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口气不小
如今叶宇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再如何出众,也抵不上这些根深蒂固的党派官员。
自己刚要提出创立书院,就被一帮人群起围攻,所以他已经看清了当下的处境。
活字印刷术的研制,他除了印刷所著的《论语正注》外,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朝中这些人,看的到,却得不到。
不是说奇巧淫技难登大雅之堂么?那就以此吊一吊这些人的胃口,倒是天下寒士的意愿,足以压垮这帮自命不凡的大儒们!
叶宇此举其实也是存有私心,上次关于布匹献策的事情,他一直是耿耿于怀。
一心为国换来的却是不公平待遇,这种事情他不想再发生,更不想总做老好人,也不想做只付出不要回报的人。
转眼之间就到了七月,而这个七月里热闹的就是七月七日的七夕节。
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在南宋的隆重程度完全不亚于春晚。
在这朱熹的程朱理学的思想没有普及之际,女子还不像明清时期没有自由。每每到了这个节日,年轻男女们不论家境贫富,一律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新衣服走上大街。
而富贵人家,就在高楼亭台上安排筵席,男女老少,在一起欢度节日,同时在开阔的庭院中,摆放香案,女孩子排列成行,对着明月行跪拜之礼,向牛郎织女乞巧。
女子们在当晚牛郎织女相会之时穿针引线,或有学习女红一些针线活计,为的就是期望得到爱情之类的东西。
作为东方的情人节,其诗意程度远比后世浪漫千百倍。
女子寄托浪漫的爱情,男子自然也期待着良缘的邂逅,因此从进入七月之后,京城临安就多了一项职业,那就是专门写诗词的行当。
这些京城公子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之辈,要想在这七夕节上偶遇佳人并得到芳心,那就得有拿出手的文采。
大宋以文立国的政策,使得汉人对诗词文才华到了空前的追崇。这也是为何民间总是流传着,青楼女子不爱金银爱书生的桥段故事。
一个时代一种追求,一段历史一份痴迷!
殊不知苏东坡相貌丑陋,仕途坎坷,但仍旧被众多女子所崇拜,这或许就是大宋人文的价值观。
也正因如此,临安这些代写诗词的行当,近日是极为盛行。
这几日叶宇的府上一直张罗着婚娶的事宜,学士府上上下下甚是喜庆。此次叶宇大婚,不仅要娶苏月芸,更要娶秋兰。
叶宇本打算三个人一起拜天地,这样一来对秋兰也算是个弥补。但是这个建议一经说出,顿时遭来杨辉以及苏全忠的反对。
杨辉的反对是因为不合礼法,毕竟秋兰是个婢女之身,与叶宇匹配实在是有些敏感。
而苏全忠的反对,则是为女儿鸣不平!虽然苏全忠知道秋兰在叶宇心中的重要,但是这正妻的位置必须是他女儿。
但叶宇对于此事却很执着,在他的眼中可没有大小之分,既然要娶就不能亏待了秋兰。最后还是秋兰强烈提出退让,这才得以解决此事。
不过既然成婚有先后之别,那叶宇就打算一天先后娶两个,两世为人第一次成婚,必须是与众不同才够意思。
七夕的夜晚十分热闹,大街上灯火万家人来人往。
这个美好的夜晚,叶宇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于是带着秋兰漫步于大街之上。
原本叶宇是打算带着苏月芸一起游玩的,可是婚娶在即,男女双方有不宜见面的规矩。在这个古板的规矩面前,叶宇只能予以妥协。
虽然这等热闹的场景众人已是应接不暇,但叶宇所过之处仍旧不少人纷纷回头。这让游玩的叶宇感到很是苦恼,因为他的曝光率太高了。
早知道当初宋金对决的时候就不高如此高调,如今他这副面孔走到临安大街上,就是一个移动招牌。
“少爷,您的扇子呢?”秋兰在身旁,见叶宇手中空空如也,于是便好奇地追问道。
叶宇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刚才涌过去的众人,苦笑道:“被方才这拨人挤得不知掉落到了那里……”
“我这就帮您找找,或许就在附近!”秋兰说着就环顾四周,低头仔细的搜索着。
“好了,别找了,在这拥挤的大街上,想要找个东西可不容易,一把折扇而已,走吧,前方人头聚集想必有什么好玩的!”
“真的呀,少爷我们快去瞧瞧……”
十九岁的秋兰在宋朝已经是大姑娘了,但仍旧是少女心性。一听前方有好玩的,立马就忘却了寻找折扇的事情。
“喂,你慢一点……”被秋兰拉着手,一路狂拽向前方跑去,让叶宇顿时觉得很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样来到了人群聚集处。
待叶宇举目观瞧之际,却发现眼前是一处高台,众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少爷,快看,那灯好好看!”
叶宇顺着秋兰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高台之上真的有花灯,做工虽然没有当年滁州灯会的漂亮,但也是别具一格很是别致。
况且叶宇也知道这花灯,与元宵节的花灯不同。七夕节有放灯的习俗,而这些灯都是经过特殊材质制作的。
因为放灯的习俗之中,不仅有飞上高空的祈愿灯,还有水里漂流的烛光灯。
因此每到七夕佳节,无论是护城河还是西湖、钱塘江,登高远望都会发现水面上星火点点甚为壮观。
为了能够让这些花灯在水中漂流时间长久,于是人们就用黄蜡涂抹浸染纸张,然后再制作成凫雁、鸳鸯、水鸟、乌龟、鱼等,彩画金缕,放在水里,称之为“水上浮”。
将要自己心中的话,写在纸上,然后放入花灯中,无论是水上浮的烛光灯,还是飞向夜空的孔明灯,都是传达情思与祝福的一种方式。
“原来你喜欢花灯啊,走,回去我给你做一个,当年……”
叶宇正要对自己当年灯会夺魁之事侃侃而谈,却见此刻高台上一名男子高声道:“各位街坊,今日乃是乞巧节,可谓是万众期待。故而老夫李大富身为城中最大的花灯商铺,在此举办‘才子佳人迎月夜’!”
这李大富的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众人纷纷喝彩之声。
“今年的礼品要比往年多,但新意却是年年各不同!在场的诸位才子佳人,愿意一显身手的皆可报名……”
“来来来,走过路过莫错过,参加此次比赛的唯一条件,就是一男一女缺一不可!”
李大富说完之后,就有不少男女前去报名参加。
人群中叶宇见这个比赛规则挺有意思的,于是询问身旁的秋兰:“不如我们也参加如何?”
“少爷,我们回去吧,回去给秋兰做一个好的……”
秋兰的话略带失望,叶宇见她始终不舍得望着那盏鸳鸯戏水灯,随即又问道:“既然喜欢那盏花灯,我们就把它赢回来,这样岂不更好?”
“可是……,可是秋兰什么都不懂,一会比试,担心拖累……”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随后安慰道:“怕什么,不还有我在吗?别说是一盏鸳鸯戏水灯,今晚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了!”
“少爷……”秋兰被叶宇的这番话,情动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好了,不哭不哭,一会跟在我身后就是了!”
“嗯!”
他方才的话绝非是甜言蜜语,而是发自内心的态度。对于秋兰这个婢女的感情,对于他来说很复杂。
除了原有的喜欢之外,更多的是那份还不清的恩情。
他不会忘了当年被赶出叶家,如同死狗一般的困境。是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女子无私的照料,更是给了他求生的希望。
所以,只要她想要,他就必须给,这是他当年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让开!让开!”
这时人群中传来嘈杂之声,随着声音的临近,人群中也被让出了一条路来。几名手持佩剑的便衣男子,呵斥着百姓让道。
紧接着从人群中走来一名男子,虽是衣着轻便但腰佩玉珏,足以衬显其身份不俗。
紧跟在男子身旁的是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指着台上的那盏鸳鸯戏水灯,强势高声道:“我要那盏灯!”
唰!
这男子相貌倒是不俗,打开折扇嚣张自大道:“小意思,简直如探囊取物!”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叶学士?”
“就是,太嚣张了!”
“……”
这男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怒火,合拢折扇对众人指指点点谩骂道:“都是无知鼠辈,叶宇算什么?当初若不是我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对决,否则,哪有那个叶宇出风头的机会?”
“哈哈哈!这里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人群中有人嘲讽笑了。
其中一名书生,接过了话茬,继续调侃道:“这真是癞蛤蟆打哈欠……”
“何解?”
“口气不小啊!”
“呃哈哈哈……”
男子的一番话顿时引来众人笑骂与调侃,就连身边的女子也是噗嗤乐了。
这男子羞的是满面通红,示意身边的随从好好教训这名口无遮拦的书生!
第167章 心心相印
而就在其中一名随从要挥手教训书生时,一只犹如铁箍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这名随从的手腕。
“这位兄台也只是随口说说,出手伤人可就不好了!”叶宇捏住这名随从的手腕轻轻说道。
这随从面色一沉,冷哼道:“少管闲事,你……”
“你什么?接着说啊!”叶宇右手暗暗发力,将这名随从捏的是浑身颤抖,片刻的功夫就疼痛难忍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叶宇当年跟郭啸天学的手段,这不需要你有多大力气,只要捏准了穴位,就可以让对方疼痛难忍。
叶宇玩了这一手,顿时让其他几名随从胆战心惊,纷纷退让几步,未有一人敢上前寻衅。
“怎么哪儿都有你!”跟随男子身后的女子,走到了近前复杂地盯着叶宇。
叶宇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女子,随即也笑了:“或许你我有缘吧……”
眼前的这名女子正是岳三娘,当年二人是因比试花灯而相遇,今日又是因争夺花灯再次相遇。
这或许正是叶宇说的那样,二人真的有缘。不过在叶宇看来,这是一种不怎么好的缘分。
“是么?”
方才还有些盛气凌人的岳三娘,此刻却因为叶宇的这句话,变得安静了起来。
周围灯光的映照下,岳三娘白皙的俏脸上隐现片片绯红。
被救下的这名书生,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神情激动地恭敬道:“阁下莫非就是叶学士?”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人群一片哗然,方才还算开阔的场地,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呵呵,正是叶某!”叶宇态度和蔼,给众人的感觉极好。
叶宇这亲口承认可不得了,话音刚落不久,他与秋兰周围就为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人群中的一帮女子,自动为叶宇保驾护航。
看着这群素不相识的女子,甘愿做自己护卫使者,就连叶宇自己也是愣在了当场。
他何曾想到,自己不仅在士林之中名望甚高,而且在这女子之中也是如此倍受欢迎。
在远处观望的一些学子,看着台下拥挤的现状,不禁摇头叹道:“这以后我等还是闭门苦读吧,见了这番情景,实在是自惭形秽啊!”
“哎,叶学士才华冠绝也就罢了,何必还生的如此俊俏,你说,这以后我们还有何面目吟风弄月?”
“真是人比人,要死人!为何那人群围绕的不是我?”
“你?就你那榆木脑袋,还是等下辈子投胎,或许能及叶学士之万一!”
“或许民间传言有几分道理,若非圣人转世又岂会有如此才学?”
“好了,玄学飘渺不可为真,我等既然生来不是天才,那就各自回去苦读吧!”
“是啊,相比之下实为汗颜,各位兄台,告辞!”
“告辞!”
外围的这帮学子如何评论,叶宇自然不得而知,但是围绕周围的众人却是七嘴八舌,叶宇是一句也没有听完整。
“原来你就是叶宇,没想到身手还不错!”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一脸不屑的冷哼道。
叶宇将双手揣入怀中,有些玩味的笑道:“捏死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你!……”
男子气结而怒,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嚣张道:“你动了我的人,就休想安然无事!”
“哦?呵呵!小王爷,凡是放聪明点,你以为这里是福州?”叶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着眼前的男子冷冷一笑。
“哦,你知道本王的身份?”男子闻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惊!
“很奇怪么?”
其实叶宇能猜出眼前男子的身份,多半是猜出来的。因为他曾经听岳琛说过,他的堂妹岳三娘与福王赵琢之子赵悌有婚约。
况且临安的诸多王侯公子,他叶宇虽然大多没有见过,但从当初杨辉的府上见了恭王一面后,就知道当今皇帝对皇族子弟规范甚严。
叶宇身处临安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也从未听闻有哪个王孙子弟无辜闹事,一般而言都是十分低调。
而跟随岳三娘出现在这里的男子,腰间配有皇族玉珏,显然是王孙子弟,又是如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以上种种的综合猜测,叶宇才推断出眼前这名男子,就是福王之子赵悌!
被叶宇一眼看出了身份,赵悌也不再掩饰什么,随即冷声道:“看来本王是小看你了!既然如此,可敢与我一争?”
“不争!”叶宇点点单单,回应了这两个字。
“呃,哈哈哈!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口口声声称颂的叶学士,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听着赵悌肆意的笑声,看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叶宇却是淡淡一笑:“小王爷,你误会了,叶某说的不争,意思是,跟你无需争夺,因为你不是对手……”
如此狂傲的言语,在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宁静,随后却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若是别人在此放出这等狂言,恐怕早就换来了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但是说这话的是叶宇,那就另当别论。
或许在老一辈大儒之中,叶宇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在这些年轻地男女之中,那就是他们追崇的榜样。
赵悌被叶宇这句话气得是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了叶宇一眼,随即拉着岳三娘就登上了高台。
叶宇随即讪讪一笑,牵着秋兰的手缓缓地登上了高台。
双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因此这一次参加比试的,也只会是叶宇与赵悌这两队人。
尚且不说这个小王爷的嚣张跋扈,给众人留下深刻的阴影,就是叶宇的出现,已经让众人失去了竞争的信心。
叶宇一瞧这情形,心道这可不行,这七夕节玩得就是一个开心,如此冷清岂不显得无趣。
“七夕一年才有一次,为的就是这种喜悦之情,诸位又何必如此拘谨?叶某在此承诺,只要今日参加比试,能够位列前三者,亲自手书一幅字赠予这对璧人!”
此言一出顿时轩然大波,叶宇的的字画有市无价,能得到一幅真迹更是十分难得。如今叶宇在此承诺赠字,又怎能不让众人兴奋。
这一招果然有效,方才还死寂沉沉的台下众人,不一会的功夫,就上来了六对男女。
对于他们而言,第一的名次不敢去想,但争夺前三还是有希望的。
李大富受宠若惊的向二人施礼之后,这才站在台前高声道:“今夜‘才子佳人迎月夜’比试分为三个部分,这第一部分,名为心心相印!”
“所谓心心相印,就是男方在看过女方之后,凭借心中所记忆,当众绘出女方容貌,最后对比,最为逼真者,获胜!”
李大富在台前讲述着比试的规则,而后方的赵悌却冲着叶宇冷哼道:“看来争夺那盏鸳鸯戏水灯,最后只会是你我二人!”
“小王爷如此自信,真是好事!”
