可测。
虽然这黑袍人的身形不算高大,但每一招都带着刚猛之势。
此刻那带着铁甲手套的右手,正要抓摄问天剑的剑身。叶宇岂能任由他人摆布,于是剑势灵动一挑,宛如赤练银蛇震开了铁手的抓摄。
金属之间的摩擦碰撞之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只见黑袍人的铁甲右手,发出清脆的断裂之声。
二人分开之际,黑袍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划出深深的裂痕,已然说明方才的情形。
“好剑!本座的寒铁手套从未因利刃而毁过……”
叶宇也是略有震惊的看着手中剑,自言自语道:“不错,这柄剑才适合我!”
“适合?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面具的背后发出一丝冷笑,随即悍然出手直取叶宇的面门而来。
方才的对决让叶宇信心大增,因此他也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叶宇有些失算了,因为此次的黑袍人攻击之猛烈远胜于方才。
叶宇心中骇然之余,手上的功夫却丝毫没有停顿,尽力的与黑袍人对决着。
呲啦!
撕裂衣物的清脆之声,在这一刻显得极为刺耳。叶宇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衫上,愣是黑袍人的铁手抓去了一块。
这抓摄的位置倒是有些巧了,正是叶宇最为避讳的左臂。
黑袍人起初并没有丝毫的发现,但是经过两次近身交战之后,借着火光他隐隐看到了那左臂上的胎记。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异状的发生,方才还步步紧逼的黑袍人,招式上有了少有混乱之象。
叶宇见此刻是退敌的大好时机,于是连番向黑袍人攻击。
疲于应付的黑袍人突然回过神来,进攻招式更加的迅猛,似乎要尽快将叶宇制伏在手中。
但就在这时,一声悠远而又悲鸣的鹰啼,直接从天际俯冲而来。
其速度之快宛如离线的羽箭,只是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色物体直接冲着黑袍人的面门而来。
黑袍人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引以为傲的另一只寒铁手套,竟被黑鹰直接啄破!
“铁嘴黑鹰!”黑袍人看着上空盘旋的黑鹰,言语之中已然露出惊骇之意。
叶宇看着去而复返的黑鹰,笑了笑:“原来这黑东西叫铁嘴黑鹰,难怪视一般凡铁如无物……”
“小黑,回来吧!”叶宇尝试用语言,以及口哨召唤黑鹰。
不曾想这黑鹰果然颇懂人性,比那会说话的鹦鹉还要聪慧许多。叶宇的话应刚落,这只凶猛异常的黑鹰,扑闪着翅膀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对于这只突然出现的黑鹰,黑袍人显然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这并没有勾起他的兴趣,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你左肩上的胎记,是不是从小就有……”
虽然此刻黑袍人背负双手,青铜罩面看不清神情,但从黑袍人原地有些踌躇的举动,已然体现了此刻不安的心情。
叶宇侧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神情变得郑重了许多:“这个问题,叶某正要问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当年要派人搜查……”
“你的胎记可否再让我看一眼?”黑袍人没有再自称本座,而是情绪有些失控的欲要上前。
“站住!”叶宇警惕地的倒退了两步,并神情凌厉的制止黑袍人。
“教主大人,今夜你既然来了,就乖乖地将此事给我数清楚,否则的话……”
黑袍人停住脚步,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否则如何?”
“否则此处,就是火莲教的覆灭之所!”
叶宇说完这些,轻轻地拍了拍手,随着三声轻拍之后,山谷周围已然是火把林立,弓箭手纷纷对着火莲教众人。
黑袍人看着周围已经被包围,最后深深地看着叶宇:“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你应该知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叶某这些年来身处危险困局之中,若是凡事都天真的相信,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以胡右使为中间人,将本座引到了这里来。”
叶宇点了点头道:“不错,与其叶某去苦苦找寻,倒不如请君入瓮!”
“至于火莲教的存亡,叶某并不感兴趣。但很想知道,这块胎记究竟说明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要置我于死地!”
“年纪、样貌、居所、如今又……,我早该想到了!你果然还活着……”
听着黑袍人言语紊乱,叶宇却是眉头深锁:“你是叶某唯一的突破口,所以还请教主大人告知其中缘由!”
“本座为何要告知你缘由?”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眉头一挑:“用你之前的话回敬于你,此情此景,你有的选择吗?”
“就凭这些人?”
“哈哈哈!两百四十名神箭手,乃是叶某精心打造。根据五行八卦形成箭阵,生生不息连绵不绝,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这些人放下弓箭,身手丝毫不亚于你的胡右使,教主大人,若是觉得有兴趣,不妨让其手下人体会一下!”
叶宇的话音刚落,这火莲教的徒众之中,就有人对此表示愤怒。
“大人,此人太过张狂,请容……”
火莲教的徒众虽然多是女子,但其中还也有不少男子甘为麾下效命。
此人走出队列,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空中传来无数劲风之声!
而借着火光能看到那无数羽箭,所集中的目标正是此人。
更为确切地说,是头颅!
嘭!
血光四溅,空中弥漫着真真血腥!
再看此人之时,尸体已经倒在了地上,只不过却是一个无头尸体。
而头颅,早已被羽箭射得爆裂!
两百四十支羽箭无一落空,而且是在这种昏暗的夜里进行。方才那一幕头颅爆裂,给在场火莲教徒众极大地的震撼。
为了自身的安危,叶宇当年成立了龙门镖行。镖行的用途十分广泛,既是商业的护航团队,也是贯通天下的消息渠道。
既是搜罗天下能人异士的机构,也是培植个人势力的最好场所。
这些功能对于别人来说,须得十年八年的经营才会初见成效。可是叶宇三年多的商贾经历,已经积累了大量财富。
所谓财可通神,对于以金钱快速蔓延的势头,这几年已经是深有底蕴。时至今日,才让叶宇尝到了钱权并用的妙处。
这两百四十人,自从叶宇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暗中跟随在身旁没有离开过。
若非今日设局对付火莲教,这支队伍还会一直潜伏下去。
“教主大人,你只要告知叶某其中原委,叶某承诺,让你们安然离去,而且这柄问天剑,也可双手奉上!”
叶宇为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做出如此的让步,看似极不明智,但是叶宇却知道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他看得出,这火莲教并非十恶不赦的组织。而且几次有恩于他,显然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人生在世,宁愿多一个朋友,也不要无故凭添强劲的敌人。
至于要搭上这柄得来不易的问天剑,其实叶宇知道,这把剑将来可能是个祸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将来若是因为这柄剑而遭致杀身之祸,实在是得不偿失。
况且叶宇此次取剑的本意,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得到此剑,否则他也不会将胡媚儿带在身边。
将胡媚儿带在身边的用意,既是对胡媚儿的终极试探,也是叶宇请君入瓮的重要一环。
与其说这一切尽在掌控,倒不如说叶宇此刻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可以以此威胁火莲教主告知身世之谜;忧的是,胡媚儿最终没有与他站在一起……
一柄剑而已,叶宇并没有将其看得过于重要。
只要让他弄清了个中缘由,那么多次暗杀的他的幕后黑手,就很容易浮现于水面。
到那时,面对明处的敌人,他叶宇自有应付的办法。
“哦?这个条件倒是不错……”黑袍人倒是没有想到,叶宇为了身世之谜竟然做出如此大的让步。
叶宇没有急于追问,而是静静地等着黑袍人回应。
过了片刻之后,黑袍人轻声道:“本座可以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至于你手中之剑,既然已经归你所有,本座岂能夺人所爱,罢了!”
黑袍人说完这些话,便一转身准备离开月牙湖。
但是未有叶宇的允许,以北堂墨为首的二百四十名神箭手,岂能让这些人轻易离开。
“叶某相信教主一言九鼎,但你得留下些什么,才能表示双方的诚意!”
叶宇知道强势威逼之下,或许会适得其反。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了,无论是真的也好、敷衍也罢,就算成不了朋友,至少也不能成为死敌。
因为这个时候,树敌太多并非明智之举!
“哦?那叶大人不知要留下什么?”
叶宇屈手一指黑袍人身边的胡媚儿,神情复杂道:“那就留下她吧!”
“好!本座答应你!”黑袍人愣了愣神,随即一转身便带着众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此时的叶宇没有去理会胡媚儿,而是唤来北堂墨:“北堂,百里那边安排好了吗?”
“公子放心,百里风已经按计划行事了!”
“嗯,好!”
叶宇颔首望向星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今夜可真热闹……”
肩头的小黑似乎也感受到了叶宇的情绪变化,发出几声长鸣后,就一直探头盯着叶宇腰间的酒壶。
显然此刻,这小黑的酒瘾又犯了……
第227章 用意何在
落剑山的外围驻营中,篝火冉冉酒肉的味道弥漫着。
这支就是奉叶宇命令驻扎于此的军队,为首的校尉名为胡同光,此人三十余岁脸如黑铁。
此时此刻,营帐内一群将士正开怀畅饮,不时地传来阵阵爽朗笑声。
就在这时,从营长外走进一名士兵,单膝上前禀报:“报!帐外有人求见!”
“混账!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胡校尉正在兴头上吗?还不快滚下去!”胡同光还没有开口,就被帐内几名军史呵斥了。
这时胡同光睁开惺忪的双目,脸上的的那道疤痕显得有些赤红,或许是就酒力上头所致。
“嗳,此时有人前来,想必是李大人的意思,不可如此妄形!”
胡同光说着便看了士兵以一眼:“来人可通报姓名?”
“来人说是您的故友!”
“哦,故友?那就将此人带进来,胡某倒要瞧瞧是谁!”
“是!”
士兵出去之后,营账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不过这种热闹多了几分规矩。
不多时,由士兵带进来两个人,为首一人俊雅不凡,一身青衣颇显几分出尘。
此人一抬眼就看到了位居首位的胡同光,随即恬淡一笑:“胡兄,久违了!”
“哈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风兄弟,快请坐!”胡同光一眼就认出百里风,并热情的招呼百里风就坐入席。
百里风也不客气,随即就坐在了胡同光的身边。
这一举动倒是让帐内的几名军史颇为愕然,本想出言呵斥百里风不懂规矩,但见胡同光如此热情也就没敢多问。
看着帐内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胡同光爽朗笑道:“诸位有所不知,风兄弟当年可是胡某的救命恩人!”
胡同光的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
百里风却摆了摆手谦虚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胡兄又何必记挂在心上……”
“嗳,风兄弟此言差矣,所谓‘得人恩果千年记,得人花戴万年香’,风兄弟的救命之恩,胡某又岂能忘怀?”
百里风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偶尔道几句客套的话,用于搪塞营帐内的众人们。
胡同光是有颇有心机之人,自然看出了百里风此来必有事情。
于是聊了几句之后,便散了宴席,营帐内就只留下他与百里风二人。
“风兄弟,这里没了外人,有什么话,你我兄弟就直说便是,只要兄弟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百里风笑了笑,随即端起茶盏道:“胡兄,百里想问,你此举封山究竟为何?”
“原来风兄弟问得是封山之事,实不相瞒,乃是莅临宜州的钦差特使叶大人之意。兄弟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莫非你要进山?”
胡同光见百里风含笑不语,认为自己一语猜中,于是好意提醒道:“我劝兄弟还是莫要趟这趟浑水为妙!”
“哦?何以见得?或许百里命好,这山中大虫不与我为敌呢?”
“嗳,兄弟,你就听我的,你要是过山的话,明日胡某亲自派人送你过山。今夜情况十分特殊,你还是在我军营之中暂居一夜,你我也好开怀畅饮好叙谈友谊之情……”
百里风轻轻呷了一口酒,似有深意的笑道:“胡兄,今日百里前来,乃是是受人所托!”
“何人?”
“钦差特使叶大人!”
“什么?风兄弟你……”
“胡兄不必惊讶,重要的是,胡兄这些兵将,是受何人所管,此次又是受何人调遣。”
“这……”
百里风的这番话,让胡同光神色一震,随即掩饰道:“风兄弟能跟随叶大人身旁,真是可喜可贺!”
“至于胡某的兵将,自然是奉叶大人之命,在此驻守护山以防有人妄自过山!”
百里风却摆了摆手道:“胡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觉得,以叶大人的智谋与手段,你们的小伎俩,他会看不穿?”
“以往的事情,百里就不再多说什么,就说这绍兴之事,想必胡兄也略有耳闻,休要说一州通判,就是堂堂魏国公也被罢黜。”
“胡兄,你觉得叶大人会不知晓,这落剑山其实就是一盘棋局吗?你不过只是一个校尉,将来若是真的出了事,谁又能保得了你?”
听完百里风的这番说辞,方才还醉意朦胧的胡同光,顿时是酒醒了大半。
“风兄弟,胡某身为军人,只知道听命行事,至于你说的什么棋局,恕胡某糊涂,实在不明其中深意……”
“胡兄,你当真不听百里相劝?”百里风放下酒杯,一脸郑重的看着胡同光。
胡同光犹豫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风兄弟是聪明之人,请莫要为难兄弟才是!”
“若是百里执意为难胡兄呢?”
“……”
……
营帐外众多军士驻岗,跟随百里风而来的随从就在帐外候着。
这名随从身材魁梧,正是隐盟的盟主黎大隐,此刻他在帐外等候,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焦急。
叶宇让他跟随百里风来此,他虽然是同意了,但是却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黎大隐面向落剑山,此刻他很想直接冲出军营,闯进落剑山去寻找天剑的下落。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虽然他不知叶宇这一连串的用意何在。
但兄弟之间讲究的就是信任二字,虽然此次封山一事颇有猫腻,但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叶宇。
一柄剑而已,对于他而言虽然重要,但并非不能割舍。
随着势力的扩展越来越大,他的确有了狂傲之心,仿若任何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当日它能够随意说出大逆不道的话,除了他是绿林中人的随意性情之外,心中也的确没有将大宋皇帝放在心上。
如今长江以南,已有一半的绿林势力尽归掌控。
虽不能说是一呼百应,但各州府县的绿林江湖势力,都得卖他个人情。
这种势力的膨胀,也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
王侯将相能有他一呼百应?
天子公爵能有他逍遥自在?
虽然名义上,他仍旧是个不入流的江湖绿林人士,但所体现的能量已不容小觑。
因此对于叶宇,他黎大隐又岂会如以前那般敬重?
三年之约,约定的是一种信任!
叶宇给他三年的时间,迅速扩展与网罗绿林势力,将来就算朝廷不愿开战北伐,二人也可以直接以大势向朝廷施压。
如今他与叶宇都做到了,他坐镇隐盟十万绿林势力,叶宇也是位极人臣握有重权。
若要成事,其实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夜行馆发生的事情,黎大隐心中很是郁结。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当年在清流县还联手铲除知县陆坤。
如今呢?却成了要拔刀相向的陌生人,那一刻他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不是叶宇变了,而是他自己的心境被权欲所扭曲……
就在黎大隐心情极为复杂之际,营帐内传来胡同光的声音:“随风兄弟而来的朋友,请进来一叙!”
黎大隐虽不知何意,但还是转身进了营帐。
百里风看了一眼进来的黎大隐,随即端起酒杯淡淡道:“黎兄台,今日我奉命将你带到这里,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何事?”黎大隐警惕的环顾左右,最后将目光盯在百里风身上。
“你的猜忌之心,让叶兄很是心痛,故此让我前来道明原委,呐,这位是此次封山的胡同光校尉,让他与你说说其中的阴谋吧!”
“阴谋?什么阴谋?”黎大隐面露惊诧的问道。
胡同光看了百里风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道:“正如风……兄弟所言,这的确有一个阴谋……”
其实若非叶宇临时调派胡同光驻守落剑山,胡同光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或许这就是一种巧合。
李道原本是打算让这些江湖绿林的众人齐聚落剑山,以这些人做炮灰,然后再以这些人掩盖事实。
可是叶宇突然出牌,将落剑山彻底封锁。这一突发情况,完全打乱了李道的原有计划。
不过所幸这宜州的军队都是由他掌控,只要他暗中命令胡同光松懈封山,那么封山等同于没有封。
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胡同光松懈放任众人进入山中,并且按照李道的命令,对于这些进入落剑山的人,采取‘只进不出全歼山中’的手段。
听了胡同光的讲述之后,黎大隐迸发怒意问道:“这李道这番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用你们当替死鬼,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叶兄之所以让你不要卷进去,是不想你死于非命。你可倒好,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
“我!……”
“好了,与你也说不出什么道理,胡兄,今夜还得劳烦你一趟!”百里风懒得与黎大隐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步入了正题。
此刻胡同光的态度大变,恭敬地施礼道:“风兄弟但有差遣,胡某义不容辞!”
