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不解风情
与百里风分开之后,叶宇心中就一直思量着假币的事情。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菩提寺,只是这已近黄昏的时刻,兰渚山依旧是人流不息。
起初叶宇还倍感疑惑,回思一想却也明白了缘由,今日乃是兰亭盛会之日。这些文人墨客聚集于此儿不散,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叶宇摇了摇头,径直的拾阶而上,准备回菩提寺休息。
可就在这时迎面而来一名女子,叶宇抬起头看了这女子一眼,便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因为山路不仅崎岖,而且还十分的狭窄。
可叶宇挪到了左边,这女子没有从右侧通过,反而也将身子挪到了左边。
叶宇以为这女子下山慌不择路,于是他又将身子落到了右边。
可这女子没有仍旧是与叶宇同步,就是没有错开意思。
如此反复几次后,叶宇心里就多了几分不悦,心道这是有意的找茬是不是?
“姑娘,你确定要走哪一边?”叶宇抬起头平心静气的问道。
这女子却是秀眉微微一动,狡黠轻笑道:“公子走左边,小女子走右边。”
“好!”
叶宇说着就挪动身子到了左边,本以为这一次就可以错开,可不曾想这女子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姑娘,方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为何……”
“公子这话说的就错了,公子你是走了你的左边,而小女子也是走了自己的右边……”
“这……”
这个时候叶宇才意识到,方才言语中的漏洞。虽然他走了左边,而这个女子走了右边,但两人相对而行,其实方向还是一样的。
叶宇注意到了这女子身后的丫鬟,一瞧这丫鬟叶宇顿时恍然,因为这个丫鬟就是曹员外府上的月儿。
“三小姐,何苦为难叶某?”
见叶宇认出了自己,曹雪莹也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回应道:“叶公子说笑了,雪莹在公子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呵呵!天色已晚,叶某告辞!”
叶宇说着一个箭步就要跨越而过,可却被曹雪莹在此用身子拦下。
叶宇一瞧这阵势,没好气地调戏道:“曹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碰到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你!……”曹雪莹此刻只想将叶宇拦下,可没有考虑这么多男女有别的规矩。
经叶宇如此轻浮的一说,曹雪莹顿时是神情尴尬颇为气结。
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羞涩的女子,叶宇不得不承认是,这曹家三小姐的确是相貌不俗。
可惜了,叶宇对此不感兴趣。
天下美女多的是,以他叶宇如今的身份地位来说,有多少美女佳人不能得到?
虽然好色是每个男人的天性,但也得有选择的去追去。他叶宇虽然不是情圣,但至少不会见色忘情。
喜欢一个人,也许就是那一瞬之间,但是爱一个人,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曹雪莹虽然才貌不俗,但终究不是他叶宇的那盘菜。
见这曹雪莹依旧不愿意让开,叶宇果断地伸出右手向她胸前袭去。
“啊,你……你做什么!?”曹雪莹被叶宇这色狼般的举动,当即是吓得不清连连后退。
身后的丫鬟月儿见小姐被欺负,立即替身而出娇斥道:“叶公子,没想到你是个淫贼!枉费我家小姐在此等你多时……”
“月儿!……”曹雪莹扯了扯月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两天的时间,被两个女人当成淫贼,这让叶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喂,饭可以乱吃,这话不可乱说,叶某自认为言行正派,为何就成了你口中的淫贼了?”
月儿见叶宇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更是怒不可遏:“那你方才……”
“方才,方才怎么了,我只是看到你家小姐的衣襟上有只虫子,好心要替你家小姐除去……”
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曹雪莹顿时花容失色,看着胸前的又肥又粗地毛毛虫险些吓哭了。
“月儿,快……”
“小姐,我……我也怕……”
“叶公子,不如您……”
“嗳,别找我帮忙,方才还没碰到就被骂成了淫贼,这要是真的碰到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
这一刻月儿是又急又怕,而曹雪莹是又哭又闹,身在门厅大院里富家小姐,何曾见过这样的大毛毛虫。
“原地抖动,使劲的抖,将虫子抖下来!”作为旁观者的叶宇,此刻出了一个馊主意。
所谓病急乱投医,此刻曹雪莹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就原地蹦蹦跳跳的抖了起来。
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就这样此起彼伏,曹雪莹那饱满的双峰,此刻正顽皮的上下晃动着。
这让叶宇想起了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此叶宇看着那胸前起伏的波涛,不禁有些诗兴大发,随即胡诌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倾城佳人踏原步。望着胸前,意踌躇。空叹青虫太盲目,双峰岂能留常驻。左,太高耸;右,太高耸!”
叶宇的这一番感慨,让身后的孤狼也是面色涨红,很是无语的转过头去。
不过感慨归感慨,此刻曹雪莹真的是吓得不轻。
叶宇觉得这事情也闹够了,于是就摘了一颗果子,轻轻一弹,就将那只肥壮的毛毛虫打落在地。
“好了好了,虫子已经没了,不用害怕了……”
其实这只毛毛虫是他无意在路旁发现的,见这曹雪莹有意为难自己,于是乘着伸手袭胸的机会,顺势将毛毛虫扔在了曹雪莹身上。
没曾想到这一个毛毛虫的威力这么大,竟然将这曹雪莹险些吓哭了。
这让叶宇联想起后世的女子剽悍,感叹当下的女子还真是轻柔可爱。
见这曹雪莹俏脸就已经留有泪痕,叶宇难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方才真的有些过分了。
随即从衣袖中取出锦帕,替这个惊吓过度的女子拭去泪痕。
情绪暂缓的曹雪莹,被叶宇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显然有些不适应。
但随后却没有丝毫的避讳,就这样静静地让叶宇擦拭着。
“呐,别哭了,虫子而已,怕什么?好了,天色不早了,叶某告辞!”
叶宇安慰了两句,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叶公子请留步……”
“呃,还有何事?”
“今夜是有兰亭盛会,小女子孤身前来观光甚是孤立……”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深意,随即干咳了一声道:“这倒也是,那不如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女子还是少夜间行走的好,尤其是貌美女子!”
曹雪莹的听了叶宇的前半句是心中急恼,暗道这个叶公子不解风情。
可叶宇的后半句,饶是让她心头一喜,随即俏颜含羞低声问道:“叶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既然叶公子也暂居于菩提寺,小女子恳请叶公子一同前往,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得,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日好不容易从百里风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正打算回去好好琢磨,这可倒好,这事情竟然主动上门。
本想拒绝这个邀请,但看着曹雪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方才自己的过分之举,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也罢!恭敬不如从命!”
兰亭里还有曲水流觞亭、右军祠、墨池等古朴建筑,流觞亭面阔三间,四面有围廊。
亭前有一弯弯曲曲的水沟,水在曲沟里缓缓的流过,这就是有名的曲水。
当年王羲之等人就是列坐在曲水岸边,有人在曲水的上游,放上一只盛酒的杯子,酒杯有荷叶托着顺水流漂行。
到谁处停下,谁就得赋诗一首,作不出者,罚酒一杯。
如今时隔多年,但这种文人之间的游戏依旧还在盛行,当下虽是黄昏之时,但文人们的热情却依旧高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古文人就把也月夜时分,当做诗情画意的最浓时刻。
此刻曲水旁早已聚集了很多人,但也时不时的有人叹息离开,每每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用去想缘由。
因为这一定是作诗没有做出来,才会沦落到遗憾离场。
当叶宇陪着曹雪莹来到这里时,这曲水旁已经是人山人海。
所谓围观的人永远数倍于参加的人,虽然围观的人众多,但到了这个时候,能坐在曲水旁的,已经寥寥无几。
“雪莹,你怎么来了……”曲水上游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观其衣着就知道是个身份不俗之人。
曹雪莹循声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这名男子,随即笑了笑回应道:“原来是史公子,雪莹这是陪着未婚夫来游玩的!”
她说着就挽起心不在焉的叶宇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羡不羡煞旁人,叶宇是不知道,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位史公子的怒火。
“喂,我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夫?这个你可要说清楚……”
第197章 来则不拒
被人无故冠以未婚夫的头衔,这种狗血的桥段他叶宇可是第一次遇到。
想让他当做挡箭牌不是不可以,但至少也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叶宇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你是否参加应选我爹爹的选婿考试?”
“这……”
“我爹爹出题,你是不是都应对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叶宇很无语的坦言道:“这是一个误会,其实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二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坐在曲水上游的史公子已经走了过来。
“雪莹,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就他这样的,那里配得上你?”这位史公子看着叶宇衣着朴素,以为叶宇是个穷苦书生。
好不容易有人听他解释这个误会,但这个史公子却突然出言打断,叶宇因此就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待会再说,别打扰我二人谈话!”
“哟呵,好大的口气,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乃是魏国公史太傅的孙儿史可琅史公子!”
“就是,你一个穷酸秀才也敢在此造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显然叶宇的话,让这些趋炎附势的文人们,找到了谄媚拍马的突破口。
曹雪莹这个时候却是恬淡一笑:“叶公子,就算雪莹想听你解释,但是你觉得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吗?”
叶宇无语的看了曹雪莹一眼,暗道自己果然又被女人耍了。
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个名叫史可琅的男子,没好气道:“魏国公就能阻止我说话,太傅就能管别人婚嫁之事?我配不配,似乎与你史公子无关吧?”
“哼!本公子是管不着,但既然来到了这兰亭盛会,那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才行!”
“笑话,叶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算什么?”
叶宇的这句话极具挑衅之意,因此史可琅身后的两名随从,默契的上前就要教训叶宇。
不过却被史可琅出手拦了下来,随即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若是叶兄不愿意切磋也是无妨,但还请速速离去,免得有辱斯文之地!”
离去就离去,反正他叶宇也不想在此多费时间。
因此在这个史可琅话音刚落不久,叶宇就径直转身离去。不过曹雪莹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莹妹,你看到了?这样的窝囊废,你怎会寻得这样的人委以终身?”
“你看啊,论相貌以及文采,我史可琅在这绍兴府可是无出其右,不就是年纪稍稍……”
曹雪莹却是直接打断道:“三个先决条件,其中庚年不得大于二十二,这已经是放宽了不少!”
“我就是不明白,为何莹妹你非要将庚年设定在二十二,难道二十三不行吗?”
“不行!”曹雪莹斩金截铁的回应道。
“为什么!?”
“我曹雪莹虽不说是倾国倾城,但也自认为才貌双全,选夫君自然要选个逞心如意的!”
“当朝吏部尚书叶大人,十五岁就白手起家,十八岁就已经是三元及第名动天下,二十岁宋金对决更是名传四方,如今二十一岁贵为吏部尚书……”
曹雪莹如数家珍的说着叶宇的事迹,犹如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因此,雪莹不求寻得这等人中龙凤,但也要寻一个仅次于他的如意郎君。叶学士二十一岁有如此成就,雪莹故此将庚年放宽至二十二岁!”
众人听了曹雪莹的这份解释,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而史可琅十分不甘道:“可是那个窝囊废……”
“窝囊废怎么了?也比你这个屎壳郎强很多!”史可琅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宇又从外面折身回来了。
对于叶宇的去而复还,很多人都颇为意外,但只有曹雪莹却依旧平淡如常。
“你似乎知道我会回来?”对于曹雪莹的镇定神色,叶宇感到了一丝异样。
曹雪莹却莞尔一笑,又重新挽起叶宇的手臂:“当然!”
对于这个如此聪颖而又会演戏的女子,叶宇也是十分的无语。他岂能看不出,这番亲昵的举动,很明显是做给史可琅看的。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但既然今日遇到了这档子事,他还真不能做缩头乌龟。
至于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不该低调的时候,就无需低调……
对于两人的郎情妾意,很明显激怒了对面的史可琅,虽然已是夜晚微风带寒,但史可琅却感到格外的燥热。
打开折扇,悠悠的扇了扇:“好,既然来了,那史某倒要好好讨教了!”
“但不知史公子要讨教什么?叶某懂得可是很多……”
“你!……”
讨教二字不过是个谦虚之词,史可琅没想到叶宇竟然将此事当真了。
“虽说都是姓叶,你还真以为你是叶学士?笑话!”
“虽说不及,但也不会输于你,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好!史可琅这里有一篇《鸿儒论》,还请叶公子不吝赐教!”
“鸿者,大也,鸿雁志高远,天地尤为先……”
史可琅的一番宏谈阔论,让人听得是暗自点头,这文采的确不能小觑。
只有叶宇独自一人,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时不时的摇头不语。
而越是如此,就越给曹雪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等到史可琅说完他的《鸿儒论》之后,示意叶宇可以开始了。
叶宇却摆了摆手,坐了下来只是发笑却不说话。
“这人是不是疯了?”
“我看差不了多少,史公子出口便有这篇宏论,就算此人才华过人,也不能片刻功夫就想出与之媲美的论词来……”
“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
史可琅此刻也是熙然自得,其实这片《鸿儒论》是他早先就写好的,只不过这个时候正好用上了。
“怎么,叶公子腹中无词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何必要强作刺头呢?”
对于史可琅的揶揄之词,叶宇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倒不是叶某腹中无词,只是说出来有些……”
“嗳,无妨,只要你能即兴作出一篇赋论,就算你我打成平手如何?”
在史可琅的看来,叶宇不过是故意找些托词罢了,一篇赋论岂能说有就有?他自负才高,也得提起打好了腹稿。
“既然如此,那叶某就献丑了!”
“乳者,奶也。女子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蛰,夜展光华……”
噗!
叶宇刚说出这两句,就已经让人大跌眼镜,这赋论的开头也太过奇葩了。这次兰亭盛会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仍有不少女子未有离去。
听着如此香艳的词语,顿时是面如桃红羞涩不已。
尤其是曹雪莹就更是羞红难当,方才在山路上的那一幕她又岂能忘记。而叶宇当时随性做的打油诗,她虽然听得不清,但也知晓了其中一二。
所以这个时候,叶宇开篇以‘乳’为题,很容易让她想到自己的身上。
“曰双峰,曰花房,又或曰玉兔。从来英雄必争之地,自古好汉温柔梦乡。其色若何?深冬冰雪……”
“……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
叶宇是一口气将所思所想全部脱口而出,再反观众人时,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起来。
待笑渐渐停止,史可琅笑着道:“叶公子,你这……咳咳,是什么赋论?”
“《宏乳论》,如何?”
“呃……《鸿儒论》对《宏乳论》雅俗共赏,甚好甚好!”
此刻史可琅能说什么呢,自己方才夸下海口,此刻又岂能反悔?虽说这《宏乳论》有些过于低俗,但不可否认的是,论及格律也是极为符合。
此刻与史可琅交好的几位文人,上前一步为难道:“在下出对联,不知这位公子敢应对否?”
“有酒吗?”叶宇没有回答这文人的话,而是问了一句毫无缘由的话来。
“呃,酒水自然是有……”
叶宇仰望夜空看着那一轮明月,笑了笑道:“有酒又有月,此等良辰自然是来者不拒!”
“好!”
这文人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美酒佳肴,顿时便有了主意,于是道:“上联是:蟹!”
一个字的对联,的确有意思,叶宇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螃蟹,将其拿了起来笑道:“美酒以螃蟹为佐,实在是好!”
叶宇的洒脱与一些人的凝重,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这一字对联,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不是一般的难!
一个字蕴含对联,这显然难度是很高的。
当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要看叶宇笑话的……
“下联是:伞!”
“伞?此联何意?”
众人纷纷扰扰不明其意,而曹雪莹却是美目一亮:“这蟹取其横行之意,而伞若是用之,必然是握在手中卓然独立,一横一竖,可谓妙哉……”
“哎呀,这对联可真乃绝妙之际!”