“好,当然好,让你当众出丑,才是真的好!”
叶宇却含笑以对:“那要看小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少爷,那灯我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叶宇兴致正浓,秋兰却一脸担忧的拉了拉他的手。
“你不是很想要那盏灯么?不必担心,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一定!”
秋兰的心思叶宇明白,是不想因为一盏花灯与皇亲结怨。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叶宇又岂能临阵退缩!
岳三娘看着叶宇与秋兰你情我侬的样子,心中莫名的醋意大发。随即拉着赵悌的肩膀,鼓励道:“一定要赢!”
赵悌却阴测测的笑了笑,拍了拍岳三娘的玉手安慰道:“你放心,那盏花灯本王一点给你赢到手!”
随着一声锣响,第一轮的比试开始了。
众位男方再仔细打量女方之后,便各自来到桌前作画。
可是当叶宇来到自己桌前时,竟然发现桌案上放着几张皱巴巴的画纸。他正准备拿起毛笔作画,刚一用力竟然笔头断了。
正打算让李大富更换笔墨纸砚,却发现台上除了参赛的几人,已经是空无一人。
叶宇这一刻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这赵悌竟然玩起了阴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要是不能及时将画作作完,即便他的画技再精湛,人物再逼真,也只是徒劳。
这时赵悌抬起头看了叶宇一眼,眼神里尽是得意的戏虐之意。
他知道自己的画工技巧比不了叶宇,所以若要在这一轮取胜,那只有使出这种断其根本的招数。
没有纸笔,就算你是画圣转世也是枉然,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
台下的众人根本不知道此刻叶宇所面临的困境,见叶宇迟迟不予动笔,还以为叶宇是在酝酿着什么惊世之作呢。
叶宇心中不由的有了一丝焦急,不过当他看到台后那个高如屏风的花灯时,他顿时他有了主意。
不用说,这个高大的灯笼,应该就是李大富的镇店之宝!
抚摸着罩有白纱的灯框,叶宇从袖中取出半块炭墨,以写铅笔字的手法在白纱上画了起来。
随着轮廓的渐渐成形,叶宇的笔势手法是越来越快,以至于后来素描的速度,到了闭上眼睛就能勾勒的地步。
这个灯笼共有六面,叶宇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在比试时间结束时,将六面纱壁全部画完。
第168章 心甘情愿
素描的优点就是逼真、速成,而与中国水墨画相比,缺了那份原有的意境之美。
叶宇对于素描并不精研,本不应该选择素描,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因为台上唯一能够供以作画的,只有灯框上的白色纱布。
若是用墨水去作画,势必会由于纱布孔洞的原因,出现浸墨走样的情况。唯一适合纱布作画的,也只有炭墨这种黑色东西,能够稳固的附着其上。
这些日子设计活字印刷术的设备,叶宇手中的这块炭墨条,可谓是功劳不小。
这对于叶宇来说是无奈之举,但是却让围观的众人大吃一惊。不久前叶宇与金国对决,已经革新了一种指画。
如今这种以手指作画的技巧,已经被天下人所效仿,虽然都是出于跟风潮流,但也衬托出叶宇开宗立派的雏形。
没想到这事隔不久,今夜他们又看到叶宇以另一种画技展现于人前,这不得不让人们惊叹叶宇的创新速度。
随后就是评比的时间,而这个时候叶宇才发现,这个赵悌虽然纨绔了一些,但丹青笔法倒是不俗,也难怪有这种傲慢的姿态。
不过可惜的是,赵悌今天遇到了他叶宇,也只能算他不走运。叶宇的素描虽然不甚娴熟,但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独一无二。
第一轮要求的就是逼真,那素描自然就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不过让众人不明白的是,既然比试画一幅就够了,何必要把这个大花灯周围都绘上图案。
更让人为之感叹的是,这六幅素描里的秋兰神态不同,动作也是不同。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叶宇命李大富将这大花灯高高挂起。随后站在花灯之下,转动花灯的底盘!
紧接着让众人啧啧称奇的一幕发生了,花灯上的人物在翩翩起舞,随着转动的快慢,人物也是快慢有序的舞动着。
“李掌柜,相信这个结果不用再说了,继续吧……”
“是!”
李大富走上前台,宣布第二轮的比试规则,后方岳三娘瞪了赵悌一眼,显出一脸的不高兴。
赵悌此刻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第一轮就输了,实在是个不好的兆头。
先是安慰了一番身旁的岳三娘,随后狠狠地瞪着叶宇:“尚有两轮,叶宇,我们走着瞧!”
“两轮?小王子你想多了,叶某可没有闲工夫陪你再玩两轮……”
“嗯,此话何意?”
岳三娘看着赵悌疑惑愣神的样子,狠狠的掐了赵悌一把,没好气道:“三轮两胜,他若再胜一次,这第三轮还需要比么?”
“这……,三娘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叶宇得逞!”
赵悌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可是听在岳三娘的耳中,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时李大富也已经将第二轮的规则内容讲诉完毕,主要比的是对联抢答,最后谁回答的最多,就是这一轮的获胜者。
这时李大富将早已准备好的单联,拿在手里说道:“诸位听好了,这第一个上联是:有月即登台,无论春夏秋冬……”
月登台,嵌合了四季,这一联的确是有些水准!
参加比试的众人个个陷入沉思,秋兰看着其余参加的女子都拧眉想着对联,而她由于文墨识浅根本就帮不上忙,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叶宇略一沉思,捋了捋额前吹动的发丝,轻声对应到:“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
此联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叫好,在下方的皆是读书之人,自然能品出这其中的味道。
让月“登台”,叫风“入座”,真是别出心裁,拟人另高一筹。
上下联嵌入‘风’‘月’二字,正是合乎文人之风流,七夕之情意,可谓是用心之妙啊!
“叶学士果然高才,那叶学士与诸位请听下一联: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南西北……”
以灯为上联,的确是别出心裁,除了特质的灯笼,一般的灯笼都是四面,也多是用纸张糊灯壁。
叶宇也不曾想一个花灯店铺的掌柜,竟然也是有如此才情。
就在叶宇感慨之际,其中一名先生模样的中年人,略加思索,便应声对道:“一年学,八吊钱,辛辛苦苦,历尽春夏秋冬。”
“好,这下联对得好!”
叶宇没有因为这下联被人占先而不悦,反而是十分欣赏的对此人予以赞叹。因为这下联写出了身为先生,教书育人的艰辛。
以春夏秋冬应对东西南北,可谓是妙极!
这位中年书生,甚是惶恐的向叶宇恭敬一礼:“叶学士过奖了,学生也只是于自身处境而感发,不值得叶学士谬赞!”
如今莫说是中年人,甚是是年过半百的老书生,见到叶宇都是以学生自居。
叶宇一开始挺不适应这种情况,但这些人以达者为师作为依据,最后叶宇也没有办法,只得慢慢的去适应。
这时李大富又开始念出第三幅对联:“马蹄路破青青草……”
叶宇闻言略作沉吟,随即高声道:“龙爪推开淡淡云!”
“……”
“……”
几经反复之下,十幅对联已经全部出完,而截至目前为止,大多说都被叶宇一人所包揽了,因此这一轮的比试已经没有了悬念。
“李掌柜,这最后一轮叶某就不参与了,这鸳鸯戏水灯……”
李掌柜面脸堆笑,施礼道:“叶大人连胜两轮,这一等奖的奖品自然属于您!”
说着亲自来到奖品区,将鸳鸯戏水灯以及下面的箱子也搬了过来。
“哦,这箱子里是何物?”
叶宇今日只为讨秋兰开心,所以只看到了鸳鸯戏水灯,却没有注意前三名奖品下方都有箱子。
“回禀大人,此乃金月老!”
李大富打开箱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尊金色的月老像,金光闪闪甚为夺目。
嘶!
这倒是让叶宇为之一惊,随即道:“李掌柜,你这奖品可真够厚重的……”
“月老牵红线,成就有缘人,叶大人今日能得到这金月老,也是一种缘分!”
“那叶某就不客气了!”
叶宇随即收下了金月老,回头看着秋兰抱着花灯如获至宝,他也是欣慰的笑了。
随后拉着秋兰就准备离开这里,因为此时应该回府了。
“少爷,你看那个人的蹴鞠球挺好看的,我去问问她是在哪里买的!”秋兰此刻心情十分的开心,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喜笑颜开。
不过叶宇随即一把抓住欲要挣脱的玉手,将秋兰拉了回来,笑骂道:“你这丫头就是贪心不足,既然你喜欢,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
持有蹴鞠球的是一名女子,叶宇来到近前说明自己的意图。这名女子那里还会有别的要求,十分情愿的将蹴鞠球赠送于叶宇。
不过叶宇可不想无故接受别人财物,不过出来之时没有带多少银两,于是索性将得来的金月老送给了这名女子。
“叶学士,这蹴鞠球是小女子情愿相赠,您这太贵重了……”这女子含羞脉脉的低着头,显然是被叶宇的这番举动惊住了。
不仅这名女子被惊住了,就是周围的人也觉得诧异,金月老虽然不是纯金打造,但至少也价值几百两银子。
而一个竹编织的蹴鞠球,也不过才十几文钱,如此大的悬殊,叶宇竟然如此舍得作为交换。
秋兰赶忙走过来劝阻,却被叶宇出言拦住,很是随意道:“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一笑!我叶宇虽不及周幽王,但一枚金装月老换得秋兰开心,也是我叶宇心甘情愿!”
“少爷……”
“能得一人心,何止千万金?我们回去吧!”叶宇说完这些,将金月老留下,拿着蹴鞠球与秋兰离开了这里。
看着叶宇与秋兰离开的背影,让不少人唏嘘不已,尤其是台上的岳三娘,更是情感复杂的不知该说什么,随即挣开赵悌的大手倔强的离开这里。
“三娘,你等等我……”
未婚妻都跑了,赵悌哪里还有心思比试,直接下了高台朝着远方追去。
当众人散去,却是留下不少值得回味的地方,如今众人回味的不是比试的过程,而是叶宇那一句:能得一人心,何止千万金!
这份痴情让不少女子深受感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今夜的七夕节,让她们认识到了不一样的叶宇。
叶宇牵着秋兰的小手一路走回学士府,途经城中小河流,站在桥头看着溪流潺潺的水中烛光点点,仿若漫天星空落入了这水中。
秋兰将怀里的鸳鸯戏水灯,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水中,并在岸边虔诚的双手合十,像似在祈祷着什么。
叶宇很是好奇便向秋兰追问,可是秋兰一字未有吐露。说是许愿不能说,一说就不灵验了。
最后叶宇无奈,只得放弃追问……
这个七夕节,让叶宇有些愧疚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转眼之间,就快了叶宇预定的婚期,随着婚期的临近,府内上上下下都是紧张地筹办着。
在这件事上,叶宇才发现古人的话真是靠谱,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了杨辉与苏全忠的筹办,他叶宇倒是省了不少心事。
两世为人都是年轻人,对于操办婚事这等大事,他叶宇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所以若不是这两位老人帮忙,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69章 游龙戏凤
微寒居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床榻上,一个赤身的年轻男子狠狠瞪着身下的林薇菡,冷哼道:“贱人,老子养你这么久,在这床上竟然叨念别的男子!”
此刻林薇菡捂着那通红的左脸,美眸之中早已是饱含泪水,委屈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男子扫兴的从床上走了下来,来到桌前自顾的喝着闷酒。
似乎觉得很不尽兴,随即回头看来林薇菡一眼,低声吃喝道:“还不过来给我斟酒?”
“是!……”
林薇菡用丝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简单地穿着之后,便来到了桌前替男子斟酒。
可是这男子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让林薇菡柔软的翘臀做到了他的腿上。
而他胯间早已隆起的火热,在这重压之下,却有着莫名的舒畅。
林薇菡秀眉微微紧蹙,但却不敢抵触男子的意思,依旧是端起桌上的酒壶,乖巧的为男子斟酒。
男子饮下几杯酒水之后,似有朦胧之意,冷冷的质问道:“薇菡,那叶宇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轻唤他的名字!”
“肖公子,薇菡知道错了,请您原谅!那叶宇曾经是薇菡的恩人,因此……”
林薇菡被男子这番质问,本就被打红的左脸,此刻更加的娇红。
方才二人**之时,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所以才当着这位肖公子的面,喊出来叶宇的名字。
“恩人?”
男子冷冷一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为你报了灭门之仇!”
“公子大恩,薇菡永生永世不敢有忘!”
男子用手轻轻抬起美人的下巴,双目有神的凝视道:“我要的不是你报恩,也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心!”
“公子……”
“我希望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若是让我知道一些不愿知道的事情,后果你承担不起。明白吗?”
林薇菡看着眼前男子那阴狠深邃的眼神,顿时觉得浑身一寒,随即唯唯诺诺道:“明白……”
“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男子在林薇菡身上抚摸了一阵,随后将其放了下来,穿着衣袋整齐之后,便离开了微寒居,离开了暗香浮青楼。
此时微寒居的闺房里,林薇菡身着轻纱亵衣的坐在妆台的镜子前,轻抚左脸那鲜红的五指印,眼中却是道不尽的酸楚。
婢女小梅轻步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温水走到了近前。
先是用温水浸湿软巾,随后才将温热的软巾递到了林薇菡的面前,关切道:“姐姐……”
“不用了,过几日就会好的……”
“姐姐,那肖公子真是太过分了,竟然下了如此重的手!”小梅看着林薇菡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指印,心中也是愤愤不平。
林薇菡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这是我咎由自取的。”
“姐姐,小梅不明白……”
“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夜已深,回去休息吧。”
小梅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小姐已经疲乏,于是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闺房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林薇菡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娇躯慢慢的颤抖,直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妆台上抽泣哽咽起来。
……
叶宇大婚这件事,如今早已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此事对于叶宇而言是件大喜事,但却不知伤了多少深闺少女的芳心。
以叶宇今时今日的身份,那大婚之日,前来道贺的自然不在少说。
叶宇虽然不喜这般周而复始的应酬,但所谓身在官场由不得自己,于是只能一一应酬答谢。
京城之地,叶宇虽然待的时间很短,但是前来道贺之人,多得让叶宇为之咂舌。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各界名流都是纷纷捧场。
京城官员这几日,几乎全都到叶宇这里报了道。
而究其原因,是朝会上赵昚随口说了一句话:“叶爱卿大婚,诸位若无他事,可前去凑凑热闹……”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是让这帮人看出了端倪。
自大宋立国以来,即便是社稷重臣大婚之日,皇帝也不见得会鼓励群臣放弃公务,去参加一场婚庆。
当然也有例外,除非男方是王公贵族,亦或女方是公主郡主。
而叶宇既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所娶之女也不过是民间女子。可就是这种情况之下,当今皇上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既不是圣旨也不是口谕。但皇帝的话没有人会当做儿戏,所以善于揣摩圣意这些人,纷纷跟风似的向叶宇道贺。
而在大婚之期的前三日,潘之所、沈金川以及孟桐,都已经派人送来了贺礼。身为地方官员各在一方,即便能够告假参加婚庆,但路途遥远也是时间来不及。
这几位好友之中,也只有在杭州为官的岳琛,能够亲自前来道贺。
而且在此期间,叶宇还迎来了许久未见的郭啸天,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促膝长谈。
而郭啸天此次前来除了送贺礼之外,还送来了一幅地图。
这份地图上标注着整个长江以南的山川地貌,看着一个个山头上标注旗子,叶宇一开始是颇为疑惑。
但是在郭啸天的讲解之后,才恍然大悟,这是黎大隐两年来的战绩成果。
如今黎大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淮南东、西两路下辖的所有绿林得以整合。
如今隐盟,已是淮南东、西两路的绿林代名词。而根据郭啸天传达的意思,黎大隐似乎有进军川蜀的意思。
虽然二人距离三年之约还有一年,但是叶宇能明显的感觉到,这黎大隐有意要与自己争个高低!