“好,若百里没有猜错的话,这李将军应该已经隐于山中。你可将所属兵马分为三队,分别从西、南、北三面挺进落剑山!”
胡同光闻听此言顿时愕然,失声道:“莫非要……”
“嗳,胡兄误会了,叶大人不会让你为难,你只需吩咐下去,只需吆喝驱赶就好,无需刀兵相见。届时若李将军追问起来,你就说是叶大人下达的剿杀命令。”
“如此一来,李将军不仅不会责罚于你,还会因你手下留情而感激你,何乐而不为?”
“多谢风兄弟体谅胡某的难处,胡某这就前去调派队伍!”胡同光说着就顶盔掼甲,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待胡同光离开营帐之后,百里风这才吩咐黎大隐:“叶兄说了,要借此事证明兄弟之宜,为了让你确信此事并非谎言,这东面就交给了你了!”
“围三缺一,这故意缺出来的东面,交予黎某?”
“不错,不过不是让你围堵,而是让你截杀,到时候你就知道,那李道究竟在不在山中了……”
第228章 驾驭心术
绵延的落剑山中很是宁静,再也没有之前的喊杀之声。
不过越是如此的宁静,就越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山门的入口处,已经是尸横遍地。
对面的土坡上,李道静静地站在风中,等候着山洞中的消息。
就在李道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山洞外突然一个光点在不住的晃动着。
“将军快看!”身后的马先生急忙上前,用羽扇指着远处的亮光惊喜道。
李道循着方向望去,脸上也挂满了喜色:“好,快随老夫前往山中寻剑!”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顺着山坡奔向山门。
除了留下随从镇守山门之外,所有人都涌了进去。
山洞中通道很宽,但却被沿途的尸体填充着,这些血淋淋的尸体,足以想象之前发生了何等残杀。
一行人历经万箭阵、五毒水、无底渊三道机关,虽然机关早已经被破了,但是每一关都是死伤无数,尸体堆积如山。
李道看着这些死于非命的众人,神色也微微有些动容:“这里的机关好生霸道,若非有这些人开路,我们不知要死伤多少人……”
“将军所言甚是,据属下师傅说,当年师祖英魁子在此布置重重机关,若非有深通机关术数之人,纵使千人进来也是枉送性命!”
李道转过身来,饶有趣味地笑道:“看来马先生对自身的机关之术,还不够自信呐!”
“属下惭愧!”
“嗳,马先生无需过谦,老夫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况且这种手段十分直接,老夫十分欣赏!”
这位马先生,其实就是英魁子后人英鸿的徒弟马千里,为了得到这落剑山的开启地图,狠下毒手毒死了自己的师傅。
如今投靠了李道,只求能获得荣华富贵,又岂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马千里一指前方的巨石大门,郑重道:“将军,只要打开这道石门,传说中的天剑就唾手可得!”
“那就有劳马先生了!”一听说这天剑就在石门之后,力道的神情也顿时激动起来。
“是!”
马千里随即取出地图,根据上面的标注,以及机关的破解,最后在大门上停顿了半个时辰,才将开起大门的机关破解。
随着大门的缓缓打开,李道一眼就看到那密室深处的八颗夜明珠,以及那雕刻俊伟的石壁龙雕。
可是众人搜寻之后,却始终找不到天剑的下落,李道十分急切地抓住马千里:“马先生,这天剑究竟在何处?”
“根据这上面所记载,应该就在这龙口之中,可是……”马千里指着那石壁龙头,十分不解的回答道。
李道神情凝重的盯着龙头,沉声道:“莫非这个传闻是假的?”
“这……”
“将军,不好了!”就在二人揣测这件事情的真伪时,看守山门的家将急忙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这不可能,山外不是有胡同光镇守吗?”
“可是如今山中各处都是火把林立,喊杀之声正在向这里逼近,将军还请三思!”
“这……”
马千里此刻也慌忙的建议道:“将军,既然这天剑没有找到,我们不如暂时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咳,撤!”李道十分不甘的环视了周围,这才率领众人离开了密室。
等李道来到山门口,果然如家将说的那样,周围火把林立犹如星辰,一片的喊杀之声也正向这里逼近。
从家将的口中得知,西南北三面有大队兵马逼近,李道心中大惊之余,急忙下令众人向东面逃去。
此次潜入了落剑山寻剑,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这支不知名的军队敢夜入深山,李道认定不会是胡同光的军队。因为李道事先已经暗示了胡同光,无论山中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军队入山。
李道相信这只突然出现的军队,并不是自己统辖的定远军。
否则以他在宜州的军队掌控力,不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突然调兵。就算是叶宇这个钦差特使,也没有能力办到这一点。
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李道才急于避开这不知名的军队向东面而去。
一路向东面撤离,途中可谓是通畅至极。
不过等到了山峡的地方,却突然遇到了阻截,为首之人正是黎大隐。
“前方之人可是节度使李将军?”黎大隐坐在马背上,言行十分的恭谦。
马千里一听前方之人态度恭敬,倒不像是阻截之人。情急之下,也就没有防备:“既然知道,还不速速退下!”
得到了准信的黎大隐,随即二话不说就率领隐盟的一众手下,迎上了李道的护卫队。
黎大隐一边砍杀敌首,一边怒喝道:“兄弟,给我守住出口,宰了这帮狗官!”
隐盟的众兄弟可谓是同仇敌忾,将李道这支队伍给团团围住。
李道此刻也是杀红了眼,他没有想到一切尽在掌控的时局,为什么会发生了这种乱象。
如今不仅没有得到天剑,而且还被不知名的军队追杀。现在在这峡谷,又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劫杀。
今夜,可真够难忘的……
此处山峡的高峰之上,叶宇与百里风并排而立,俯视下方的争斗,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百里风轻声笑道:“这李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老奸巨猾一辈子,今夜却成了叶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棋中有局,局中亦有局,不过这盘棋还不够大!”叶宇说到这里,不禁颔首仰望天穹,眼中迸发出少有的一丝渴望。
百里风听了叶宇话,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叶兄,这山下之局,你是希望哪一方赢?”
“最好不输不赢……”
“叶兄所言极是,黎大隐是叶兄的朋友,而李道是定远军节度使,若是死了宜州必会大乱,所以也不能死!”
百里风说到这里却笑了:“可是这二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威胁,最好的结局就是相互纠缠两败俱伤,此举既给予李道以警告,又可让隐盟势力大减!”
叶宇转过头来,深意的看了百里风一眼:“百里兄倒是深知我心!”
百里风说的其实没错,叶宇让百里风采取围三缺一的方法,将李道赶到这里,又让黎大隐在此等候劫杀,不单单为了向黎大隐证明清白,而且还有裁减黎大隐羽翼的目的!
如今的叶宇,越来越难以让人琢磨,似乎每一件事情的决定,都不会是表面的那种简单。
他虽然视黎大隐为兄弟,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付出大量钱财,但用人之道其实和文武之道一样。
一张一弛,松紧有度,如今的叶宇,将这种驾驭,渐渐地玩得纯熟。
叶宇正愁没有机会压制黎大隐,今夜将黎大隐算计在其中,也是他布局的重要一环。
今夜他要想取了李道的性命,完全可以将月牙湖的两百四十名弓箭手调来,纵使李道再如何身经百战,也是难逃乱箭致死。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让黎大隐与之消耗实力,这或许就是一种驾驭人的心术。
我不想让你死,但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叶兄,你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冷风中,沉静良久的百里风说出了一句心声。
“人心难测,又岂能真正看透?不过对于真正的朋友,我叶宇绝不会去伤害!”
说到这里,叶宇又轻声反问道:“百里兄,你又何尝不是难以琢磨?”
“呃,没想到这一次,连我也被叶兄算计在了其中……”聪明的百里风只是稍稍一愣,随后便恍然明白了过来。
“请叶兄放心,无论如何,你我既是好友,此生便永不相负!”
“好!有百里兄这句话,于愿足矣!”
随即二人便不再多言,没有再去理会山下的撕斗,离开了山头消失于夜色之中。
当日在柳江驿站的时候,叶宇就已经知道了百里风与李家的关系。
据他得到的消息,百里风三年前曾在李府担任教习,由此可见百里风的武艺不俗。
教习,有文武之分,能够文武双全的倒是不多,不过百里风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两年的教习生涯里,在李道的府上也颇受赏识,尤其是颇受李道小女儿李梦岚的亲睐。
百里风这个教习,其实所教授的对象就是李梦岚。
只可惜相处久了,难免会生出情愫,百里风文武双全尚且不说,单是这积累的阅历就已经让李家女儿折服。
再加上百里风相貌不俗,生性恬淡儒雅,对于未出阁李梦岚来说,可谓是杀伤力极大。
但终究是身份有别,最后被李道在一年前解雇,至此百里风也就离开了李家,在绍兴安顿了下来。
所以当初驿站,叶宇曾说若有一日··他与李道发生纠葛,希望百里风莫要让他为难。
叶宇顾虑的,就是百里风的这层关系!
但叶宇总是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因为百里风的出现太突兀了。
他虽然不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但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他一直是深信不疑。
既然百里风曾说当年有恩于胡同光,那他就将计就计,让百里风前去执行这次任务。
之所以如此决定,叶宇想看一看在这关键时刻,百里风在儿女私情与朋友之宜的面前,最后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第229章 二女争锋
庭院深深深几许,在那繁花似锦地假山石园之中,一名绿衣女子坐在泉边,微低甄首,芊芊玉手捧着卵石大小的埙。
埙的一端挂着一串吊穗,但吊穗上并没有悬系任何饰物,除了一个蝴蝶结之外,就只有孤零零地一枚铜钱。
这女子认真地捧着埙,吹奏着颇有哀怨的音律。但似乎心境并不似表面那么平和,从埙音之中能感受到其中的焦躁与不安。
她秀发高耸,面笼一抹青纱,仅露双目却已经是明艳动人。可惜这双美丽的双眸,却难掩心中的忧心与牵挂。
“看来你的心,并不平静……”这时一旁的亭中传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幽静的小园。
绿衣女子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中断了曲子,而是神情复杂的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向亭中施礼:“属下拜见大人!”
亭中之人身罩黑袍,面带青铜面具,正是火莲教教主。
“不必多礼,此处不是本教正坛,私下里本座还是你的师傅!”
黑袍人摆了摆手,随即沉声问道:“芊羽,这首曲子倒是颇为伤感,本座可从未听你吹奏过。”
泉边的的绿衣女子,正是当初清流县醉春楼的花魁柳芊羽,只是此刻的柳芊羽显得并非当年那般柔弱。
“师傅见笑了,徒儿偶尔学了两首曲子……”
“哦,是么?不过你舍弃擅长之琴,而去学这埙,倒是有些反常!”
柳芊羽没有再说话,而是将那埙小心地系在了腰间,快步来到了亭中:“师傅,此次前往落剑山是否顺利?”
“并不顺利,被那个姓叶的小子坏了好事!”
黑袍人说到这里,突然深意的瞥了柳芊羽一眼,随即生怒道:“故而为师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宰了,这才消了为师的心头之恨!”
“啊!师傅您……您杀了他!……”
柳芊羽听此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当即就觉得眼前一黑,倒退了半步险些跌倒在地。
她紧紧地握住那个普通的埙,神情渐渐地变得涣散,眼泛泪光的低着头,喃喃自语道:“他死了……他死了……”
“怎么,他不该死吗?”
黑袍人如此相问,柳芊羽并没有予以回应,而是依旧六神无主的低着头,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过了许久,柳芊羽很是不解的摇着头,似在质问道:“为什么?就不能留他一命?”
“果然是女生外向,为师让你坐镇本教总坛,是对你委以重任托付大业。可你却在这里为了一个相处短暂的人,当面质问我这个师傅……”
黑袍人看了柳芊羽许久,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道。
“徒儿不敢!”
“不敢?哼哼,那你方才有没有从本教的利益考虑,你可有关心为师此次是否受伤?”
“我……”
黑袍人的连番追问,将柳芊羽问得是哑口无言。
“下去吧!”黑袍人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柳芊羽退下。
柳芊羽神情低落的恭敬施礼道:“徒儿告退……”
不过就在她转身就要离去之际,黑袍人却突然在背后多说了一句:“放心吧,他还没死!”
柳芊羽闻听此言当即神情一愣,随即惊喜交集地转过身来,甚是感激道:“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这小子比猴都精,为师想不留情都难……”黑袍人说着便转过身去,不再有过多的言语。
柳芊羽深知师傅的脾性,于是知趣的离开了石园。
石园里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而方才柳芊羽吹奏的埙声,却依旧萦绕在了黑袍人的耳畔。
“这些年,真是苦了这孩子……”说完没多久,青铜面具掩盖下的腮边,落下了一滴泪水。
……
柳江县知县杨慎,为了能够尽到地主之宜,当初所安排的钦差行馆可谓是颇为豪华。
据说这座行馆原本是一位大富商修建的园林大宅,最后由于富商遭劫匪洗劫之后,这座大宅因为无主继承,就归于县衙官府公有。
对于这座大宅的原有主人是谁,叶宇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这座大宅的后园的确是颇有规模,不仅有假山石林,还有翠竹成荫。
而此时的竹林之中,叶宇赤着膀子在空地上练着剑法。
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剑法招式是死的,关键还是看在于如何应用。
叶宇在林中舞动着问天剑,潇洒飘逸轻快敏捷,动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静似崖间苍松擎天玉柱。长剑带动风声阵阵,使得浮光掠影落叶纷飞。
一套剑法练完之后,叶宇这才收了剑势。
如今叶宇是越来越喜爱这把好剑,剑身通体流光,宛如出水的扶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缠绕龙身,龙口吞吐剑身彰显少有的霸气。
剑长三尺三,重有九斤五两,这个重量换算成现代的话,将近十五斤左右的重剑。
不过这柄问天剑之所以不多不少正好九斤五两,其用于想必就是九五之尊的意思,因为古代人对九、五两个数字看得很崇高。
叶宇将问天剑放在面前,爱不释手的又端详了一会,这才对着侍立在旁的孤狼方向随意一丢,接着问天剑便准确无误的进入了剑鞘。
此剑虽然世人不知这就是天剑,但还是少在人前招摇为好。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持剑于众人面前。
那么这柄剑交予孤狼保护,是叶宇最为放心的选择。
这时曹雪莹早已准备好了汗巾,以及解暑的冰镇西瓜。
“来,吃块西瓜解解渴……”曹雪莹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起了一块西瓜,直接送到了叶宇的面前。
叶宇结果西瓜笑着说:“这西瓜生津解渴、去火解暑,乃是夏日不可缺少的水果,单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就要比唐朝人幸福很多……”
这句话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这西瓜并非中土所有,而是西域国家传入到了中国。
这西瓜的普及,到了宋朝才开始被汉人所食用,而且这西瓜的样子与后世还有诸多区别。
因为这西瓜是红瓜子、黄色瓜瓤,与后世的红瓜瓤、黑瓜子,可是有很大不同。
“你要是爱吃,就多吃点……”曹雪莹见叶宇面带笑容,她也随即心情舒畅的笑了起来。
“嗯,一起吃!”
二人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吃西瓜,时不时地为对方擦拭嘴边的残渍,彼此相处的倒也十分的默契。
此刻伫立在远处的胡媚儿,看着这二人郎情妾意的甜蜜,心中就感到一阵酸楚。
自从月牙湖之事后,叶宇既没有怪她,也没有去刻意为难她,整日里对她是形同陌路不闻不问。
可就是这种不闻不问,让胡媚儿的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倒是希望叶宇能够彻底发飙一次,这样她的心里也算好过一些。
“叶郎,我有话跟你说……”胡媚儿终于是忍受不住这种冷落,于是鼓足勇气来到了近前低声道。
叶宇看着突然出现的胡媚儿,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吃西瓜,若无其事的淡淡道:“嗯,但说无妨,我听着呢。”
“我……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胡媚儿的这句话,没有让叶宇感到意外,倒是让一旁的曹雪莹心生不满,于是接过话茬没好气道:“你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上次差点被你害死,你还想如何?”