“是啊,这叶公子如此轻松应对,看来学识果然了得……”
“这不废话吗?能被曹家三小姐看上的,又岂是平庸无能之辈?”
“嗯,言之有理!”
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曹雪莹听了是心中暗喜,而史可琅却是脸色阴沉心有不甘。
第198章 官商勾结
紧随其后,又有一人出来出题:“这上联是:色难!”
由一个字,现在成了两字对联,但是难度依旧是很大。
此联颇有出处,乃是出自《论语·为政》: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因此色难二字,是代表脸色难看不容易的含义。
所以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其实含有双层意思,若要对出合适工整的下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宇自斟自饮倒了一杯酒,在手里把玩着片刻没有作声。众人以为这下联叶宇无法对出,因此都不由得摇头不语。
“容易!”
“哦?叶公子既然觉得此联不难,就快快对出下联吧!”
叶宇略有醉意的瞥了那文人一眼,微微讪笑道:“叶某不是已经对出下联了么?”
“什么,你对出下联,这不可能!”
“莫非……”
人群中有人突然恍然大悟,高声赞赏道:“上联:色难,下联:容易,真乃绝对!”
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反复琢磨之后,就更觉得这下联对的极妙。
“太妙了,表层意思来说,色对容、难对易,工整而又恰当!内层含义就更加切合,不容易对容易,不正是十分嵌合吗?”
“是啊,兄台分析的十分准确,看来我等今夜是不虚此行啊!”
“真乃让我等大开了眼界,这位叶公子真不简单……”
其中有一名书生,对此颇有些吃味:“难道这姓叶的文士,都是如此才华出众?”
“是啊,我大宋已经出了一个叶学士,这位书生也是文采不俗……”
不过友人赞扬就有人贬低,其中有人就撇了撇嘴:“不俗?那方才的《宏乳论》,诸位难道忘了吗?”
“文章本无雅俗之分,只有立意高低之别。俗语不俗,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嗯,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扰扰,以史可琅为首的一众文人却有些神慌,因为就在众人讨论之际,他们又追问了叶宇不少诗词对联,甚至连灯谜都用上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所谓的难题,对于如今的叶宇而言,都不过是信手拈来。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叶宇,这六年来他并没有丝毫的懈怠,对于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都有着广泛的涉猎。
虽然他是一个后世的灵魂重生,但他不想靠着自有的老本,来混迹这个陌生的大宋王朝。
他从来不认为天才是天生的,因为那需要自身的努力与积累。毕竟人的大脑是有限的,记忆同时也是会有忘记的时候。
他不相信穿越者那些逆天的东西,他只相信自己知识要靠自己去争取。
所以他能够三元及第,是他三年多的厚积而薄发,能够宋金对决智退八大山人,也更是这种长久的积累与艰辛。
因为单凭一个后世的思想与阅历,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是这些背后的努力,没有人能够看到罢了。
几番的比试之后,史可琅强压心头的震惊,合起折扇郑重道:“叶兄果然高才,史某佩服!”
随后旋即又道:“不过史某这里有一字谜,还请叶兄请教才是!”
“但说无妨,不过天色已晚,这可是最后一题,你想清楚!叶某可没心思陪你们玩下去……”
“那好,请听我赋一联句……”
史可琅旋即吟道:“月伴三星如弯镰,浪花点点过船弦!”
这个字谜一经说出,方才安静地兰亭又一次热闹起来。
此刻在旁的曹雪莹略一思索,便已经猜出了这字谜的深意。
她很想将谜底告诉叶宇,但却有心看看叶宇能否对答出来,于是便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叶宇。
而叶宇则是看到美食就吃,因为这一天只顾着忙活,倒是没有顾及到自己肚子,如今有酒食在前,他又岂能无故浪费。
其实叶宇之所以去而复返,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里的酒食还不错。
回来的途中忘了吃饭,菩提寺虽然有吃的饭食,但多是素菜斋饭,能比得上这好酒好肉的美味佳肴吗?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叶宇随即放下酒杯。
站起身来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随口吟出了一首五言绝句:“细雨洒轻舟,一点落舟前。一点落舟中,一点落舟后。”
“诸位告辞了!”
叶宇吟完这四句诗,便酒足饭饱的转身离去。
曹雪莹见叶宇已经猜中字谜,便恬然一笑也随即跟了上去。
人群中,这些文人反复琢磨这其中深意,最后终于有人想到问题所在。
“史公子这赋联,以镰月为斜勾,三星为三点,就是一个‘心’字!”
“而那位叶公,四句打油诗,以轻舟比作斜勾,三点细雨比作三点,其实也是一个‘心’字……”
“妙哉!真乃妙哉!不着一字,不留痕迹就将字谜解出,实在是妙啊!”
“最妙的是,以字谜解开字谜,其乐无穷,其乐无穷矣……”
“……”
众人品头论足,所有的焦点以及话题,都集中在了叶宇的身上,这让史可琅顿时是面露寒霜。
要知道在叶宇没有出现之前,这里他可是真正的主角,如今倒好,所有的风头都被叶宇抢光了。
风头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女人的心。
而此刻叶宇却与曹雪莹,并排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曹小姐,关于那日应选之事,的确是个误会,还请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叶宇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说清楚,否则越拖下去就越是麻烦。
曹雪莹却低着头不说话,叶宇无奈地苦笑道:“曹小姐样貌堪称佳丽,就连魏国公嫡孙都颇为钦慕,叶某岂敢高攀?”
“叶公子,雪莹很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久久的沉默之后,曹雪莹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叶宇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随即用笑声掩饰道:“曹小姐此话又从何说起,我就是我,又何来真伪之说?”
“请恕雪莹孤陋寡闻,从未听说叶承天这个名字,但公子机智之才,实在是让人叹服,倒是有……”
“有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有些像当朝的叶学士?”叶宇见曹雪莹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曹雪莹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微微一叹自语道:“是雪莹想多了……”
“你的确是想多了,叶学士如今可是位极人臣,据说此次代天巡狩,不日就会来到绍兴府……”
叶宇说着,佯作寒酸卑谦自嘲道:“你瞧我这白衣之身,怎敢与叶大人相提并论?”
“可是你应选了招婿考核,而且也顺利通过了呀!”
一听曹雪莹说出这话,叶宇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白说了。心说这姑娘真是死脑筋,都已经说了是场误会,怎么还如此的固执。
既然说不明白这件事,叶宇所幸就懒得再提此事,而是将其送下山后,便径直回到了菩提寺。
因为对于伪币一事,实在是千头万绪,他需要好好的理清楚。
铸钱监为少府监属官,亦领于诸路监司。如今南宋在各州所设钱监只有十处,这其中一处就在利州绍兴。
这无论是铜钱亦或是铁钱出现了伪币,这就与铸钱监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会子便钱的发行,则直接由户部的会子库运行。
所以这问题的症结,真是如百里风说的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这只是为了牟取暴利,倒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可就怕这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秘密,那么这就是件十分棘手的问题。
据叶宇所知,这朝廷为了杜绝伪币的出出现,不仅对铸造工人予以限制,也对所需的铜铁矿予以国有。
铸造钱币需要铜、铁、锡等金属材料,制伪钞则需要钞纸。
因此朝廷控制了这些原料,禁止民间私自开采和冶炼原铜、私相买卖铜料、铸造铜器出卖等等,其目的在于截断不法之徒的私铸之源。
同时为了应对伪钞的蔓延,朝廷在这纸钞上也做了不少功夫,制造出不易模仿的朝廷贡用纸钞。
所以按照以上种种先决条件来看,一般的不法商人想要牟取暴利私造伪币,也绝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就真实的发生了,对这种现象叶宇倒没有太过意外,因为这放在后世也是伪币泛滥,更何况现在这种落后的技术。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伪币事情的背后,绝非是商人牟利这么简单。若是官商勾结的话,那将是一个不小的勾结。
显然这纸钞的纸张,以及金属钱币的原料,绝非一般商人所能掌控。
还好此次有百里风的提醒,否则他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伪币的的异端。
不过如今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无法进行查证,只有等待仪仗队进驻绍兴府,他才能以钦差的身份调查此事。
因为整个利州这么大,以他一人之力很难找出制造伪币的地下作坊。
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游走于百姓中间,了解利州治下的真实民情,以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准备。
第199章 进驻绍兴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宇在百里风的陪同下,游走于绍兴附近的县属村庄。
所过之处入眼极目的,都是成群结队的乞讨人群。就算走到尚算喧闹的街市,相比之下也显得十分冷清。
从百里风的口中,叶宇才知道这本该富庶的浙东之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并非是天灾所致。
而是官商勾结聚敛粮食,然后囤积起来待价而沽。如今整个绍兴府治下八县,粮食的价格在周边各州是居高不下。
粮食的价位提高,对于百姓而言是雪上加霜。
这群不良商贩与官府勾结,以低价囤积,然后在关键时候高价售出,这其中的差价利润实为惊人。
“大人,您也都看到了,这就是看似浮华,其实早已蚕食殆尽的绍兴之地……”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来这绍兴的问题,不仅仅是伪币!”
“对了,百里兄,你方才说,此事与绍兴知府以及史家有关,不知可有线索?”
百里风失落的摇了摇头道:“学生惭愧,虽说此事是众所周知,但并未有真凭实据……”
“叶某虽然信你,但要澄清绍兴一片青天,就得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即便叶某有心,也难以让他们伏法认罪!”
叶宇想了想,微微叹道:“况且那史浩贵为魏国公,又是当今陛下的恩师,若非有真凭实据,否则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大人放心,学生定会留意此事,相信定会寻得蛛丝马迹!”
“嗳,不必了,若他们果真如此,想必早已做得滴水不漏,即便想查也是无迹可寻。”
“那……”
叶宇自顾的讪笑道:“不管此事是不是他们所为,但叶某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把这些人逼出来!”
“大人的意思是……”
“百里兄,再过一两日,代天巡狩的仪仗队就会进驻绍兴,届时叶某就会彻查此事,不过在此之前须得劳烦百里兄一趟。”
看着叶宇那神态自若的样子,百里风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郑重道:“任凭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好,叶某可就在绍兴城中静候佳音了!”
……
在通往绍兴的官道上,代天巡狩的钦差仪仗队,正向这绍兴缓缓而来。
途径一处大桥之上,卫队以铜锣开道,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
不过当仪仗队行至桥中之时,桥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支迎亲队伍。
待这支迎亲队伍也走到桥中,为首的护卫严令喝道:“钦差大人在此,挡道者一律送官究办,还不让道?”
而这支迎亲队伍的中,走出一名头戴珠花的中年女人。
但见这女子兰花指捏着粉色丝巾,走着水蛇漫步,来到近前撇了撇嘴:“哎哟哟,新郎官迎亲岂能后退,如此岂不是十分晦气?”
“混账!再不退下,休怪我刀下无情!”这名开道的侍卫,说着就将佩刀拔出了半截,警告这支迎亲队伍速速里去。
“切,军爷,谁知道是不是钦差,这年头骗子还是不少,一年前我们县里还有假冒知县呢……”
坐在枣红色骏马上的新郎官,此刻也是冷哼道:“说的没错,若真是钦差路过此地,小人自当退让道路,以全敬尊卑之宜。可若不是,岂不是平添了晦气?”
“大胆!竟敢……”
“不得无礼,既然是新人迎亲,岂能因为本官而错过良辰,速速令队伍让开一条路来,让这支迎亲队伍过去!”
就在这名侍卫欲要发怒之际,官轿之中传来钦差的声音。
而就是这么一句话,使得前方媒婆以及骑马的新郎官,相互深意的对视了一眼。
一声令下,仪仗队迅速向一边靠拢,给迎亲的队伍让开了一条道来。
媒婆在前方用丝巾扇着风,领着迎亲队伍大摇大摆地经过大桥。
本来相安无事,可就在媒婆经过钦差官轿之时,袖中突然伸出一把短剑,乘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刺入钦差的轿子中。
接着这支迎亲队伍,无论是吹奏的唢呐、还是抬轿子的轿夫,纷纷抽出已准备好的兵刃,全部涌向这支钦差仪仗队。
而此时媒婆这一剑虽然刺入轿中,却被什么东西生生的钳住。这媒婆几次想抽离,都没有得逞。
突然从轿子中伸出一只大手,将这媒婆的右臂擒住,随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媒婆的一声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扯了下来。
紧接着从轿子中踏步走出一人,乘势将这媒婆踢出两米开外。原来轿子中端坐的不是叶宇,也是北堂墨易容假扮的。
虽然语言以及容貌假扮很是神似,但细弱观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从身形而言,北堂墨就显得比叶宇魁梧许多。
“一个不留!”北堂墨一声令下,执牌扛旗的侍卫纷纷退到了后方,紧接着从仪仗队里冲出十名侍卫。
这十名侍卫兵刃虽有不同,但却个个杀气凛然。这些人冲入人群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一阵切瓜剁菜死伤无数。
对面骑马的新郎官,见计划失败便要抽离逃走。
北堂墨见状,只是冷冷一笑,将那媒婆跌落的短剑横空踢起,紧接着犹如离弦的羽箭,直接刺中远处的新郎官。
马在跑,人却已经跌落在地,一命呜呼!
“将这些人的头颅割下来,装备在车厢之中,等到了绍兴府,公子自有用处!”
“是!”
队伍继续前行,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天的傍晚时分,仪仗护卫队便临近了绍兴城。
此刻绍兴城外早已聚集了许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以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为首的州府官员。
随后便是绍兴府当地的乡绅名流,也纷纷的位列其中等候钦差的到来。
再往后就是一群士林学子,纷纷成为一个团体,站在边角处静静地向远处张望着。
而最后面的,自然就是城中爱看热闹的百姓、商贾……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钦差大臣的到来。
这时拥挤的人群中分来一条通道,只见一位年轻人搀扶着六旬老人,谨慎地向城外而来。
知府王宪以及通判唐宏,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默契的迎了上去。
“下官见过老国公!”二人几步来到近前,躬身施礼予以参拜。
六旬老人苍颜白发,呵呵一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老朽不过是个致仕还乡的百姓罢了!”
“老国公过谦了,我等都是您的晚辈,岂敢妄废礼数……”
王宪的恭维之言,得到了唐宏的的附和:“王大人所言极是,老国公乃是我大宋之柱石,这迎接钦差之事交予我等即可……”
“嗳,唐通判此言不妥,代天巡狩犹如天子驾临,老朽身为臣子岂有不出城迎接之礼?”
这六旬老人正是魏国公史浩,更是当今皇帝的恩师,如今虽已致仕还乡,但官爵余威仍在。而搀扶史浩的年轻人,则正是他的嫡孙史可琅。
“老国公教训的是,老国公,请……”
说话间,知府王宪与通判唐宏,便引着史浩来到了最前方。
史可琅搀扶着爷爷史浩来到了前面,但无意间瞥见了人群中曹雪莹。
于是折身回到了人群之中,来到了曹雪莹的近前。
可是在曹雪莹的近前,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那就是当初兰亭盛会抢尽风头的叶宇。
史可琅尴尬地冲着叶宇笑了笑,随后便不再理会叶宇,而是冲着曹雪莹道:“雪莹,在这里太过拥挤,不如随我到前面等候如何……”
“不用了,在这里挺好的,有劳你费心了。”曹雪莹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叶宇,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好意。
史可琅依旧不气馁的劝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叶学士吗?你站在这人群之中岂能看清?”
“这……”曹雪莹被史可琅的话打动了,此刻她陷入了一丝的犹豫。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宇,见曹雪莹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不免有些无语,于是开口道:“史公子所言颇有道理,以史公子的身份,定然是位于前排!”