这样也好,没有竞争何来进步可言,面对黎大隐的如火如荼,看来他叶宇也必须有所作为才是。
如今叶家只剩下叶宇一人,所以这高作堂前的只能是杨辉、苏全忠二人。
叶宇一身红色喜服显得俊逸不凡,而身着红装的苏月芸也是亭亭玉立,由大红绸牵着来到了正厅。
而秋兰此刻也是一袭红装,罩着红盖头,由一名婢女搀扶着。
今日叶宇成婚仪式过于另类,之所以称之为另类,那是因为先与苏月芸拜天地,然后再与秋兰拜天地,最后携带两位新娘子入洞房。
所谓游龙戏双凤,貌似就是这个道理。
鞭炮齐鸣,所有人都洋溢着祝福的喜意,杨辉与苏全忠二位老人,也是舒心的笑个不停。
“新人就位!”
司仪官此言刚落,已准备好的唢呐鼓手,又一次吹起来喜庆的音律,此刻众人皆将目光落在了厅中的两位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叶宇转过身来,苏月芸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同时低下头,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高堂!”
叶宇与苏月芸纷纷向两位老人行跪拜之礼。
“夫妻交拜!”
就在众人满带祝福之心,等待礼成之际,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便看到大理寺的衙役走了进来。
紧接着大理寺卿张蒙带着人步入正厅,将整个学士府围得是水泄不通。
叶宇一瞧这阵势,顿时就心生恼怒,这尚且不说究竟是何事,但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这么多的人私闯婚庆,就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张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蒙看着叶宇那凌厉的目光,也是无奈道:“叶大人,并非张某有意为之,乃是这一桩命案,与叶大人有着牵连!”
嘶!
这番话可是让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叶宇峰眉微蹙疑惑道:“张大人,我叶宇行事光明磊落,命案之事与我无关!再说,即便有着什么关联,就不能等成婚之后再来提审?”
在叶宇看来,张蒙如此巧合的来到这里,显然是别有用心。他可是知道,这张蒙乃是当朝太尉张说的族弟。
“叶大人,张某也不想如此,奈何这死者是恭王妃的胞弟李崇,此案牵扯甚广,还请叶大人多多体谅……”
“李崇!?似乎有点印象……”叶宇听到这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很模糊。
“曾有人看到你数日前,与李崇在街巷发生冲突,并扬言放出狠话,昨日夜里李崇死于白玉楼附近……”
面对圣宠正隆的叶宇,他张蒙自然不敢强行押监,于是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希望叶宇能够认清现状。
张蒙的这番提醒,倒是让叶宇想起了这个李崇,当日在太白楼与辽国使者喝酒,看到林薇菡被欺负,这才与李崇有了冲突。
但是当时也只是说了几句狠话,如今意外被杀又与他何干?
“张大人,仅凭叶某与李崇有冲突就动杀机,你把叶某看的也太心胸狭窄了吧!”
“张某也不相信叶大人是气量狭小之人,但在李崇尸体附近发现了一把折扇,这折扇上有着叶大人的笔迹……”
张蒙从身后侍卫的手里取来折扇,交到了叶宇的手中,并接着道:“而且,据张某勘察之下,有人目睹夜间行凶之人,与叶大人有几分神似!”
第170章 轩然大波
大婚之日出现这种事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尤其是叶宇感到十分的可笑,这无辜摊上了一桩命案,看来婚事是要暂时搁置了。
当他看到张蒙递过来的折扇时,他就知道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折扇的确是他的,上面有题字留名自然是假不了,但是这把折扇前几日在七夕节已经遗失了。
如今这把折扇恰合适宜的重新出现,这让叶宇察觉到了一丝不祥。
随后将折扇交还与张蒙,继而沉声道:“实不相瞒,此前七夕节时,这把折扇在大街上遗失,如今重新出现必有蹊跷!”
“既然此事与叶某有关,那叶某就随张大人走一趟便是。”
“那得罪了,来人,请叶大人回大理寺问审!”
“前方带路即可,我叶宇有腿有脚会走路!”叶宇摆了摆手,屏退上来押解的差役。
随后叶宇安抚了众人几句,这才跟随大理寺的人离开了学士府。
由于今日前来道贺的人极多,因此这件事情很快的便传来了,所有人都在私下讨论着这件事情的真伪,一时之间成了整个临安的话题。
当叶宇来到大理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路上叶宇也详细询问了案情的经过,才得知李崇是死于寅时五更时分,致命之伤是心口被利刃所刺!
而遗留现场的除了一把折扇,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堂之上威严肃静,各班衙役位列两旁,其中坐立一旁听审的,则是一名年轻的华服女子。
看着那满头珠翠的奢侈,以及那杀人千百遍的眼神,叶宇知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恭王赵惇地王妃李氏。
如今叶宇已经带到,大理寺卿张蒙便沉声问道:“叶宇,这谋杀李崇一案,不知你有何话说?”
“张大人,你让我说些什么,这李崇本就不是叶某所杀,我又有何话可说?”
“叶大人,这公堂之上可不能凭你一口否认就安然无事,如今你不仅有杀害李崇的动机,还有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你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本官很难放你离开大理寺!”
叶宇略作沉吟,随即拱了拱手道:“张大人,这把折扇当初在七夕之时遗失,至于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命案现场,这叶某不得而知……”
“至于张大人所谓的人证,叶某觉得就更加的不可靠。既然李崇死于夜明之时,那又岂能看清凶手的模样?既然看不清,只凭借模糊的身形判断,未免太过武断了!”
张蒙觉得叶宇说得颇有道理,但恭王妃李氏可不答应。
狠狠瞪着叶宇,轻抹泪痕,向叶宇斥责道:“叶宇你休要巧舌如簧,世上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分明是你怀恨在心,杀了本宫的胞弟!”
“王妃痛失亲人叶某能够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巧合,况且叶某就算有冤仇,又何必亲自动手……”
叶宇此刻虽然神态自若,但是心里早就焦急不安。这一次可真的是在劫难逃,因为他根本拿不出所谓的证据辩驳。
“叶大人,你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本官问你,你说折扇遗失可有人作证?”
“有,但等同于没有!”
“哦,至亲作证,不足为凭!”张蒙身为大理寺卿多年,审理案件也是无数,对于叶宇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那本官再问你,昨夜寅时五更天,你身在何处,可有人作证?”
“昨夜叶某身在府中休息,此事府内众人可以作证!”
叶宇的话音刚落,恭王妃李氏却冷哼道:“那就是没有人作证了,张大人,叶宇谋杀了本宫的亲弟,本宫让他以命相抵!”
恭王妃李氏虽然言语偏激,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学士府上下所有人,虽说可以作证,但毕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叶宇此刻也是彻底无语,心道这大婚当前我不在家中待着,难道还会乱逛不成?
“荒谬,王妃你一口咬定是叶某谋杀了李崇,不知你是何居心!既然李崇是被利刃所杀,那请问利刃又在何处?”
“这……”
这一刻张蒙也犯难了,面对恭王妃李氏的步步紧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宗案件。
叶宇是有极大的嫌疑,而且也没有不在场的足够证据。
但是有一点叶宇说的很对,那就是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唯一的人证也只是看到凶手的模糊轮廓。
所以如今的这种情况,叶宇只能算是嫌疑犯,还没有到了压减问罪的地步。
就在这时,有衙役进入大堂,呈上一件东西:“禀告大人,卑职在学士府搜到一柄凶器!”
“什么?这……”
叶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凶器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府上。
看着那柄带血的匕首,这一刻叶宇才慢慢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敌人的阴谋之中。
“叶宇,你还有话可说?”张蒙见有了杀人凶器,顿时也有了主张,当即询问叶宇作何辩解。
但此刻叶宇脑子是一片混乱,根本听不进去张蒙在说什么。
恭王妃李氏,见到行凶的匕首更是愤怒不已,气急败坏地谩骂道:“好你个叶宇,竟将凶器藏于府中,张大人,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你还不快当即宣判!?”
“本官该如何审理自有分寸,无需他人代言!”
张蒙说完之后,吩咐左右道:“将叶宇暂先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王妃娘娘,请便吧!”
看着一脸怒气的王妃李氏,张蒙也懒得搭理,随即转身退下公堂,向后堂而去。
他张蒙混迹官场多年,岂能轻易就下判决。先不说这案情有颇多疑点,即便这李崇真的是叶宇所杀,他也不能如此草率判决。
因为这个人是叶宇,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案须得慎之又慎。
太尉府里,张蒙将案情与兄长张说详细汇报之后,张说却摇了摇头道:“看来有人想要借我们之手除去叶宇啊……”
“愚弟也是这么认为,此事如此巧合的发生,实在是有颇多疑点,因此愚弟将此案暂时压下。”
“嗯,这一点你做的很对,叶宇这小子如今可是烫手的山芋,有人将这山芋抛给我们,是心怀不轨!”
张说坐在书桌前,干枯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击着,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张蒙若有所悟的恍然道:“兄长的意思是……”
“不错,不管此事是出于何种缘由,但虞老头这次,可是给为兄下了一步攻心的棋!”
“何以见得?”
张蒙的疑问,张说没有直接去回应,而是拿起毛笔蘸足墨水,在宣纸上写了‘中庸’两个大字。
随后才放下笔,语重心长道:“如今那小子圣眷正隆,你身为大理寺卿将其定罪,即便是依法办事,但仍旧会遭受陛下的龙颜大怒!而这对于我们来说,将来是个不小的打击!”
“兄长所言甚是,从近期陛下的言行举止来看,二人倒不像是君臣,而是……”
“而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张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张蒙,随即笑了:“是否觉得陛下与叶宇像似父子?”
“兄长明察秋毫,愚弟正是这个意思……”
“呵呵!不仅是你,就连为兄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才不好处理!”
“那兄长有何高见?”
张说指了指桌案上的字,似有深意的轻声道:“这就是答案!”
“中庸?”
张蒙看到这两个字,心头更是疑惑不解。他虽然断案颇有经验,但是对于政权的玩弄,可是与眼前的这位兄长相差甚远。
“不错,此案你尽心尽力,会遭致陛下的不满;你若不尽心尽力,恭王妃那里,以及背后的虞允文一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夹在中间难做,不如阳奉阴违拖住此事,届时此事势必惊动朝野,我们再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陛下与虞允文,看他们该如何取舍岂不更好?”
听了张说的一番解释,张蒙顿时豁然开朗,不由赞叹道:“兄长高明!”
“只是,我们为何不借此机会将叶宇拉拢过来,以后也好成为我们的臂膀?”
在张蒙看来,在叶宇身处牢狱的落难之际,若是施以援手定能得到叶宇的归附,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放弃了就是委实可惜。
“此子不可否认是个奇才,但是锋芒太盛,若是为我所用,难保将来不会反噬其主……”
话说到这里,张说轻轻地冷哼道:“再说为兄也想知道,陛下对于此事的反应究竟如何。虞老头那拨人对待此子一直处处制肘,以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看来其中必有缘由!”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早朝,此事果然被搬上了朝会议程,而叶宇谋杀李崇一案,也是引得朝野一阵轩然大波。
大理寺卿张蒙,将整个案情经过奏报于赵昚之后,群臣就陷入了争论的模式之中。
所谓墙倒众人推,叶宇这一次摊上了人命,平日里被叶宇痛斥的儒臣们,如今可是欣喜地纷纷进谏要求严格审理此案。
而以虞允文为首的虞派官员,也纷纷向孝宗赵昚进谏,要求对叶宇谋杀一案进行三司会审,力求公平公正的审理。
对此孝宗赵昚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铁青着脸直接宣布退朝,回到后宫不再理会这帮大臣。
第171章 一场大火
再次早朝依旧是围绕叶宇行凶一案,似乎如今所有的国家大事都没有这个重要。
赵昚看着庭下群臣纷纷扰扰,这一次并没有一言不发,而是同意了审理叶宇行凶一案。
不过此案不经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却是直接交由庆王赵恺审理。
孝宗赵昚的这一决定,倒是让众人大跌眼镜。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案子会交给二皇子赵恺,这其中的深意足以让群臣暗中揣摩许久。
太子病逝已有两年,而孝宗赵昚一直迟迟不立太子,若按资排辈应该是庆王赵恺。但赵昚似乎更欣赏恭王赵惇,这才使得双方一直是明争暗斗。
如今叶宇杀人一案,牵扯到的是恭王妃的胞弟,虽然一直施压的是恭王妃李氏,但其中不乏有恭王赵惇的影子。
如今孝宗赵昚不顾三子恭王赵惇的面子,而将二子庆王赵恺也搅进这个案件之中,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深意不成?
大部分臣子都是浑浑噩噩不明其意,只有虞允文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而与之对立的太尉张说,虽然这个安排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但他似乎从赵昚这次的布局中,捕捉到了什么……
庆王府里,赵恺正在书房陪着儿子读书识字,王妃孙氏在一旁陪伴着,一家三口倒是格外温馨。
“夫君,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恺兴致颇高地抬起头,在灯光下显出他那略带苍白的脸,笑了笑安慰道:“无妨,难得今日这小东西好学,为夫就多教教他……”
“衡儿,快随娘回去,别耽误你父王休息!”
坐在赵恺怀里的四岁孩童,小手拿着不对称的毛笔,十分倔强的撅着小嘴:“我偏不,孩儿要好好练字,将来成为大书法家,就像那个叶什么来着……”
小娃娃嘴巴嘟囔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孙氏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随后佯作不悦道:“你父王身子一直不好,你如此粘着,让你父王如何休息?”
“那父王明日再教孩儿写字,可好?”小娃娃放下毛笔,转过头来用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赵恺。
赵恺低着头勾了勾儿子的鼻子,笑着道:“好好好,父王答应你便是!”