关于胡媚儿当夜临阵倒戈的事情,曹雪莹也听到了些许消息,因此对于胡媚儿一直是冷眼相待。
没想到今日胡媚儿竟然将她予以无视,曹雪莹又岂能在这个时候隐忍退让。
“我跟叶郎说话与你何干?身为外人就少多言!”胡媚儿对于曹雪莹的强出头,也是心头怒火蹭蹭的上窜,柳眉倒竖怒气暗生的娇斥道。
“哼!我若是外人,那你又是什么?”
“我可是比你早……”
“早,不如巧!至少我不会将自己夫君推向火坑!”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曹雪莹把白皙的颈脖一挺,娇斥道:“就知道强势压人,除此之外你还会什么?”
这句话终于彻底激怒了胡媚儿,失控之下的胡媚儿已经顾不上许多,化手为掌就直接拍向曹雪莹。
“闹够了没有?”叶宇突然站起了身,将西瓜皮一丢,直接钳住了胡媚儿的手腕。
这句话叶宇其实是在叱问二女,可是由于他是面对胡媚儿,因此这句话的效果很显然胡媚儿感触最深。
看着眼前已泛有泪光的胡媚儿,叶宇心头一软,邹眉道:“随我来!”
随即不由胡媚儿分说,就拉着她的右手向林中走去。
曹雪莹看着二人就这么走进竹林,气得将瓜皮扔在了石桌上,一跺脚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胡媚儿被叶宇拉着向林中深处走去,本来还很想甩开叶宇的手,但是那犹如钢爪的大手,任她如何挣脱都没能如愿。
直到二人来到林子中央,叶宇这才放开胡媚儿的右手,随即叹了口气道:“说吧!”
“你既然将媚儿留下,要打要骂媚儿任由处罚。但你这几日与媚儿形同陌路人,究竟想让我怎样?既然如此冷落于我,又为何还要偏偏将我扣下!?”
胡媚儿此刻终于可以一述衷肠,述说心中的纠结与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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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做新郎官
听着胡媚儿在耳畔诉苦,叶宇半天没有说话,而静静地望着胡媚儿:“你觉得我是在戏弄你?”
“难道不是么?”
“呵呵……”
叶宇笑的有些无语:“当夜月牙湖边,你们的教主看到了我臂膀胎记,你觉得,你回去之后会平安无事吗?”
“我……”
胡媚儿回思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她一直隐瞒着叶宇臂膀胎记一事,并没有直接上报给教主大人。
此事在当夜月牙湖边曝光,回去之后教主一定会追究她渎职包庇之罪,其后果绝对是不可想象。
叶宇随即又接着道:“虽然我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有没有欺骗我。但与其让你回去备受责罚,不如留在这里较为安全一些……”
“可是你为何一直视我如陌生人?”说到这个事情上,胡媚儿显然情绪有些失控。
叶宇瞥了胡媚儿一眼,十分冷静道:“你身不由己,我能理解,也并不怪你,再说,你利用我的同时,我又何尝不是利用你?”
“但是对于前面海誓山盟,转过身去就是无情背叛的人,对不起,我接受不了!我虽有利用你,但从没有想过伤害你,希望你能理解我……”
听了叶宇的真心表露,胡媚儿此刻的确是心痛不已,声音略带哽咽的歉疚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罢了,真与假都不再重要。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若是在我身边待不下去,现在就可以回去!在我这里,你可以来去自如……”
叶宇一边说着,一边摘取竹子上的叶子,轻快地编织成了一只蚱蜢。
随即请轻轻地放在狐媚儿的手心,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不怨你,只怪我过不了心理这道坎,也许以后这道坎会慢慢消失!”
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开了竹林,仅留下胡媚儿一个人伫立林中,静静地看着叶宇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万分懊悔的之余,胡媚儿的心中却是油生一丝感动。
至少当夜在月牙湖畔,叶宇在她背叛的情况下,依然能考虑到她的处境安危,就足以让她心中满是温软。
如今的她,只希望能够用自己实际行动,去消除她与叶宇之间的隔阂。
离开竹林的叶宇,其实心情也十分的郁结。
正如他方才说的那样,对于胡媚儿他没有一丝恨意,因为各为其主根本没有对错之分。
而且胡媚儿多次为他不顾艰险,就算其中有用意不纯的嫌疑,但这这种实在的帮助却是不争的事实。
再者来说,几次的相处之下,他还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爱憎分明的女人。
不过对于背叛出卖这样的字眼,他叶宇两世为人有着极大的阴影,所以他需要好好的缓解一下。
漫步于行馆之内,途径百里风的住所时,却无意发现有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正从百里风的厢房里出来。
百里风似乎对着婢女很是和善,亲自将其送出府门外,才神情复杂的折身回来。
“百里兄,方才那位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今日百里风似乎敏锐性很差,连叶宇就在前方也没有察觉。直到叶宇开口说话了,百里风才猛然发现叶宇就在眼前。
“呃,呵呵,叶兄真会说笑……”
看着百里风一脸的尴尬神色,叶宇于是打趣道:“如此魂不守舍,难道还不是有心事?”
“哎,叶兄还是休要再问的好!”
“百里兄,你我既是知交好友,若有难处大可与叶某倾述,或许叶某能够帮你解决也说不定呢?”
一直以来,百里风给叶宇的感觉,就是性情恬淡颇为洒脱,如今却突然神情恍惚,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百里风对他有诸多帮助,叶宇的心中一直甚为感激。
所以一直想对百里风予以感谢,可是百里风一不为官二不要财,这倒是让叶宇觉得有些犯难。
今日若是能够替百里风解决难题,也算是对百里风的一种补偿。
不过百里风却摇了摇头道:“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即便叶兄你是钦差特使,也管不着李家的家务事啊……”
“哦?你的意思,莫不是李道要嫁女儿,而这个要出嫁的就是李梦岚?”
百里风虽然说得含糊不清,但叶宇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方才那个丫鬟显然就是李府的婢女。
想必那李梦岚是想让百里风想办法,故此才让婢女前来通知百里风。
百里风微微叹息道:“叶兄说的没错,李家要与柴家联姻……”
“柴家?就是周世宗的后人?”叶宇一听到柴家这个字眼,神情就凝重了许多。
“不错,正是周世宗的后人,如今袭封崇义公的是柴叔夏,乃是周世宗的玄孙……”
得到了百里风的证实之后,叶宇微微颔首,自语道:“原来真是这个柴家,看来百里兄的对手够强硬啊!”
“咳,七日之后,梦岚就要与柴叔夏之子柴彦颖成婚,故此百里才心中焦虑……”
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客厅,百里风有些颓丧的坐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虽说李家的梦岚,百里对其感情不深,但听闻要嫁于他人,心中总是有些难以割舍!”
“看来得不到的人或物,才是最好的,这个道理还真是不虚啊!”
叶宇调侃归调侃,但说起正事却毫不含糊,当即正色道:“百里兄,这不过小事而已,你又何必过于担心?”
“小事?”百里风被叶宇的这句话,震得当场一愣,心说这难道还是小事?
“当然是小事,只要你喜欢那李家妹子,到时候直接去抢就是,出了事情由我来担着!”
叶宇的这句霸道之语,使得百里风霍然的站了起来,一脸愕然地望着叶宇:“叶兄,你莫不是跟我说笑,这抢亲可是触犯律法的事情,更何况这联姻双方,一个是节度使,另一个则是崇义公……”
“我只问你,那李梦岚嫁人你甘心吗?”
“呃,当然不甘心!”
叶宇一拍大腿,当即拍板道:“那不就得了,既然不甘心,那就将她抢过来,这样才有意思!”
“可是,这……”
“可是什么?你助我处理了不少大事,给你官你不要,给你钱财你也不屑,如今倒是大好时机,叶某给送你个******!”
“不是,叶兄,这是要触犯……”
百里风的话又一次没有说完,就被叶宇出言打断道:“叶某既然能够助你成其好事,这种外在的因素自然会妥善处理,绝对会做得滴水不露!从现在起,你只要做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
听了叶宇如此笃定的说辞,百里风顿时信了**分。他跟随叶宇虽然时间不长,但叶宇行事那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既然如此自信满满,定然有着他想不到的手段。
叶宇走到百里风的面前,将其又按回到了座位上,一本正经的调侃道:“在这里,好好当你的新郎官,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即可!”
“叶兄若能成其好事,百里此生不忘大恩!”
“嗳,你我朋友一场,这种话就太过客套了……”叶宇随后拍了拍百里风的肩膀,心中已然有了初步的计划。
此事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抢亲,否则就真如百里风说的那样,大宋的律法也是难容。
更何况这种策略实乃下下策,不仅给自己遭来牢狱之灾,也会给百里风带来难逃之罪。
所以叶宇自然不会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不过既然要玩的话,就要玩的两家都有苦说不出,到最后只能乖乖地默认百里风与李梦岚的婚事。
对于这娶亲的柴家,可以说历史根源很深,叶宇也是颇有耳闻。
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当年乃是周世宗柴荣麾下的一员将领。柴荣驾崩之后,小皇帝继位登基。
身为朝中老臣,又手握兵权的赵匡胤自然野心滋生。之后在一群将领的拥护之下,演绎了一场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一夜之间赵匡胤成立皇帝。
可以说,大宋的江山是从柴家更替过来的,这一点也是之后大宋朝廷的禁忌。
之后赵匡胤感到自己此举颇不仁义,故此对柴家后人颇为宽厚,并赐有免死金牌护身,柴家世代受其荫护!
这是历史上的记载,可谓是冠冕堂皇仁义至极。
但其实柴家的人处境并不乐观,因为每一代赵家皇帝,都对柴家存有些许戒备之心。
古人讲究的是名义二字,而在大宋朝,能与赵家皇族子孙讲究名义的,也只有柴家这一脉宗亲!
名不正,则言不顺;名若正,则言就顺,可以说,柴家这一脉宗亲,是最容易卷气风云的不安因素。
即便柴家历代后人大多没有这种心思,但有句话说得好:你是无心,可别人却是有意!
所以各代皇帝,对于柴家是既要顾及脸面上仁义,对其予以丰厚的赏赐,但又在心中对柴家心生提防。
故而柴家这些年,子孙在朝廷里职位皆是空有其表,而且柴氏香火日渐凋零,与周世宗有直系血脉的,如今也只有柴叔夏这一脉了!
这其中,若没没有赵氏皇族的打压,堂堂望族岂会沦落至此?
不过皇权的维护,暗中一定会死很多人,这也在事态发展的情理之中。
所以,我们在史书上看不到的,并不代表没有发生,换位思考一下,一切事情都会有可能暗流涌动……
第231章 婚期相撞
柴、李两家联姻这件事,在宜州早已传开了。
而宜州的各地官宦名流,也都接到了柴家与李家联名签署的喜帖。
这几日叶宇除了审理县衙政绩之外,就是准备启程前往庆元府。毕竟柳江县只是宜州的下辖一县,而庆元府才是宜州的治所之地。
庆元府属于宜州的政治中心,相当于现在的市中心!
来到了宜州的地界上,李道身为节度使本该迎接在旁,可自从叶宇进入宜州以来,就没有正式见过这个李道。
其实这也难怪,李道与叶宇本身就没有多少交情,又加上当日落剑山一事后,双方的恩怨就已经暗结。
当日落剑山中,李道在峡谷与黎大隐的人马相遇,一番厮杀之下互有损伤不说,李道的后背硬是被黎大隐砍了一刀。
虽说没有伤及性命,但也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当事后李道得知当夜三方兵马皆是他的定远军时,李道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李道是带兵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叶宇此举的用意。但越是如此,李道就更是气得牙痒痒。
叶宇在他李道的眼里,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但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一夜之间就连番使用了借力打力、围三缺一等一些列军事手段。
围三缺一,是兵家惯用的兵法之一。
攻城拔寨若要攻打城池,四面围堵乃是兵家大忌,因为此举会让城中敌军绝境之中誓死抵抗。
而围住三面留个缺口,便是给敌军心存侥幸逃生的心理,如此一来军心就会涣散,抵抗也不会太过顽强。
李道一直以为叶宇只读圣贤书,却不料对这用兵之道,不仅深有研究而且还会灵活应用。
当夜他若是不向东面逃窜,也不会遇到黎大隐这个劲敌,有句老话说得好:打了一辈子雁,最后却被雁啄伤眼睛。
书房里,叶宇看着柴家的喜帖,却是冲着百里风笑着道:“百里兄,他们如此红火的办喜事,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你说是么?”
“咳,叶兄,你到底有什么好妙招,还是快快说出来吧,否则百里这个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嗳,此事不及!”
叶宇话音刚落,北堂墨从外面走了进来:“公子,知县杨慎已在客厅等候!”
“嗯,百里兄,随我去见一见这位杨大人!”
百里风不知道叶宇此举究竟何意,但只得跟随其后向客厅而去。
二人来到客厅,杨慎早已等候多时,见叶宇来到厅中,急忙恭敬行礼道:“下官拜见大人!”
“嗯,杨知县不必拘礼,请坐!”
“谢大人!”
“关于这柳江县的政务,本官叶宇也算是颇有了解,杨知县治理有方,实乃百姓之大幸……”
杨慎面带喜色恭敬回应道:“下官不敢居功,身在其位当谋其职,下官身为一县之长,自当有责任治理一县民生!”
“嗯,说得好!待回京之后,本官定会在吏部中,对你稍作提拔重用!”
“多谢大人栽培,杨慎愿为大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杨知县以后这言语措辞,可要懂得分寸才是,当知晓你为的是大宋朝廷,可不仅仅是本官一人!”
“对对对,下官言语有失,下官有罪!”杨慎神色尴尬的向叶宇赔罪,但心中却似打翻了蜜罐子,甜的心中乐开了花。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那可能是是一种应付之词,但如今说这话的是叶宇,那这一切就要另当别论了。
要知道叶宇不仅仅是此次的特使钦差,还是堂堂的吏部尚书,掌管吏部的首席长官说要提拔谁,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句话?
“嗯,本官今日唤你前来,一则是表彰你的政绩,二则本官有一事要劳烦杨知县!”叶宇前面的蜜枣已经喂饱,后面也该说正事了。
杨慎言词郑重地说:“大人但有差遣吩咐便是,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人办妥!”
“嗯,如此甚好,实不相瞒,这位是百里风,乃是本官的朋友,途经此地经意外看上了一位民间女子……”
“既是大人的朋友,就是本县的上宾,能被百里公子看上的女子,乃是她的荣幸,此事交予下官操办就是!”
“嗳,杨知县误会本官的意思了,关于本官这位朋友的婚事,本官已经与那女子家人谈妥,只是杨知县乃是本县父母官,此事还是有劳你多多费心才是!”
“是是是,下官定当办妥此事,不知这是哪家的女子有此荣幸?”
“哦,你瞧本官竟然糊涂了,是城东不远的孟家庄,此女闺名孟岚,家中只有一位高堂老母。不过这事你只需知晓就好,莫要扰了这家人的清静!”
“下官明白!”
“届时你拟定一份名单,七月十三成婚之日,本官要大摆筵席,不知杨知县意下如何?”
“这……”
见杨慎面露难色,叶宇佯作不知的询问道:“莫非有何不妥?”
“大人,实不相瞒,这七月十三、黄昏戌时,乃是柴家与李家联姻之日,这婚期竟然是同一日……”
“哦?是么?百里兄,有这回事?”
叶宇装傻充愣的佯作不知,转过头来问向百里风。百里风无语的看了叶宇一眼,心说这柴家的喜帖你不是看过了么,怎么反过来问起我来了。
不过叶宇既然把话扔了过来,他百里风还得顺利地接下去:“杨大人所言确有其事,这柴家近日忙于操办喜事,听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叶宇与百里风的对话,让杨慎心里一阵嘀咕,心说这柴家莫非还没有送来喜帖?
若真如此的话,这柴家可真是不分轻重。钦差特使身份贵重,既然来到了宜州的地界,即使不在庆元府,也应当派人送来喜帖以表尊敬。
杨慎想到了这里,抬起头试探性的问道:“叶大人,莫非这柴家……”
啪!