“叶兄果然识趣,也只有史某才有这个能力!”史可琅对此感到十分的得意,一脸的倨傲表露无遗。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既然曹姑娘执意要目睹那叶学士,不如就随史公子到前排等候吧……”
“那雪莹就多谢史公子了!”
得到曹雪莹的应允,史可琅心头不由一笑,面目含喜的示意曹雪莹先行。
紧接着回头冲着叶宇冷笑道:“你也想跟本公子争?”
“史公子多虑了,叶某可没想与你争什么……”
“关键是,你配吗?”史可琅不怀好意的羞辱道。
叶宇却没有生怒,而是饶有兴致的反问:“若叶某不配,难道史公子就配?”
“叶承天,你最好放聪明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史可琅说完之后,便没有给叶宇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人群向前排而去。
哑然无语地叶宇,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本不想多事,却有些人就是无事生非。
对此他也没有办法,抬起头望向远处若隐若现地队伍,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第200章 微微一笑
不多时,却见遥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铜锣声响。接着众人便看到一队人马向这里赶来,旌旗飘飘,好不威风。
钦差仪仗队伍高举肃静,回避等执事牌,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城下。
以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魏国公史浩为首,纷纷移步前往迎接与参拜。
但为之奇怪的是,绍兴上下官员以及乡绅名流纷纷见礼之后,钦差的官轿之中却是一语不发。
王宪与唐宏二人相互望了望,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史浩的身上。
史浩自然明白这二位的意思,他身为魏国公,也理应由他询问其中缘由。
于是清了清嗓子,建议道:“想必叶大人旅途劳顿困倦乏力,不如先行驿馆歇息……”
“老国公所言极是!”二人纷纷点头称是,吩咐众人让他一条通道,好让这仪仗护卫队进城。
此次护卫首领北堂墨,却没有顺了二人的意思,而是停在城外似乎没有进城的打算。
这可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既不进城也不说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请问……”身为一府之首的王宪,走上前去想要询问个究竟。
可是他刚一开口,就被北堂墨挥手打断:“这位大人,不该问的无需过问!”
“呃……”
一句话就把堂堂的绍兴知府给顶了回去,钦差大臣的威风果然不能拂逆。
史浩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那牌匾上‘代天巡狩’四个大字,又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他虽然是太傅,也终究不过是个臣子。叶宇虽然只是个礼部尚书,但却是代天子而来。
即便在这绍兴城外故意摆起官威,他史浩也只能听之任之。
就这样,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但是在城外迎接的众人却没有一人离开。
所谓来时容易去时难,就是这个简单的道理。
前来迎接观瞧钦差不是不可以,但凡是中途离场就是犯了违逆之罪。
因此这些人只能空着肚子,在城外静静地候着,一开始还安静的人群中,此刻也渐渐的有了嘈杂之声。
曹雪莹站在前排盯着那官轿许久,但为之可惜的是官轿从未打开过。
“这钦差叶大人的官威可真不小啊,让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依旧不予露面,究竟是何道理?”等候许久地史可琅,不免有些烦躁的牢骚。
史可琅的话听在曹雪莹的耳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
见曹雪莹没有丝毫的反应,史可琅又接着嘲讽道:“会不会这叶大人自知相貌丑陋,这才不与众人相见?”
“史公子此言不可为真,听闻……”
“嗳,雪莹,你也说是听闻,听闻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有几分真假?当知晓一代文豪苏轼,样貌也是不敢恭维!”
“这……”史可琅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因此曹雪莹倒是信了几分。
“史公子真是口无遮拦,钦差大人又岂是你妄加评说的?”
就在史可琅为自己成功说服曹雪莹而暗自高兴时,叶宇的声音从后面传入了耳中。
史可琅回头一瞧,叶宇已经来到了前排,于是冷哼道:“这前排是你该来的么?”
“不该来,叶某只是从这里路过……”叶宇平静地回答道。
说完这些,便不再理会史可琅,而是看向曹雪莹:“是不是想见一见这位叶大人?”
“我……”
看着曹雪莹那复杂与疑惑并存的神情,叶宇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此事倒也不难,我这就去请这位叶大人出来一叙!”
“就凭你?”史可琅抱有怀疑的冷笑道。
叶宇自顾的笑了笑,便分开左右走了出去。
整齐有序的迎接队伍,突然多出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众人纷纷心中暗笑,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竟然如此不知所畏。
尤其是王宪与唐宏心中暗暗生怒,这若是被钦差大人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王宪正要派衙役将其押回来治罪,却发生了让他措手不及,而又惶恐不已的事情。
只见长长地仪仗护卫队,在北堂墨的带领下全部单膝跪地,整齐而又高亢的声音让人们愕然不已:“属下见过钦差大人!”
“呃,钦差?他不是兰亭盛会上的叶公子么?……”
士林学子此刻都是愕然不已,心中更是澎湃难息。
“他,他就是叶宇?……”
本想等着看笑话的史可琅,此刻却是惶恐不已,神色惊愕的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人……”
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太傅史浩,三人相视而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钦差大人,早已经进入了绍兴城,而他们却依旧被蒙在鼓里。
当然最为诧异的要属曹雪莹无疑了,她没有想到自己日益倾慕的叶学士,竟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曾经她是有过质疑,觉得叶承天应该就是叶宇,但这份质疑是建立在渴望的基础之上。
古语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典故,饼是画出来了并不真实,但是有了这份渴望,那这画出来的饼在眼中就是真的。
所以对于此刻的曹雪莹而言,用惊喜交加来形容,倒是一点也不为过。
“都起来吧!”
待北堂墨起身之后,叶宇拍了拍其肩膀道:“这一路可还顺利?”
“略有阻碍,不过均按照公子指示处理了……”
“嗯,做得好!”
对于北堂墨的办事风格,叶宇一直很是放心。
龙门镖行虽是做的押镖生意,但却是他网罗天下能人异士的基地。
这北堂墨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不说是万中无一,但也能说得上千挑万选。
这时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太傅史浩,领着州府官员前来见礼。
“原来叶大人早已莅临此地,未能及时迎接,实在有罪!”
“嗳,二位大人客气了,本官微服而来岂能怪罪二位大人?”
太傅史浩点了头含笑道:“叶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怀,实在朝廷之幸事……”
“呵呵,这位定是魏国公史太傅,叶宇有礼了!”叶宇说着,就要像史浩行礼。
史浩虽是天子之师,接受叶宇一拜也是理所当然。
但理是这个理,现实他却不敢托大,因此虚抬双臂将叶宇拖住,回敬道:“叶大人客气了,老朽不过是寻常百姓,岂敢接受大人之礼。”
一阵寒暄之后,知府王宪提议叶宇进驻驿馆,然后摆下酒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但叶宇却摆了摆手道:“王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在进城之前,本官有件事情要办,还请诸位稍候!”
说完连连拍手三次,北堂墨心领神会,随即吩咐侍卫拆了那无人的轿子。
众人不明其意,但等到轿子彻底拆开之后,却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那轿子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一颗颗人头!
这一番景象,让在场的迎接的大部分人,既是惊慌又是反胃的作呕,只可惜在此等候太久早已是空腹。
“叶大人,这是……”
“这是钦差仪仗队伍进入绍兴的路上,遇到的一批刺客,这群人假冒迎亲队伍,乘其不备行刺大人!”
北堂墨侃侃而谈,随后又冷哼道:“只可惜这些人愚蠢至极,没有想到大人早已不在队伍之中……”
听完北堂墨的讲述之后,所有人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纷纷称赞叶宇有先见之明。
可叶宇却背负双手,横扫众人一眼,尤其是王宪、唐宏以及史浩的神色尽收眼底。
随即冷冷一笑,悠悠道:“本官自入仕以来,大大小小的行刺不知凡几,倒也是习惯了这种生活……”
“不过既然本官此次乃是代天巡狩,这批人敢如此妄为,王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
“这个……,还请叶大人亲自裁决!”
王宪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人都死了,头颅也被砍了下来,还能如何处置?
叶宇阴狠的笑了笑:“好!来人,点火!”
侍卫先是将那顶官轿浇上火油,随后有人拿来火把,一把火就将其点燃。
紧接着刺鼻怪异的味道,使得在场的所有人捂住口鼻。
以王宪、唐宏以及史浩的三人,心中不免萌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小子真够狠,连死人也不放过。
叶宇看着这三人的神色,暗忖这就是本官要的结果。
即便是死人,本官也要榨出几两油来,否则怎能震慑一方!?
不得不说,叶宇的这一番行为,让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是那些读书的学子,见到此举更是脸色苍白。他们本以为名满天下的叶宇,是一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可如今看来倒是恰恰相反,手段可谓是极不人道。若非一部分学子在兰亭盛会见过叶宇的才华,都怀疑这个钦差是不是叶宇本人。
熊熊的大火还在燃烧,叶宇这才示意王知府领路进城。
队伍缓缓的向城中开拔,叶宇在众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城中。只是在经过人群的时候,他冲着史可琅与曹雪莹二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却是让这二人各怀心思,心绪久久的不能得到平静。
第201章 九刀回环
史府的客厅里,史可琅惴惴不安的站在客厅中央,等待着爷爷史浩的训斥。史浩没好气的将茶盏丢在了桌上,溅得满足桌子都是水渍。
“爷爷平时教你谦和待人,可是你就是当做耳旁风,如今你无故与那叶宇置气,若是他追究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史可琅颇觉委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孙儿,谁曾想到那叶承天就是叶宇?再说了,他不过就是个钦差,三品尚书而已……”
“混账!你懂什么?他一个吏部尚书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一听到孙儿还是如此的不知所畏,史浩就气得难以自持。
“家翁息怒,琅儿不过是无心之举,再说那钦差大人也未有追究此事,您老切莫忧心才是……”
儿媳柴氏的劝解之言,听在史浩的耳中却是极为刺耳。
“真是慈母多败儿,虽是一件小事,但祸患就是从小事延伸的。此子当下深得圣宠如日中天,将来仕途必定是不可限量。”
“若是此子记挂此事,将来随意一个借口,就可以治你儿子的罪!老夫本打算等这叶宇到来之际,与之交往一番,如今……”
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道:“方才宴席之上那叶宇虽未有表露不悦之色,但城外焚烧人头之举,已然表露此子心狠手辣,你觉得他会罢休么?”
“家翁切无忧虑,您乃贵为国公,又是当今陛下恩师,料那叶大人也翻不起大浪来。”
“妇人之见!”
史浩本想再说什么,这时史府管家来报,说是王宪与唐宏二位大人造访。
这才暂熄了斥责之言,吩咐二人退入后堂。
待王宪、唐宏二人来到厅中,分宾主落座之后,王宪十分歉意道:“我等深夜造访,打扰老国公安寝,还望见谅。”
“嗳,二位都是本地父母官,老朽身为本地百姓,岂会有怪罪之理?只是不知二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此刻已经有下人奉上茶点,王宪看了看厅中的仆人并没有说话。
史浩见状深明其意,于是吩咐仆人全部退出客厅,这才笑了笑道:“二位大人,此处已无外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王宪与唐宏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由王宪开口道:“老国公,对于这钦差大人私访绍兴,不知有何看法?”
“看法?老朽能有何看法?年轻人总是喜欢标新立异,钦差私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史浩若无其事的说着,并端起茶盏自顾的品着香茗。
“老国公所言极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朽已经退居在此多年,最多不过是个商人,一切事情早已做到滴水不漏,他又从何查起?”
说到这里,史浩却话锋一转,似有深意的瞥了二人一眼:“至于二位的事情,老朽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如何善后就好自斟酌吧!”
唐宏犹豫了片刻,然后起身拱手问道:“不知老国公,可有告诫门生的地方?”
原来这绍兴通判唐宏,曾经也算是史浩的门生,所以此刻他以门生的身份,希望史浩能给予他些许建议。
史浩看了唐宏良久,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切记,此子不简单,稍有不慎,尔等就会万劫不复!即便你们朝中有官员庇护,也无济于事!”
“恩师的意思是……”
“你可别忘了,若是论及身份,如今此子可不仅仅是吏部尚书!”
这番提醒之下,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深知,若是被叶宇查出了什么把柄,就算后台再过硬,恐怕正如史浩说的那样,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这个钦差,除了吏部尚书的官职之外,更是太上皇的干孙儿、当今陛下的干儿子。
此等身份,若是想整死几个人,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
恭王府里灯火通明,书房的密室之中,赵惇心有不甘的撕碎信函,将其掷在了地上。
“又让这小子跑了,可恨可恼!”
而坐在一旁的李道却是淡然道:“殿下也不必忧虑,这叶宇金蝉脱壳的把戏又不是第一次了……”
“岳父所言极是,还好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
“既然殿下吩咐虞允文将他支出京城,那一切事情就好办多了,尤其是在浙东之地!”
李道深深一笑的说:“明日老夫就要回归驻地益州,这京城之事殿下一定要把握好风向。必要之时,可以采用非常手段!”
“岳父放心便是,朝中有虞相国主持,军中又有岳父执掌,小婿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嗯,如此甚好,至于那叶宇,殿下大可放心,就算他一再侥幸,也不会活着回到京城!”
赵惇深以为然的笑着道:“这叶宇若要抵达福州,必须经过绍兴、益州、温州。而这益州,就是岳父的管辖之地,对此小婿甚是放心!”
其实叶宇所猜的一点都没错,他这次离京,其实并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而是恭王赵惇有意将福州通判之死,由虞允文上呈于皇帝赵昚,然后主动举荐叶宇前往福州审查此事。
只要叶宇离开京城,那一切事情就好办多了。
几拨人,在不同地点谈论着叶宇,而叶宇此刻也在驿馆里想着这些人。
从今日在城外的观察来看,叶宇觉得这途中遇刺的事情,这些人似乎并不知情。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有等以后再说,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揪出这幕后黑手!
厢房里,叶宇静静地想着事情,灯火冉冉不时地跳动着火苗。
看着桌案上湘军的分布图,叶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制造伪币的地下作坊,若是私人操作不仅很难,而且技术能力也未必能够达到。
当叶宇看到那纱灯之后,他顿时想到了一个不是可能的可能。
灯光照耀房屋,却难以照明灯下的那一寸地方,俗称灯下黑!
而这所谓的伪币作坊,最有可能存在的就是官府体质的内部。如此一来既多了一层保护,又可以窃取大量的制造资源。
朝廷体制分为禁军与厢军之分,禁军是在厢军的基础之上,挑选的精壮之人编制。
而剩下的厢军多是老弱病残,留有地方州府管制,也多是在地方州府充当工匠杂役。
所担任之事也多为繁杂,畜牧、筑工、冶铁、木石、农田等等皆有厢军参与。
由于厢军的的特殊体制,所以虽有规制但多是放任之态,规范纪律更是松懈不堪。
而厢军又恰恰掌控这山石矿产,以及应有的技术人员,所以若是将这私铸伪币的作坊建于其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叶宇在仪仗护卫队没有到来之前,就通过探查以及各个渠道,大致了解了厢军驻守之地。
着重在地图上标注了,设置冶炼厂的厢军驻地。因为这冶炼厂,是最具有私铸伪币的先决条件。
叶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上床准备休息,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随即只是讪讪一笑,也没有去过于在意,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去了。
灯火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透着点点光晕,安静的的驿馆里,突然十几道黑色身影聚集到了这里。
然后十几人成合围之势,冲入叶宇所居住的厢房,就准备将叶宇杀死在驿馆。
为首之人率先进入厢房,听着叶宇均匀呼吸声,旋即举起手中短刀就准备下手。
“找死!”