“衡儿,快,跟娘亲回去,别打搅你父王了!”
孙氏直接抱起儿子,就离开了书房。
这时书房里就只剩下赵恺一人,一阵冷风吹过,赵恺面色顿时有些潮红,随即赶忙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赵恺的脸色显得更加的苍白,而当他取下手帕的那一刻,洁白的帕巾上有着淡淡的鲜红。
吱呀!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孙氏已经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夫君闭目不语,眼中流露的满是心疼。
“来,该喝药了……”
“不碍事,你也早些歇息吧!”
赵恺摆了摆手,示意孙氏早些下去休息。
但是见孙氏神情很是不解,赵恺于是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今夜睡不着,去吧……”
赵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的管家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了。
“深夜前来,看来本王的预感没有错,快快请进书房!”
赵恺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血色,吩咐管家将宫中之人领进书房。
……
关于对叶宇的审理,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因为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微妙,让人不觉有些期待。
而此时的叶宇却蹲在大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只是一天一夜的关押,但是却让叶宇体会到了,后世蹲监入狱的感觉。
不过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张蒙特意吩咐牢头好生照顾,叶宇倒也没有受多少苦。
在这昏暗而又潮湿的牢房里,叶宇躺在木板床上,脑中不停的运转着。
他很想知道,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杀人凶犯,成了阶下之囚。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未知的事物,人都会习惯性的恐惧,他叶宇自然也不能例外。
但这个时候叶宇很清楚,必须要克制自己慌乱的心,因为只有克制了自己,才能制服敌人……
可就在他准备整理思绪,分析案情自救时,突然间大理寺着起了漫天大火。火势凶猛不仅烧毁了殓尸房的死者尸体,而且火势蔓延到了牢房。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彻底乱的套,囚犯们纷纷乱作一团,竟然出现了踩踏事件。叶宇虽然也着急冲出火场,但出口太过狭窄,如今人群涌动根本无法出去。
这时隔壁牢房有几人挣开牢门,没有直接向外逃命,而是全部向叶宇这里聚拢。
叶宇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犯人,就知道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囚犯。思忖这幕后黑手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可谓是机关算尽手段频出,非要让他死在牢中才肯罢手!
面对这伙人的步步紧逼,叶宇也露出凝重之色,十几把匕首,在昏暗的牢房里映衬出幽蓝色的寒光。
这一刻,叶宇被逼到了墙角处……
距离大理寺不远的一处茶楼厢房里,紫衣老人看着大理寺火光冲天,轻捻胡须微微笑道:“老鹰,这件事办的不错!”
“都是主人妙计,属下岂敢邀功……”
“嗯!此事若成,老夫定会禀明主公予以赏赐!”
紫衣男子,对老鹰的态度很是满意,随后接着道:“主公这纵火焚毁一切,那叶宇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这怪不了别人,谁让他是个孽种?”
“不错,即使大火烧不死,也会被我们的人乘乱除之!”
紫衣男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算这个孽种侥幸活下来,李崇的尸体已经焚毁,想翻案也是痴心说梦!而等待他的,也是王法难容的结局……”
“主公真乃睿智,属下佩服!”
“记得此事收尾要干净利落,安插在牢房里的人,若是死了就罢了,不死回来的,记得全部灭口!还有此次参与行动的人,老夫不想听到闲言碎语,杀!”
单单几句话,就判定了其他人的生死,命如草芥也不过如此。
第172章 劫后余生
外面的人在紧急救火,而牢房里依旧是火苗乱串。十几名恶人将叶宇逼到了墙角处,就要将叶宇刺死在这牢房之中。
在这纷乱的时刻,没有人会去留意牢房里的事情,因此这些人可谓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叶宇心里是万分焦急,他何曾会想到牢狱之中会发生这种事情。
面对凶徒的步步紧逼,叶宇已经做好了殊死搏斗,即便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叶宇与这群人殊死搏斗,渐渐已经颓败之际,大牢入口被一队官兵直接冲开,随后这队官兵训练有素的锁定目标,加入了围剿凶徒的厮杀中。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叶宇靠在墙角看着这队官兵的围剿,凝重的脸上终于放松了不少。思忖着要是晚来一步,自己的小命今天就交代了。
“留活口!”
叶宇忍受伤口流血的疼痛,还不忘提醒这些官兵手下留情。虽然叶宇看得出,这队官兵出手留有余地,但仍旧不忘多提醒一句。
因为他深知,自己能不能翻案就要从这帮人身上下手了。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叶宇大失所望,这群被制服的凶徒,见自身被捕当即咬毒自尽。
这让叶宇懊恼不已的同时,直想扇自己几个耳光。钱塘江岸边遇袭,自己就见过咬毒自尽的先例,此次为什么没有事先提防呢!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怎能如此大意!
这时从牢房外走进一名年轻的男子,身材高挑面色有些苍白。
叶宇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一袭绣四爪龙缎长袍,腰配白玉腰带,脚登白鹿金线靴,而腰间佩挂玉珏青中带黄,一瞧就是极品之物。
“叶宇拜见庆王殿下!”
叶宇看到眼前男子这番装扮,心中已然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此人一身皇子服饰,除了恭王赵惇,就是二皇子庆王赵恺。
恭王赵惇他叶宇曾经见过,所以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一定是庆王赵恺了。
来人正是二皇子庆王赵恺,他饶有兴致的看了叶宇一眼,轻声道:“叶大人不必多礼,伤势如何?”
“有劳殿下费心了,小伤而已不至于伤及性命……”
“嗳,此案由本王亲自审理,岂能委屈了叶大人?”
看着满身是伤的叶宇,赵恺却是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转过身来吩咐道:“快护送叶大人到安全之处,请城中的大夫前来处理伤口!”
话音刚落,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就上前搀扶受伤的叶宇。
叶宇此刻也不再推辞,向赵恺施了一礼便出了大牢。
赵恺看着叶宇离开大牢的背影,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牢房里死尸上,若有所思的自语道:“看来此事越来越复杂了……”
今夜赵恺心情很乱,其原因就是叶宇行凶一案。
他揣摩不透自己的父皇此举何意,更不明白因为一个叶宇,自己的父皇直接越过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交由他这个不懂断案的人。
所谓圣意难测,赵恺身为二皇子,自然希望能得到父皇赵昚的认可,因为面对太子之位,没有人能够做到视而不见。
他虽然性子很淡,并不是那种争强好胜之人,若是他不是二皇子,或许赵恺没有这种争权夺利的**。
但是命运让他处于这个位子,按资排辈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应该属于他。所以面对老三赵惇的虎视眈眈,他并不想顺从地退让。
不争是性格使然,但不争并不代表退让!
所以这一次父皇赵昚将这份差事交给他,他是格外的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大意。
赵恺虽然是在陪儿子练字,但心中却一刻没有停止对圣意的揣摩。
因此在王妃孙氏规劝休息时,他根本没有心思入睡。
最后宫中果然来人传达了圣意,才让赵恺的心稍稍得到安定。虽然圣意只是让他秉公办理,无须顾忌朝中诸多掣肘。
但仅仅就是这‘无须顾忌’四个字,就已经让赵恺嗅到了其中的深意。所以当他看到大理寺着火之后,就迅速调集王府护卫前来增援。
所幸的是,庆王府距离大理寺很近,否则叶宇的小命就真的难保了。
“殿下,大火已经扑灭,只是殓尸房里的李崇尸体已经焚毁……”张蒙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躬身道。
“混账!你身为大理寺卿,竟如此玩忽职守,看来你这头上乌纱是不想要了!”
赵恺一听李崇的尸身焚毁,顿时是愤怒不已,要知道这案情的突破口就在李崇身上,如今尸体被大火焚毁,这接下来的案情又该如何勘破?
张蒙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惶恐道:“下官有罪!”
“哼!你罪该致死!这帮凶徒混入囚犯之中图谋不轨,你不仅有是失职之罪,更有失察之责!若非本王及时赶到,叶宇就被这些人谋害于牢狱之中!”
赵恺看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张蒙,微微一叹道:“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过你有私通贼人的嫌疑,本王是无法包庇的,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张蒙,而是径直离开了大理寺。这一刻张蒙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身躯犹如烂泥瘫坐在了地上。
大理寺的大火惊动了半个临安城,此事不仅城中百姓大多知晓,就是大内皇宫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当孝宗赵昚得知此事之后,先是不动声色的询问了牢中囚犯伤亡,随后便下令将大理寺卿张蒙押监入狱。
赵恺分析了这场大火以及凶徒的意图,最后向孝宗赵昚进谏,提及将叶宇暂先安置在庆王府养伤,待伤势好转了再移交刑部大牢。
这个提议可以说很不合理,也不符合朝廷规制,但是孝宗赵昚的反映再次让众人大跌眼镜,不但对赵恺这个提议当即赞同,并夸赞了庆王赵恺志虑忠纯很有见地。
……
庆王府,书房中赵恺拧眉瞪了张说一眼,颇为不悦道:“你那个族弟可真是个‘干臣’,竟然引狼入室,险些坏了本王大事!”
“殿下息怒,张蒙确有失职之罪,但对殿下仍旧是忠心耿耿,还请殿下明鉴!”
“本王当然知道张蒙是无心之失,但你知我知又能如何,父皇能会相信吗?”
平息怒火的赵恺,神色为难的接着道:“况且你与虞相国明争暗斗这些年,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打压的机会吗?”
“殿下所言极是,因此微臣认为这场大火并不简单……”
赵恺坐直了身子,伸手端起了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随意问道:“说来听听。”
“这场大火可谓是一举三得连环计,一则将叶宇烧死在牢狱之中,那责任自然就归咎于我们身上,毕竟殿下你刚接手此案就发生这等事情,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
“二则就是乘着大火混乱,事先安排好的凶徒将叶宇灭口于牢狱之中,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失责之罪……”
“三则就是将李崇尸体焚毁,就算叶宇侥幸不死,但也是无从查起,到时候殿下不能替叶宇洗脱罪名,如此殿下就会让陛下大失所望……”
张说仔细分析了这场大火的后果,可谓是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赵恺听了这番分析,眉头微皱道:“看来本王这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以张大人的意思,这幕后黑手应该是谁?”
“其实殿下心中早有定论……”
张说看了一眼赵恺,见赵恺沉默不语,随即接着道:“微臣原打算对此事采取中庸态度,可如今陛下将此事交由殿下办理,而且他们如此不计后果的妄为!现今我们已经不能置身事外,只能与叶宇共同进退别无选择!”
张说的话,让赵恺陷入了深思,沉默良久摇了摇头道:“张大人说的本王岂能不知,但如今李崇尸体已被焚毁,追查起来十分棘手!”
“但这是殿下唯一的出路,否则此案不破,张蒙罪不可赦之外,殿下也是备受牵连!到那时殿下因办事不利,在陛下那里就失了宠……”
赵恺看着面前一脸郑重的张说,沉声问道:“张大人,你告诉本王,究竟父皇为何对叶宇如此上心?”
“这个……”
“就仅仅因为是叶宇有功于朝廷?法理与人情,父皇一直分得很清楚。但这次父皇在不分事实的前提下,却暗示本王偏袒那叶宇,这番用意,张大人不觉得不妥吗?”
张说犹豫了片刻,随后不确定的说:“此事微臣也不能尽知,但陛下的言行确实有些难以琢磨……”
“罢了,不谈这个,还是想想该如何审理这桩命案!”如今摆在面前的难题是如何勘破此案,其他的事情赵恺也懒得去想。
一提及案情,张说也是愁上眉头,这场大火将所有证据焚毁,行凶之人更是没有活口。
这个案件该如何勘破,倒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书房里,二人反复琢磨着案情,寻找案情的突破口,但是终究没有想出个合理的头绪。
这时王府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赵恺这才想起吩咐管家照顾叶宇的事,随即询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大夫诊治过了,只是些皮外伤!”
话题一转到叶宇身上,赵恺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略带深意地沉声问道:“真的只是皮外伤?本王为何见他受伤很重的样子?”
管家神色微微一怔,随后恍然会意,恭敬道:“小人口误,叶大人伤得很重,小人这就知会那大夫多开些汤药……”
“嗯,去吧!”
待管家出了书房,赵恺冲着张说淡淡道:“集思众意,或许有所收获!”
第173章 救你出去
叶宇一日不痊愈,那么这个审理日程就会得以拖延,赵恺就有时间好好整理案情,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突破口。
所以,即便叶宇只是受了皮外伤,但对外也得宣称伤势不轻。
而叶宇虽然仍是嫌疑在身,但在庆王府的关押期间,倒是受到了客人般的待遇。
叶宇在这期间,虽然没有权利调查此案,但是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梳理一遍事情的经过。
以便将来对簿公堂,也好有些辩论的说辞,这个时候他知道,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庆王府里戒备森严,入夜了时分就更加的安静,叶宇就被关押在后院的一处厢房里。
所谓的关押,其实不过是院外多了两名侍卫把守,而叶宇就在房间里过着常人该过的生活。
厢房里烛光静静地燃烧着,叶宇头枕双手躺在床榻上想着事情。
因为他不明白,这个庆王为何对他如此的关照。
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自己与这个庆王从未有过交集,更不用谈什么莫逆交情了。
那既然两者都不是,这番关照又是出于何意?
就在这时,桌案上的烛光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带动房中的光亮也随之轻微颤动。
而就是这微微的光晕抖动,让叶宇那深邃如星的双眸流露警觉之色,随即眉头微皱向门外望去。
吱呀!
房门轻轻打开,走进一名黑衣女子,面罩黑色丝巾,体态婀娜略显纤瘦。
叶宇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已经被当日监牢里的袭杀,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看着已经揭下面巾的女子,叶宇既是惊讶又是慌神道:“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出去!”
女子轻轻地关上房门,快步来到叶宇的近前,拉起叶宇的肩膀,就要带着叶宇离开庆王府。
叶宇没有顺从,而是反过来握住女子的柔软玉手,轻声安慰道:“媚儿,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离开……”
“不行,这太危险了,跟我走!”胡媚儿此刻的态度极为坚定,一刻也不愿意逗留。
见胡媚儿执意坚决,叶宇一把将其拉到了床边,沉声道:“听话,这个时候我若是离开了,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可是我听说大理寺不仅失火,而且还有人在牢中要杀你,叶郎,你让媚儿如何放心?”
胡媚儿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有了泪水在打转。
看着眼前佳人泛红的双眸,叶宇轻轻笑道:“我这不好好的么?对了,这庆王府层层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大内皇宫媚儿都能来去自如,这小小的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胡媚儿显然对叶宇的质疑很是不屑,随后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毫不避讳的掀开叶宇的衣襟查看伤势。
叶宇没有去阻止胡媚儿的举动,也没有去在意胡媚儿眼中的心疼,而是胡媚儿方才的那句话触动了他。
他记得自己到京城的时候,曾从佘侗诚的口中,得知有人入宫行刺的事情。
只是佘侗诚也知道皮毛,他也没有得知具体的情况。
如今胡媚儿无意说出此话,叶宇心道这入宫行刺不会就是火莲教的人吧?