桌面一声脆响,叶宇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一脸愤恨道:“他柴家操办喜事,就不准本官办喜事了?”
“杨知县,百里兄的婚事就交于你全权处理,婚期定在七月十三,不仅本县的乡绅名流,就是宜州各县的官宦名流,给个我请到场!”
“这……”
“这什么?记住了,这喜帖之上注明本官的一句话,若有不来、或是中途退场者,本官事后会一一登门拜访!”
“叶大人,此事恐怕不妥……”
“嗯?杨知县,方才你还向本官表忠心,怎么,这才转眼的功夫,就打退堂鼓了?”
“下官不敢,只是这婚期与柴家不仅同日而且同时,这让下官以后该如何……”
下面的话杨慎没有再说下去,但其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确。
叶宇又缓缓的坐了下来,随后轻轻地道:“你的苦衷本官明白,但你要记住一件事,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自然是当今陛下!”
“那不就行了?本官是代天巡狩,难道为朋友娶亲,也要为了李、柴两家,而畏首畏尾的退让吗?”
“下官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此事就有劳你了,三日之内,本官希望所有在册名单的人,都能接到喜帖。至于他们如何抉择,那就不用杨知县多心了,重要地是你该站在哪一边!”
看着犹豫不决,神色十分凝重的杨慎,叶宇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
杨慎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退出行馆离去。
等客厅里只剩下叶宇与百里风二人,百里风这才疑惑道:“叶兄,此举莫非另有深意?”
“这场婚庆,既是为百里兄而准备,也是叶某无形的施压的契机,叶某就要看看,这宜州究竟谁说了算!”
百里风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但是有些地方却很是疑惑:“话虽如此,可此举岂不显得叶兄有意为难?”
“有意为难?有何为证?”叶宇端起茶盏,似笑非笑的笑了起来。
“这柴家的喜帖……”
百里风刚要说话,却突然为之一愣,随即猜测道:“莫非这喜帖,叶兄你做了手脚?”
“不错,方才书房里你看到的喜帖,其实并非柴家亲自送来的,而是我派人在途中顺手牵羊偷回来的。柴家的送帖之人丢了喜帖,自然不会冒然前来登门投帖,那么叶某没看到柴家的喜帖,又谈何有意为难?”
叶宇的一席话,让百里风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叶兄佯作不知,将此事的责任推到了柴家的身上……”
“叶兄身为钦差特使,却没有收到柴家的喜帖,倒是他们失礼在先!就算这柴家二次送帖,这时间上也是来不及了……”
这年月不比后世,一个电话,亦或是一份电报就可以解决问题,丢了喜帖在当时可是一件十分严重地事情。
婚期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知县杨慎十分谨慎的操办着此事。现今已将县衙的所有衙役派了出去,为的就是尽快散发喜帖。
虽然叶宇要求的三日之期有些紧促,但县衙的衙役们全部出动倒也能应付。
关于柴家以及其余诸县的官宦,都交由杨慎分发喜帖,唯独留下李道府上的这份喜帖,叶宇将其压下没有及时送达。
因为这份喜帖,他要亲自送往李府。
第232章 一语三意
自从落剑山一事后,李道就一直在府内养伤,身上的伤势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胸口那一股怨气。
不过由于女儿的婚期将近,府上也渐渐有了喜庆的气氛,李道的心情也逐渐的好了许多。
这一日,李道与马千里正在后园亭中对弈,突然管家匆匆的走了进来,说是钦差特使叶宇登门拜访。
这可是让李道暗吃一惊,从叶宇出仕以来的履历来看,一直都是刚毅霸道十足,从未有过亲自登门的先例。
他虽然是镇守一方的节度使,但毕竟是个武职,就算在朝领衔的兵部尚书一职,也只能与叶宇平起平坐。
况且叶宇如今是代天巡狩,按道理应该是他前去拜谒。
如今叶宇主动前来拜访,又如何不让他吃惊?
不过他没有急忙出去相迎,而是将一枚棋子放于棋盘山上,沉声问向马千里:“先生以为,这叶宇此次前来是为何意?”
“以属下猜测,应该是为了落剑山一事……”马千里轻轻扇动羽扇,略作沉吟回应道。
一提及落剑山的事情,李道就莫名的迁动怒火。
随即将棋子丢在了棋盘上,没好气道:“天剑没有寻到,却被这小子捏住了尾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李道的认知里,叶宇能够下令胡同光剿杀山中众人,显然对落剑山之事已经有所了解。
此事若是被精于勘破的叶宇察觉,这事情可就有些难以收场。因为这个事情根本说不清楚,更有甚者会遭来杀身之祸。
他李道是没有得到天剑,但是这句话若是说出去,觉得会有人相信吗?就算所有人都信服,恐怕当今陛下也不会相信。
这也正是他当夜急忙逃离的原因,有剑在手还能说清,如今没有剑,追究起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这件事,对于李道而言是如鲠在喉,担忧叶宇会在这件事上追究下去。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自从事情发生之后,叶宇并没有在此事上过于热衷,这倒是让李道不免松了口气。
今日叶宇突然造访,倒是让李道松弛的心,又一次提高了警惕。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叶大人!”李道随即站起身来便快步离开了花亭,马千里随后略有所思的也跟了上去。
李府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除了叶宇之外还有曹雪莹。
这炎炎夏日里,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其实很受罪,但是这古代的交通工具都是各有利弊,反正都不好受。
骑马虽然清爽,但马背上的颠簸却非常人所能忍受。
看着香汗淋漓的曹雪莹,不时地以手作扇,不停的扇着微风解热,叶宇却是笑了笑:“劝你不要跟来,你却偏偏吃这份苦……”
“哼!反正不能让那个狐媚子在你身边,说不定哪一天就对你不利了呢!”曹雪莹小嘴一撅,为自己的选择而义正言辞的维护着。
“好好好,你说得对!来,我来帮你!”叶宇无心与曹雪莹辩论,而是将自己手中的铁扇对着曹雪莹扇着。
看着眼前男人对自己如此照顾,曹雪莹热红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随即也不担心挤得闷热,直接就做到了叶宇身前。
“呐,这样一个方向就能清凉两个人咯……”
“咳咳,理是这个理,那这样会诱发我的本性!”
“本性?什么本性?”曹雪莹没有在意叶宇的神色,而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待曹雪莹话音刚落,叶宇的左手已经游离到了她的腰间,随即轻轻地捏一把柔软的蜂腰,使得美人惊讶之余发出一声嘤咛。
“圣贤有云,食色·性也,男儿本色,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嗯……不明白……”曹雪莹发出一声鼻音之后,却羞涩的低下头,故作不知的柔声道。
“不明白?那算了!”叶宇做出一脸失落的样子,大手随即也离开了曹雪莹。
“你!……承天,你故意的!”
看着曹雪莹颇为怨气的失落样子,叶宇再次表现出了装傻充愣的天赋:“什么故意的?这事情要彼此明白才能相通,否则我岂不是霸王硬上弓?”
“我!……,哼,不理你了……”
叶宇的义正言辞,让曹雪莹脸色大囧,于是抢过叶宇的折扇打算自己扇。
可不曾想这铁扇重的很,若不是叶宇及时接住,恐怕就会砸伤到脚面。这把铁扇的重量与问天剑不相上下,又岂是一个柔弱女子轻易拿取。
叶宇借此机会,于是比喻道:“你看啊,你就是不明白这铁扇的重量,才会险些出错;铁扇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好啦,一句不明白,被你解释成了如此多的道理!”
唰!
铁扇在叶宇的手中恢复了原样,一边扇着凉风,一边劝说道:“你这点小聪明,还想骗过我?”
“以后不要再与媚儿争执了,各为其主没有对错之分,再说她对我曾经有恩,所以我不想看到她受委屈,你,明白吗?”
“……”
曹雪莹很想出言辩驳,但是她能明白到叶宇用意,于是叹了口气低声道:“雪莹明白了……”
“明白就好……”
……
二人在车内说话间,李道已经吩咐家丁大开中门,领着家中众人走出了李府。
“哎呀呀,叶大人今日来访,老夫未能及时远迎,实在是有罪!”
此事叶宇轻撩车帘,漫步走下了马车。一身白衣便服,倒是显得极为随意。
说起随意,叶宇此次前来可谓是随意至极,只是一辆马车,并没有携带其他护卫跟随。
走下马车的叶宇,看了一眼李道,随即拱手还礼道:“李将军客气了,叶某未经通禀贸然来访,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哈哈哈,叶大人年少有为,如今又是钦差特使,是老夫怠慢了叶大人,有罪有罪!”
叶宇一瞧这阵势,要是一味着相互寒暄,这恐怕连大门也进不去了。
“李将军过誉了,将军戎马一生守卫国土那是功劳卓著,以往晚辈还颇有质疑,今日看来确实名至实归!”
“哦?”李道闻听此言却是一愣,根本不明白叶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宇讪讪一笑解释道:“将军守住一府之门尚且如此,见微知著以小见大,那将军守土安疆定然也是一把好手!”
“呃……”
听了叶宇这句话,李道的脸上顿时就有些抽搐了。
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对于叶宇这句话他却不能充耳不闻。
聪明人说话是含而不露意味深远,同样聪明人听话听的是言外之音,而并非是这句话的表面。
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别人把话撂出去,你要是能捡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若是半天乐呵呵的不知所云,这就显得过于愚钝不够精明。
无疑李道就是个聪明人,叶宇这句话刚说完,他的脸色就变了样。
一句话,由表及里隐含三层意思!
第一层自然是表面意思,见微知著赞扬李道的功绩名至实归。
第二层意思,其实是在说他李道不懂规矩,钦差特使都到了门前,却在这里喋喋不休挡住去路。
最后一层意思,其实隐含的更深,俗话说的好狗不挡道,况且又是府邸大门前,这就等同于将李道隐含成了挡道的看门狗。
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手法,叶宇已经玩至炉火纯青。而且这种骂人的手法,就是李道悟到了这一点也是无用。
事先叶宇已经将此事上升到了守土安疆,他李道身为大宋节度使,敢当众反驳叶宇的话吗?
答案是不能!因为反驳了,就是对大宋不忠,对守土安疆的不服!
因此,这种不着痕迹的暗骂,李道也只能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是这转瞬的时间里,李道想了很多,虽然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这个暗亏却让他脸色有些难堪。
“呵呵,将军一直有拳拳报国之心,叶大人的这番赞扬,恰是对将军的肯定!”
这时马千里恰合适宜的走了过来,接着替李道解围道:“将军,既然贵客临门,岂能怠慢了贵客?”
“呃哈哈哈,先生所言极是!叶大人一路劳顿,请随老夫厅中叙谈……”李道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于是一脸堆笑的殷勤说道。
叶宇也是爽朗一笑,便跟随李道进入了李府,而跟随而来的曹雪莹以及孤狼,自然是紧跟其后伴随左右。
一路上叶宇与李道是有说有笑,但心里却是对李道极为警惕。
因为方才的试探中,他明显看出了李道的神情变化,这就说明李道已经明白了他的话中深意。
如此被人暗中骂为老狗,之后都能够轻描淡写地一笑了之,这种隐忍的本事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这也就印证了百里风说的,李道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方才若非他有意观察,恐怕都看不出丝毫端倪。
单凭门外一句话的试探,就已经是硝烟味十足。而先输一局的李道,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故此,二人的话锋相争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233章 成了老子
李府的客厅里,叶宇与李道二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着。虽然二人都是眉宇含笑,但各自心里却有着一份警惕之心。
时而对方借故隐含两句调侃的话,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接过来,然后再伺机反击回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老一少在客厅里虽是谈笑风生,但言语的隐含之中,却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叶宇论起机智反击,却也是其中妙手,丝毫不输于李道。
“呵呵,叶大人学识果然广博,真乃让老夫大开了眼界!”
对于李道的赞赏,叶宇也是含笑应对:“李将军过誉了,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便是学识再如何渊博,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呐……”
“呃呵呵,叶大人说话真是风趣!”
李道听出了叶宇的言外之音,这是在埋怨他在宜州势大,掌控定远军的军政要务没有将钦差特使放在眼里。
这一点李道倒是坦然接受,但暗讽他是不通文墨之人,他可就有点不服气了。
于是笑声过后,李道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然后笑道:“平日里老夫也研究一些诗词楹联,今日有叶大人在此,不妨对老夫指点一二!”
“李将军,我看不必了,晚辈这浅墨之学难登大雅之堂,岂敢说什么指点二字?”
“嗳,叶大人太谦虚了,莫说是我大宋,就是番邦诸国,又有谁不知叶学士是天下名士,叶学士就不用推迟了!”
好家伙,不喊大人喊起了学士,这是明显的有意刁难。
但他叶宇今日既然来了,就是要会一会这个李道,岂能在此心生胆怯的道理?
于是故作犹豫片刻,这才拱手谦让道:“既然李将军有此雅兴,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嗯,好!那请叶大人听上联,老夫的上联是:阎王未点生死簿,此子来自何处?”
这个上联一经说出,倒是让叶宇神色微怔,这上联明显是在暗讽他叶宇。说他叶宇不仅是个小子,而且还是个早死的小鬼。
阎王还没有勾画生死薄,这小鬼就已经前来报到,故此会问:此子来自何处?
这其中用意,不仅在暗骂他是个早死的短命小鬼,而且最后一个问句颇为巧妙,寓意他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叶宇今日登门拜访,李道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上联,无非是有驱赶怠慢之意。
出完上联的李道,似有深意的与马千里对视了一眼,随即一脸讽刺的看着叶宇,等待叶宇该如何应对。
叶宇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真是不简单,如此巧妙地用对联骂人,倒是用意十分的新颖巧妙。
随即轻轻地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之后,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道不明其意,于是便疑惑道:“叶大人为何发笑,莫非是已经有了下联?”
“不瞒李将军,晚辈正是想到了这下联,才会如此乐不可支……”
“哦?还请叶大人赐教!”
“玉帝怒闻苟残声,将獠踢出人间!李将军觉得这下联对的如何?”叶宇眉目含笑的冲着李道轻声问道。
“呃,对得好,叶大人不愧是天下名士……”
李道眼角微微抽动,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这种神色看在叶宇的眼中,倒却是极为有趣的。
苟延声,寓意苟延残喘,既是暗指李道苟延残喘,又以此代替年迈体弱的老人。
这三个字的用意之妙,在于能够直接与上联相通,将骂叶宇的语境,直接由年轻人转变成年迈老人。
二人对局,一老一少,除了他这个年轻人,那剩下的就只能是李道这个老年人了!
这就等同于借花献佛,借李道的讽刺语句反讽过去。獠者,禽兽也,这无疑是在暗骂李道是个禽兽。
此下联除了反讽之外,其实还有一层现实意义在里面。
李道位高权重又是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但为何不留在朝中任职,却留守这宜州多年?
说到底,还是当今皇帝赵昚对李道的不信任。
虽然掌管一地的军政大权,但外放的官员若不是镇守边关,那就是一种失宠的表现。
李道这个人,很显然不受赵昚喜欢,故此才会这些年一直未有回京就职。
而叶宇这下联‘玉帝怒闻苟残声,将獠踢出人间!’,其实也是将赵昚比喻成玉帝,而他李道就是那个苟延残喘的老鬼,将其踢出了朝廷的权力中心。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李道则更是深有感触,故而这下联的讽刺可谓是极其露骨。
一旁的马千里急忙出来解围,先是向叶宇行了一礼,随即恭敬道:“学生马千里,素闻学士才华冠绝,在此学生有一上联,还请叶学士指教!”
“你就是马千里?”叶宇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想起了当初树林中济颠说的英鸿徒弟马千里。
马千里对于叶宇此番神态很是不解,于是疑惑道:“叶学士识得学生?”
“呃,呵呵,早就听闻李将军身边有一得力谋士名唤马千里,故此本官也是只闻其名罢了……”
“叶学士过奖了,学生不过是李府中的一个幕僚师爷,岂敢称什么谋士!”
马千里谦逊之后,便直接步入正题:“学生这上联是: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噗!