简简单单两个字,清淡而又无力,但是却让人透着无边的寒意。
当这群人循声望去时,却发现背后站着一名男子,怀中抱着一柄环首刀。
无声无息的出现,本让这些人惊诧的不轻,但紧接着就更是匪夷所思。
拇指一弹,刀身露出三分,借着点点月光散发着夺人的寒光。
当这些人反应过来时,这柄环首刀已经连续挥舞九次,九道寒光在房中连番闪烁,最后穿过十三名黑衣人,驻足而立鲜血延刀!
挥刀一甩,将鲜血溅在了门窗之上,干净透明的刀身又缓缓归入刀鞘之内。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时北堂墨已经带着护卫及时赶了过来,当他将灯火点亮那一刻,即便是他也是感到一阵寒意。
因为十三人,九刀毙命,每一刀都是直接穿透咽喉而过。都说一剑封喉,这一刀不仅能够封喉,还能一刀穿透三人!
环首刀,顾名思义,以取敌人首级为目标,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既有刀的霸道与韧性,又有剑的细长与灵敏。
他北堂墨乃是用刀高手,一把长刀大开大合之下,可以说有万夫莫当之勇。
但是能将刀法展现的如此美观,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九刀回环,果然名不虚传!”北堂墨随后将目光看向持刀的孤狼,眼中露出少有的钦佩。
而孤狼依旧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远处默不作声。
北堂墨本想再与这孤狼搭话,却被叶宇出言打断:北堂,你就别费心思了,孤狼从不轻易说话!”
“所以我劝你不要逼他,因为听到他说话的人,除了我,都到阎王那里报道了!”
“呃……”叶宇的这番话,让北堂墨感到背后一阵冷风,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宇指了指地上的十三具尸体,自言自语轻声道:“两个字,就要了这群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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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酸甜苦辣
驿馆有刺客潜入一事,并没有过于声张,而是将尸体暂且搁置,待天明之后交由府衙处理。
当王宪得知钦差大人在驿馆遇袭之后,顿时惶恐不安的赶到驿馆。一方面表示对此事的慎重,再者也是下属对上司的关切慰问。
“下官治理无方,竟使得贼人潜入驿馆行刺大人,下官有罪!”看着叶宇安然无恙,王宪此刻的心情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叶宇安然无恙,他就不用背这个黑锅,毕竟钦差大臣要是丧命于他的管辖范围,他的这个乌纱帽定是不保。
忧的是叶宇竟然还活着,这若是在绍兴查出个什么来,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此刻王宪的心情很是复杂,难以分清其中的酸甜苦辣。
“王知府,此案就交于你去审理,追查这城中是否还有余孽。”叶宇不动声色的坐于客厅,随意地吩咐道。
“大人放心,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好,不过本官代天巡狩来到了绍兴府,职责所在,不妨看一看王大人的政绩。自今日起,就有劳王大人了!”
“是,下官随时恭候包大人视察……”王宪闻听钦差大人要查政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叶宇点了点头道:“嗯,本官就在这驿馆办公,王知府只需将所查之账目送往此处即可,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王宪退出驿馆回到府衙,与通判唐宏会晤在后堂。
“王兄,那叶大人有何异动?”还未等王宪安稳的坐下来,唐宏便神色凝重地追问道。
“你我二人虚惊一场,这叶大人只是为了监察州府政绩,并未有半点异样举动,唐兄放心便是……”
听着王宪的这句话,唐宏紧绷的神情终于得到了放松,随即自言自语道:“都说这叶宇心思缜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平日里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任何人来查,又能查出什么?想找你我二人的麻烦,他还能鸡蛋里挑骨头不成?”
唐宏的这些话,使得二人都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在驿馆外布置了耳目,只要有任何异动都会及时汇报,我们也好做出相应的措施。”
“对了,昨夜驿馆有刺客潜入,此案无论如何我们得给钦差大人一个交代,否则这治理不力得罪责,你我二人可是推卸不掉……”
“王兄所言极是!”
驿馆一连两日没有丝毫的动静,叶宇这个钦差大人也没有出过驿馆半步。而这份少有的安静之中,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办公的房间里,桌案上堆着层层叠叠的账簿,而叶宇则是随意地翻查着这些政绩账目。
之所以称之为随意,是因为叶宇知道这些账簿根本没有丝毫缺漏。
为官之人,多是存有两本账册,一本私藏于隐秘之处,而另一本则是堂而皇之的摆放于人前。
就算吏部考察,以及钦差亲自勘察政绩,也是根本查不出任何异端。
所以若是在这些政绩账簿上认真,那叶宇就真的输了。
但这个账簿还是要看的,因为从这个账薄上,可以间接了解厢军的更多实际情形。
既然叶宇已经怀疑厢军之中或有地下制币作坊,那这厢军的追查是势在必行。
但该如何去查,还是一件极为讲究的事情。
若是这制造伪币的事情,与绍兴知府有着关联,那他冒然提及厢军,势必会引起王宪等人的戒备与怀疑。
甚至会早先一步将据点以及证据全部毁灭,毕竟在这绍兴下辖八县的地面上,知府王宪可比他这个钦差权限大。
所以此时不宜妄动,否则就会全部崩盘。
而以及勘察政绩为由,虽然明知道查不出什么,但这其中有绍兴的军务细则。从这军务细则之中,间接地可以寻找出厢军的端倪。
如今有了绍兴厢军的分布据点,再从这里面查出大致的厢军配置,就可以查出哪些据点的厢军,具有铸造伪币的能力。
否则以他私访查探的结果中,有几十处据点的厢军驻守,勘查起来就显得有些盲目。
如今两项进行结合分析,就可以将这几十处的厢军驻点,范围逐渐缩小,调查起来也会针对性。
叶宇提出勘察州府官员政绩,除了是职责所在之外,也有稳定人心以及拖延时间的意思。
而且将这刺客一案交予王宪追查,其实也是有意分散其注意力。王宪疲于应付案情的追查,对于驿馆的监视自然也就会松懈许多。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叶宇在驿馆传唤了知府王宪。提议要巡查绍兴的驻地厢军,这让王宪顿时有些慌乱。
“依照朝廷体制,王大人应该是身兼绍兴厢军指挥!”
“回禀叶大人,下官的确是身兼厢军指挥一职,只是不知叶大人为何突然要见这绍兴厢军?”
叶宇却是微微含笑:“怎么,莫非本官还没有这个职权?”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这厢军良莠不齐颇为繁杂,不比禁军军姿整齐……”
“王知府此言差矣,所谓禁军也是由各地厢军挑选而来,并非厢军原本不如禁军,朝廷规制如此,又何至于妄之菲薄?”
“叶大人对厢军如此了解透彻,又能体谅地方军务,下官实在是佩服之至,不过厢军驻点颇多,又有不少位于崎岖丘陵之中,不如等下官安排……”
“嗳,王知府你又错了,本官既然是要检阅厢军,又岂能只顾于虚表?怎么,这其中莫非有本官不能看的不成?”
“这……”
这时从外面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几日未见踪影的百里风,而另一人则是一身盔甲,显得极其威猛。
“大人,一切皆已经准备妥当!”
紧接着这名威武将军,向叶宇深施一礼,躬身道:“末将毕再遇,见过叶大人!”
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毕将军不必多礼,不知本官交予你的事情可曾办妥?”
“回禀大人,末将身为驻州禁军指挥,接到大人书函印信之后,当即调遣三千兵将,现今已驻扎在了城外……”
“好!毕将军果真有乃父之风,区区一个驻军指挥倒是有些屈才了!”
叶宇此言倒不是一句客套话,毕再遇在历史上虽没有岳飞、韩世忠等人光鲜亮丽,但也算是一员将才。
其父毕进,在建炎年间跟从岳飞护卫八陵,转战江、淮之间,积官至武义大夫。
毕再遇因恩荫补官,隶属侍卫马司,武艺超群,能拉开二石七斗的弓,反手能拉开一石八斗的弓,徒步能射二石,骑马能射二石五斗。
如此臂力虽然不算过于凸显,但也算是一员猛将,但可惜的是,猛将又能如何?显赫一时的老将李显忠,如今还不是退居闲养在家?
南宋虽然失去半壁江山,但州府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像他这样小小的禁军指挥,可谓是多如牛毛。
“叶大人过誉了,末将文不成武不就,万分不及家父……”
“好了,你先退在一旁,本官还有话询问王知府!”
“是!”
待毕再遇退到一边,叶宇这才像王知府发问:“有劳王知府带路了,今日本官势必要检阅厢军驻地!”
当毕再遇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王宪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三千禁军已经驻扎在了城外,看来这是有备而来的。
想到这里,王宪神色凝重的请示道:“既然叶大人有意检阅厢军事务,下官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叶大人要先巡查何处?”
“当然是冶炼厂!听说西郊有厢军驻守的三处冶炼厂,本官还是先到那里看一看再说!”
“这……”
王宪一听这话,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各行各业都不检阅,却偏偏选中了冶炼这个行业,而且还是西郊的三处冶炼厂。
如此有针对性的选择,岂能不让王宪心中恐慌。
“怎么,王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叶宇观察着王宪的神色,心中一惊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感到有些突兀罢了。既然大人要巡查冶炼厂,那下官这就回府衙准备车马,以备大人行程之用……”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欣慰一笑,随即摆了摆手道:“官轿焚毁,王知府能记挂在心头,本官心中甚是欣慰!”
说到此处,却话锋一变,冷笑道:“不过这轿子就不用了,军中不缺马匹,毕将军,你说是不是?”
“不错,末将已为大人准备了坐骑!”
“呃……”王宪顿时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推辞。
“既然如此,王知府就不用回去了,直接为本官带路即可!王知府,可愿同往?”
“下官遵命!”王宪哭丧着脸只得遵从,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无从选择。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直奔西郊的三处冶炼厂而去。
看着城外的三千禁军,叶宇的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他不担心刺客行刺,而是担心这个伪币事件一旦解开,就会达到他不能控制的局面。
山高皇帝远,他一个钦差看似威风,但若是逼狗入穷巷,在城中调兵将他处决于暗中,又有谁能够知晓?
在这绍兴府,论及势力自然是王宪最大,他一个钦差不过是名义罢了。所以要想震住这里,除了城外焚烧人头之外,就是要借助禁军的兵力。
第203章 有备而来
北宋的正规军称之为禁军或禁兵。是从各地招募,或从厢军、乡兵中选拔,由中央政府直接掌握,分隶三衙。
除防守京师外,并分番调戍各地,使将不得专其兵。
而随着北宋的灭亡,禁军的体制逐渐崩溃。直到当下之际,其实正规军已经不是禁军,而各屯驻大军则取代禁军,成为了正规军。
所以各地尚存的禁军,自然就成了正规军的一部分。若是论及战斗力以及待遇而言,禁军的实力略高于厢军,而低于屯驻大军。
但这样的战斗力,驻守一州一府,安定一方百姓,那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不过一路上叶宇看着这身边的禁军,军姿有序排列很有章法,这让叶宇对这个毕再遇,又多了几分赏识。
叶宇曾经在军校里是个兵,因此对于军队他并不陌生。故而从这支队伍的军容来看,这毕再遇是个练兵的好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西郊的冶炼厂,当来到冶炼厂的时候,诺大的厂房之内却空无一人。
叶宇眉头微微一皱,唤来王宪当即询问道:“王知府,这厢军一处冶炼厂有多少人?”
“呃,回禀叶大人,大约有六十人上下……”
“哦?可为何此处却空无一人?”
“这……回禀大人,这冶炼厂早已空旷无人,由于此时节无需打制兵器以及农具,因此就荒废已久……”
“王知府,此言当真?”
王宪神情尴尬的回应道:“下官岂敢欺瞒大人……”
“好!来人,给本官仔细搜查,本官到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作何用处!”
叶宇一声令下,众多侍卫以及禁军,将这座冶炼厂团团围住。
随后叶宇与百里风二人,进入了这荒废的冶炼厂,看着那高大冰凉的锅炉,以及落下的灰尘,也的确是许久未有动工的迹象。
“大人,依学生来看,这锅炉熄火应该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
百里风的话让叶宇神色微微一紧,旋即将目光看向百里风,带着疑惑问:“你是说……”
“学生也是如此猜测的。”百里风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的回应道。
二人虽然很没有说明缘由,但都已经明白了各自的心中所想。
叶宇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西郊的三处冶炼厂,其实并非是随意挑选,而是与那六十七条人命有关。
因为当日百里风说的山涧之处,发现了大雨冲刷尸体的地方,距离这所冶炼厂并不算远。
而如今这所冶炼厂已经搁置一个月未有动工,恰巧那六十七具尸体也是在二十天前发现。
这其中要说没有丝毫的关联,恐怕也很难说得过去。
因此叶宇与百里风二人,此刻心中萌生一个猜测,那就是这里之所以如此荒废,是因为这里的工匠,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全部灭口。
究竟为什么而被灭口,定然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冶炼厂的秘密,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铸造伪币。
虽然二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仅凭主观臆测是无用的,还需要寻找到应有的证据。
若这里正是制造伪币的作坊,那定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也是叶宇为何要突然袭击的原因,否王宪有了防备之后,势必又会提前毁灭仅有的证据。
经过一番搜查之后,果然在作坊桌案的夹缝之中,找到了几枚还未经过打磨的铜钱。
而且当侍卫扫去地面上,那一层掩盖的土灰之后,不仅有铸造铜铅的残留之物,还赫然发现角落里风干的黑色血渍。
“大人,经过查验,这黑色之物乃是人的血迹。风干日久,约有月余时间……”
叶宇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王知府,你来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这也许是工匠冶炼之时,受了些许轻伤才……”
“混账!就算是如你所说,那你来替本官解释,这伪币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宪此刻心中早已慌乱,脑中想着各种可能的理由,渐渐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这……叶大人,此事下官的确不知晓,这里平时都是制作农具以及兵刃,不曾铸造过伪币。”
“或许……或许……或许这是有哪位工匠,无意之中将这伪币带入厂中,这才让大人误认为这里制造伪币……”
叶宇见王宪百般托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王知府将此事一推二进,可真是玩得好手段啊!”
“叶大人还请明察,这私自铸造伪币可是灭族的重罪,下官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是么?听说在本官未到此地之前,附近山涧中发现六十七名尸体,这些人莫不就是这冶炼厂的厢军工匠?”
“大人,这……此案早已结案,根据下官审查,这些人并非绍兴人士,更是无户籍军籍。因此下官认为,这六十七名死者,并非是这冶炼厂的厢军工匠……”
叶宇看着王宪一脸郑重以及肯定的样子,冷哼道:“如今尸体都已经埋葬火化,本官自然也无从查起,王知府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叶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虽不如大人您断案如神,但也不会罔顾法纪捏造事实……”
王宪说的是义正言辞,既起到了自我辩白的效果,又不偏不倚的奉承了叶宇。
但此刻的叶宇却丝毫不买账,而是继续命人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这时百里风背着右手,从锅炉旁走了过来:“王大人,若是在这里寻到铸造伪币的钱范(模板),您是不是该给钦差大人一个说法?”
“钱……钱范!”王宪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叶宇闻听顿时一喜,惊讶的问道:“百里兄,找到了?”
“不过,学生在那锅炉的入口处,找到了这个……”百里风说着,恭敬的将手中黑色东西呈交叶宇。
叶宇接过这黑色的铁板,等抹布擦去那厚厚的煤灰,乃是一块变了形,且已经融化一半的钱范。
虽然证物已毁,但就是这毁去一半的钱范(模板),就足以证明此处就是铸造伪币的作坊。
“王知府,你身兼厢军指挥一职,如今证据在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叶大人,这其中必定有所误会,下官对此是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那就随本官回到府衙,我们再慢慢地细谈!”