带着这个疑问,叶宇看着胡媚儿郑重道:“你真的潜入过皇宫?”
“呃……,我也只是随后说说而已……”胡媚儿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失,随即目光闪烁的搪塞道。
叶宇向来不喜欢逼人,既然胡媚儿一直不愿意说,他也就没有再追问。
“对了,有两件事还需要你亲自帮忙!”
“叶郎,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这第一件事就是替我查一下,这李崇的详细资料,以及在被杀之前的一切动向,这个对我很重要!”
胡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叶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前往龙门镖行,不久之后我就会被送往刑部大牢关押,所以我不想悲剧重演……”
听完叶宇的嘱咐之后,胡媚儿却是浅浅一笑道:“叶郎,看来这个龙门镖行不简单哦!”
“防范于未然罢了,对了,上次与你说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尚未有结果,我怕追问的紧了,会引起大人的怀疑……”
见叶宇的脸色满是失落,胡媚儿安慰道:“不过叶郎你放心,只要一有结果我会立即通知你的!无论是何种结果,媚儿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你口中的大人,就是火莲教教主?”叶宇倒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留意到了胡媚儿口中‘大人’两个特别字眼。
“呃……是!”
胡媚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了叶宇的询问。她此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火莲教的信息泄露给了叶宇。
“男的女的?”叶宇又抛出了一个疑问。
“……”
见胡媚儿不答话,于是打趣道:“难道是男的?这岂不是将你们养成后宫了?”
嘶!
叶宇话刚说完,腰间就遭到了胡媚儿的毒手。那种被拧住皮肉的疼痛,险些让他疼得叫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忍着疼痛闭口不吭声。
因为院外就有侍卫把守,惊动了王府侍卫可就不好了。
“你真的不跟我走?”胡媚儿随即起身,就要准备离开这里,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
“我相信会水落石出的!”
“哼!跟我远走高飞不好么,我看你是舍不得家中的美·娇·娘,还一次娶两个,你可真够贪婪的!”
“我倒是想把你一起娶了,可是你不愿意!”有了胡媚儿替他收集案情,叶宇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因此说起话来也轻佻了不少。
胡媚儿美目忽闪忽闪的看着叶宇,欣喜中带有复杂之色,随即反问道:“你又如何确定我不答应?”
“那好,只要你们那个男教主同意,我娶你便是……”
“当真?”
“当真!”
一个问得简洁,一个答得干脆!
而叶宇只是看见胡媚儿痴痴一笑,便离开了厢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厢房再次恢复宁静,叶宇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今夜胡媚儿的到来,对他来说帮助甚大。
不仅如此,从二人的闲谈之中,叶宇玩弄语言的技巧,从胡媚儿的口中套出了火莲教的一些信息。
语言是一种学问,叶宇对此可谓是深谙此道。
在不知道这个大人性别时,以什么养后宫这种语言刺激胡媚儿。
而从胡媚儿反应来看,可见胡媚儿对此还是十分在意的。那么就足以说明这个大人,男性的可能性要大于女性。
最后叶宇特意在言语中带上‘男教主’三个字,观察胡媚儿的反应。
胡媚儿既没有辩解,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那这就说明一个结果,这教主是个男的。
因为这是人的一种习惯,不经意间的反应才是最为真实的。
既然已经初探了这个火莲教的辛密,又有可能是入宫行刺之人,那这就有些难以琢磨了。
这火莲教在地方刺杀贪官污吏也就算了,可以当看作是警恶惩奸。
但若是这入宫行刺的是火莲教,那这个事态就有些严重了。
入宫行刺无非是刺杀孝宗赵昚,火莲教莫非有谋反的意图?
这一系列的问题,叶宇想了很久也没有个头绪,最后竟不由得自嘲起来。
自己如今身有命案,前途都是渺茫没有定数,又何必去瞎操那份闲心。
与其有这份心思,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摆脱敌人的圈套。
不知不觉间,叶宇进入了梦乡……
然而此刻除了学士府的一众亲友,在担心着叶宇的安危外,青楼暗香浮中的微寒居里,林薇菡却心中满是焦虑。
如今这临安城里,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商贾百姓,讨论最多的莫过于叶宇行凶一案。
这个案件还没有真正审理,就已经出现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也就成了人们争相谈论的话题。
因此林薇菡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并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因为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当初她被李崇逼迫,自己的恩公就不会前去搭救,也就不会牵连到这宗命案。
在林薇菡的心里,李崇的死与叶宇有没有关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小梅,你说这次恩公会安然无事么?”
林薇菡在闺房里坐卧不安的来回走动着,将小梅的眼睛都绕花了。
“姐姐,您就别绕了,这事情着急也没用,不过以小梅来看,此次叶学士……”
小梅正要往下说,却见林薇菡那紧张地眼睛盯着自己,顿时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小梅,快说!”林薇菡在一旁催促道。
“姐姐,其实您心里明白,若是叶学士的确杀了人,那李崇可是恭王妃的亲弟弟,于公于私来说,叶学士都不会全身而退。”
“可即便叶学士是无辜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大理寺所有证据,想要翻案也是没了希望,近日街坊们可都说……”
“都说什么?”
“说这次即使陛下顾念叶学士有功于朝廷,法外施恩也只能免除死罪,至于功名以及所有,都会化为乌有……”
林薇菡听了小梅的讲述之后,无力地跌坐在了榻前,双目泛红地泪光涟涟,哽咽的抽泣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都是我害了恩公,我是个不祥之人……”
第174章 以命抵命
转眼之间,就到了审理叶宇行凶一案的时刻。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让所有人感到意外不已。
那就是有人击鼓公堂,声称杀害李崇的凶手另有其人。
赵恺正犯愁寻不到替叶宇脱罪的突破口,如今倒是稀罕,竟然有人主动上门提供线索。
于是赵恺临时接替了临安府尹尤褒的职务,在府衙先公审了这个击鼓之人。
看着跪在堂下的是一名女子,赵恺颇觉意外的沉声问道:“堂下何人,抬起头来!”
当这名女子抬起玉颜那一刻,倒让赵恺神情有些愕然,思忖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小女子林薇菡……”
“呃……,你击鼓声称李崇之死,凶手另有其人,莫非姑娘知道是何人所为?”
林薇菡双眸今日有些微红,但眼神却是流露出那种倔强与决绝。
“回禀大人,那李崇之死与叶学士无关,乃是民女所为,还请大人明鉴!”
“什么!?是你?”赵恺听了林薇菡的回应之后,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刻赵恺的心情颇为复杂,于公而言,他不觉得一个柔弱女子能杀了健壮的李崇;
于私而言,一个貌美的女子若是因此获罪,香消玉损岂不可惜?
但反过来一想,能为叶宇开脱罪名,自己的心情也稍有轻松。
赵恺的复杂心境,堂下的林薇菡是不会理解,但是对于赵恺的质疑,她坚决肯定的回应着。
因为今日,她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在来府衙之前,林薇菡想了很久,也伤心了很久,她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叶宇对她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河边相救,之后又真心开导,否则她也不会活到今日。
恩同再造,她不想看着自己的恩公冤死狱中,再说此事也是因她而起,所以她必须要为恩公摆脱困境。
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她曾经有想过祈求那个神秘的肖公子,但是随后有打消了这念头。
此次命案牵扯到皇亲国戚,已经成了一个死结,那个肖公子也不见得有能力帮衬。
即便有这个能力,她也不想再依赖于别人。
林薇菡想了很久,最后她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叶宇,那就是以她自己顶替罪责。
如今她的大仇已报,也厌倦了当下的生活,不如以自己这条贱命去换取恩公的安全。
想到了这些,内心本就倔强的林薇菡,就毅然决然的来到了这里。
“姑娘,你说这李崇为你所杀,不知可有凭据,否则凭你片面之词,很难让人信服!”
此时的林薇菡早已胸有成足,随即回禀道:“大人,这里有那李崇的随身信物,足可证明李崇曾在民女那里逗留!”
“再者而言,叶学士与那李崇争执矛盾,也是因民女而起,那李崇多次对民女轻薄,民女愤恨不已,这才乘其酒醉失手将他杀死!”
赵恺如此一想倒是有些道理,随即又问道:“那遗留现场的折扇,以及学士府搜出的匕首凶器,你又作何解释?”
“大人,请容民女详述道来……”林薇菡早已经准备好了腹稿,因此这些问题她早已想好了对策。
按照林薇菡的讲述,这件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当夜遭致李崇强行猥亵,愤怒交加的林薇菡以随身携带匕首作为威胁,但李崇醉酒迷糊又色心大起,根本不惧的扑向林薇菡。
而就是这种没有防备之下,林薇菡的匕首直插李崇的心脏。失手杀了李崇之后,她惊慌失措的逃回微寒居。
恰逢白天就是叶宇的大婚之日,于是乘着当日人多杂乱,将那把带血的匕首丢在了学士府中。
而至于现场遗留的折扇,林薇菡的解释就是,当日七夕佳节,在大街上无意捡到了叶宇的折扇。
因为叶宇才华横溢,是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因此她林薇菡也不能例外,于是便将这折扇收藏起来,并且爱不释手地随身携带。
由于当晚与李崇撕扯,不幸将折扇遗留在了现场……
林薇菡的这番解释,听在赵恺的耳中似乎也很是合理,与之前叶宇所说的口供也十分的吻合。
“林姑娘,如你所言倒是真有其事,但有一点本王倒是不明!”
“你既然将凶器留在学士府,显然是有嫁祸叶宇之意,但为何今日又要前来自首,如此不是前后矛盾吗?”
林薇菡稍作沉思,随后回禀道:“民女当时误伤人命心中恐惧,这才慌乱之中嫁祸给了叶学士……”
“民女认为以叶学士的威望与官位,此事应当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曾想此事越闹越大,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民女虽是风尘女子,但也是敢作敢为之人,不想因此事而连累他人,还请大人明鉴!”
言辞恳切,似乎又句句在理,这让赵恺也突然相信了林薇菡的说辞。
“既然你说李崇是被你所杀,那行凶的匕首你也一定记得了?”
“回禀大人,民女护身之物自当记得!”
林薇菡说完此话,便向赵恺简述那把凶器的大致构造。而林薇菡的讲述,与之后仵作所说的大致相同。
难道这个女子真是杀人凶手?
这个疑问在赵恺的脑海中隐现,林薇菡的这番详述,倒是让不善于查案的赵恺,渐渐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大人若是不信,民女还有一件溅有血渍的裙衫,就藏于暗香浮后院花坛之中!”
林薇菡见赵恺依旧是心有疑虑,于是又当众抛出了一个线索。
赵恺闻听此言顿时精神一震,随即吩咐府衙衙役,前往暗香浮搜寻血衣。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衙役果然捧着一件带有血渍的裙衫回到了公堂。
到了这个时候,赵恺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因为这已经显而易见。
既有杀人动机,又有血衣为证,再者所述案情也基本符合没有矛盾,似乎林薇菡是凶手已经顺理成章。
况且赵恺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毕竟能够为叶宇洗脱罪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这几日苦思冥想如何破案,却不曾想结果是如此的简单,赵恺这一刻倒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即下令将林薇菡押入大牢,也不再准备复审,只需直接上报孝宗赵昚,差不多就可以直接结案了。
赵恺虽然不善于断案,但是心里明白,林薇菡自首这件事存在一些疑点。
既然有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势必要置叶宇于死地,又岂会在这关键时刻退让?
这林薇菡,很显然是一个意外……
但天下冤案无数,他赵恺不过是一个皇子,又能管的了多少?
再说这个案子,是非曲直也由不得他决定。即便没有林薇菡的出现,他也会想方设法,替叶宇度过这个难关。
如此结局倒也省了他不少心思,而至于虞允文那拨人会不会弹劾,赵恺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大理寺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证据,既断了解开真相的所有可能性,同时也断了敌人质疑林薇菡,而寻求翻案的念头。
只要林薇菡心甘情愿做替死鬼,那么这个案子就彻底结束了。
而至于大理寺的大火,以及大牢里的凶徒,直接归类于不明刺客,与叶宇行凶一案无关。
因此这个案件到此算是大致告一段落,而林薇菡被定罪之后,其结果自然是死罪难逃。
当叶宇知道这个消息时,竟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知道林薇菡这是在以命抵命,心道这又是何苦呢?
叶宇重获自由,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对于叶宇来说却是满脸的忧愁。
他是无罪释放,但却有人为了救他而身陷囹圄,这让他如何心有所安?
走进府衙大牢,来到关押林薇菡的牢房。
看着那阴暗角落蜷缩着的林薇菡,周围不时的传来老鼠的声音,叶宇的心头莫名的被什么抓了一把。
轻轻地进入牢房,蹲在近前轻唤道:“薇菡……”
林薇菡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抬起那凌乱脏污的俏脸,望着面前的叶宇,像似找到了依靠,瞬间扑进了叶宇的怀中。
叶宇抱着泣声不止的林薇菡,轻轻地拍着后背,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此刻的林薇菡,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哽咽的轻声道。
“你可知,你这样做,是要丧命的!”
林薇菡缓缓地将头从叶宇肩膀挪开,随后双目直直的望着叶宇,哭中带笑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你……”
叶宇阖上双目叹了口气:“太傻了!”
“薇菡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命不足惜!”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能救你一次两次,就能再救你一次,切记勿要轻生,等我的消息!”
林薇菡愣了愣生,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叶宇。
当叶宇走出牢房之时,正好碰见临安府尹尤褒。
尤褒见叶宇脸色阴沉,随即好意提醒道:“叶大人,这个时候你来探望,恐会遭来闲言碎语!”
第175章 胡搅蛮缠
“闲言碎语?是说叶某找了一个替死鬼吗?”
“这……,非常时期,叶大人还是谨慎地好!”尤褒好心提醒,却碰了一鼻子灰。
叶宇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毕竟人家是出于好心,于是歉意道:“多谢尤大人关心,叶某会多加注意的!”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尤大人,听说这临安府衙大牢,对待女囚犯,可是行为不检点?”
“这个……”
尤褒被叶宇如此一问,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临安府衙大牢,对待女囚犯的确是有些污秽。
若非有特殊情况与身份,一般女囚犯都会遭到,不为人道的猥亵待遇。
这种行为在牢房里已经成了惯例,不仅临安大牢中有,全国各地都有这类事件。
只不过的是,临安的大牢里最为混乱与猖獗。
“尤大人,这林薇菡虽说是个青楼女子,但还请尤大人多多照顾才是……”
尤褒会意的点了点头:“叶大人放心便是!”