此联一出,刚饮下一口茶的叶宇,顿时喷了出来。
倒不是他被这上联难倒了,而是因为不久前他在绍兴一品香茶楼,曾用此联替曹雪莹解了围。
当时茶楼里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出的上联是:红绿青蓝紫,是谁家的裱纸;
而他为了替曹雪莹解围,因而对的下联是:稻粱麦黍稷,该哪杂种先生?
如今这幅对联,经过这马千里略作修改,由当初的五谷成了六种粮食。
虽说不算太难,但自己的对的下联,如今被人拿出来当做上联考自己,这多少有些别扭。
况且这马千里一口一个学生,这先生二字很明显就是冲他而来的,要比当初茶楼的意境更加的贴切。
叶宇双眉微皱的看了马千里一眼,暗忖此人好生了得,竟然会用他的下联,如今反过来为难他。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是明摆着是让他叶宇自相矛盾。
李道在一旁轻捻胡须,为马千里的上联赞叹道:“好,此联极好,我们为官之人虽身在官场,但也不能忘了朝廷的根本。”
“老夫曾在圣驾前聆听圣训,陛下常说,以农为本才是千秋根基。叶大人,你我皆是朝廷命官,对于这五谷的收种时令,应该有所涉及才是!”
听着李道这一番高谈阔论,叶宇心中却是腹诽不已,心说咱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厚颜无耻行?
随即叶宇端起茶盏,一脸不屑道:“诗书礼易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呃……
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诗书礼易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
上下工整丝毫不差,而且以下联的最后‘老子’点题,直接将上联的讽刺掩盖。
别管杂种不杂种,就算再杂种,咱也是老子!
年少轻狂敢称老,这让客厅里的李道与马千里均是脸色涨红。
年纪最大的当属李道,如今已经是年近六旬,就连最年轻的的也有五十岁左右。
在这种老人环绕的情况下,叶宇自称老子,可以说是猖狂至极毫无尊卑!
啪!
李道胡须微颤的拍动桌案,语气生硬的怒气道:“楹联诗词乃是娱乐,叶大人此举可是过头了!”
“哦?李将军此话何意,晚辈可是一直恭敬有礼……”
“哼!叶大人虽说才华冠绝,但在我等年长之人面前称之为老子,难道这不是有违伦理纲常之道?”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叶学士为何发笑?”马千里此刻脸色有些涨红,但仍旧凝神静气的询问道。
“二位误会叶某的意思了,这所谓老子,乃是道家始祖,著有《道德经》,本名李耳,又名老聃,世人尊称为老子!”
叶宇说到这里,却极具兴趣道:“话说老子应该是李将军的祖宗才是……”
“呃!!!”
李道被叶宇这句话噎得是半天无语,没想到这叶宇不仅一语双关避开了质问,反而顺杆子往上爬,成了他李家的祖宗。
都是姓李的,若说李耳是祖宗倒也没有什么,毕竟李耳的名气自唐朝就开始不输于孔子。
因为唐朝是李氏的天下,李氏一直以李耳(老子、老聃、太上老君)的后人而自居。
所以叶宇非要说李耳是他李道的祖宗,他李道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叶宇的这句话,却是很有占便宜的嫌疑。
‘老子应该是李将军的祖宗’,这句话一语双关用意颇深,表面上是说这李耳是李道的祖宗,其实也可以说是叶宇自称老子,成了李道家族的祖宗!
好家伙,本来李道是打算质问叶宇,以此好压一压叶宇的气焰。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由父子关系,成了祖孙更替……
第234章 谁是孙子
客厅里李道与马千里是连番上阵,结果都是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
由于叶宇是午后时分到了李府,这一番天南海北的胡侃闲谈,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晚宴的时刻。
李道身为主人,自然是盛情为叶宇准备了丰盛的家宴。
虽说李道于公于私都很憎恶叶宇,但是这表面上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一场丰盛的家宴上,不甘吃亏的李道又一次对叶宇进行了言语攻击。不过这一次宴席上除了三人之外,又多了李道的长子李丰年。
长子李丰年倒是继承了李道的风采,不仅言行谨慎而且在军中担任要职。
从席间的几句相谈之中,叶宇能明显感到这李丰年谈吐文雅,可谓是文武全才的后起之秀。
这要比当初在临安遇到的李崇,要强上何止百倍。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李道的两个儿子,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宴席上四人围桌子而坐,李丰年先是向叶宇敬酒,随后恭敬道:“末将虽是行伍出身,但也粗通文墨,不知叶学士可否赐教?”
叶宇一听这话是直戳牙花子,心说你二人还真是父子同心呐,今日看来不赢上一句是不会罢休了。
想到这里,于是问道:“少将军,请!”
“诗词论调难分优劣,高低之分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惟有楹联比对才有立竿见影之效……”
李丰年说到此处,随即郑重道:“末将酷爱王羲之书法,故此上联为:醉爱羲之笔!”
嘶!
叶宇闻听此联心头却是一沉,端起的酒杯也不由得放了下来。
这上联没有丝毫的攻击与讽刺,就是简单地楹联,而且这楹联的嵌合度非常之高。
简短五个字,不仅道出了洒脱之醉态、本心之喜爱、书圣之名讳、以及酷爱之缘由!
五个字,形神兼备动静结合,此上联不可谓不妙!
李丰年的这一上联,一经说出自然得到了其父李道的赞赏,一旁的马千里也是附和的赞许着。
这下叶宇的确有些犯难,这上联的切合度非常高,想要找一位古代名人融为下联,本来就极为不易,更莫要说意境相融了。
放下的就被又缓缓端起,自顾的饮了一口,随即出神的盯着酒杯,突然眼前一亮而笑道:“狂吟白也诗!”
“狂吟白也诗?……”
叶宇的这一下联,让在场的三人俱是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均看出了眼神中的疑惑与不解。
马千里随即有些戏虐的笑道:“叶学士,请恕学生直言,这下联之中有一词需要推敲……”
“哦?不妨说说看!”
“呵呵,少将军的上联之中,羲之,乃是指名人王羲之,称之为一代书圣!而叶学士这下联之中的白也,不知又是哪位名人?”
“哈哈哈!难道诸位真的不知?”
叶宇看着在场三人皆是疑惑不已,于是解释道:“不知,并不代表没有!白也,乃是李白的别名,称之为一代诗仙!王羲之对李白,书圣对诗仙,难道不对么?”
“白也,是李白的别名?”
李丰年倒是很虚心,疑惑道:“请恕末将学识浅薄,末将只知李白,字太白,别号青莲居士。可是这白也,是出自何处?”
“出自于诗圣杜甫的《春日忆李白》,其中有‘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这首诗,少将军不知可否读过?”
“哎呀!原来如此,诗圣杜甫这首诗,末将早已烂熟于胸,却竟然拘泥于生冷的死记硬背!惭愧!惭愧!末将拜服!”
醉爱羲之笔;狂吟白也诗!这两句可谓是绝对,上联一个醉字,体现了当年王羲之兰亭盛会的醉意挥毫,成就了千古流传的《兰亭集序》。
下联一个狂字,道尽了诗仙李白潇洒不羁的一生,诗如其人狂放不羁,洒脱之中带有一丝抒怀之感。
李道眼见自己没办法整治叶宇,心中别说有多么的窝火了。
但所谓来者都是客,虽然他很想将叶宇铲除,但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道意味深长的看着叶宇,轻笑道:“前些时日,老夫在市井看到一件坊间趣事,今日借此机会就说道说道……”
李道也不管叶宇答不答应,而是径直的开了口:“记得当时,老夫闲暇之际微服出游,见一处字画摊前,主、顾二人因为一幅画而起了争执!”
“哦?将军,这二人争执,莫非是因为价钱谈不拢?”马千里对于察言观色颇有心得,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开口唱双簧。
“那倒不是,皆是因为那幅画的内容!画名为‘吴王宴客图’,内容时吴王阖闾在王宫宴请群臣庆功,人物勾勒有十余人……”
“买画是个年轻书生,就询问卖画老人,你说这吴王宴客,都宴请了哪些贵客……”
“这位卖画老人明知这书生有意为难,但却沉着应对,他说吴王宴请了兵圣!”
“这年轻书生一听此言顿时愣了,一定要让老人指给他看。最后卖画老人无奈,只得指着画中一人说,这位就是兵圣孙武!”
李丰年似乎也是听父亲第一次说故事,于是便疑惑地问道:“父亲,那个卖画老人是如何知晓古画之中有兵圣孙武?”
“这位年轻书生也是如此相问,但那位卖画老人却一指画中那个人,笑呵呵道,孙武爱吃鱼,这个埋头吃鱼的可不就是孙子喽……”
李道的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听故事的叶宇,因为此刻他正在闷头吃着面前的桂花鱼。
李道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孙子,就是叶宇!
孙武,春秋时期的人物,著有《孙子兵法》,被后世人称为兵圣,又或是孙子!
子,是对大智慧,大贡献的人一种尊称,奈何孙武的这个姓氏,配上这个字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叶宇听完了李道的故事,才明白这是拐着弯来骂他!
明着是在解说故事缘由,其实是在暗指他叶宇就是埋头吃鱼的孙子。
这一招果然够狠,明知道这李道在骂自己,但是他却无从反驳,这就是含沙射影的高明之处。
看着一脸平静的李道,叶宇拱了拱手道:“李将军这个故事真是动听,晚辈是获益良多啊!”
“呵呵,叶大人不必客气,老夫也只是从市井之中看来的,权当是解闷闲谈罢了……”
能够在这个时候扳回一句,李道的脸上虽然仍旧如初,但是心里却早已解气了不少。
不过当他的话音方落,叶宇却接过话茬,继续道:“不过李将军只看到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的趣事却是被晚辈看到了!”
“这……”敏感的李道,此刻感受到了意思不妙。
“这年轻书生乃是深通典故之人,岂能因为卖画老人随意编造而信之,随即嘲讽笑道,老人家,这低头吃鱼的可不是孙子,而是老子!”
噗!
叶宇的这一反驳可谓是伤筋动骨颠倒乾坤,直接又将故事给圆了回去。
“当时那个卖画老人就颇不服气,于是就问啊,你是如何知晓的?”
叶宇惬意的吃着桂花鱼,又呷了一口酒,接着道:“这年轻书生就说,两人都是楚国人,虽喜好相近,但脾性却各异。”
“老子的《道德经》中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可见老子是一个美食家!埋头吃鱼自然是情理之中,再说道家讲究顺其自然,故而也就不拘于礼数!”
“而孙子乃是行伍出身生性嗜酒,所以食鱼者,老子也!最后这位卖画老人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闷头食鱼的是老子啊……”
叶宇自编自演,说到最后故意把音量调高了许多。
就是这最后一句,却是让李道的老脸燥得是滚烫不已,这是无形的在打他的脸,因为他就是行伍出身生性嗜酒。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叶宇已经无意再争锋下去,否则就凭这个故事,他还能继续反咬李道一口。
但是所谓适可而止,他叶宇今天也折辱李道够惨了,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也就没有了什么意思。
“道家有言,大道无形,,上善若水,古今多少事,不过都是付之一笑,晚辈言语之中若有不当之处,李将军还望多多包涵才是!”
叶宇这个时候主动和解,尴尬僵持的李道也就借坡下驴。
“也大人所言极是!对了,近日小女也要婚嫁,想必叶大人已经收到了柴家的喜帖,届时还望捧场才是!”
“哦,是么?那真是可喜可贺,不过至于喜帖一事,晚辈却没有收到……”
“这柴家办事真是没个规矩,就算整个宜州亲友不送喜帖,这叶大人的喜帖也要亲自送上啊!”
叶宇没有理会李道的埋怨,而是从袖子取出一张喜帖:“李将军,这是晚辈好友百里风的婚庆喜帖,届时还望李将军光临才是……”
“百里风?是他!”
显然李家人对百里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李道稍稍愣神之后,便笑着道:“叶大人盛情相邀,老夫定会前往恭贺!”
“爹,这婚期是七月十三……”
“什么,七月十三?”
李道打开喜帖一瞧顿时大吃一惊,随即抬头疑惑的看着叶宇:“叶大人,这婚期竟然撞了!”
“哦?这事可真是巧了,不过这喜帖晚辈已经散发出去,已经无法更改了!婚期改了不吉利,那就一起操办吧!”
“这……”
叶宇一拍桌子霍然站了起来,没好气的愠怒道:“你们柴、李两家,实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若是早先送来喜帖又何至于此?”
一直以晚辈自称,这是叶宇的谦和态度,如今直接以本官自居,显然是在增加动怒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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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绸缎铺中
叶宇的故意指责,让李道却是无言辩驳,直到叶宇离开了李府,李道还在为婚期相撞的事情纠结。
书房里灯火冉冉,李道坐在书桌前凝声自语道:“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将军所言极是,既然他只身前来,不如我们……”马千里说着,用左手做出一个杀人灭口的举动。
李道没有急于表明自己的意见,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李丰年,沉声问道:“丰年,都准备好了吗?”
“爹爹放心,孩儿已经甄选了十二名刺客,以及一百余名弓箭手,埋伏于途中,只要那叶宇经过,势必有死无生!”
马千里闻听李道有此安排,轻捻胡须笑叹道:“原来将军早有准备,属下佩服!”
“这叶宇本就难以应付,若是等离开宜州就更加难以除去,因此在他离开宜州之前,一定要将其除之!”
“钦差特使死在老夫的地界上,势必会遭致陛下的震怒,但为了女婿的大业,老夫也只能甘冒风险了!”
而自从出了李府,叶宇就坐上马车回去。
在沿街途中,虽是黄昏入夜,却是极为热闹。叶宇没想到这庆元府的夜里,仍旧是如此的热闹不凡。
其实宋朝远比唐朝要幸福许多,至少南宋若非特殊情况,就不会有唐朝的宵禁令。
“宵”就是夜晚,“禁”是禁止。宵禁就是禁止夜间的活动。
宵禁令古已有之,特别是在战乱、灾难横行的时代,或者实在具有特殊政治经济意义的区域内实施的。
所以若是身在唐朝长安,谁要说李白夜游街市把酒问月,这看似诗意潇洒,其实是瞎扯淡,因为这不符合客观事实。
北宋时期,对于宵禁的规范要比唐朝松懈了很多,其缘由就是商业经济的发达所致。
而到了南宋时期,虽然兵事上日渐羸弱,但商业的经济发展却是空前的繁荣,故此这宵禁就再次被打破。
南宋出现了前朝所没有的‘夜市’,夜市的出现预示着夜晚依旧延续着白日的喧闹。
从李府出来的时候,虽然天色已然暗淡下来,但仍旧不算太晚。
“这庆元府可真是繁华,像似过节一样热闹……”叶宇轻撩车帘,目光游离在掠过的人群身上。
“今日是七夕节,承天莫非不知?”
“七夕节?”叶宇一听这个节日,猛然间想到了临安的秋兰。
去年的七夕节,叶宇依旧是记忆犹新,当初原本打算过了七夕就拜堂成亲,可不曾想成婚的事情一拖再拖。
想到这里,叶宇回过头来看了曹雪莹一眼,暗想这若再择期成婚,恐怕不是两位新娘,而是成了三位新娘。
正在沉思间,叶宇透过车窗看到了前方有家绸缎铺,于是便吩咐驱车的孤狼在此处停下。
“一个女儿家,随我一路而来也没添加几件新衣,这里有家绸缎铺,随我下去挑几匹布料,也好做几件新衣……”
“做新衣?”
“过几日就是百里兄成婚之期,我们若不置办几件新衣,岂不是显得不够隆重?”
“好啊,多挑选几匹,也给你置办几件合身的衣服……”
曹雪莹甜美含笑,叶宇的能够考虑到她的感受,说明眼前这个男子已经渐渐地接受自己。
说完这些话,曹雪莹比叶宇还要热衷于此事,直接拉着叶宇就向外而去。
二人先后走下马车,联袂来到了绸缎铺。
绸缎铺里客流并不多,毕竟是黄昏以后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
绸缎铺里除了几名顾客之外,只有一名个伙计与一名记账先生,叶宇让曹雪莹在布架上慢慢挑选,而他则是坐在一旁休闲处歇息。
“闪开闪开!”本来这绸缎铺的大堂里还算清静,但突然传来的尖锐呵斥声,却是让叶宇不由眉头微蹙。
随着堂内顾客的混乱,从铺子外走进一名矮小男子,相貌实在不敢恭维,可以用尖嘴猴腮来形容。
矮小男子带着几名仆人推开众人后,原本凶神恶煞的样子,一转头就变得温顺谄媚起来:“少爷,您请!”