叶宇双目迸发凌厉的凶光,当即喝道:“来人,将王宪绳捆索绑,押往府衙再听候审理!”
“叶大人,下官乃是一府之长官,您即便是代天巡狩的钦差,没有确凿地证据,也不能对下官……”
“够了!就因为你是朝廷命官,本官才如此礼遇,若你不是,恐怕此刻你已经是具死尸!”
“押走!”
……
此刻城中通判府中,唐宏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走了几步,突然驻足,问向侍立在旁的刘捕头:“王大人去了驿馆就再也没有回来?”
“是啊,听来报的衙役禀报,说是知府大人陪同钦差出城了……”
“出城?可知是去往何处?”府衙刘捕头的这句话,让唐宏的心不由得一紧。
刘捕头也是一脸郁闷,气恼道:“卑职正打算跟随其后探听消息,可刚一出城就被城外的禁军关卡堵了回来。”
“禁军?关卡?这禁军乃有指定的驻地,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唐宏想着想着,突然恍然大悟道:“糟了!看来真的出事了!”
“唐大人,究竟是何事?”
“若本官所猜不错的话,这钦差一定是去冶炼厂了!”
刘捕头一听也是愕然:“莫非那件事……”
“若非这钦差有意安排,这突然调动的禁军,其道理是何在?显然是有备而来!”
“唐大人,可是我们已经处理干净了,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唐宏摆了摆手道:“你确定做得滴水不漏?”
“这……”唐宏如此一问,倒是让刘捕头犯难了。
“原本我们只是为了灭口,以防钦差到来之际,被发现些许端倪……再说这铜钱的真伪,也没料到会被人发现……”
唐宏叹了口气接着道:“由于低估了这位钦差,因此这其中诸多痕迹没有及时清理。如今看来这叶宇定然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具有针对性!”
“或许这钦差并非为了此事,否则知府大人也会回来知会一声……”
“知会一声?你还真将钦差大人当成年轻无知?你们的知府大人,恐怕是根本脱不开身!”
刘捕头听了唐宏的讲述,也是一脸凝重之色:“那该如何是好?”
“你先回去等候王大人消息,切记一切要静观其变,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糟糕……”
“卑职这就回去等候消息,一有情况立马通知唐大人!”
刘捕头说着就走出客厅,带着几名衙役准备离开通判府。
哐当!
通判府被重重的打开,从外面涌进一队禁军,将整个通判府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你们是……”
唐宏正要发怒训斥,为首的一员将领来近前拱手道:“唐大人,奉叶大人之命,特来请通判大人府衙一叙,得罪了!”
第204章 顺水人情
此刻的府衙已经被钦差卫队所暂驻,整个府衙大堂里可谓是一片肃静。
当所有人都聚集公堂后,叶宇便开始正式坐堂审理伪币一案。
俯视堂下的王宪以及唐宏二人,叶宇一拍惊堂木质问道:“王宪,厢军冶炼厂私铸伪币一事,你该作何解释?”
“叶大人明鉴,此事下官实在是不知情。厢军纷繁杂乱难以编制,故此……故此这私铸伪币之事,应该是厢军内部有人起了贪婪之心。下官虽有失职之罪,但此事下官的确不知……”
“哦,是么?王知府果然是行家里手,推卸责任果然是轻车熟路!”
六十七名厢军工匠已经死了一个月,如今王宪将责任推卸给一群死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王宪神色郑重回禀道:“下官所言句句实情,还请叶大人明察!”
“王知府,你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犯罪之人逍遥法外!”
随即转过头来,看向通判唐宏:“唐通判,关于王知府涉嫌私铸伪币一事,不知你有何看法?”
“这……,请恕下官直言,仅凭冶炼厂几枚铜钱以及铸钱的钱范(模板),这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况且这私铸造伪币可是灭族大罪,王大人又岂能罔顾法纪而图一时暴利?”
唐宏说的是字字恳切句句在理,若非叶宇心中已有计较,恐怕还真是信了这唐宏的辩白。
“唐大人身为绍兴通判,有监察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之权,对于刑狱之事想必也是诸多了解了?”
叶宇突然如此一问,倒是让唐宏神色为之一振,缓了缓诧异的心情,这才回应道:“正是!”
“这刑狱关押的一众犯人,是否都记录在册?”叶宇拿起桌上那本记录犯人名单的册子,似有深意的询问唐宏。
“回禀叶大人,下官身为通判一职不敢丝毫疏忽,所关押犯人全部记录在册……”
“是么?”
叶宇此刻倒是冷冷一笑道:“记录州府牢狱之中关押一百零九人,可为何本官觉得,不止这些犯人呢?”
“绍兴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寻衅闹事以及纠纷之事自然就少很多,故而牢狱之中犯人减少也是情理之中……”
“哦?如此说来,这绍兴如此安定繁荣,二位的功劳可不小啊!”
“不敢!此乃我等应尽之责……”
啪!
一声清脆的惊堂木,将整个公堂震得是鸦雀无声。
“你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这本刑狱名册就能欺瞒本官?”
叶宇说着就扬起另一本书册,质问道:“此乃萧山县主簿汪涵所记录名册,其中有四十八名死刑犯,是从府衙大牢押往萧山县关押,这又是何意?”
“这……”
“本官来替你说,这四十八名死刑犯,乃是充填制造会子便钱的工匠,而制造纸币的作坊,就藏匿于萧山县的大牢之中!”
“叶大人,此事冤枉啊!”
“冤枉?你二人能将这两处作坊,分别藏匿于厢军驻地以及县衙大牢,可真是高明之至!”
其实叶宇对于这纸币的地下作坊,起初也只是一种猜测。
铜钱制作起来,对环境的要求不是很严格。但纸币却是需要极其齐全的环境,才可以制作以假乱真的会子。
所以叶宇想到了衙门,因为他想到了后世的一些传闻。
传闻当年解放不久,制造钞票为了防止假钞流通,当时政府为此特意将印钞的地方设置在了监狱。
监狱里秘密而又安全,重要的是这些囚犯不能出去,因此即便知道些许技术,也只能留在监狱之中。
当叶宇想到这个传闻之后,然后根据逆向思维去推断,当下这印制假钞的作坊,或许也是在牢狱之中完成。
因为谁也想不到关押犯人的牢房,会成为印制假钞会子的据点。
而对于这些死刑犯而言,更不会出狱泄露任何秘密。
有了这个想法,叶宇就根据应有的推测,将绍兴府下辖八县都了解一番,最后觉得萧山县地处偏远,且远离绍兴的视野之内,最为适合设置据点。
恰巧这萧山县的主簿汪涵,百里风与其颇有交情,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其中内情。
不过以汪涵主簿的身份,对县衙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但这却无关紧要,只要有了一丝头绪便可以窥探全局。
有了汪涵在其中周转,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半个月来,渐渐地摸清了来龙去脉。
也就是在今日,当叶宇在毕再遇的陪同下前往冶炼厂之际,其实已经是兵分三路。
除了跟随前往冶炼厂这一路,一路是前往萧山县突袭查抄,另一路就是将在绍兴城外设立关卡。
所谓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结局!
随后叶宇将萧山县一众涉案人员,纷纷提押至公堂问话,所有人在证据面前都是供认不讳。
“唐宏,此时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面对萧山县知县的供词,叶宇很想听听的唐宏的说法。
唐宏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失神道:“既然叶大人已经查明,下官无话可说,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明示……”
“你是想知道,本官是如何知晓,这制造伪钞的作坊藏匿于牢房之中?”
“不错,叶大人能寻觅到铜钱伪币的铸造据点,下官虽然惊愕不已,但也尚在情理之中。可大人短短几日的时间,竟会想到作坊藏匿于牢狱……”
叶宇自然不会告诉唐宏,自己是根据后世的一个传闻,从而顺藤摸瓜侦破此案。
于是冷冷一笑,继而沉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从府衙提押犯人,可不是一个通判可以行使的权利。王知府,这件事情,你不会又说与你无关吧?”
提押犯人须得知府与通判共同签押,才可以押解出府衙大牢。再说这四十八名死囚可不是小数目,仅唐宏一人是难以做到的!
厢军冶炼厂私铸铜钱的事情,王宪一直是推卸责任,叶宇知道再问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因此剑走偏锋,将唐宏先行问罪之后,就直接可以牵连到王宪的身上,如此一来王宪纵使百口也抵赖不了。
果不其然,叶宇的这番话,让王宪是百口莫辩。其他的事情他还能抵赖,可这私自提押犯人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借口辩白。
“看来此事牵涉之人甚广,北堂墨何在?”
“属下在!”
“速速将通判府、府衙所有人押进大牢!”
“属下遵命!”
“毕再遇何在?”
“末将在!”
“你以本官名义,接手绍兴驻防,若有违命不遵者,你可代本官之权行事!切记,近日城中但凡商贾、钱庄过往之人,一律是只进不出!”
“末将遵命!”
待一切皆已吩咐下去,叶宇这才宣布退堂。
叶宇是回到后堂歇息了,可整个绍兴城可是真的翻了天。
一时间通判府被查封,所有人等全部押监入狱,府衙的一众衙役也是全部蹲进了大牢。
平日里都是他们看着别人蹲大牢,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们尝一尝这牢房的滋味了。
史府的书房中,当史浩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中的毛笔竟不由的掉落在了地上。
“好快的手段……”
脸色有些凝重的史浩,望着窗外已经飘零的细雨,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真是不动则已,这一动恐怕就要了人命!”
“老爷,此事会不会波及到……”
“老朽现今不过是个商人,囤积一些粮食又有何错之有?就算这小子从王宪、唐宏口中套出些许证据,那又能如何?官商相互合作古已有之!”
“再者而言,王宪、唐宏二人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老朽也只是佯作不知罢了!早就劝说他们提防这个叶宇,可这二人就是不听劝阻!”
管家史安犹豫了片刻,随后恭敬道:“可唐大人毕竟是老爷您的门生,是不是……”
“老夫是该帮他们一把!”
史浩转过身来,露出一丝冷笑:“你将我们暗中搜集的证据,一并交予叶宇的手中!”
“老爷,这岂不是……”
“既然已经无用,老夫又何必费心思救他们?这私自铸造伪币可是灭族之罪,他们存心找死,老夫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老爷英明!”
史安身为史府的管家,自然明白了史浩的心中所想,于是便退出了书房,去准备给叶宇送礼物。
府衙后堂里,叶宇与百里风二人对弈下棋,听着庭外细雨潺潺,品茗对弈倒也是件诗意之事。
百里风轻轻落下一子,若有所思的轻声道:“大人封锁绍兴城,莫非是觉得这城中还有不清之处?”
“这私自铸造的伪币,是由厢军指挥以军饷为由,代发给当地驻军。所以王宪铸造的伪币,大多了流通于军队之中……”
叶宇随即也落下一子,接着道:“而这似乎并不能满足铜钱的流通,那么这城中贯以流通的只有商贾,以及钱庄!”
百里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城中商贾无数,最有影响力的万通钱庄也是官商合办,若非有真凭实据,也是犹如大海捞针……”
“不错,所以我们此刻要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第205章 鬼使神差
“等?大人说得可是魏国公?”百里风从叶宇的只言片语之中,似乎揣摩出了一丝信息。
“这魏国公在此养老,多年积攒的人脉远非你我能够想象,所以对于这绍兴的一草一木的动向,他比谁都清楚……”
百里风点了点头道:“不过话虽如此,若是魏国公不来示好,我们又该如何?若是前来示好,我们又该如何?”
这句话问得极具趣味,若是不仔细听,恐怕都会被绕晕了。
叶宇对此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这史浩能够混迹官宦一生而不倒,足以见得是个趋吉避凶之人。此时此刻,我以雷厉风行之势勘察此事,他史浩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见百里风还是一脸的忧郁之色,叶宇接着解释道:“史浩是个懂得进退之人,如今王宪、唐宏在我手上,如何取舍他还是分得清的!”
说话间,北堂墨进来禀报,说是史府的管家史安前来求见。
叶宇将棋子落下,饶有兴趣地笑道:“这来的倒是挺快!”
“北堂,你让那史府管家把东西留下即可……”
“属下明白!”
待北堂墨领命出去之后,百里风拱了拱手道:“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学生佩服!”
“百里兄,你我之间年纪相仿,甚至你还虚长叶某几岁,一直以学生自居,莫非觉得叶某不近人情?”
叶宇一直觉得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若是如此隔阂,真的有些不自在。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大人学识远非常人可比,百里风自称学生也并无不妥……”
“难道你我二人,就不能成为患难与共的至交好友?”叶宇放下棋子,十分郑重地问百里风。
至交好友?这四个字在百里风的耳畔久久回荡,他虽然为人洒脱不羁,但坐在他面前的,是他迄今为止,同辈之中最为敬佩之人。
在一般人面前,他都可以泰然处之。但面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位极人臣的叶宇,心中却是少有的不安。
这种不安十分的奇怪,至于这种感觉因何而生,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见百里风久久不作言语,叶宇微微一叹道:“百里兄,莫非叶某不配做你的至交好友?”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别再顾及那些所谓的繁文缛节。若是再推推嚷嚷,可就是不给我叶宇面子了!”
看着叶宇那真挚的眼神,丝毫没有虚伪做作,百里风爽快笑道:“那百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叶兄对于魏国公此举,该作何打算?魏国公这种落井下石的行径,一则是让叶兄制裁王宪、唐宏;二则也是想向你示好……”
叶宇两指转动着白色棋子,笑了笑:“既然我来到了这里,不搅个天翻地覆岂能罢休?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话么?”
“点燃漫天大火,焚尽云烟瘴气!”