离开府衙,叶宇直接去了太白楼,因为他要见一个人。
安静的厢房里,叶宇看着胡媚儿递过来的一沓纸张,上面详述着李崇的身份,以及经常出入的场所。
尤其是近日出行的踪迹,上面也是详细的记录了。
这让叶宇暗暗心惊,他没有想到胡媚儿的手段如此了得。
在这京城之地竟然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大宋的皇城司,恐怕已经无人能做到这一点。
此刻隐现叶宇脑海的是明朝锦衣卫,根据史书记载,明太祖朱元璋设立拱卫司,而而称之为锦衣卫。
锦衣卫达到空前之时,连宰相午饭吃的什么饭菜,都能够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胡媚儿给他的这份资料,详尽程度与锦衣卫的手段,已经相差无几。
那这个火莲教,究竟在这临安城有多大的势力?
“我知道你是在试探!”坐在叶宇对面地胡媚儿,平静地望着叶宇。
“什么试探?”叶宇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内容,随意的敷衍道。
“不过我心甘情愿!”
胡媚儿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来到叶宇的近前,委身坐到了叶宇的腿上,玉臂勾住叶宇的脖子。
“叶郎,你莫非要救那个青楼女子?”
被胡媚儿这番火热的挑逗,要是以前叶宇早就心神不稳了,但今日他却是格外的冷漠。
不过对于胡媚儿说林薇菡是青楼女子,叶宇却轻声反问道:“当初在清流县,你不也是青楼女子?而且还是那种最风·骚的……”
“哼,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出来维护,看来她能为你牺牲,还是有缘由的!”
“当年我是救了她一命,如今她不过是想报恩罢了。”
“真是如此简单?”
叶宇看着略有醋意的胡媚儿,打趣反问道:“那你以为有多复杂?”
“反正……”
“反正什么,其实她是一个可怜人,我只是不想让她成为阴谋之下的牺牲品,你懂吗?”
胡媚儿沉默了一会,随后有些蛮横道:“我不管,再让我知道她勾搭你,我就让她消失!”
“你再说一次!”
叶宇闻听这句话,顿时峰眉微皱,眼中露出了凶光。
“我……”
胡媚儿望着叶宇那凌厉的目光,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随后撇过头去低声道:“以后你要多保重,我该走了……”
“为什么?”
对于胡媚儿的话,叶宇感到一丝疑惑,他从胡媚儿口中得知,那个什么教主大人,吩咐胡媚儿前来保护他。
如今这突然要离开,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别问了,我有我的底线,记得保护好自己!”胡媚儿说完便从叶宇腿上离开,转身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厢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留下叶宇一人,静静地看着关于李崇的记录。
过了许久,这时厢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叶宇没有转身,而是依旧翻阅着记录,轻声问道:“查得如何了?”
“大哥,嫂子行踪诡秘,我的人追不上……”来人正是佘侗诚,此刻一脸惭愧的站在叶宇的面前。
“嫂子?这个称呼谁教你的?”叶宇放那一沓纸张,饶有兴致的看着佘侗诚。
佘侗诚一脸无辜的尴尬道:“当日那女人来到龙门镖行,她说是……”
“她说是,你就喊上了?”
“她手里有大哥你的信物,我就觉得**不离十!”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办的事情办妥了?”叶宇也懒得解释这些,而是急于追问当下的事情。
“根据这几日派出的兄弟们一番搜集,已经得到了详细的资料……”佘侗诚自信满满的,向叶宇讲述着这几日的成果。
其实叶宇让胡媚儿调查收集李崇资料的同时,也暗中示意佘侗诚追查此事。
正如方才胡媚儿说的那样,叶宇此举无非是在试探她。
以如今佘侗诚在京城安插的耳目,想要调查李崇的资料并不是什么难事。
之所以多此一举让胡媚儿帮他,无非是出于两点考虑。
一则是想看看这个胡媚儿,究竟是不是真心对他;二则更是想探一探,这火莲教在临安的根基。
从两份资料来看,李崇既是恭王府的管家,又是恭王王妃李凤娘的亲弟弟。
经常出入于烟花之地,不过较为频繁的,多是暗香浮与白玉楼。
而李崇临死的那晚,据两份资料记述,李崇应该是在二更时分出了白玉楼。
再者有人亲眼见到四更之时,李崇曾经回到恭王府。
这就奇怪了,四更天回到恭王府,大约五更天就被杀在白玉楼附近的街巷处。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这李崇又岂会去而复返?
而且当日李崇醉酒不醒,是由随从抬回恭王府,这又怎么可能会死在街巷。
所以发现李崇尸体的地方,显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很可惜的是,跟随李崇身边的随从,如今都是无故失踪,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再根据其他的零零总总的资料,一个大胆的假设,终于在脑中逐渐成型……
沉静了许久,叶宇这才开口问:“对了,大理寺的那个仵作,现在可还安好?”
“刘仵作,近日有我们的人暗中保护,倒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叶宇自顾的冷冷笑道:“看来这帮人是有恃无恐,以为一场大火就焚毁了所有,觉得一切都已成定局!”
“那以大哥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嫂子搜集的资料可比你详细多了!”
“原来那个女子真是嫂子啊!”
“呃……这不是重点!”
叶宇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更为佘侗诚断章取义而无语,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去将那个刘仵作,暗中请到这里……”
……
转过天来,在朝会上叶宇公然提出重审案情!
这番提议无疑又搅动了这场浑水,但也正是如此,以虞允文为首的一众官员,纷纷进谏劝阻。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已经闹的是满城风雨,若是再这样下去,所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既然已经定案,何故在旧事重提……”
虞允文的进谏之言,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认同,更有不少人表示附议。
这几日因为叶宇的案情,朝堂上可没少折腾,也的确是让人觉得颇为头疼。
叶宇对此却是冷冷含笑:“虞相此言虽为实情,但也当知晓藏污纳垢的后果!”
“叶学士此话何意,难道老夫是个藏污纳垢之人?”虞允文久经世故,自然听得出叶宇这话中有话。
“虞相身为当朝首相,又岂会是藏污纳垢之徒?不过此事既然因叶某而起,想要平静地落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蒋沛身为副宰相,此刻听着叶宇咄咄逼人的语气,于是走了出来,怒斥道:“叶宇,休要胡搅蛮缠不知所畏!”
“哦呵,蒋大人好大的口气,叶宇何时胡搅蛮缠了?”
“此案由陛下命庆王审理此案,如今已经结案,也还了你清白,你如今口出狂言欲要翻案,难道这不是胡搅蛮缠?”
蒋沛这番话用意极深,从张说一派官员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庆王赵恺是张说一派力挺的皇子,如今蒋沛站在庆王的角度斥责叶宇,自然就会引起张说等人的共鸣。
如此既起到了阻止的作用,又无形中为叶宇拉了仇恨。
老奸巨猾,处处心机,如此可见一斑。
虽然叶宇步入官场并不久,但是这些日子的体会却很深。
尤其是经历此事之后,他已经渐渐地融入了这个勾心斗角的官场中,也正在慢慢走向成熟。
对于蒋沛的借力打力,争取张说等人的排挤手段,叶宇自然心如明镜。
因此叶宇不动声色,和颜悦色地反击道:“庆王殿下睿智聪颖,断案更是清明入微……”
“庆王殿下治国之才有余,但对于这讼狱案情的审断却并非所长,因此难免会有所疏漏!”
叶宇在大殿上称赞庆王有治国之才,这无疑是给张说等人一个大甜枣。
叶宇随即向张说递了一个眼色,接着向赵昚恭敬道:“陛下,庆王殿下虚怀若谷,一定也想对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微臣以为所言有理,既然叶学士对此案颇有疑虑,不如将此案交予庆王与叶学士共同审理!”
叶宇的话音刚落,张说就十分知趣的走出朝班,力挺叶宇重审此案!
第176章 来者不善
对于近日的连番事件,赵昚也是头痛不已。
本以为这个案子终于结束,叶宇也安然摆脱了罪责,一切都安然无恙。没想到叶宇竟然又提出复审,这或多或少让赵昚有些烦躁。
但见叶宇如此信誓旦旦,赵昚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可疑,又有张说与叶宇难得一次默契,所以他也就没有拒绝。
当即诏令此案由庆王与叶宇共同复审,力求短日内勘破其中疑团。
不过这份诏令下达之时,国子祭酒孔德贤却出列朝班,提出了异议:“陛下,若此案复审是否规定个期限,否则漫漫无期实非长久之计……”
“孔爱卿言之有理!”
赵昚认同了孔德贤的建议,随即问向叶宇:“叶爱卿,不知此案复审,需多少时日?”
一般朝堂之上赵昚都是直接规定时限,而与一个臣子温和细语商议日期,叶宇倒是极为少见的例子。
“此案……”
叶宇正要回话,却被御史中丞张棣抢了先,但见张棣上前恭禀道:“陛下,以微臣看来叶学士已经胸有成足,想必三日内就可勘破此案!”
被人抢话倒没有什么,但张棣此举明显是存心不良。
叶宇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张棣,随后似笑非笑道:“张大人,你可真看得起叶某啊!”
“这朝野上下,谁不知叶学士机智过人?由叶学士亲自勘破此案,三日之期足以!怎么,莫非是张某高看了叶学士?”
看着张棣那带有阴冷的笑意,叶宇眉头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既然张大人看得起叶某,那叶某岂能让你失望?”
说完这些话,叶宇转过身来面向赵昚恭敬道:“陛下,三日之期太久,今日傍晚时分,微臣就能将此案勘破!”
哗!
此话一出顿时满场皆静,都被叶宇这种高涨的自信吓了一跳,心道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要知道这个案件,已经成了解不开的死案。
大理寺的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证据,要不是有人主动投案自首,恐怕你叶宇还在牢房里待着呢。
如今好不容易站在这里,竟然如此口无遮拦扬言今日就可侦破,这实在是痴人说梦。
“叶学士,此话当真?”赵昚也被叶宇的这番话震住,用质疑的语气询问道。
叶宇自信回禀道:“微臣岂敢妄言!”
话音刚落,张棣便恰合适宜的开口道:“叶大人,若是今日黄昏之后,你仍旧未能给陛下一个答复,这又该当如何?”
“怎么,张大人这是在逼叶某?”
“叶学士误会了,所谓朝堂之上无戏言,在陛下面前,我们身为臣子的,要为说过的话负责!”
“这个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叶某说过的话自会负责!”
随即叶宇不再与张棣纠缠,而是向孝宗赵昚请示道:“陛下,此案微臣需要一人协助,还请陛下恩准……”
在朝堂上叶宇请求协助之人,正是前大理寺卿张蒙。
叶宇此举不过是要缓和与张说一党的矛盾,毕竟这次能够安然无事,庆王赵恺对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张蒙归于张说一党的官员,大理寺的大火应该不是张蒙所为。
所以为了还清庆王的救命之恩,叶宇特意在此次破案中,强拉张蒙在旁协助,也是给张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果然叶宇的这个建议,顿时得到了张说等人的一致好感,也让叶宇在这个朝堂之上,暂时缓解了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退朝之后,叶宇就与庆王赵恺、张蒙在大理寺碰面。
赵恺与张蒙如今也很想知道,叶宇为何如此的自信,竟然扬言今日黄昏之前,就可以侦破此案。
如今大理寺虽然得以修缮,但关于此案的所有证据以及卷宗都没了,这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去侦查?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萦绕在二人的心头,急待叶宇一一解开。
而心中最为焦急的当属张蒙无疑,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所以当叶宇刚到大理寺,就被张蒙请到了后堂,此刻庆王赵恺已经在后堂等候多时了。
叶宇刚刚坐下,张蒙就迫不及待的予以询问:“叶学士,你就快说说,这个案子该如何着手……”
“是啊,叶学士,本王也很疑惑!”
对于叶宇主动翻案的事情,赵恺倒没有觉得有失颜面。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父皇,本意就是让他稀里糊涂办案。
不过今日叶宇扬言半日可勘破案件,这倒是让他来了不少兴致。
叶宇向赵恺拱了拱手,随后恭敬问道:“庆王殿下觉得那林薇菡真的是凶手?”
赵恺见叶宇问及这事,却是似有深意的冲着叶宇笑了笑:“叶学士,这真真假假,想必你比我清楚……”
说完这话,赵恺随即不怀好意的调侃道:“都道叶学士风流倜傥自古罕有,以往本王还不予认同,但经过此案之后,本王可是彻底服了!”
“呃,惭愧!惭愧!”
这番话倒是让叶宇神情有些尴尬,但也表明了赵恺的深意。
身在帝王家的赵恺,虽然只是二十出头,但是说起话来却含而不露。
这最后一句话,既是对叶宇的调侃之言,又暗示了他深知林薇菡顶替罪责的事实。
但这赵恺就是不把话说透,由此可见赵恺是个行为谨慎之人。要知道直接说明的话,那他赵恺就有了办案不公、知情不报的罪责。
二人都是聪明之人,叶宇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于是感慨道:“因此下官才心中愧疚不已,此案的确是另有凶手!”
“可这要有证据,否则仅凭无端猜测是于事无补的!”赵恺端起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面色苍白的深意说道。
这时一旁的张蒙早已焦急万分,见二人不急不慢的品着茶,终于坐不住了:“叶学士,您就快些安排吧,这离黄昏可没多少时间了……”
叶宇先是看了一眼焦急地张蒙,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赵恺的身上,恭敬道:“还请殿下随我同去恭王府一趟!”
“恭王府!?”
这三个字眼,将张蒙焦急地神情,直接转变成了惊愕。
庆王赵恺则是微微有些错愕,随后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好,本王与你同去三弟的府上。”
随后三人带着一种衙役,直奔恭王府而去。
而此时恭王府里,赵惇正在书房里练着书法。赵惇穿着合适的儒衫,背负左手倒是颇有几分大儒风姿。
不得不说,宋朝的皇帝虽然大多文弱,但这赵家的外貌基因倒是遗传的不错。
纵观宋朝这些帝王,倒是没有几个相貌不雅的,而多是相貌堂堂地儒雅之人。
就拿赵昚这剩余的这两个儿子来说,庆王赵恺虽然体弱多病,但样貌不俗。
而恭王赵惇则更是英姿不凡,不过赵恺虽然以爽快待人,但那立体的鹰钩鼻子,让赵惇多了几分阴沉气质。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王妃李凤娘。
李凤娘哭哭啼啼的走进书房,见赵惇正闲情逸致的写字,于是便埋怨道:“夫君,我那弟妹整日里以泪洗面,孤儿寡母的,妾身也是伤怀不已……”
“凤娘,你想说什么?”赵惇没有抬头,笔势依旧是矫若游龙。
“妾身只是,只是想资助我那可怜地弟妹与侄儿……”
“这是理所当然,将来你侄儿长大成人,我这个做姨父的不会亏待他的,凤娘你就放心好了!”