紧随其后,就见一名黄脸男子,搂着一位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二人走进绸缎铺,黄脸男子还不时地动手动脚,而这个女子似乎也是此中高手,欲拒还迎的本事也是恰到好处。
“翠屏,来,这里只要你看中的,本少爷就全包了!”黄脸男子表现得十分阔气,声音洪亮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这时候,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选择离开了。即便有几名女子在挑选布料,也是胆战心惊局促不安。
“哎哟,柴公子可真是阔气,这成了李家的金龟婿,果然不同凡响!”
这女子粉状淡雅,观其装束却是颇为华丽。只是这番言行举止,却是凭添了几分风尘之气。
女子的揶揄之词,黄脸男子却没有去在意,而是尴尬笑了笑:“好了好了,此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有什么办法?来,只要是你看中的,全都买下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女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目光游离在了布架上的布匹。
从右边按着顺序美目观瞧,却并无一匹布能够看得上眼。
就在这时,这女子看到了一旁曹雪莹手里的布料,随即一指那布料欣喜道:“就要那匹布料!”
“好好好,只要你喜欢就成!”
黄脸男子说完这话,随即问向堂内的丈量伙计道:“听到了没有,你这铺子里的这种布料,本公子今日全要了!”
丈量伙计一瞧这黄脸男子所要买的布料,不由面露难色道:“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已经买下这匹云锦,您还是选些其他地布料……”
“嘿!我说你的废话可真够多的,我家少爷看中的东西岂能随意更改?你就再取来同款的布料,不就行了?”
面对这个矮小仆人的呵斥,这伙计显然有些惊惶,唯唯诺诺道:“实不相瞒,这匹云锦就只剩下布架上这一匹……”
“这……”这让黄脸男子有些犯难了,既然没有了同款布料,这事情倒真是有些难办。
见身边翠屏一副忧戚的样子,黄脸男子一摆手阔绰道:“本公子愿意出双倍价钱,买下这匹云锦!”
“这位公子,如此恐有不妥吧……”
这位伙计这句话刚说完,一旁的记账先生,却打断了道:“妥当!这位公子既然愿意双倍价格购买,所谓货卖高价,岂有不妥?”
“可是这……”
记账先生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没好气道:“凡事别太较真!”
听了记账先生的规劝,但这伙计仍旧觉得这样对顾客不公,于是便将目光落在了曹雪莹的身上。
而曹雪莹一直背对着众人,在认真地检查布料。
这些活儿以前都是身边丫鬟做的,如今她跟随叶宇南下浙东,身边只有她一人,所以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柜台这边的嘈嘈嚷嚷她是听到了一些,待检查完毕之后这才转过身来,用不容置疑的口问道:“这匹云锦是我先买到的,并不打算转让!”
黄脸男子闻听此言,本要斥责曹雪莹不识抬举。但是一瞧见眼前女子如此貌美,方才不顺的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随即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当即一礼:“这位小姐看着面生,不知是小姐芳名是……”
“与你何干?”曹雪莹白了黄脸男子一眼,随即便快步来到了叶宇的身旁。
黄脸男子顺着曹雪莹的离去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闭目养神的叶宇。
于是便也跟了上去,向叶宇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
话音刚落,一把刀就抵在了黄脸男子的咽喉处,吓得黄脸男子额头冷汗直冒。
而微阖双目的叶宇,却是眉头微微一蹙,随即缓缓睁开双目,略带歉意道:“我这个属下行事唐突,还请兄台莫要见怪……”
话音刚落,孤狼的刀锋已经回到了鞘中。
“你!你可知这是蓄意行凶!”黄脸男子方才煞白的脸上,此刻渐渐地腾升一脸怒气。
叶宇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哦?那兄台你的意思是……”
其实叶宇是真的倦了,这才乏力的在这里歇息。饮酒本就不是他的专长,上次因为在史府赴宴,结果途中就呕吐不止。
今日在李府的酒宴上也是饮了不少酒,所以方才在车内他就已经有些闹腾。
马车虽然舒适,但夏季闷热尚且不说,就是马车的木质车轮就要了不少人的命。
木质车轮可不比后世的橡胶轮胎,每一次转动都会牵引车厢发出相应的晃动。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的不少名人,年老体衰死在途中的原因。有的时候不是病发而亡,而是经受不住这颠簸之苦。
叶宇是习惯了这种古代环境,但是这坐马车实在是苦不堪言。
所以在这歇息的时候,特意嘱咐孤狼,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本公子今日心情不错,不想跟你计较此事,但是这位小姐怀里的云锦,柴某人是要定了!否则……”
“否则如何?”
“嘿,你这不长眼的,我家少爷可是崇义公世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这时矮小的家奴蹦了出来,颐指气使的当面斥责叶宇。
“哟,在下还真是失敬了……”叶宇闻听此言慌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向这位柴公子行礼。
第236章 七月十三
其实叶宇虽然在休息,但是方才柜堂里的对话,叶宇是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那个翠屏的女子,说什么李家女婿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了一丝怀疑。
如今这个家仆亲自说出黄脸男子的身份,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叶宇没有想到此行,不仅拜访了节度使李道,还在这绸缎铺里巧遇了柴家崇义公之子柴彦颖。
世子,惟据天子、诸侯之子。崇义公不是个国公爵位,其子柴彦颖被称之为世子,虽然是一种尊称,但根据礼法来说是不合理的。
方才这个矮小仆人称自家少爷为世子,也是一种没落贵族的自尊。毕竟这柴家当年也算是大宋除赵氏之外,第二个尊贵的家族。
这就等同于辽国的萧家,皇族一直都是耶律氏,但萧家的女儿多为皇后,男儿也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萧家在辽国,是第二贵族,柴家在大宋其实也算如此。而唯一不同的是,萧家在辽国历经百年而不衰,而柴家却沦为枝叶凋零的地步。
“算你识相!”这矮小家奴鼻孔朝天的冷哼了一声,随即就要从曹雪莹的手中抢过布匹。
叶宇的谦恭之资,让这矮小家奴气焰更是嚣张。
不过却被叶宇伸手拦了下来,一脸温笑道:“既然柴公子想要这匹云锦,在下自当双手奉上,不过……”
“不过什么?”柴彦颖见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如此识趣,于是便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过这匹云锦已被在下的夫人所看重,柴公子又何必夺人所爱呢?”
矮小奴仆本本要再次斥责叶宇,但却被柴彦颖挡了回去,而是沉声道:“柴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匹云锦只要兄台转让,价格就由兄台来定!如何?”
叶宇能看出此人虽然颇为纨绔,但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因此柴彦颖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富家子弟多少有些纨绔,这并不是可恶之处,而是生活的环境造就了这种高傲地脾性。
但是这柴彦颖从进来到现在,虽然有些傲慢,但却并未有强取豪夺之举。
就是方才孤狼刀尖抵在喉咙的事情,柴彦颖并没有胆怯而退,更没有倚仗权势出口谩骂,而只是怒火形于色,无意追究此事。
单凭这些无意中的言行,就要比当年清流县的陆铮好多了!
“柴公子当知晓有钱难买心头好的道理,莫说这是质地上好的云锦,就算在下夫人喜爱的是一匹粗布,那对于在下与夫人而言,都是无价之物!”
叶宇一口一个夫人,说的身后曹雪莹心里甜蜜不已,静静地站在后面,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叶宇。
柴彦颖听了叶宇的这番话,不由的神情为之一愣。
随即却是低头若有所思,自顾的苦笑了:“有钱难买心头好,兄台此言真乃至理名言,可有的时候却身不由己……”
柴彦颖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一转身揽着那名翠屏女子走出了绸缎铺,紧接着几名家仆也随即鱼贯而出。
绸缎铺的大堂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是叶宇看着柴彦颖离去的背影,心中或多或少安慰了许多。
从柴彦颖的言语之中,叶宇知道两家联姻是政治联姻,也并非柴彦颖心中所愿。
虽然叶宇决定替百里风促成与李梦岚的婚事,但是对于柴家来说,叶宇心中一直隐有一个心结。
百里风是和李梦岚两情相悦,但若是柴彦颖也是对李梦岚情有独钟,那他叶宇的计划就是自私的行为。
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所以对于此事,叶宇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郁结。
如今这一次偶遇,倒是让叶宇彻底释怀了许多。
这时从后堂走进一名中年人,几步来到近前向叶宇施了一礼:“这位公子,薛某是这间绸缎铺的掌柜,本铺还有一些上好的布匹丝绸,不知可有兴趣?”
“哦,是么?那自然是求之不得,雪莹,你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瞧瞧有什么上等布料……”
曹雪莹很想跟随叶宇一起,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将其咽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叶宇不喜欢擅作主张的女子。
叶宇跟着这位薛掌柜进入了后堂厢房,刚一进入厢房,这位薛掌柜就再次恭敬失礼道:“小人薛怀,见过东家!”
“好了,不必多礼,这商业之事我早已交由苏老爷子打理,早已不是什么东家了……”
叶宇打量着厢房里的摆设,随即寻了一处软榻坐了下来。
薛怀却不敢怠慢道:“东家放心,此次虽是厢房,但设置极为隐秘,房中说话,房外听不到一丝声响!”
“嗯,那就好,上次交予你的事情,如今可有进展?”对于这间厢房,叶宇是十分的满意。
“回禀东家,已经初见成效,这是方才得到的消息,还请东家过目!”薛怀说着便从袖中取来一枚纸条,恭敬地递到了叶宇的手中。
“哦?难怪方才铺子里没有见到你……”叶宇接过那方寸纸条,轻轻地打开一瞧,却是停止了说话。
紧接着将那纸条紧紧地攥在手心,神情微怒道:“这个老匹夫,看来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记得从李府出来到此刻,过去不过大半个时辰……,此事做得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率!”
薛怀神情如常,不骄不躁:“东家所差遣,小人不敢贻误!不知东家还有何指示?”
“指示?听说宜州的定远军犹如铁板一块,不知是不是果真如此?”
“小人明白了!”
叶宇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嗯,钱财,你们东家有的是,不过这钱财用在了刀刃上!”
说完这些,叶宇抱起早已准备好的上好丝绸,继而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刚要走出房门,叶宇却停住了脚步,似有深意地笑道:“我们做生意的,虽说是各有所需,但却不能坏了规矩!那个伙计很不错,先让他做个记账先生吧……”
“是!小人明白!”叶宇的话没有点破,但薛怀已经领悟了其中意思。
伙计升为记账先生,那言外之意就是记账先生要被撤职。身为领导者,时刻保持话不透底的风格,以此让手下人心存敬畏。
这一点,随着阅历的丰富,叶宇越来越精于此道。
而作为手下人,能够被领导者赏识,就要看此人是不是精明之辈,是否能从领导的只言片语中领悟延伸之意。
很显然,薛怀能够根植于庆元府,就是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叶宇抱着上好的丝绸,坐上马车离开了绸缎铺。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了一条小路穿越捷径回到了柳江县。
而隐藏于土苇坡的几十人,其结果是无一人生还。曝尸荒野的尸体,等待着李氏父子去收殓。
……
当年李崇之死的命案,叶宇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因为一切事情太过巧合,也太具有针对性。
他叶宇虽然身在局中,但却不是愚蠢之人,这其中的相互关联又岂能看不出端倪?
有人想让他死,有能力组织多次刺客刺杀,而且这些刺客能够轻易潜入大理寺,不仅肆无忌惮的放火烧死,还可以化身囚犯隐藏在牢中。
这些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想让他死的人,手眼通天权势纵横!
又恰恰此事关乎恭王府,虽然最后因李道出面而不了了之,但是此事已经让叶宇将目标锁定了恭王府的所有人。
想要他死的人,他必须让敌人先死,这是叶宇一向的行事风格。
不管当初李道有意隐瞒着什么,但说明李道是知情者或是参与者,所以对于李道的布局,早在离京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能够多埋下几个棋子总没有坏处。
而关于李道有意夺取天剑的阴谋,只不过是叶宇额外得到的收获罢了。
一直以来,叶宇都想知道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但是一直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如今这李道果然出手了,那就一切就好办了许多。
不过心中仍旧有太多的疑惑,而这些疑团,也只能等以后慢慢地解开了。
回到柳江行馆之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七月十三的婚期到来。
至于婚期相撞的事情,柴、李两家也只能将错就错,毕竟这日子临近想要改也是来不及了。
七月十三这一日,无论是庆元府还是柳江县,都是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柴家的府邸不在城中,而是定居在慈溪之畔,因此这一日柴家的迎亲队伍,早早的来到了城中李家。
一阵敲锣打鼓的唢呐声,众人抬着花轿浩浩荡荡的向慈溪柴家府邸而去。
节度使嫁女儿,崇义公之子娶媳妇,这支迎亲队伍可谓是极其壮观。唢呐直接是声响十里地,百姓们无一不是沿路观瞧。
在通往柴家的路上有一处枣树林,此时正值盛夏,枣树更是密布成荫,树上的枣子可谓是琳琅满目。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将树林里的燕雀惊得是四处飞窜。
待这支队伍行至枣树林中段时,随着一声怪异的口哨声,四周突然涌现一群人……
第237章 移花接木
此时的柳江县行馆里,可谓是热闹不凡,一场由知县杨慎亲自操办的婚事,自然是场面宏大丝毫不亚于柴家的气势。
此次杨慎十分卖力的操办婚事,其用意无外乎是为了自身的仕途。但叶宇对这场婚庆倒也尚算满意,就连赶往孟家庄的迎亲队伍,也由柳江县的衙役充当。
这种规格,对于百里风而言,档次可着实不低!
行馆的后园里,叶宇闲来无事的与小黑嬉闹着。这些日子里,叶宇与这个凶狠的黑鹰倒是熟络了许多。
不过这小黑有一个脾性倒是让叶宇颇感无奈,因为这铁嘴黑鹰是个十足的酒鬼。
每天死缠烂打闹着要喝酒,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酒量也越来越大。
这要是一般的酒水,以叶宇的财力养着一个酒鬼,就是名贵贡酒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但这小黑偏偏迷恋上了当初密道中那种酒,这可就让叶宇有些犯难了。
因为这种酒当下市面上根本就没有,是他叶宇私自酿造的烧酒,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烧刀子。
这种酒一般指度数比较高的蒸馏酒,因为度数极高,遇火则烧;味极浓烈,入口如烧红之刀刃,吞入腹中犹如滚烫之火焰而得名。
此酒始于明末清初的酿酒技术,号称烈酒之王,是东北最著名的酒品佳酿。
关于更为高深的酿酒技术叶宇不懂,况且当下的条件也不允许达到。而这种明清时期的酿酒工艺倒是不难,叶宇已经私下里搬上了宋朝的舞台。
原本叶宇酿造这烧刀子酒,作为以后受了刀剑之伤,可以用这种高纯度的烈酒消毒杀菌。
又加上朝廷颁布禁酒令,就连太上皇的宫中酒坊也被封了,所以叶宇也没有打算以此盈利。
故而一直都是秘密酿制产量极低,以备于他个人专用。
如今这头黑鹰竟然喜爱烧刀子,而且酒量越来越大,又岂能不让叶宇感到为难?
正在嬉闹之际,黎大隐从月亮门外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人未至,声音却先一步到了:“叶兄弟,今天这事你可不厚道啊!外头人人忙得团团转,你却闲情在此逗鹰……”
叶宇逗弄着小黑,自顾的笑了笑:“黎兄,这打家劫舍抢女人,一向可是你的专长,此事交予你去办,又何来不厚道?”
“咳咳,话虽如此,这抢的女人要是成为黎某的压寨夫人倒也无所谓,可这不是看着葡萄吃不到,嘴酸嘛!”
黎大隐说着就随性的坐在了叶宇的对面,有些郁闷的接着道:“可惜这新娘子是那狗贼李道的女儿,心中难免有些郁结……”
“怎么,落剑山的事情你还记着?”