……
有了史浩提供的罪证,王宪以及唐宏的罪责算是彻底落实了,但后续的事情仍旧是进行着。
例如这纸钞一案之中,就牵扯到了户部以及刑部。
试想这四十八名死囚,无故在名册上消失,除了当地官员做了手脚之外,刑部也是难以逃脱罪嫌。
凡是命案以及死囚数目,都要都由各州、府、县统计上报刑部备案。如今这四十八名死囚名录消去,定然是与刑部有着猫腻。
而这私造纸钞的纸张,乃是官府贡纸岂会轻易流落民间。京城临安会子库,乃是由户部直接掌管。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显然户部的官员也难逃干系。
如今一起案件,直接牵扯到六部之中的两部,其案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而最为严重的是,朝廷每年流通货币高达几百万贯,而这大量伪币的参与其中,势必会引起币制的混乱,甚至会引起钱市动荡。
如此恶劣的情况,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因此在刘公公前来取《济公札记》的稿件时,叶宇将写好的奏章一并奉上,让刘公公火速回京呈报此事。
刘公公深知此事的严重,因此也不做耽搁,直接由叶宇选派侍卫火速回京。
而与此同时,对于绍兴的诸多钱庄予以查封审理,并亲自出面张贴布告以示安民。
经过账目的盘查之后,果然不出叶宇所料,这些伪币的流通除了军营之外,就是城中的钱庄以及赌坊。
这两个地方是钱币流通的最好地方,将这些据点悉数查封,便可有力地阻止伪币的蔓延。
其次就是关于那六十七条人命,最后府衙的刘捕头供认不讳,乃是知府王宪命令暗中杀害。
归其原因就是,担心叶宇巡查此地露出蛛丝马迹。只是不曾想到叶宇会暗中私访,将此事早已摸了清楚。
由于叶宇的雷厉风飞,将王宪、唐宏二人绳之于法,于是百姓们将多年的积怨,一下子也全部释放了出来。
每日里都有不少人前来公堂喊冤,纷纷都将矛头指向知府王宪、唐宏的头上。
叶宇也没有想到,王宪、唐宏在任两年的时间里,竟然累积了这么多的冤情。
整理府衙多年来的陈年旧案,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情,因此这几日叶宇可谓是忙碌的不可开交。
不过幸亏有百里风的帮助,否则还真是有些力有不逮。
都道百里风生性懒散放荡不羁,其实当叶宇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叶宇就知道此人并非表面那般恬淡。
从能够妄谈各国大势,十年游历山河大川,就足以说明百里风是个心存抱负之人。
再从绍兴民事案情多有了解,也能看出他有除暴安良之心。
正如当初在字画摊前,叶宇所说的那样,百里风所欠缺的就是个机会,一个足以展现自己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叶宇对民事、民生、民计谈不上精通,当年安丰县的良好景象,也是由于他用钱财修缮的缘故。
若是论及治理一方民生,他只有大致的方针与策略,至于那些细致入微的具体措施,并非他叶宇所专长。
所以叶宇看中了百里风,从这些日子的观察,以及对事情细节的处理,都让叶宇十分的满意。
所以无论是牢狱的诉讼、还是府库的查封清算,甚至如何安置民生诸多决策中,百里风都充当着具体的实施者。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
百里风或许才学方面与科举格格不入,但这份与生俱来的治世之才,也并非一般进士、状元所能比及。
夜色如幕,徒添几点星光,叶宇乘坐马车一路慢行向府衙而去。
突然车内传来一阵闷哼,紧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叶宇一个箭步窜出了马车,来到一处柳树旁,翻江倒海的吐个不停。
今夜被邀请到府上赴宴,这一场酒宴下来,叶宇喝的是昏天黑地。本想婉言谢绝,可当着魏国公的面,似乎也不好意义推搪。
本来就喝得有些高,再加上这马车晃晃颠颠,寒风一吹,就成了这副窘态模样。
叶宇扶着柳树吐了大半天,总算是止住了反胃的恶心。
随即转过身去,正准备上车回去休息,却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循声望去,原来柳树旁有一座高耸的院墙。而这悠扬的琴声,就是从院墙里传来。
此刻有些晕晕沉沉的叶宇,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弹琴之人,因为这首曲子他很熟悉。
当年在清流县的醉春楼,他就吹奏了这一首《孤星独吟》。
如今这院中有人弹奏,他自然想要见上一见,因为听了这首曲子,让他想起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柳芊羽。
待他顺着院墙来到门楼处,示意随行的孤狼前去敲门。
随着大门的洞开,从院内走出一个中年人,叶宇抬眼一瞧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那个曹家的管家么,难道……
叶宇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门楼,上面赫然挂着‘曹宅’两个大字。
怎么又转悠到这里?
叶宇心中顿时有些无语,此前是被人骗进了曹家大院,今日怎么又鬼使神差的到了这里。
正准备转身离开,显然这个管家认出了叶宇,也不管什么场合,当即就跪倒在地高声便拜:“草民曹达,拜见钦差大人!”
声音高亢而洪亮,生怕周围邻居不知道似的。
果不其然,曹达这一嗓子的效果真是不简单。声音刚落不久,曹家上下全部聚集到了大门前。
曹员外领着两个女婿,率先来到门前恭敬施礼:“老朽不知钦差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家之主都行了跪拜之礼,其余众人更是纷纷跪地。
叶宇一瞧这阵势,自己想走也走不了,站在门口恐怕也会遭来非议。
于是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头,径直走了进去:“都起来吧,叶某也只是路过此地,酒鬼闹腾以至于口渴不已,这才冒昧打扰了诸位。”
“大人能驾临寒舍乃是荣幸之至,岂有打扰之处,大人请随我来……”曹员外一边吩咐仆人去煮醒酒茶,一边忙着将叶宇引进客厅。
第206章 花前月下
曹家的客厅里,此刻是极为的安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伫立在旁,气氛倒是显得有些凝滞。
叶宇的出现,无疑是给曹家的所有人带来了压力。
叶宇两次进入曹家客厅,但给众人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曹员外以及两位女婿,侍立在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要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当初他们可是对其诸多刁难与考校,如今若是有个不顺心,就可以立马抄了曹家。
曹员外一直以外甥王宪是本地知府为傲,如今王宪已经被押监入狱,私铸伪币的罪名,要是追究起来足了可以灭其三族。
而他曹家就正好在这三族之内,所以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这些日子曹员外一家人都是惶恐不安,整日里都担心这位钦差大人会不会找人门来。
不曾想今夜就真的找上了门,当时曹员外听到管家曹达的声音,险些没吓背过气去。
诚惶诚恐的前去迎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但钦差驾临岂能有所怠慢,因此众人纷纷神色凝重不安。
这时有仆人送上煮好的醒酒茶,斟满之后恭敬地放在了叶宇的面前。
身旁的孤狼,习惯性地来到近前以银针试毒,随后才平静地侍立在叶宇的身后。
叶宇端起茶盏,先是漱了漱口,随后才饮了几口茶水。
抬眼见曹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叶宇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曹员外请坐!”
“大人在前,小老儿又岂敢就坐……”
“嗳,曹员外见外了,叶某脱去官服也不过是百姓一名,而你则是长辈,岂有晚辈坐、长者立的道理?”
曹员外见叶宇盛意拳拳,也就不再推辞:“那老夫就倚老卖老,屈居次座便是……”
“叶某深夜打搅了诸位的清梦,实在是惭愧,还望曹员外海涵才是!”
叶宇此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大半夜的登门,的确是有些唐突。
“叶大人客气了,能莅临寒舍已是我曹家莫大荣焉……”曹员外的话,带动了曹家众人的应承。
叶宇摇了摇头,苦笑道:“酒鬼闹腾呕吐不止,实在是难受至极!”
“大人虽是年轻,但也要注重身体才是……”
“若不是那魏国公多番敬酒,叶某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不过那魏国公在叶某的面前,可是将你曹家给告了!”
“什么?叶大人这话又从何说起?”曹员外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霍然站了起来向叶宇询问道。
叶宇犹豫了片刻,便轻声问道:“魏国公说你曹家与史家有婚约,不知可有此事?”
“婚约?大人明鉴,此事纯属玩笑做不得真……”
“玩笑?此话何解?”
叶宇闻听此言倒是来了兴趣,他不过是一句戏言,不曾想还真有这事。
之前在史府的酒宴上,他只是听史浩含糊地说了此事,但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却是不得而知。
不过史浩这种蜻蜓点水的一说,无疑是在暗示曹家三小姐与史家的关系。
这一点叶宇也是酒后才明白过来,不过他也没有将此事放于心上,毕竟对于曹家三小姐,他可是没有非分之想。
要知道此次若不是奉旨离京,他叶宇就准备操办婚事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拈花惹草。
不过今夜还真是鬼使神差的巧合,既然到了这曹家,就不如将这个疑团弄个清楚。
曹员外犹豫了少许,随即郑重道:“还请大人听我慢慢道来……”
曹员外甚是认真地向叶宇讲述着,曹家与史家的渊源。
原来这曹员外本名曹赞,先祖乃是大宋开国名将曹彬,曾祖父乃是曹佾,也就是后世流传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曹家本是大宋贵族,曾经也是显赫一时。奈何世代更替,加上宋世国祚南迁,以至于曹家家道中落。
直到曹赞这一代,已经与平民无异。但曹赞经商有道,倒也算是富甲一方颇有威望。
当年曹赞之父曹洪与史浩乃是平辈论交,由于交情甚笃曾有戏言,说是子孙若是同性就结交兄弟之宜、姊妹之情,若是异性就许于婚配。
曹洪有独子曹赞,而史浩膝下也是男丁,故而两家倒也相互默契。
到了第三代,两家就有了男女之别,曹赞竟然连续生了三个女儿,而史家却都是男丁。
若是按照当年的规矩,这孙子辈的婚配应该按规矩办事,这史可琅就该与曹赞的闺女联姻。
可是十分不顺心的是,这曹赞的前两个女儿相貌是在难以恭维,因此史可琅就当众予以悔婚。
不过之后当史可琅得知,曹赞三闺女才貌出众时,又希望能迎娶曹家三小姐。
可这一次曹赞不愿意了,虽然这个规矩是父辈戏言定下的,但是自己的闺女又不是大街上的货物,岂能任由别人挑拣。
况且曹雪莹也看出史可琅,是个以貌取人的花花公子,故而对此也十分的排斥。
因此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最后就不了了之。
毕竟这个戏言规矩没有立下文字,史浩是还活着,可是曹洪已经去世多年。
如此一来,想要找人说理也是没有证据。
故而,史浩如今虽然地位超然,但也不能以势压人。
毕竟当年他与曹洪乃是至交好友,因此对于故友后人他也是多有忍让。
听了曹赞的一席话,叶宇才算明白了这事情的原委。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兰亭盛会之时,曹雪莹用他做挡箭牌的原因了。
叶宇冲着曹赞拱了拱手道:“原来曹员外乃是将门之后,倒是叶某失礼了……”
曹赞慌忙还礼,神色惶恐道:“叶大人谬赞了,祖辈们的风光已然不在,岂能再谈什么将门之后。”
“对了,方才叶某在院外听得一缕琴声,不知是府上何人所弹奏?”叶宇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让他回忆的美妙琴声。
曹赞正要说话,却被走进来的丫鬟月儿抢了先:“是小姐在后园亭中弹奏,叶大人深夜造访莫不是为了我家小姐?”
“呃,这个……”
这个问题,倒是让叶宇颇有些为难。若说不是,却是有些违心,毕竟他是听了这琴声才会来到此处。
但是若说是,岂不是显得自己过于孟浪?深更半夜不睡觉,来到人家府上瞎折腾,说出去恐怕也不好听。
再说自己与这曹雪莹,本就有着说不清的牵连,如今若越描越黑,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此刻,叶宇的心情很是纠结,能言善辩地他此刻也语塞了。
不过月儿得出现,倒是让拘谨地客厅松缓了许多,而曹赞却冷言呵斥道:“胡言乱语,退下!”
训斥完丫鬟月儿之后,曹赞急忙歉意道:“家中婢女不懂规矩,还望叶大人见谅……”
“呃呵呵,无妨!无妨!”叶宇端起茶盏以掩饰此刻的尴尬。
“叶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让婢女前去将雪莹唤来……”
“不用了,既然雪莹姑娘弹奏的是叶某的曲子,岂能因为叶某而扫了雅兴,叶某亲自前往即可!”叶宇觉得既然来了,若是不见岂不是显得自己心绪?
曹赞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急忙唤来婢女月儿,领着叶宇前往后园亭中。
当叶宇离开客厅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岳父大人,没曾想到当初应选的叶公子,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叶大学士……”大姑爷神色一松,不由得感叹自语道。
二姑爷也是摇头苦笑道:“想当初,我二人还在他面前卖弄学问,如今想起来真实羞煞我等!”
二女儿却是笑的花枝乱颤:“你还别说,这叶大人还真是俊俏不凡,若不是……”
这话刚说一半,就被二姑爷狠狠地瞪了回去,没好气地斥责道:“若不是什么?以三妹的才学与姿色,都无法俘获叶学士的心,他会看上你?”
“嘿,我说你这矬子,还敢说我……”
一听自己媳妇奚落他是个矬子,二姑爷顿时火冒三丈:“矬子怎么了,也比你这个黄脸猪强多了!”
“你!你敢骂老娘是黄脸猪,我,我跟你没完!”
“……”
“够了!吵够了没有,还嫌家中不够乱吗?”看着女婿与女儿吵个不休,曹赞就觉得一阵心烦。
倒是大女婿与大女儿较为安静,大女儿先是安抚余怒未消的父亲。
随后建议道:“爹爹,若是这叶大人成为您的三女婿,倒是美事一件,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倒不如想想如何撮合他们……”
大女儿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曹赞却摇了摇头叹息道:“为父又何尝不愿如此?可是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众人商讨着如何撮合叶宇与曹雪莹,而此刻叶宇已经跟随丫鬟月儿来到了后园。
后园虽然不大却是格外芬芳,春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因此这园中倒是别有一番美景。
尤其是是在皎洁的月色下,就更显得一种诗意的情调。
繁花园中的醉心亭下,纱灯泛着淡淡的光亮,将亭中摆设照的是若隐若现。
叶宇能清楚地看到,亭中一名女子坐在琴旁柔指抚弄,沉醉在音律之中而不能自拔……
第207章 暗生情愫
当叶宇来到了近处,琴声依旧未有中断,婢女月儿正打算告知曹雪莹,却被叶宇挥手示意劝阻了。
故而月儿也知趣的退出了花园,仅留下二人在这醉心亭中。
过了许久,待琴声停止,叶宇这才轻声自语道:“雪莹姑娘有这等琴技,倒是让叶某叹为观止!”
悠悠凝思地曹雪莹,忽听背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立刻惊讶地站了起来。
转过身来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却是百感交集地望着叶宇,随后欠身施了一礼:“让大人见笑了。”
“平心而论,雪莹姑娘是叶某见过第三位琴技高超之人,就连叶某要想以琴声弹奏这首《孤星独吟》,也不过如此而已……”
叶宇这句话是实话,因为这首曲子本就是悲伤豪情,最好的演奏乐器莫过于洞箫。
琴声过于清脆,很难体现那种应有的味道。
不过这些话听在曹雪莹的耳中,却成了叶宇的谦虚之言。
“叶大人所言的前两位,可是清流县的柳芊羽,以及京城名伶林薇菡?”
叶宇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对于这些陈年往事,世人皆知也不足为奇,自古以来对名人轶事的传播,是最为广泛的现象。
而他叶宇也不能例外,随即微微感叹道:“逝者已逝,已是难以追寻……”
提及林薇菡这个名字,叶宇心中却是为之一痛,这个曾经为他而赴死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名字,又怎能不为之伤感。
看着叶宇那一脸的忧伤,曹雪莹也是暗自叹了口气。
旋即转移话题道:“这天下谁人不知叶学士琴技高绝,当年京城一战可是流传甚广,您又何必过于谦虚呢?”
“虚名罢了,此曲过于伤感,还是少弹奏为好,否则深陷其中影响心境……”
“小女子弹奏此曲,意在感悟大人当年生于困境中的苦楚。”
叶宇闻听此言,倒是颇有兴趣道:“那雪莹姑娘,感悟到了什么?”
“沧桑、悲凉、无助与挣扎……”曹雪莹此刻双眸之中,已经渐渐地隐有泪光。
关于叶宇的故事坊间已经流传甚广,尤其是被赶出家门,双腿折断的故事,更是被说书人为之传唱。
这种经历可以说是一个励志的典范,但典范的背后又饱含多少心酸?
曹雪莹的感悟,却是让叶宇唏嘘不已,因为这首曲子是他生在宋地,第一次饱含深情吹奏的。
其中包含了多少苦楚,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夜凉西风起,悬月醉相依……
梦,相随;
离愁泪,流落千行;
相思酒,最难醒;
叹佳期,不遇……
洞箫吹千里,琴瑟相和依;
……
盼,野鸿音;
碎,描眉镜;
人生戏,谁听;
红袖情,唯余白鬓;
……
相思酒,最难醒;
今只余,孤星,
独吟……”
叶宇孤自一人站在亭下,望着夜色中的寥寥星辰,却是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之声。
往事若想忘去,又是谈何容易?
曹雪莹望着那月光下忧郁的男子,芳心却是不由得为之一颤,这其中的感触她似乎能够体会。
“这就是此曲的词么?”