李凤娘闻听此言心头大喜,随即破涕为笑道:“多谢夫君!”
“今日黄昏之前,府内所有人不得外出,这都吩咐下去了么?”赵惇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放下毛笔抬头看向李凤娘。
“夫君放心,此事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不过……”
见李凤娘欲言又止,赵惇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妾身觉得,夫君此举多虑了。”
“多虑了?”
赵惇背负双手绕过书桌,来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下,轻声冷哼道:“本王这个师弟可不简单,既然早朝上敢大放厥词,定然不会无的放矢!”
端过李凤娘递过来的茶盏,随后接着道:“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是夫君思虑深远。”
这时新任管家赵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王爷,大理寺来人了。”
“不见,王爷整日里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去应酬他们!”赵福的话音刚落,李凤娘就替夫君做出了决定。
“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回复!?”
赵惇见管家赵福面露难色,于是问道:“是不是来的不止一人?”
“王爷睿智,不但有大理寺卿张大人,还有吏部侍郎叶大人,以及庆王殿下……”
“看来真是来者不善。”
赵惇沉吟片刻,脸色微微有了寒意,随即吩咐道:“你先去客厅招待,就说本王随后就到!”
“是!”
不多时,赵惇换了一身衣服,从书房来到了前院客厅。
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首位的赵恺,于是面带喜色地疾步上前,行了一礼:“二哥,来时也不告知小弟,让二哥久等,实乃有罪……”
第177章 蛛丝马迹
“呵呵!三弟近日可是神采依旧啊!”赵恺看着眼前这个三弟,面带微笑地寒暄着。
赵惇却摆了摆手道:“二哥又在取笑我了,近日家门不幸,凤娘胞弟死于非命,一直在府上跟小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是颇为头疼……”
“呵呵,弟妹这也是情理之中,看来三弟府上并不安宁呐!”
赵恺这句话一经说出,坐于下首的赵惇眼角不由得微微一动。
此话一语双关,可谓是恰到好处,赵惇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敷衍道:“二哥说的极是,近日府上确不安宁!”
坐在一旁的叶宇听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道这皇家的子弟都是人精,说句话都带拐弯的。
“恭王殿下不必忧虑,今日我等前来就是为了贵府安宁而来!”
“哦?师弟此话当真?”赵惇看了一眼叶宇,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当然,否则下官又何必前来打扰?”
对于赵惇称呼他为师弟,叶宇也是感到一阵无语。
赵惇偏好算术之学,跟随杨辉学过一阵子算术。自从当年杨府见过一次面后,这师弟的称呼就已经得到了坐实。
当年叶宇与恭王赵惇,倒是有过几次接触,虽然只是学术上的交流,但是叶宇一直是敬而远之。
究其原因,就是熟知历史的叶宇知道,这个赵惇就是后来的宋光宗,也是一个极为隐忍而又不孝之人。
因此对于这样的人,叶宇自然是敬而远之,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赵恺看了看二人,随即笑了笑:“叶学士,既然已经来到了三弟的府上,你也该办理正事了!”
“二殿下所言极是,那今日下官就在这客厅之中,分析这场人命案……”
说着便站起身来,向两位皇子各自施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据当日张大人所说,李崇是死于五更时分……”
“不错,正是约五更时分!”张蒙一脸郑重的回应道。
“可是据调查李崇二更醉酒出了白玉楼,四更时分回到恭王府,试问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又如何会去而复还,死在白玉楼的街巷之地?”
“哦?是么?本王倒是没有太注意这些……”赵惇端起茶盏,一脸茫然地沉声说道。
而赵恺却是饶有兴致道:“那以叶学士之意,李崇之死并非是在街巷?”
“不错,第一命案现场并非是在街巷,而是在恭王府中!”
“师弟,说话得有依据,李崇要是死于恭王府,难道本王会不知晓?况且如今李崇尸体已经焚毁,你之所言不过是主观臆测罢了……”
赵惇放下茶盏,脸上顿时布上了一层寒霜。
叶宇胸有成足地郑重道:“依据当然有,下官不仅寻到当夜打更的更夫,也从刘仵作那里找到了这个!”
叶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在手里扬了扬,随后冷笑道:“更夫可以证明李崇四更天回到恭王府!”
“但那又如何,这就能证明李崇死于本王府上?李崇酒量一直很好,回府之后又折回白玉楼,也并无不可!”
“三殿下所言极是,但问题就在这本录册上!刘仵作有个习惯,就是每每遇到验尸之时,都会留下一份备录,大理寺的录册已经焚毁,但这本备录却依旧存在!”
“这份备录里,记述着李崇的伤口以及衣冠样貌,其中有一点值得推敲!”
张蒙看到叶宇手中的备录,顿时欣喜不已,但之后却是面带疑惑的追问道:“叶学士,当初验尸录册张某也参阅过,但未有发现丝毫线索……”
“这录册上记录着,当日案发现场,李崇的服饰除了贴地之处略有潮湿,其余地方都是干爽的,但是据叶某所知,案发当夜临安下起了小雨!”
赵惇冷冷笑了:“师弟,这又能说明什么,当夜小雨到了四更时分就已经停了,李崇换上干爽衣服,再折回白玉楼,不曾浸透雨水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叶宇却是讪讪一笑道:“三殿下看来案发当夜睡得并不安稳,否则为何连几更停雨都了如指掌?”
“呃……,本王也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
赵惇已经是十分谨慎的应对,不曾想还是中了叶宇挖的坑。暗自懊悔的赵惇脸色略显阴沉,尴尬的掩饰自己的失言。
“哦,看来三殿下亲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三殿下所言虽然有理,但李崇脚上靴子的鞋底没有水渍,这又作何解释?”
“这……”
一句话将赵惇问的是哑口无言,而张蒙顿时恍然大悟道:“叶学士果然明断入微!”
在场的几位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瞬间明白了叶宇的意思。
李崇有个良好的习惯,那就不愿意坐轿子,而且恭王赵惇也不允许管家如此招摇。
所以坐轿子的这种可能,就直接可以忽略了,况且案发现场也没有轿子的痕迹。
小雨是到了四更停了,但大街上的地面却是潮湿的,那李崇若要返回白玉楼,在不坐轿子的前提下,那这段路难免不会沾湿鞋底。
但录册上记载的是,鞋底没有水渍与尘泥,这个破绽就足以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崇回到恭王府后,由于一路小雨淋淋身上已经潮湿,所以就换了一身衣服与足靴。
干爽的足靴没有在潮湿,说明李崇回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而之所以躺在街巷处,很明显是被人抬到了那里。
叶宇把话说到了这里,也就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等待着恭王赵惇的回应。
这一刻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身为兄长的庆王赵恺,看了赵惇一眼沉声道:“三弟,难道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二哥,你也认为李崇是死在小弟的府上?”
“那这事你又作何解释?”
赵惇却是讪讪地冷笑道:“就算发现尸体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三殿下此言差矣,这还真的能证明一些事情……”叶宇摆了摆手,一脸郑重的说道。
“哦?那本王倒要洗耳恭听了!”
叶宇又再一次扬了扬手里的录册,郑重道:“这里记述着,李崇的那双干净的足靴,右靴的顶端有一块红色的生漆(油漆),而据下官所知,三殿下的府门重漆大门恰好也是那一日!”
嘶!
要知道在古代,大门的颜色是很有讲究的,封建时代,宫殿朱门,朱红色的门是等级的标志。
除了天子宫殿,以及皇子王孙,乃至功绩至伟大臣,才可以有资格配以朱红色大门。
而民间一般家庭,也多是以黑色大门为多。
所以当叶宇说出李崇的靴子顶端有红色生漆,这范围就直接缩小了很多。
而且这生漆若要粘上鞋面,势必是生漆未有凝固的原因。
恭王府重漆府门,又加上连绵小雨,以至于生漆不能迅速风干,这也正好能合理的解释一些问题。
朱红色大门本就极少,当日重漆府门的,恐怕也只有恭王府了。
叶宇抛出一个又一个证据,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已经将赵惇步步紧逼到了绝境。
客厅了气氛有些凝滞,张蒙在旁看着这一切,心道这叶宇果然是胸有成足,难怪敢扬言半日就可侦破此案。
只是让张蒙不明白的是,这叶宇刚出来没多久,怎么所有的细节都调查的如此清楚。
甚至连恭王府的大门几时染漆,都已经调查的如此清楚。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生漆即便不能随意用于府门,但诸多漆器也是多用生漆涂染,或许……”
沉默良久的赵惇对此提出了辩驳,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叶宇打断道:“话虽如此,但方才下官进入王府之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什么?”
“王府大门的五尺高度处,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生漆褶皱,而这个褶皱的形状恰好是鞋尖的形状!”
“三殿下,你不会要跟下官说,有人闲来无事,故意在五尺高的位置留个鞋印吧?”
“这……”
要说府中的仆人无意碰到刚生漆的大门,倒也能够说得过去。但那只能在大门的下方留下印记,而五尺高的距离,远非人力所能为之。
而唯一能够解释地就是,有人将李崇抬出府门,不小心触碰到了王府大门。
而被扛在肩膀上的李崇,平躺距离地面正好约有五尺高度。
虽然这些并不是十足的证据,但恭王府成为案发地点的嫌疑,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三弟,这多番嫌疑,不知你可有合理地解释?”
“这……”
赵惇神情尴尬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去辩驳。
“三殿下,此事恭王府有重大嫌疑,或许这真正的凶手就在这府内!三殿下睿智英明,若要还恭王府上下一个清白,该如何做,想必不用下官多言了!”
叶宇看着神色阴沉,默然不语的赵惇,依旧是步步紧逼的说道。
其实叶宇的意图很是明确,那就是要搜查整个恭王府。因为只要是在恭王府行凶,即便清理的再如何干净,都会找到蛛丝马迹。
第178章 纯属扯淡
搜查王府绝非易事,若非有真凭实据,堂堂恭王府岂能任由搜查。
所以叶宇希望恭王赵惇主动做出让步,那样的话双方都不会太难堪。
客厅了恭王赵惇静默不语,心中却是几经波涛。
而庆王赵恺在一旁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是无形中替叶宇进行施压。
“混账,王府岂能任由尔等随意搜查,除非有陛下诏令,否则谁也休想!”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一名年轻女子,正是恭王妃李凤娘。
进入客厅之后,直接用那愤怒的眼神瞪着叶宇。
叶宇一听这话,随即眉头微皱沉声道:“下官奉旨查案,莫非连搜查的权利都没有?”
“哼!亲王府邸仅次于皇宫,你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有何资格前来搜查王府?”
李凤娘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叶宇身兼三个大学士,每一个都是仅次于宰相的品阶。
但那不过是一种荣耀,属于附加产品没有任何职权。这对于宋代官制混乱臃肿的情况,其实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叶宇真正的实权,也就是吏部侍郎的官职。以吏部侍郎的职权,的确没有资格搜查王府。
“弟妹,若是本王要搜呢?”庆王赵恺看着李凤娘如此放肆,于是拖着长音沉声问道。
“这……”
有了庆王赵恺的加入,李凤娘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
而这一刻,客厅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叶宇见庆王出言压住了现场,于是便吩咐张蒙准备搜查王府。
可就在张蒙带领众衙役,前往各个地方搜查时,一个身着紫衣地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下官李道见过二殿下!”此人进入客厅,便是直接向赵恺深施一礼。
赵恺一瞧此人,顿时神色一紧,随即轻声道:“原来是李大人,何时回京的?”
“回禀二殿下,从宜州回京述职,下官也是昨日才抵达入京……”
李道说完,便抬头看了李凤娘一眼,随即接着道:“下官思女心切,因此特来府上,不想二殿下在此公干!”
“哦?父女情深,倒也是情理之中……”
赵恺发完感慨之后,便没了下文,而是将目光有意的瞥了叶宇一眼。
而叶宇此刻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他知道这个李道的出现,是他搜查王府的一大障碍。
经过胡媚儿与佘侗诚的调查,叶宇深知这个李道的份量。
李道是李凤娘与李崇的父亲,也是恭王赵惇的岳父。
曾在岳家军中任选锋军统制,绍兴四年随岳飞北复六郡,克唐州、襄阳诸郡……
可以说李道的战功累积,虽然不及当年的中兴四将,但也是战功彪炳之人。
也正因如此,此后不仅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又身兼兵部尚书、定远军节度使。
这份武官军职的叠加,其分量也仅次于当今风头正胜的虞允文。论及影响力,虞允文都要让其三分。
只不过这个李道不经常在京城,因此在朝堂上虞允文这个宰相占据了主导。
岳飞战功显赫,死后多年才被追封鄂王,而李道死后赠太尉,进封楚王!
由此可见,其分量之重不可小觑。
所以这个时候,李道出现在客厅,无疑是在给叶宇增加一个壁障。
“原来是李大人,下官叶宇有礼了!”
李道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叶宇,轻捻胡须饶有兴致道:“老夫在宜州就听闻了叶学士的大名,如今一见,实乃有幸!”
“下官惭愧!相比于李大人为陛下牧守一方,这才是叶宇应该崇敬的……”
“哦,叶学士客气了!老夫不过是个武夫罢了,比不了你们才华横溢的文人。方才在门外听闻叶大人要搜查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叶宇暗中打量了李道一番,见这李道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极为威武。
虽然须发有些泛白,显得有些老态,但双目炯炯有神,对视之下让人避之不及。
既然李道主动问及此事,叶宇也就直言道:“叶宇奉命侦破令子被杀一案,而这恭王府有诸多嫌疑,故而下官意欲搜查……”
“叶学士为犬子之事不辞劳苦,让我这个父亲的也是惭愧不已!”
李道微微感慨道:“能为犬子找出真正元凶,自然是老夫日夜所盼的事情。不过此事就不劳叶学士了,因为老夫已经找出了这个凶手!”
“李大人的意思是……”叶宇看着李道那波澜不惊的眼睛,似乎感到了一丝异样。
“来人,抬上来!”
随着李道的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卫,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李道指着被架进来的人,冷声道:“这就是杀害老夫孩儿的凶手!”
叶宇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毙命的男子,心中却是十分的恼火,思忖这明明就是王府的新任管家。
这时沉默良久的恭王赵惇,终于面色一松的开了口:“这是小婿府上的新任管家赵福,岳父为何说是凶手?”
李道侧过脸来瞥了赵惇一眼,随后道:“方才老夫在来王府的途中,见这赵福行色匆匆,神态甚是惊恐,料想必有隐情,于是便抓来质问……”
“老夫本以为这赵福是监守自盗,或许偷了王府什么贵重之物。却不料老夫意外发现,这个赵福就是杀害崇儿的凶手!”