“当然记得,要不是兄弟你提前劝阻了我,恐怕我早已死在了这李道的阴谋之中!那山中有没有天剑黎某不知,事后却看到了尸体堆满了山中……”
叶宇抬眼看了一眼黎大隐,没好气地说:“可是当初有人就是不信,竟然怀疑兄弟我心生贪念故意私吞,这种不信任,可真是让人心寒呐!”
此言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听在黎大隐的耳中,却是让他顿时脸上燥的通红。
“咳咳,叶兄弟,此事咱们就此揭过,是黎某的过错!”
黎大隐也是个敢作敢为的汉子,既然是自己的错误,他也毫不掩饰的予以承认。当即站起身来,向叶宇郑重地施了一礼。
“好了好了,你我二人相识多年,岂会真的怪罪于你?若是我真心生埋怨,又何必让你看清事情的原委?”
“不过至于李道之事,愚弟只能经做旁观不能插手,毕竟身在官场有诸多限制,这一点黎兄多多体谅才是……”
黎大隐摆了摆手道:“这道理黎某明白,上次落剑山峡谷没能宰了那个老小子,以后黎某再找机会对付他!”
“有件事,黎兄可能还不知晓……”
“什么事?”
“经过愚弟对王虎的酷刑逼问,这小子终于什么都招了,松兰三虎是收到了李家的佣金,才会有柳江驿站的行刺……”
“他奶奶的,这李道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让老子的人当枪使,这是让我们兄弟反目成仇啊!这个王八蛋,老子跟他没完!”
自从当了隐盟盟主之后,这几年黎大隐的言行也收敛规范了许多,但是遇到这种愤慨事情,还是掩饰不了原有的匪性!
叶宇摇了摇头道:“你我之间的关系,恐怕李道还不知,但让你我兄弟结仇的意图,却是十分的明显!”
说完了今日该说的话,见黎大隐一脸的愤慨,叶宇便转移了话题:“不过你抢了他的女儿,既成全了百里兄,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嘿嘿,不过说真的,那李道老贼的女儿还真是俊俏,不当黎某的压寨夫人倒是可惜了!”
“整天就知道想女人,这几年你可没少抢,难道还不够?”
叶宇白了黎大隐一眼,心说这家伙一提及女人就双目放光,连方才的愤怒之事就抛在了一边。
关于李梦岚,叶宇虽然没有见过,但根据李道家族的遗传基因来看,也是定然相貌不俗。
李道的长女李凤娘可是恭王妃,李丰年以及死去的李崇相貌也皆是不俗,由此推断之下,这小女儿李梦岚自然不会丑陋。
况且以百里风的眼光来说,这李梦岚定然是个才貌双绝的女子。
“当然不够!男人会嫌女人多?如今黎某压寨夫人可是九位,但仍旧觉得不够……”
噗!
叶宇正打算饮茶,却被黎大隐这句话给呛住了:“九位嫂嫂还不够,难道要妻妾满堂?”
“哈哈哈,有何不可?倒是你,在这方面比黎某差远了!要不等改日黎某抢女人的时候,也给兄弟你捎带一个?”
黎大隐说话一向是口无遮拦,这一点叶宇是深有体会,因此也不会太过于在意。
这几年黎大隐抢女人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不过让叶宇欣慰的是,黎大隐抢得大多是贪官污吏的妾侍,以及年轻貌美的寡妇。
这些女子抢就抢了,毕竟没有造成恶性的后果。若是黎大隐不顾王法的随意抢夺,就算朝廷不处置,他叶宇也不会置之不理。
“女不在多,知心即可,黎兄的齐天之福,愚弟是无福享受喽!”
“女不在多,知心即可……”
方才还言行放荡的黎大隐,听了叶宇这八个字之后,却突然脸色有些僵硬,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忧戚的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移花接木之举,黎兄可要好好替愚弟把关,切勿出现丝毫差错!”
“叶兄弟放心便是,我这就去亲自监督!”回过神来的黎大隐,说着便准备起身离开了后园。
不过离开之前却双目放光的看了小黑一眼,赞叹道:“这黑鹰眼神锐利无比,看来不是凡品呐!”
对此叶宇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随即看了一眼小黑,心说这家伙当然不是凡品,不仅连孤狼都不是对手,重要的还是个大酒鬼。
黎大隐离开不久,身着新郎服饰的百里风随后走进了小园。
叶宇先是倒了半杯烈酒给小黑饮用,随后才抬起头问百里风:“外面都安排的如何了?”
“都安排妥当了!”
“名单上的人可都来齐了?”
“来了一部分人,大部分只是贺礼送到,人却至今未到,理由是路途遥远或是诸事缠身……”
“路途遥远、诸事缠身?这庆元府距离清流县不过几十里,能前往柴家贺喜,却说是路途遥远!”
百里风脸色此刻也甚是凝重,于是询问道:“叶兄,此事看来非一日之功……”
“是啊,这些官吏觉得叶某年轻,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再说此次成婚的是你而不是叶某,他们完全可以不给面子!”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一点叶宇早就料到了!
随即叶宇站了起来,负背双手自语道:“既然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那叶某也不想看到他们……”
“叶兄的意思是……”
“对了,那个王虎已经没用,不用在浪费粮食了!”叶宇没有回应百里风的问题,而是突然谈起了松兰三虎中的王虎。
其实王虎根本就没有招供出李家,倒不是王虎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是因为当时雇用他们的时候,也没有弄清对方的底细。
方才叶宇在黎大隐面前,直接谎称王虎已经招供,其实不过是一种火上浇油的伎俩。
他是怀疑买凶杀人的是李道,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李道也的确有最大的可能嫌疑。
但这只是一种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要想让黎大隐与李道结下死仇,叶宇只得说一个不是谎言的谎言。
“百里兄,懂得熬鹰吗?”叶宇回头看了一眼石桌上已有醉态的小黑,继而似有深意的轻声问道。
“倒是听说过,是一种训练飞鹰的手段……”
“不错,熬鹰,最难掌握的是火候。熬短了,熬出来的鹰残留着野性,难以驾驭;熬长了,鹰伤了元气,就会变得谨小慎微,难成大器!”
“鹰原本是鸟中的豪杰,扶摇直上,翱翔蓝天,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作笼中之物。凶猛、倔强、高傲,视死如归,是一只鹰成为猎鹰必备的天赋和潜质……”
百里风听了似有所悟,最后仰望蓝天自语道:“纵使桀骜不驯,但终究逃不了训鹰人的掌控……”
第238章 厅中认女
叶宇以鹰喻人,聪明的百里风自然能够体会其中深意。
对于黎大隐的掌控,其实就是叶宇掌控苍鹰的一种手段。黎大隐如今已经成了气候,这种迸发蓬勃的趋势叶宇必须要掌控得法。
既然知道了李道要置他于死地,那么在此之前他就要整死李道。
正如方才叶宇的说的那样,身在官场很多事情没有绿林江湖来的洒脱,所以这种掣肘的事情不应该由他出面。
况且叶宇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打磨一下黎大隐这把利剑。
锋芒太露,伤己;剑不开封,无用!
这其中的份量,其实是一个很难把控的技巧。
驾驭苍鹰如此,驾驭身边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柳江行馆热闹而忙碌着,虽然所请之人没有悉数到场,但是所来道贺地这些人已经占据了城中的所有酒楼。
这种场面宏大的婚庆,让百里风心中着实是甚为感动。
他虽然知晓叶宇此举用意并非只是为了自己,但能够为他成就这份良缘,就已然是一种恩德。
而此刻的柴府也是人满为患,前来道贺之人是络绎不绝。
崇义公柴叔夏今日心情很是愉悦,这场晚辈们的联姻对于柴家很是重要。
柴家如今已经渐渐地走向了落魄,若想维持柴家一脉的延续,就得牢牢抓住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而宜州的李家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李道的长女乃是当朝恭王妃,若是有朝一日恭王赵惇登基为帝,那李道很显然就是大宋国丈。
到那时柴家身为李家的亲家,自然也是皇亲国戚,如此一来必会得到应有的恩宠。
但是这种喜庆的氛围,却被前去迎亲的人彻底打破。这些人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柴府,将枣树林队伍遇袭之事大致的告知了柴叔夏。
柴叔夏闻听这个消息顿时是火冒三丈,旋即询问这伙贼人的来历以及去向。
可是询问了迎亲队伍的所有人,却没有人看清劫持婚轿的究竟是何人,更不要说这伙人的去向了。
喜庆的婚庆大厅里,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成婚当天突发这种事情,可谓是悲催至极。
“混账,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被劫了婚轿也就罢了,你们竟然连对方是谁也不清楚,难道这些人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柴叔夏气恼的在厅里来回的踱着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次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是小,李家若是追究起来可就是难以收场。
不管怎么说,这李家的女儿是在迎亲队伍护送中丢失的,这责任追究起来柴家是难辞其咎。
可恼的是,这群人竟然连贼人的样貌都没有看清!
“老爷,当时这些人来去如风,而且离开之时四周都是弥漫的烟火,熏得小的们不知方向……”
“你!废物,不知方向,那你们为何寻到了回来方向!?”柴叔夏急火攻心,先是将跪倒在地的仆人踢到,最后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柴彦颖见父亲气急病发,于是安慰道:“爹,切不可动怒,由孩儿带人前去看看,或许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我儿言之有理,你带着府上一队人前去查探,若有所发现切不可逞强,为父这就通知李家,然后由官府处理此事!”
“嗯,孩儿记下了!”柴彦颖说完之后,随即就带着一拨家丁出了柴府。
柴叔夏在儿子离去之后,除了向众位宾客致歉之外,当即修书两封送往李府以及府衙。
一时之间,整个庆元府可就彻底热闹了,柴叔夏以及李道二人齐聚府衙,与执掌一府地姜知府商讨对策。
姜知府原是李道的门生,恩师的女儿无故失踪,这等大事他自然极为上心。
于是将府衙的所有的衙役都撒了出去,并且亲自前往事发地点枣树林采证。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真是活见鬼了,枣树林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仿佛这李家小姐凭空消失一般。
姜知府将这一情况告知柴、李二人后,这两人都陷入了各自地沉思之中。
“李兄,发生这等事情,实在是柴某的过失,保护不周实在是罪莫大焉!”
李道搀扶起柴叔夏,安慰道:“柴老弟不必自责,此事若是有人刻意为之,就算是李某亲自护送也会是这个样子……”
“哦?李兄是否发现了什么?”
“发现倒不至于,不过今日的婚期,可不止柴、李两家办喜事……”
李道的话没有说透,只是的微微提了个醒。但柴叔夏听完之后,却是神情不定道:“李兄此言可有依据?”
“依据?那倒没有,不过那百里风倾慕小女梦岚许久,又恰逢今日也是成婚之期,这其中莫不是太过巧合了?”
“这……”
听了李道的这番讲述,柴叔夏多少也就信了几分,但仍旧神色凝重道:“此事若有证据倒还好说,否则……,他毕竟是朝廷的钦差特使……”
“是啊,老夫也只是感到怀疑罢了,不过这世上的巧合之事虽然有,但今日的巧合也着实是太多了!”
李道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八成认定了此事与叶宇有关。
因为除了这一连串的巧合之外,重要的是叶宇有这个能力。
暗卫的多次刺杀无果之外,就说前几日的埋伏,他精心安排的伏击圈,不仅没有将叶宇击杀,反而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与叶宇仅仅见过两次面,但暗中的多番碰撞,已经让李道感到了巨大威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当然这些事情,李道自然不会告知柴叔夏!
柴叔夏神色甚是凝重的自语道:“那此事该如何是好?”
李道看了一眼柴叔夏父子,发白的眉角微微地蹙动了一下,随即沉声道:“柴老弟,无论此事是否与他有关,我们不妨柳江县走一遭……”
“这……,此事恐怕有所不妥吧……”
一旁的姜知府见柴叔夏不愿前往,于是便开口道:“国公,此事正如恩师所言,钦差特使叶大人身有嫌疑,若不借此机会一探究竟,恐怕后悔莫及!”
“也罢,柴某就随二位前往柳江县走一遭!”柴叔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应承了二人的建议。
随即姜知府留下一队人枣树林附近寻找踪迹,其余众人浩浩荡荡的开赴柳江县。
当他们来到这柳江县行馆时,大厅里已经开始准备拜天地了。
厅中除了前来贺喜的客人,就是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居于高堂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双目虽然失明却洋溢着喜色。
两位新人各执红绸的一端,恭敬地跪拜高堂上的老妪,伴随着爆竹的声音唢呐也响了起来。
“慢着!”
新人准备夫妻对拜之际,李道、柴叔夏等人走了进来。
这一声断喝,让原本的热闹的客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说话之人是节度使李道。
不过李道并没有如愿的进入客厅,而是在大门前被两旁的侍卫拦下。
李道没有强行硬闯,而是先看了一眼厅中的两位新人。
仅仅是这一眼,李道已经看到了头罩红盖头的新娘身子微微的动了一下,而新郎官百里风神情也是显得很是愕然。
两位新人的这番神情举动,让李道的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随即将目光看向叶宇,见叶宇也是神情微动,李道冷冷笑道:“叶大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叶宇眼角微微抽动,勉强笑道:“是客人,本官自然是欢迎之至,可若有人前来生事,那本官可决不轻饶!”
说完之后,挥手示意侍卫退在一旁,随即站起身来迎向李道。
“叶大人不仅才华冠绝,而且这红线月老的本事,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呵呵,李将军过誉了,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自然是一桩好事,柴公子,你说呢?”
叶宇没有打算与李道纠缠,而是将话题抛给了柴彦颖的身上。
今日柴彦颖才知晓,当日绸缎铺所遇到的竟然是钦差特使,随即十分惶恐道:“叶大人所言甚是!”
“这位想必就是崇义公了?”叶宇看了一眼柴叔夏,继而颇为有礼的拱手道。
柴叔夏此刻望着叶宇有些出神,若不其子柴彦颖暗中提醒,恐怕就真的失了礼数。
随即赶忙还礼,含笑道:“今日乃是犬子成婚之日,因此未能及是前来道贺,还望叶大人多多恕罪才是……”
“柴国公客气了!既然诸位都来了,那就见证这一对璧人的成婚之礼如何?”
“这……”
柴叔夏神情略有尴尬的偷瞄了李道一眼,话到嘴边便开始犹豫不决了。
李道轻捻胡须,冷冷地看着厅中两位新人,沉声道:“叶大人所言甚好,老夫既然今日前来道贺,那就不能免俗……”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的打开锦盒盖子,里面放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玉镯。
“老夫今日认这女子为义女,新婚之际岂能寒酸,这双玉镯乃是我李家家传之物,今日老夫就亲自为这个义女带上!”
李道当场认了义女,这是所有人所没有料到的,就是叶宇也是没有想到李道会如此突发奇想。
而当这个头顶盖头的新娘子,一听李道要为她戴上玉镯,顿时玉手不由得缩进了宽大的礼服之内。
并且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微微颤抖的娇躯表示着新娘此刻紧张地心情。
第239章 算无遗策
新娘子的这番举动,更加证实了李道心中的猜想。
当着众人的面,认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义女,看似李道的突发奇想,其实不过是他有意为之。
知女莫若父,其女李梦岚身上有何特征,他李道可以说是最为清楚。
但是这新婚当前,他一个男子岂能轻易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即便他是长辈、乃至于是官拜节度使也不成。
因为这红盖头理应由新郎洞房揭开,这是一种礼制不可违背。
但他李道是个沉稳谨慎之人,自然不会贸贸然的做出不当之事。但若是就此放弃,他既是心有不甘,又觉得十分的可惜。
不甘,是因为自己女儿没有嫁给柴家,而是嫁给了百里风,自然又一次被叶宇耍了。
可惜,是因为这次是个能够扳倒叶宇的大好机会,若是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只要能够在众人面前证明着新娘子是自己女儿,那么有柴家、以及在场的所有人作证,此事一查到底叶宇是罪责难逃。
只要有罪责在身,他李道就可以将叶宇抓在手里,到时候叶宇的死活可就由他说了算!