曹雪莹静静地低声呢喃,抚摸着岸上古琴若有所思。
叶宇深深地吸了口气,见亭下挂着一柄宝剑,深知当下舞剑盛行。
随即一抬手将宝剑抽离出鞘,以剑代笔在亭柱之上写下‘孤星独吟’四个大字。
最后将宝剑放回剑鞘,便准备转身离去。
曹雪莹见状急忙挽留,但不知又该以何种理由,随即灵光一闪,开口道:“小女子谢过叶大人宽待之恩……”
“哦?这又从何说起?”叶宇闻听此言,果然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的询问道。
“表兄身为知府却知法犯法,私铸伪币祸及三族,大人如此宽宏大量,不计较我曹家之嫌,小女子岂能不感恩戴德?”
听了这番解释,叶宇才弄明白这所谓的恩德。
随即摆了摆手,郑重道:“姑娘误会了,这谈不上什么恩德,此案与你曹家没有关系,叶某自然不会牵连无辜……”
“至于祸及三族的罪名,这本就是不合乎法理人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累及无辜?我虽是朝廷命官执掌法纪,但此项刑法规制,叶某是难以苟同!”
其实在叶宇的心中,这所谓的株连之罪,以及所谓的连坐之罪,他是从内心表示排斥。
虽然这种方式有效遏制了恶人的歹心,但从人伦上来说,是极不人道的一种刑法。
这不是他要看到的法制,若要这些人不再犯罪,不是刑罚的轻重所决定。
而是法制之外的道德约束,以及国家的体制所决定。
这番言论,让曹雪莹对叶宇更是崇敬不已,移步近前深深施了一礼:“大人能以法理人情看待世事,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对于这动不动就行礼,叶宇生活宋朝这么久,依旧很不习惯这种繁文缛节。
曹雪莹紧接着就要起身,可是突然脚下不稳,身子顿时去了应有的平衡。伴随着一声娇呼,身子就要向一旁倒去。
叶宇见状急忙伸手将其揽住,峰眉微蹙沉声道:“怎么了?”
他看得出此刻曹雪莹脸上的痛楚并非伪装,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缠得有些紧了……”曹雪莹被叶宇这么一问,顿时有些难为情的指了指自己的双足。
这时叶宇才发现怀中佳人的双足,较之他所见过的女子要短小很多。
“缠足?”这两个字瞬间在叶宇的脑中闪现。
当下这个时代女子缠住已经趋于普遍,不过只有高贵的富家女子才裹脚,普通家的女子是不裹的。
而且当下对裹脚的要求只是纤直,还不至于到后世伤筋动骨那么厉害。
平时叶宇对于这方面倒没有太过在意,一则身边的女子大多不是什么高贵千金,因此也就不会有裹脚的情况。
再则谁会整天将心思花费在女人的双脚上面,他叶宇可不是西门大官人,以小脚为特殊嗜好。
见曹雪莹秀眉紧促,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既是有些心疼,又颇有埋怨道:“既然明知会痛,为何还要吃这份苦?女人在脚上折腾了千余年,还不够么?”
缠足盛行于南唐后主李煜,直到清朝覆亡之后才得以解放。
但似乎女子在脚上的折腾依旧没有结束,现代社会中女子又穿起了高跟鞋,不得不说又是一种折磨。
不过高跟鞋的诞生,已然有了美学的范畴,要比这缠足裹脚要高出很多的档次。
暂且可以归于一种小折磨,增添一种美感倒也未尝不可。
叶宇的这番感受,曹雪莹自然是无从得知,她更加不知道叶宇口中的千余年,又是什么样的概念。
但从叶宇的关切言语中,她倒是心生一丝窃喜。
“都说缠足是一种美德,因此……”
“胡说八道!李煜那个亡国君主喜欢裹脚女子,你们这些深闺千金就跟着模仿?”
“……”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么?”
曹雪莹被叶宇反复质问,躺在怀里竟然无言以对,最后羞红着脸为难嘀咕道:“都说时下男子,喜欢女子缠足……”
“他们喜欢,你们女子就要奉承?为了取悦他人,而忍痛折磨自己,这样值得么?”
“这……”
此时叶宇已经扶着曹雪莹坐在一旁,随即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那有些肿胀的小脚,叶宇就是一阵的无语。
“若是为了自身的一时喜好,而让发妻忍受此等痛苦,那么,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叶宇是有感而发,说着就替曹雪莹脱下鞋子,将那层层的白布褪去。
不得不说,曹雪莹的玉足很白皙,但就是被挤压的有些泛红,像个成熟的水蜜桃。
叶宇是认认真真的替曹雪莹穿鞋子,整个过程他倒是没有觉得不妥之处。
但是这番举动,倒是让当事人却是俏脸羞红不能自禁。
要知道叶宇的这番行径,对于大家闺秀而言,只有自己的丈夫才能有这样的权限。
如今叶宇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如此举动,显然是个不合常理的事情。
当事人对于这等冒然轻薄的举动,本应该及时制止并予以斥责。但曹雪莹从始自终没有说半个不字,就这样任由叶宇摆弄着。
宽厚的大手不经意握住曹雪莹的玉足,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挠心快意。
她不禁呻吟了一声,上身竟然有了轻微的扭动,小脸迅速变得红润起来,胸口也不住的有了些许起伏。
“好了,以后还是无需裹足为好,何苦为难自己?”
叶宇拍了拍身上灰尘,随即站了起来,像似做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当年他就替女友脱过鞋、揉过脚踝,因此对于他而言,这种行为倒没有什么轻浮的意思。
但是当叶宇看到曹雪莹一脸红霞,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宋朝的封建社会。
“那个,我只是就事论事别无他意,天色已晚,叶某告辞……”
叶宇说完之后,未免过于尴尬,便不再作片刻停留,径直走出了小园离开了曹家。
看着月光下尴尬离去的叶宇背影,曹雪莹捡起那裹脚的白布,将其紧紧地捧在手心,绯红的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第208章 引火烧身
在等候圣旨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在平静与安稳中过渡着。只待朝廷旨意下达之后,叶宇就可以离开绍兴继续巡查各州。
期间除了曹雪莹前往府衙几次探望之外,便是受当地书院邀请,对书院的学子进行讲学。
而对于这受邀讲学一事,叶宇其实很是热衷,因为这可以将当初自己阐述的格物学术,在这些学子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
有了鲜活的种子,就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叶宇相信这一天并不是太遥远。
不久之后,朝廷便下达了圣旨,命令叶宇与刑部进行交割,将王宪与唐宏押往京城审理。
叶宇一接到这个命令,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将这二人交由刑部处理,等同于此案是糊里糊涂地了解了。
虽然叶宇心中多是不忿,但王宪、唐宏都是州府的一方官员,按照规制理应交由刑部处理。
而唐宏又是皇帝赵昚亲自任命的州府通判,他叶宇更是不能擅自越权定罪。
所以于情于理,这两个人他叶宇还真没有当即处置地权利。
但此事关乎六十八条人命,以及数十宗冤假错案,若是草草了事岂不是有违初心?
放虎归山,依旧是祸患无穷!
府衙后堂里,叶宇脸色极具阴沉,刘公公拿着圣旨此刻不知道该不该宣读。
因为二人的关系不错,所以刘公公就事先将圣旨的大致内容告知了叶宇。
“叶大人,这圣旨您还是接了吧……”
“武岳兄,这绍兴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是将这二人送往刑部,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这刘公公早年因贫苦入宫,因为是五月所生,所以乳名唤作五月。
而自从与叶宇拉近关系之后,就希望叶宇能够为他取个阳刚一点的名字。
因为在当下这个年代,太监也是可以娶妻成家的。就算是收了个养子,也希望将来他百年归老,祭祀牌位上的名字好看一些。
当时叶宇就觉得,这五月取其谐音就是武岳,既显得阳刚伟岸,又不失其怀旧之感。
刘公公得到这个名字可谓是欣喜不已,因此这刘武岳就成了他当下的名字。
“叶大人所言,杂家又岂能不知,可是这圣旨……”刘公公此刻也是十分的为难。
叶宇转过身来,郑重地问:“这道圣旨……,究竟是何人蛊惑了陛下?”
“呃,虞相国与张太尉联名上书,以此案复杂之名,建议将此案移交刑部审理!”
“哦?联名上书!看来本官无意之间,捅到了他们的软肋!”
刘公公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道:“叶大人,陛下让杂家转告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
“切勿引火烧身!”
听了刘公公的话,叶宇神色颇为一愣,心道这陛下看来并不糊涂。
但为何不让自己查下去,就因为这伪币事件牵扯到了朝廷两党的利益?
随即细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诸多顾虑。
这吏治整顿刚刚结束,朝廷的官员吏制还处于起伏动荡的阶段,若是再在这个时候扰乱本就不安的朝廷体制,势必会遭致群臣的反弹。
因为单是吏治整顿这一块,赵昚就已经顶住了很大的压力。如今再这样闹下去,他这个皇帝恐怕也按压不住……
到那时为了平息群臣的怒火,那就得找出一个替罪羔羊缓解矛盾。
就如同汉武帝为了平息八王之乱的愤怒,明知道主父偃策略有功,但最后仍旧是挥泪处死了有功之臣。
再如商鞅变法,之后为了平息士大夫官僚阶级的矛盾,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自古这等人不胜枚举,虽然大宋有刑不上大夫的规制,但他叶宇若是一意孤行,正如赵昚说的那样:引火烧身!
“这算是为我着想么?”
叶宇自顾的露出一丝苦笑:“这把火是我点燃的,就算烧死我也无怨无悔!”
“武岳兄,这圣旨你就暂时耽搁一日,等我斩了这两个祸国殃民的恶徒,再来接旨……”
“可是皇命不可违,杂家……”
刘武岳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孤狼打昏。
看着被抬出去的刘武岳,叶宇自言自语道:“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只得如此了!”
随即吩咐下去,将王宪、唐宏二人押往刑场。一路上百姓簇拥跟随,直到刑场才慢慢地散开。
刑场上刽子手怀抱钢刀杀气凌然,叶宇看着时辰已到,便下令将这二人就地处决。
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在地,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
待叶宇回到府衙之时,刘武岳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对于叶宇的这番做法,刘武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刻火速回京复旨。
不过凭借着他与叶宇的交情,自然是替叶宇做了诸多隐瞒,声称当圣旨还未到达绍兴府,叶宇就已经将王宪、唐宏二人斩首。
如此一来也就算不上抗旨不遵,最多也只落个擅用私刑的罪责。
而对于叶宇擅自斩杀王宪、唐宏一事,朝野上下纷纷上奏章进行弹劾。
对此赵昚只是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说叶宇当日出京之时,他亲自许诺便宜行事的特权。
若是追究起来也是于理不合,因此此事也只有等叶宇回京之后,在进行商榷与定夺。
为了安抚群臣的弹劾气焰,赵昚随即下旨训斥了叶宇一番,并勒令尽快完成浙东之行。
对于皇帝赵昚的这些做法,群臣看在眼里心里却很清楚,这是明摆着是对叶宇进行袒护。
但代天巡狩的钦差特使,的确有着这项权利。况且叶宇也没有抗旨不遵,因此他们也只能暂先将这口气咽下。
当叶宇接到这道圣旨,并听取刘武岳分析朝中动态后,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意:“等我回去治罪?到时候看谁先玩死谁!”
“百里,事情安排妥当了么?”叶宇放下刚下达的圣旨,转过头来问向百里风。
“叶兄放心,一切皆已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百里风此刻神情颇为激动,有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冲动。
叶宇点了点头道:“好,根据我们之前的计划,三日之内,将米粮价位给我降到平价以下!”
“夏季的梅雨季节提前到来,雨水不断,倒真是天赐良机!”
……
三日后,整个绍兴府的米粮价位直线下跌,不仅降到了以前的价位,还在不停的往下跌。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日,依旧保持着低价的状态,这对于绍兴百姓而言,是极为实惠的事情。
然而百姓们对此事欢呼雀跃,但对于史家而言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史浩原本打算囤积米粮,以便于将来奇货可居高价兜售。如今这米粮价位持续走低,可是让他顿时有些慌了神。
又加上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的雨水要大很多。
因此这囤积米粮的仓库,就难免会遇到漏水返潮的情况。
连日来的阴雨连绵,史浩的心里可是跟猫抓了一般。他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派人去查验仓库,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
但若是这囤积的米粮,只要有一点渗水,那发霉的粮食就会向瘟疫一样,将整个仓库的粮食毁了。
这个损失十分的巨大,他又岂能不忧心?
以史浩的多年的精明,这种反常的粮食降价,自然看得出背后有人捣鬼。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得到的消息让他瞬间崩溃。
浙东有名的粮商共有三十六家,其中亦有二十四家同时抛售库存粮食,而抛售的地方,就只是绍兴一带。
如此具有针对性的现象,史浩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是冲着他史家来的。
而有这个能力的,除了叶宇已然想不出其他人。
面对当下的时局,他史浩可谓是进退两难。
虽然这种低价售粮的情况不会持久,但是只要等到秋天新的米粮丰收,即便二十四家粮商不压价,也已经大势所成!
到那时可就真的是血本无归,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将粮食私下售出,担心叶宇会顺藤摸瓜,告他个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的罪名。
可粮食烂在手里,这些粮食耗费史家大半家资,他史浩又是于心不忍。
最后史浩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私下将粮食分散运往外地出售。
但可惜的是,史浩这里刚有举动,就立刻被叶宇所洞察,立刻将一干人等全部抓获。
同时也根据这些人的口供,找到了史家囤积粮食的几个据点!
其实史家囤积粮食哄抬米价的行径,王宪、唐宏的供词中已经早有供述。
所谓捉奸要捉双、抓贼要抓脏,王宪与唐宏的供词固然有效,但没有找到囤积粮食的地点,就等于没有赃物。
绍兴府说小也不小,想要找寻藏匿粮食的库房并不容易。所以叶宇对于史浩囤积粮食一事,一直都是隐忍不发。
而暗中则通知京城的苏氏父女,以中华商号的名义与浙东二十四家粮商恰谈。
当然此举中华商号会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但是为了将史浩逼上绝路倾家荡产,他叶宇定然也会在所不惜。
玩就玩个疯狂,压就压个彻底,不玩过火,如何还绍兴一片青天?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反正这钱用在了百姓的实惠上,他叶宇也算是用得其所。
有钱就是任性,看来真是如此……
赶狗入穷巷,将史浩逼上绝路,慌则生乱,就会有所纰漏,如此他就可以顺藤摸瓜,寻到史家囤积粮食的仓库。
有王宪、唐宏的供词作证,又有大量的粮食作为物证,纵使史浩想要辩驳也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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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另类抄家
公堂之上史浩是立而不跪,对此叶宇没有过于强求,毕竟堂堂魏国公有这个特权。
“老国公,这个时候不知你还有何话说?”叶宇一脸平静的坐于堂前,当场质问微怒地史浩。
史浩压了压心头的怒气,冷哼道:“老夫无话可说!”
“好!既然如此,本官先将你史家囤积的米粮归还于民,再入府查封你史家库房,待一切详实之后,再对老国公另行定夺!”
“不过在这期间,老国公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人,莫要擅自出府徒惹事端,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哼!老夫好心助你收集证据,将王宪、唐宏罪行坐实,可你如今却反过头来对付老夫……”
史浩说起话来,是越说越气恼:“叶宇,老夫真是后悔!”
说完愤恨的一甩袍袖,径直离开了府衙公堂。
看着史浩大摇大摆地离去,叶宇冷冷一哼:“在本官面前倚老卖老,那本官看你嚣张到几时!”
“毕再遇何在?”
毕再遇一身顶盔掼甲,踏步来到堂前拱手施礼:“末将在!”
“史府上下的府库搜查一事,就交于你来办理!”
“末将遵命……”
毕再遇领命之后,却有了一丝犹豫,于是躬身询问道:“大人,搜查之事末将足可胜任,只是这账目详实核对,末将乃是一介武夫恐怕力有不逮……”
“嗯,不急功冒进,能够认识到自己长处与短处,十分难得!”
“大人过奖了……”
叶宇听了毕再遇的话,心中很是欣慰。与其说这是一次任命,倒不如说是一次考校。
详查府库这种事,既是有油水可拿的差事,又是一次获得功劳的机会。
而毕再遇却没有直接将这差事揽下,而是分析了自身的擅长与缺点,没有局限于自身的利益,而是看中了整件事的大局。
无论毕再遇此举是真实想法,还是在他面前有意做作,这都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心理素质。
为将之道的基本素质,这个毕再遇已经初步达到了标准。
叶宇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官会让百里兄陪你一同前往,不过你要记住,本官不是让你详查府库……”
“呃,大人的意思是……”毕再遇此刻有些疑惑,方才不是说详查府库吗?
“抄家你会么?”看着一脸疑惑的毕再遇,叶宇面带笑意的问道。
闻听此言,毕再遇神色一怔,随即恍然拱手道:“末将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有本官在,无需顾忌什么魏国公,更无须在意什么太傅……”
“末将告退!”
叶宇的这道命令一经下达,毕再遇领着麾下将士,犹如虎狼一般闯进了史府。
对史府上下所有人并无伤害,但整个史家的各个房舍却没有一处完好。
这群士兵犹如强盗一般,在史府内是任意妄为,见到值钱的东西,全部装入箱子归于公有财物。
而那些体积庞大,又难以挪动的贵重物品,当即就予以破坏毫不留情。
史家的账房府库,自然是不能幸免,全部予以查封变私为公。
在这搜查封存期间,史浩多次与毕再遇、百里风理论,但这二位秉承了叶宇的命令,对史府所有人采取不搭理的方针。
不打、不骂、不勒索;不听、不说、不搭理……
叶宇的这十四字方针,这二人将其贯彻到了麾下每一名士兵。
史浩看着这群比山贼还山贼的禁军,暗骂叶宇不是东西,这哪里是详实账目府库,这明显是就是抄家的行径。
就算是抄家也没有这么狠,所以他决定上府衙质问叶宇。
“叶大人,老夫请问,这抄家的命令可是你下达的?”府衙的后堂客厅里,史浩怒气冲冲的当面质问叶宇。
叶宇却摆了摆手,佯作疑惑问道:“老国公何出此言,本官可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权力……”
“哼!既然没有,那为何那个毕再遇,竟然在老夫府上肆意妄为?其行径简直与山贼无异!”
“哦?竟然有这等事?”
叶宇略作惊讶的放下茶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怒意,随即安慰史浩道:“老国公还请稍安勿躁,若是那毕再遇治军无方,使得史府上下蒙受损失,那本官定会严惩!”
“不是你下达的命令?”看着叶宇一脸的怒意,史浩此刻还真的有些信了叶宇。
毕竟他堂堂国公府,不是任何人就敢查抄的,若非囤积米粮一案的牵扯,就是叶宇这个钦差也要顾虑三分。
所以在史浩想来,叶宇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达抄家的命令。
抄家灭门,这四个字在历史上是惯用的组合词,可想而知这抄家与灭门相差不多。
因此除非犯下重大罪责,一般而言是不会轻易被抄家的。
囤积粮食牟取暴利,虽然罪责不小,但不至于到了抄家的地步,更何况是国公府。
三公九卿,三公的爵位就无限接近于王爵,试想接近王府的府邸,谁人敢随意抄家?
叶宇十分严肃地回应道:“本官纵使再糊涂,也不会下达这种命令,本官这就派人将毕再遇唤来,一问究竟!”
随后叶宇就吩咐侍卫前去史府传达命令,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毕再遇就已经快马回到府衙。
“大人,传唤末将不知有何要事?”
“老国公到本官这里,告你擅用职权肆意妄为,不知可有此事?”叶宇当着史浩的面,言语冷厉的质问毕再遇。
毕再遇神色郑重,躬身道:“末将遵从大人指令,岂敢肆意妄为?”
“可本官让你详实史府库存一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回禀大人,末将是按照大人的指令行事,安安分分的详实府库财物!”
叶宇听了毕再遇的回应,将目光转移到了史浩的身上:“嗯,老国公,你都听到了?”
“哼!老夫府上犹如劫掠一般,这岂容尔等抵赖?”
史浩的暴怒,叶宇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过脸上依旧挂着为难之色。
“不知老国公府上,可有人员伤亡?”
“秋毫无犯……”
“可有辱骂府上任何一人?”
“没有……”
“可有乘火打劫,对府上进行勒索?”
“也没有……”
“对府上所有人态度如何?”
“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叶宇连续问了四个问题,随即神色颇为不悦道:“老国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见过这样抄家的吗?你见过有这样修养极好的山贼吗?”
“这……可是……”
“可是什么?莫非你觉得本官是在假公济私,断案不明了?”
“这……,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本官可要追究你纵容之罪!”
“纵容之罪?”
“不错,本官调派毕再遇入府核查,你却纵容府上家眷对禁军辱骂殴打,这难道不是纵容之罪?”
叶宇此刻不仅将责任推脱,反而还倒打一钯。
而史浩本就觉得极为窝囊,此刻又被叶宇冠以纵容之罪,当即是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百里风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郑重地来到叶宇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顿时叶宇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起来,吩咐府衙书吏将积累的另一份卷宗取了过来。
“既然老国公今日在这里,那就相请不如偶遇,也看看这九份案卷的卷宗……”
“不在其任不谋其职,老夫何来闲情去看什么案情!”史浩此刻气得是怒火中烧,说着就要愤恨离去。
不过刚要走出客厅,就被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老国公何必急着离去,这里的九份案情可是与你史家有关,你不留下说个清楚明白,恐怕也是不妥吧。”
“什么?你是说……”史浩原本义愤填膺的想要发飙,可是叶宇的这句话,顿时让他惊诧不已。
叶宇扬了扬手中的卷宗,将其放在桌上:“这里有九宗女子失踪的案情,你老不妨看一看,这其中细节可是与你那乖孙儿有关!”
“不!这不可能!”
史浩嘴上最是极力的否认,可是当他翻阅了所有案情卷宗之后,心中的诧异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第一宗,城北铁匠铺王铁锤女儿王翠儿,年方十六,失踪于六个月前,虽说没有任何线索,但据王铁锤的陈述,当日史可琅当众调戏过王翠儿,只是招到了拒绝,之后失踪……”
“第二宗,会稽县……”
“第三宗……”
“……”
“够了,叶大人,这不过是无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况且老夫孙儿一向深居简出,岂会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
叶宇冷冷一笑道:“呵呵,是么?老国公还真是够自信的,不过今日的搜查还真是意外颇丰!”
“老国公可知,史可琅的院中有间密室?又可知这密室之中,藏匿着不少女子?”
“这……这不可能!”
“本官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便是如此。不过本官很想知道,这件事情老国公是知情人,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
史浩此刻是哑口无言,神色复杂的不知该说什么。但无论他说与不说,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善后。
第210章 煽风点火
今日查抄史府,其实也是叶宇有意为之。
其意图也并非简单核查史府的账目,查验财务是否来路不明。
其意图之下的目的,就是要以核查之名,一探史府隐藏的秘密。
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前来府衙报案,说是自家女儿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虽然没有任何的线索,但是这九宗失踪案,似乎都有着史可琅的影子。
起初叶宇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史可琅所为。毕竟当初在兰亭盛会上,史可琅虽是百般刁难,却也不失应有的风度。
况且以史家在本地的权势,似乎不至于做这等不轨之事。
但既然此事有了蛛丝马迹,那这件事情就必须得慎重行之。
史府不能轻易搜查,所以叶宇借着这个机会,特意吩咐百里风留意史家所有人。
不曾想竟真的查出了端倪,在史可琅的院落中,竟然隐藏着一间密室。
国公府的布局设置,从《红楼梦》的大观园,就足以了看出其奢华与规模。
所以史可琅的独立院落,自然也是奢华不已,隐藏一间密室倒也不足为奇。
叶宇看着神色晦暗的史浩,冷冷道:“老国公,这九宗失踪案件,看来是愈发的复杂了!”
“叶大人,还请高抬贵手……”
“如此说来,老国公是知晓此事了?”
史浩一脸落寞地摇了摇头道:“如今知与不知,已经无关紧要,只求大人能高抬贵手,老夫愿出重金弥补这些失踪子女的家眷!”
“老国公说得轻巧,金钱未必就是万能的!密室中搜出的女子只有八名,其余一名不知去向,若是死了,你又该如何弥补?”
“这……”
史浩闻听有人下落不明,本就悬着的心此刻就更加的紧张起来。
“老国公,如今你既然来了,还是在府衙大牢待上几日的好,此案一日不明,你就一日脱不了嫌疑!”
“来人,请老国公在牢房小住几日!”
“叶宇,老夫可是魏国公,当朝太傅,你无权扣押!”
叶宇此刻倒是没有生怒,而是自顾的笑了起来:“本想此事就此了结,岂料意外连连,今日本官不仅要将你押监入狱,还要将你史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扣押!”
“叶宇,你!……”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你不过是个魏国公。身为太傅,不知为陛下树立榜样,反而知法犯法压榨百姓,仅凭这一条,本官就可以拿你问罪!”
“本官敬你是前辈,可你倚老卖老不知收敛,如今这九宗少女失踪案,与你史家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本官将你扣押又有何不可?”
“押下去!”
侍卫上前架起史浩,就拖曳出了客厅。
“毕将军!”
“末将在!”
“之前让你明查暗抄,现在本官令你回去,给我堂堂正正的抄家,若有阻拦者,当即拿下惩办!”
“末将领命!”
……
囤积粮食一事还未有定案,这少女失踪案又接踵而来。
世事如棋,凡是不可走一步看一步。
叶宇是棋道高手,自然每走一步都会有着独特的用意。其实将史家众人纷纷扣押,并不是这些人都身有嫌疑。
此举的主要用意,就是向绍兴的百姓立威。纵使史家再如何权势滔天,在他叶宇的眼中也与平民百姓无异。
如此一来,这剩余的八名少女,以及身后的一众亲属,才不会因为顾忌史家日后寻事,而有所顾虑予以保留案情。
史家上下被查抄,史浩也已经被扣押在了牢狱,这给那些受害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被解救出来的八名女子,在公堂之上将实情和盘托出。自此史可琅的强掳民女一案,也终于得以大白天下。
那名不知踪影的女子,正是王铁锤的女儿王翠儿。
据八位女子交代,这王翠玉已经死于一个月前,至于掩埋于何处却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史可琅。
面对众女的指证,史可琅却是百般地狡辩。
不过这不要紧,有口风紧的,自然就有口风松的。
在史可琅这里找不到线索,就从史家仆人的身上找。
结果根据仆人提供的线索,在史家的后花园中寻到了掩埋的尸体。
人证物证俱在,史可琅纵使百口也难以辩驳。
杀人者,偿命!
这是一个不能更改的道理,尤其是这种有意的杀害,就更谈不上法理外的人情。
后世诸多富二代以钱财逃脱罪行,但是在他叶宇这里是寸步难让。
他没有包拯那样铁面无私,甚至有的时候还不折手段,但他也知道什么是罪有应得。
所以当史浩在牢狱中,恳求法外开恩饶恕史可琅的时候,叶宇当即斩金截铁的予以拒绝。
若是没有闹出人命,此事倒也有回旋的余地,毕竟人若是还活着,一切也都可以妥善处理。
可如今命案当前,史可琅在刑场之上,终究难逃那致命的一刀。
偷人,这个词多用于女子,但男子对此也是乐此不彼。只是那不可信的史书,将其‘善意’的抹去了。
史可琅的这番行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当年西门庆在这方面可是玩得炉火纯青。
显然史可琅对这一手,玩得有些霸道与过火。成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
只可惜史可琅的这种嗜好,堪堪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史可琅的案子是可以定了,但是史浩的案子,叶宇却难以定论。
虽然也是证据确凿,但史浩毕竟是魏国公,更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就算叶宇想要定案,也要问一问赵昚的意思。
史浩与赵昚有师徒之情,赵昚与叶宇又有君臣之礼。所以为人臣者,此事理应上报于皇帝赵昚。
所以距离王宪、唐宏之事没多久,叶宇的又一道奏折火速到达了京城。
这一次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伪币一案,整个朝野对于叶宇要动史浩的建议,予以严厉的批判。
批判,但不否决!
这也是为人臣子的手段,既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又站在了正直臣子的位置上。
“你看看,对这种囤积压榨的行为,我是不赞同的,我是忠臣!”
“但叶宇这种行为是陷陛下于不义,让陛下罔顾师徒之情,叶宇是个大大的奸佞之徒!”
“……”
这些就是群臣们的心中所想,混迹朝野几十年,个个玩弄权术都成了精。
每个人都是忠臣,到了叶宇这里就成了奸佞之徒。
历史的可笑之处就在于此,翻阅史书称赞某位大臣忠君爱国的言词时,或许这位大臣的本意,并非我们认为的那样纯粹。
但不管怎么说,叶宇这份奏章,倒是给赵昚带来了许多难题。
奏章中叶宇列举了诸多证供,史浩这种知法犯法的罪行,虽不至于判处死罪,但也必定是重罪难逃。
可史浩是他赵昚的恩师,当年若不是恩师从旁指点,这个江山就轮不到他来坐。
所以赵昚与史浩之间的师徒之情,不可谓不深,否则也不会让史浩身居魏国公。
左手边放着叶宇言辞恳恳的奏章,右手边放着一些大臣力保史浩的奏章。
这些朝堂大臣,有不少是当年史浩提拔上来的臣子,对于史浩他们自然是进谏力保。
群臣力保史浩的同时,更纷纷对叶宇进行弹劾,因此赵昚在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君者,天下百姓之共主。同理,天下百姓亦是君臣之衣食父母。试问陛下,若无士农工商,何来天下?若无天下,又何来君臣、何来天子?
鸦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德,飞禽走兽尚且如此感恩,何况人乎?现今百姓因史浩这等不良之徒,而饱受疾苦者无数。天下百姓既是君臣的衣食父母,若不为其做主,伸张冤情,岂不是禽兽不如?”
当赵昚看到叶宇奏章最后这段文字时,他终于做出来应有的决定。
罢黜史浩应有官爵,一撸到底,将其贬职为民,其余诸事皆有叶宇全权处理。
这个决定,让满朝文武都感到十分的意外。
在这群大臣的眼中,以赵昚对于史浩的尊敬,断然不会同意叶宇的建议,甚至会因此案而迁怒于叶宇。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彻底打错了。
群臣是纷纷觉得君心难测,只有恭王府里的恭王赵惇,对于自己父皇的决定很是平静。
书房里,恭王赵惇站在窗口,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师徒之情,终究抵不过父子情深……”
静默良久,赵惇随即转过身来,看了一身黑衣的男子,冷冷的说道:“对于叶宇那小子的刺杀,以后就不用暗卫参与了!”
“属下无能,让主公失望了!”黑衣男子当即跪倒在地,神色甚是愧疚。
“本王岳父培养出来的手下,又岂是无能之辈?”
赵惇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本王不予追究,老鹰,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本王的身边,为本王扫清京城一切障碍!”
“那刺杀……”
“此事自有人去办,过了绍兴,就应该是益州了……”
赵惇的话,让老鹰眼前一亮,顿时明悟道:“是!有李老亲自出马,定会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