自己女儿手腕之处有一处疤痕极为隐秘,这是最能证实新娘子真身的办法,所以他就想到了玉镯。
但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在这新婚当前,所以他当下认新娘子为义女。
新娘子成了义女,父亲长辈赠送礼物是理所应当,父亲给女儿戴上玉镯也是顺其自然。如此这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堵住众人之口。
“李将军,此等厚礼实在贵重,不如等晚生拜了天地,再接受将军的馈赠如何?”百里风移步上前拦住了李道,言辞恳切的劝说道。
李道瞥了百里风一眼,冷言冷语道:“百里风,老夫既然身为义父,为女儿佩戴家传玉镯有何不妥之处?”
“李将军此举并无不妥,然成婚当讲究良辰吉时,方才李将军制止了婚礼的进行,已经是错过了良辰吉时,若是再拖延下去恐为不好……”
百里风这句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参加婚庆的众人也纷纷点头,这成婚的时辰可不是随意选的。
中国古代、乃至破除迷信的后世,红白之事都要选个日子,这是一种礼制也是一种文化。
虽然世人不可迷信,但生活中的各种事情,都与这迷信有着莫大的关联。
究竟是对是错、是真是假,自有后人去细心揣摩!
不过百里风这句话,直接就阻止了李道的意图。
叶宇此刻也出言帮衬道:“李将军的好意我们都有目共睹,然百里兄所言也确有道理,错过了及时可就不好了!”
随即叶宇示意婚礼继续,紧接着唢呐之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且慢!”李道此刻又一次阻止了婚礼的进行。
叶宇神情愤怒冷言问道:“李将军,你这是何意?莫非你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贺喜,而是故意与本官为难不成?”
“叶大人此言差矣,今日并非老夫有意为难,而是此事关乎李、柴两家的亲事,故而不得不慎重而为!”
“笑话!虽是婚期相同,但两者又能有何关联?李将军,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否则本官可不会善罢甘休!”
叶宇与李道之间的争锋相对,让刚热闹起来的客厅又一次陷入了宁静,而这一次的宁静充斥着浓重的火药味。
“此事并非老夫一人觉得质疑,柴老弟,你说呢?”李道没有直面与叶宇争锋,而是将话题扔给了柴叔夏。
柴叔夏颇感为难的犹豫片刻,这才神情不自然道:“叶大人,今日犬子成婚之期,而李兄之女在途中被歹人所劫,至今下落不明,故而……”
话说到这里,柴叔夏便没有再说下去,而叶宇却轻轻冷哼道:“故而就受到某人的蛊惑,来本官这里寻儿媳,是不是?”
“这……”
“寻儿媳,柴国公应该去李家,你来本官这里究竟是为何意?”
“其实……”
柴叔夏的唯唯诺诺,让李道颇感不悦,于是便接过话道:“其实老夫与柴老弟觉得,今日这百里风迎娶的新娘就是老夫的女儿!”
哗!
李道的这话一经说出,在客厅了可谓投了一个重磅炸弹,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哗然不已。
众人心里纷纷揣测,若是此事真如李道所言,那叶宇就犯了强抢民女之罪。
虽然成婚的是百里风,但所有人都明白,若不是叶宇在背后撑腰,又有谁敢暗中移花接木。
“李将军,饭可以乱吃,然这话不可乱说!你可知你方才说的话,将来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叶宇峰眉紧蹙,双目的瞳孔微微收缩,深邃的眸中已经迸发出冷寒之意。
“哼!叶大人,老夫自然知道此话的后果,然而此事若真如老夫所说,那叶大人也应该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叶宇死死的盯着李道,当即质问道:“若是本官不同意呢?”
“州府衙役全部集中在了行馆之外,叶大人还是莫要为难老夫的好!”
“看来李将军是有备而来,好一个别致的贺礼!”叶宇冷冷一笑,随后接着道:“好,本官就答应你,请!”
李道心中此刻却是一怔,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移步上前解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这红盖头一揭开,众人纷纷移目望去,看到了一个俏丽的小娘子,虽然谈不上美貌如花,但也算是俏丽可人。
李道一瞧这女子顿时愣住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女儿李梦岚。
“这……这不可能!”
看着一脸错愕的李道,叶宇当即断喝道:“李将军,你无故大闹婚礼,做出这等为老不尊伤风败德之举,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
李道无法接受这个出乎意料的事实,从方才的种种迹象已然表明一切,可为何这新娘不是他的女儿?
这一点他李道始终想不明白,但叶宇的当面质问他也不得不予以辩驳。
“叶大人,老夫既然认了此女子为义女,那……”
“好!李将军既然如此抬爱这女子并收为义女,那陪嫁之物可就不能太过寒酸,李将军,你说呢?”
李道强压怒气,沉声道:“方才老夫已经将鸳鸯玉镯做了陪嫁!”
“嗳,李将军你错了,百里风可是本官的兄弟,而本官又是当今陛下义子,难道本官的兄弟就如此备受轻视?”
嘶!
这句话却是让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众人才想起叶宇不仅是钦差特使,更是当今皇帝的御儿干殿下!
虽无爵位,但此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叶大人的意思是……”
“此事简单,陪嫁十万两!本官可以将此事当做是场误会,否则本官绝不善罢甘休,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十万两!
众人一听这个数目,都是长大了嘴巴吃惊不已。而李道则是后悔不已,这掀一次盖头就要花费十万两,可真是少有的‘好事’。
十万两的陪嫁彩礼,要比他亲生女儿的还要多,李道此刻心中在慢慢的滴血。
干女儿是他自己认的,事情也是他自己惹得,如今叶宇抓住小辫子不放,又以御儿干殿下的身份相压,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好,老夫就奉上十万两陪嫁彩礼!多有打扰,告辞!”李道说完这些,实在是无颜再待下去了,直接转身离开了行馆。
叶宇没有吩咐侍卫去阻拦,而是看了一眼欲要离开的柴家父子,随即笑道:“柴国公,今日……”
“柴某明白,柴某明白……,柴某以十万两当作贺礼,还请叶大人莫要嫌弃才是!”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柴叔夏就心领神会的说道。
“哦呵呵,那本官就代新郎,谢过柴国公了!”叶宇没想到这柴叔夏如此识时务,如此一来倒也省了他不少口舌。
随后柴叔夏父子灰溜溜地离开了行馆,而新娘子则进入后堂重整妆容之后,又盖着红盖头步入了客厅。
这时百里风看了叶宇一眼,见叶宇深意的点了点头,他这才与新娘子拜了天地,最后顺利的送入了洞房。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道与柴叔夏等人的出现,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七月十三,这一日可谓是极其特殊,柳江县的婚事办的是喜庆之际,而庆元府的柴家却是冷清无声。
觥筹交出,客人们直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行馆后园的凉亭里,百里风却没有急于入洞房,而是与叶宇、黎大隐二人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之后,百里风神情郑重地感激道:“多谢叶兄此次成全,百里永生不忘!”
“好了,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既是好友,又何必如此见外?不过这三十万两的彩礼,叶某可就不能归还给你了……”
“钱财不过身外物,百里岂会看重这些!”
“那就好!”
黎大隐喝着叶宇特制的烧刀子,嘴上却笑得合不拢嘴:“我说叶老弟,今日黎某可真是彻底佩服你了!随便动了两下嘴皮子,就坑了柴、李两家二十万两银子,他奶奶的,够我抢劫十个富商了……”
“哈哈哈,平心而论,叶兄当时说有人会送银子,百里一直是心存质疑。可没想到这二人还真的来了!叶兄,你可真是算无遗策啊!”
对于二人的赞许之言,叶宇只是微微淡笑没有说话。
他叶宇近期急于用钱,若是从中华商号周转又多有不便,所以只能从柴李两家身上敲竹杠了……
第240章 叶宇自私
叶宇与李道的正面接触不多,但就是两次的接触之下,叶宇看出这个李道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婚期选在同一天,而且女儿在迎亲的路上无故消失,老谋深算的李道不会看不出蹊跷。
所以在百里风的婚礼上,疑心很重的李道一定会登门到场。
叶宇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从当日李府宴会上,他看出李道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精心设置的伏击圈没有得逞,反而全军覆没暴尸荒野,这无疑是对李道的一种打击与耻辱。
若是能够证明他叶宇私抢自己的女儿,那么此事就是一个扳回局面的大好时机。
而且此事牵连的不止是李家,还有崇义公的柴家,若是能够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叶宇势必会罪责难逃。
李道的这种想法,从柴氏父子的到场就是很好的见证。
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李道面对此事的反应,其实叶宇早在布置这个局的时候,已经逐步分析了其中的细节。
攻伐之道,上在攻心!
百万大军相互厮杀是很壮观,但是能够攻其心、夺其智,那无疑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洞穿敌人的心脏。
揣摩透了对方敌人的心思与意图,那将会早一步做好应对之策。
所以叶宇就在后堂准备了两位新娘,一个是真的李梦岚,另一个则是孟母的亲生女儿孟小岚。
至于这孟小岚为何会因为李道的话而身子颤动,以及要戴玉镯的时候局促紧张,这都是事先做好的准备。
李道虽是出身行伍,却并不是个莽夫,否则也不会宦海多年而屹立不倒。
所以李道不会轻易作出判断,势必会有所试探,而孟小岚在叶宇的指示下做出的障眼法,使得李道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而且为了让李道深信不疑,叶宇与百里风二人也都做了相应的伪装,这出戏演的以假乱真,将李道彻底骗入了局中。
至于这拜堂的时间为何如此巧合,那是因为叶宇吩咐探子沿途把控李道的步伐进程。
如此既起到了拜堂快要结束的紧迫感,又让李道自认为自己来得及时。
待李道愤恨离开之后,孟小岚以重整妆容为由,进入后堂与李梦岚对换身份,随后回到大厅与百里风拜了天地。
移花接木、偷梁换柱、请君入瓮,这一连串的计策让叶宇觉得,为了这柴李两家的二十万两,他也很不容易……
三人详谈了一阵,最后在叶宇与黎大隐的催促之下,百里风离开了小园入了洞房。
亭子里,叶宇将目光落在了黎大隐的身上,沉声道:“黎兄,绿林江湖虽说快意,但终究不是正途……”
“若是有朝一日势力对朝廷造成威胁,难免会遭致朝廷的围剿,你可曾想过这种后果?”
叶宇的话,让黎大隐的神情有些怪异,犹豫了片刻才无奈道:“你说的我又岂能不知?黎某看似风光无限,江南诸路的绿林人士,都会给黎某三分薄面……”
“但是正如你说的,若是朝廷动了清剿之心,黎某自认为管辖之地无碍,但黎某也有自知之明,一只手就这么大,根本护不住这些分散的弟兄们!”
见黎大隐如此明白道理,叶宇心中安慰了不少,于是沉声道:“那黎兄可曾听过,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叶老弟的意思是……”
叶宇淡淡一笑,旋即站起身来执酒望月,自语道:“黎兄,你我都是不受世俗拘束之人,当知道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黑与白,黑与白之间还有灰色!”
“不会是让我归顺朝廷编制吧?让老子跟那群窝囊废相处在一起,老子宁愿去死!你是没有看到,这朝廷的官兵,打仗个个是孬种,对付百姓却是如狼似虎!”
“我有说让你归顺朝廷编制了吗?”看着黎大隐那火爆的性子,叶宇就感到一阵无语。
“那你啥意思?”
“离开这里,纠集一队人马前往川蜀之地!”
“川蜀?那里可没有江南沿岸富裕……”川蜀虽说如今已经是颇为富足,但仍旧无法与江南两岸相比,毕竟川蜀是多山的地域。
“花花世界,只会纸醉金迷磨去进取之心,黎兄,三年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黎大隐被叶宇简短两句话,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当年虽然仅仅占据玉屏山,手下不过两百来人,但豪情万丈天地不惧。
如今势力大了,手下也多了,但这种进取之心却渐渐地泯灭,而随着此消彼长,一种奢靡狂傲之心在慢慢滋生。
“川蜀之地,虽不如此处繁花似锦,但却是养兵练兵的最佳地域,当年秦朝灭亡,项羽听取亚夫范增的意见,将刘邦的封地划于巴蜀地及汉中一带,黎兄可知为何?”
“这个……叶老弟,有话你就直说,你明知道黎某大字不识几个,这典故啥的我又岂会知晓……”
“因为巴蜀之地崇山峻岭,当年可以说是极为贫瘠,与江南膏腴之地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但刘邦之所以能够卷土重来,除了有名臣宿将之外,巴蜀也是练兵的绝佳之地……”
“叶老弟,你是让我去练兵?”听到了这里,黎大隐算是明白了叶宇真正意图。
“不错,巴蜀山川树林众多,除了隐秘性之外,练兵越野等一系列的工事都可以就地取材!”
黎大隐认可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又疑惑道:“可是……”
“你放心,到了那里,愚弟会为你打点一切,当地官府你大可不必过于担忧!”
叶宇说到此处,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现今最重要的是,黎兄愿不愿意放弃这花花世界,去到那深山老林之中练一支可以屠戮夏、辽、金的精兵!”
“怎么,犹豫了?”
“是,有些犹豫,多少有些不舍……”黎大隐很是坦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叶宇。
沉默了良久之后,黎大隐抬起头沉声问道:“好,我这就回去抽调五千弟兄,远赴川蜀!”
“不是五千,而是两千!”
“什么,两千!?”黎大隐有些惊愕的望着叶宇,心说这未免也太缩水了吧。
虽说他的隐盟号称十万之众有些浮夸,但也有六千万人。就算这些人都是良莠不齐的小喽啰,但挑选五千人已经是很苛刻了。
如今不是五千而是两千,这着实是让黎大隐有些割肉的疼痛。
“不错,是两千!隐盟号称十万之众,你必须在今年入冬之前挑选两千人,然后前往川蜀!”
“入冬之前?这时间未免太急了……”
叶宇冷冷一笑道:“太急了?你若是不想被朝廷清剿,就得听我的吩咐!朝廷整治不了火莲教,还对不了你们么?”
一听这个消息,黎大隐顿时坐了起来,神色惊愕的失声道:“这是真的?”
“可还记得当年的水泊梁山?”
“这……”
“以前不是朝廷不动你,而是朝廷觉得你没有威胁。如今定远军节度使李道,上表朝廷提议剿匪,他又是兵部尚书,此事不日就会施行!”
“又是那个老不死的!老子早晚要宰了他!”
看着黎大隐怒气冲天的样子,叶宇随即摆了摆手道:“这里是柴李两家的二十万两,以及此次宜州官绅所送礼金十万两,共计三十万两,你暂且收下留作日后川蜀安定之用……”
“这,这可是百里风的彩礼,黎某怎能收下,这万万不可!”
“黎兄不必客气,这兵,既是为你而练,也是为我而练,将来更是为大宋的天下而练。忍一时之锋芒,开百世之荣光,黎兄,你一定要相信愚弟!”
“忍一时之锋芒,开百世之荣光!人这一辈子,总要疯狂一把,否则就真的蹉跎一生了!叶老弟的话,黎某信了!”
“好!愚弟敬你一杯!”
“哈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黎某才明白,没有友情的人生,纵使富贵荣华,也不过是一场虚梦!就算将来老弟你骗了我,我也会选择相信!”
“为何?”黎大隐的这句话,让叶宇神情稍稍一愣,但很快以笑容掩饰过去了。
“失去容易,得到却很难,兄弟一场不容易,仅此而已……”
叶宇双目微微合上,却又缓缓地睁开,自言自语道:“是啊,不容易。”
“叶老弟,这酒可真够烈的,在腹中犹如火烧,以后你可要给黎某多捎带一些这种酒才是啊……”
“好!没问题!”
二人月下举杯痛饮,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黎大隐才悄然离去。
而叶宇却伫立在亭中,神情复杂的凝望夜空,皎洁的月光笼罩在脸上,映出了一丝苦涩。
听着身后轻碎的脚步声,叶宇没有回头,而是自语道:“如今的我,究竟是对还是错?”
脚步声渐渐走近,直到走进亭子中才停止,月光下的胡媚儿格外动人,但与之往昔相比,却是清瘦了许多。
“世事没有所谓的绝对,对错亦是如此,叶郎也是一介凡人,即使有错也是情有可原……”
“那这算不算自私?”
胡媚儿轻抬玉颜看了叶宇一眼,随即幽幽道:“叶郎,人乃万物之灵,是人,就会有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