“哦?岳父大人,何以认为这赵福是杀人凶手?”赵惇此刻追问的十分及时,完全用不着叶宇去质问。
“哼!老夫膝下两子一女,三块玉佩各有独特之处,自小就随身带在身边从未离身……”
李道说着从已经丧命的赵福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沉声道:“可如今这块玉佩却出现在了此人身上,难道这还不觉得可疑吗?”
叶宇看着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双簧唱的实在是天衣无缝。
于是沉声道:“李大人,一枚玉佩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此人有嫌疑,你也不该痛下杀手!李大人此举,将纲常法纪置于何地?”
“这小子将所有事情都招了,老夫也是一时失控,才做出了这等事情,若是陛下追究此事,老夫一力承担便是!”
“你!……”
叶宇被这个李道气得是七窍生烟,这件事情摆明了是有意为之。用一个死人了结所有事情,他也就没有理由再搜查恭王府。
按照李道接下来说的案情,声称赵福是这样招供的:
因为贪恋李崇小妾美色,与之有了勾搭之事,结果被李崇当夜醉酒发觉。
一番撕扯之下,赵福百般求饶之下不得谅解,李崇非要置赵福于死地。
李崇虽是王府管家,但因为是恭王小舅子,想要整死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赵福因此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李崇刺死于房中。
随后乘着夜色暗中将李崇抬到白玉楼附近,制造出途中遇袭的假象。
又因为赵福无意捡到叶宇遗失的折扇,联想李崇对叶宇一直恨意难消,因此便将计就计,来个了移花接木的手段。
而至于学士府隐藏的匕首凶器,则是当日替恭王送贺礼的时候,乘着混乱留在了学士府。
扯淡!这些自圆其说的案情,让叶宇心中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要说林薇菡为了他而编造案情自圆其说,那李道这个就是拙劣以及无耻的伎俩。
虽然大部分说清了缘由,但却是经不起推敲。
不过明知这是一个谎言,叶宇此刻也是无力揭穿,人都死了还有必要追究吗?
有这个位高权重的李道,一口咬定这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赵福是凶手,又有多少人去敢质疑?
就算有质疑,死无对证,又该从何查起?
这案子刚有了眉目,就被这个李道当场掐灭了火苗。
如今倒好,将一切罪责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而且是李崇的老子亲自确认,叶宇此刻即使有心,也已然无力。
“好了,叶学士,既然此案已经明朗,也就不用再耽搁时间了,随同本王进宫复命吧!”
庆王赵恺此刻也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向叶宇劝诫道。
李道向赵恺恭敬一礼:“二殿下,此案虽已明朗,但下官擅自杀害凶手之罪责,下官甘愿承担!”
“李大人不必自责,伤子之痛犹如刀割,情绪失控也是情理之中,此事本王会如实回禀陛下,李大人不必担忧!”
赵恺深深地看了李道一眼,随后便不再停留,径直出了客厅离开恭王府。
叶宇心中微微一叹,随即也离开了恭王府。
庆王赵恺的车驾里,叶宇坐在里面静静不语,脸色却是阴沉而又郁闷。
“怎么,不甘心?”赵恺看了看叶宇,随即轻声问道。
叶宇摇头苦笑道:“下官多番努力,终究不及李大人出手一刀……”
费尽心思多番揣摩,才从不可能的案情中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可就是这指向恭王府的线索,被这半路杀出来的李道,一刀彻底斩断丝毫不剩。
赵恺干笑了两声:“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介怀,至少你的那位红颜知己是得救了!”
“殿下所言极是,届时还望殿下多多美言几句,免去林薇菡的罪责……”
叶宇深知,就算林薇菡是无辜的,但是妨碍了案情的审判,掩盖了事实真相,这做伪供词的罪责,是无法开脱的!
“叶学士放心便是,如此仗义执着的女子,本王自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二殿下!”
第179章 无根浮萍
虽然这个结局并不完美,但是也初步达到了叶宇的目的,正如庆王赵恺说的那样,至少还了林薇菡一个清白。
孝宗赵昚在听取了叶宇的回禀之后,并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将这个案子彻底定了下来。
对于李道妄自杀害犯人赵福一事,孝宗赵昚并没有过分的责罚李道,只是罚俸两年以作惩戒。
而赵恺身负叶宇的嘱托,亲自替牢狱中的林薇菡说情。对此孝宗赵昚采纳了赵恺的建议,对林薇菡的罪责予以减轻。
叶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赵恺在这件事上帮了他不少忙,他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将这次侦破案件的功劳,全部让给了张蒙,希望能够以此弥补大理寺的失职之罪。
对于叶宇的这种投桃报李的行为,赵昚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便以张蒙将功补过之由,官复原职重掌大理寺。
当叶宇与赵恺离开御书房,空旷的御书房里再此恢复了宁静。
孝宗赵昚看着叶宇呈上的案情奏章,将大手重重的压在了上面。方才还平静如水的面孔,此刻却是愤怒不已。
“混账,简直是无法无天!以为杀了一个赵福,就当朕耳目闭塞?”
赵昚余怒未消的走下龙椅,在御书房里踱着步,侍候在旁的梁珂静静地伫立,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就这样过了许久,赵昚冷冷的沉声道:“替朕拟旨,御史中丞张棣任职期间庸碌无为,现罢黜御史中丞一职,贬职永州任通判!”
似乎觉得这还不够,赵昚随即又开了金口:“现今潮州民怨不稳,勒令礼部尚书叶衡为潮州知州,为朕管束教化夷民!”
“老奴遵旨!”
唰唰!
两道圣旨一下,可谓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这叶衡与张棣二人,可都是虞允文一党的。
如今张棣被贬到了永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由位高权重的御史中丞,顷刻间成了贫瘠之地的通判。
而叶衡更是遭罪,由堂堂的礼部尚书,如今成了潮州的知州。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广东,还是被称为化外之地。
什么叫化外之地?这个词是对蛮夷的贬义统称,就是没有得到教化以及开荒之地。
这个时候的潮州,虽然朝廷已经设立官署体制,但毕竟是山高皇帝远,文化难以得到熏陶之外,重要的是这里种族混杂。
种族的混杂,就会导致很多的矛盾发生,因此潮州一向很难管理。
而如今将这个差事交给叶衡,无论是于公于私,对于虞党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一日之间,虞允文一党的两名大臣被贬,这让张说等人可谓是欣喜不已。
而欣喜地还在后面,这空缺出来的御史中丞以及礼部尚书之职,直接提拔了张说一党的官员。
孝宗赵昚的这番举动,让两党首脑是愕然不已,而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恭王府,书房的密室内,李道平静地看着赵惇。
“殿下,这里只有你我翁婿二人,你可以告诉老夫,究竟为了什么?”
李道的平静,让赵惇感到十分的尴尬。
犹豫了良久,最后才解释道:“小婿也是无意之下……”
“无意?你我既是翁婿又是君臣,老夫身为臣子本不该心生怨言,但崇儿的死,殿下这个答案似乎有些牵强吧!”
“这……”
李道微微叹道:“犬子生性顽劣,老夫镇守宜州疏于管教,这才将其交予殿下管束,可殿下给老夫留下的却是一具寒尸!”
“都是小婿的错,是小婿有负岳父所托,今日若不是岳父出面,恐怕小婿很难收场……”
看着赵惇一脸的愧疚之色,李道却是无动于衷。
沉默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当夜大理寺的大火,老夫已经将崇儿的尸身偷龙转凤,送往宜州安葬了!”
“岳父放心,等小婿荣登九五之时,定不负李家之恩德!”
看着一脸落寞的李道,赵惇能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伤。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一个承诺。
果然赵惇的这个承诺,让失落的李道神色一震。
沉静了少许,李道才开口道:“陛下如今连续两道旨意,其意图想必殿下也看出来了!”
“父皇此举,无非就是要给小婿一个警钟,看来他对于那个野种还真是格外上心……”对于今日的两道圣旨,赵惇早已知道了消息。
虞允文等人是力挺他入主东宫的朝堂助力,可如今自己父皇如此打压,他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既然殿下看到了这一点,往后就要记得韬光养晦,否则我们的大好优势,就会被庆王他们扭转!”
“可是……”
李道摆了摆手道:“殿下,这个叶宇并不简单,今日你该看到了!”
赵惇一拍桌案,余怒未消愤恨不已:“这小子竟然如此难缠,焚毁了所有证据,竟然还能牵扯到这里……”
李道微微颔首,双目微眯道:“暗卫几次暗杀都无功而返,除了此子运气好外,心智也是不容小觑。”
“难道此事就放任不管了么?”
“但凡有一丝威胁,都不能置之不理,但也要有个轻重之分。殿下你要知道,他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小子,就是陛下有心,满朝文武会信服么?”
赵惇一听此言顿时恍然,随即躬身一礼郑重道:“小婿受教了!”
“所以,庆王才是你最大的障碍,毕竟他的根基与我们不相上下。而叶宇不过是个无根浮萍,威胁可谓是微乎其微……”
李道说到这里,站起了身子,若有所感道:“既然你父皇有意对叶宇予以补偿,你就暂且顺了陛下的意思又有何妨?就算要对叶宇动手,也不可在京城妄为,殿下要知道,你父皇能坐上这个皇位,又岂是轻易就能糊弄的?”
赵惇惭愧地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是小婿得意忘形了,以后定会注意言行!”
“殿下,崇儿之死,老夫不再追问,但不问不代表不知,有些人……,希望殿下合理处置才是!”
李道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密室。
而密室中地赵惇,当听了这最后一句话,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
临安的这层乌云终于渐渐的散开,叶宇也暗自长舒了口气。
这短短十余日,让叶宇觉得仿若历经十年之久。
这个案子虽然结束了,但在叶宇的心中,这个真正凶手或许就藏在恭王府里。
原本他还以为是一般人所为,但是从李道的干预来看,恐怕这个凶手似乎并不简单。
凭心而论,叶宇的心中想到了恭王赵惇,因为只有赵惇的身份,才具有这中影响力。
不过让叶宇想不透的是,若是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那赵惇为什么要杀害李崇?
要知道李崇可是赵惇的小舅子,杀死了李崇对于赵惇并没有什么好处。
况且就算能说得通这一环,但是这赵惇为什么不偏不倚,非要让他做这个冤大头?
貌似他叶宇与赵惇没什么恩怨,而且二人都是杨辉门下的学生,以师兄弟相称又为何加害于他?
叶宇是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而且是越想越混乱,直到最后索性不再去想。
反正还了自己清白,该救的人也救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不过敏锐的叶宇,却将那些不明刺客,与恭王府渐渐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看似不甚紧密的两者,却因为大理寺的一场大火,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薇菡出狱的这一天,叶宇亲自前往府衙大牢,对于这个舍命相救的女子,叶宇心中是十分感恩的。
可是当他来到临安府衙时,一个不幸的消息,让叶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尤大人,你再说一遍!”叶宇极力压制心中的情绪,神色阴寒的盯着临安府尹尤褒。
尤褒一脸惭愧道:“是尤某失责,林姑娘昨夜暴毙于牢房中……”
话音刚落,叶宇就失控的抓住尤褒的衣襟。
声色俱厉呵斥道:“上次我来大牢之时,叶某是如何嘱托你的?如今你跟我说林姑娘暴毙而亡,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叶学士,你息怒……”看着叶宇那已经变红的眼睛,尤褒也是一阵恐惧。
不过尤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宇拎着向大牢而去。所过之处,众衙役纷纷避让。
直到来到林薇菡的那间牢房,看着林薇菡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旁的小梅正在哭泣着。
“前几日活生生的一人,又岂会暴毙而亡?尤褒,今日你若如实相告,我叶宇不会为难你……”
随即话锋一转,冷声威胁道:“若你有半句虚言,我叶宇不介意明年的今日,成为你尤褒的忌日!”
“叶学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尤褒被叶宇这一路生拖硬拽,早已是衣衫破损狼狈不堪,就连头上乌纱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本欲要发怒斥责叶宇两句,毕竟他乃开封府尹,也是三品大员的京官,就这样被叶宇生拉硬扯,实在是难以容忍。
但是看着叶宇那杀人的神情,尤褒乖乖地将这份怨气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叶宇说什么也没用,于是乖乖地将林薇菡暴毙而亡的事情,大致向叶宇讲述了一遍。
第180章 吏治五疏
暴毙而亡,其实就突然猝死的意思。
在史书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个词汇,一般是指背后有一连串的政治与阴谋斗争,史官不敢写真正的死因。
所以在此处以暴毙,作为生命的终结。
但一般来说“暴毙”=“你懂的”!
所以叶宇才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阴谋,否则一个活生生的女子,为何就突然死于牢中。
但是经过尤褒的大致讲述,以及牢头、仵作的回应之后,林薇菡的死因似乎没有任何疑点。
不过叶宇仍旧不甚放心,让小梅检验一下林薇菡的尸身,最后确定生前没有遭受骚扰之后,叶宇这才放过尤褒等人。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这件事,于是抱着林薇菡的尸身,前往城中的医馆。
而归其原因,就是叶宇始终不相信林薇菡会暴毙,府衙的仵作他叶宇信不过。
但可惜的是,城中几家医馆的大夫,都未能查出林薇菡的真正死因,也更没有丝毫的中毒现象。
叶宇疯狂地跑遍了几乎所有医馆,而所有的大夫都是说法一致。
这一刻叶宇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炎炎夏日,南方的天气格外的闷热,而叶宇却抱着林薇菡的身子,静静地坐在山头上,俯瞰远处的临安城陷入了沉思。
林薇菡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叶宇的怀里,虽然身子已经散发出了些许异味,但叶宇却没有丝毫的在意。
对于怀中的女人,叶宇虽然没有动过感情。但当听到死讯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望着那落日的余晖,山风习习吹过,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晶莹剔透,清碎在手心……
叶宇紧紧地握紧手中的书信,竟不由的潸然泪下。或许是被心底的另一种感受所牵绊,一生都无法摆脱!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叶宇盯着书信中的八个字,伤感的摇了摇头默然良久。
传说昙花和佛祖座下的韦陀尊者,有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所以昙花又叫韦陀花。
很久以前,昙花是天上的花神,她天天开花,四季都很灿烂。
后来昙花爱上了每天为她浇水除草的男子,然玉帝得知之后,将男子被送到普陀山上习佛,并赐名韦陀,意思就是要他忘却前尘。
而花神,则被贬做一年只能开一次的昙花。
多年过去了,韦陀果如其名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
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
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
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
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却始终没有记起她。
这个典故叶宇岂能不知,但是林薇菡的这封信中,却是情意绵绵让他感怀至深。
叶宇深知这是用昙花与韦陀的故事,比喻她与他的过往……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薇菡一死,只为前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吗?叶宇内心在反复的问自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叶宇看着怀里沉睡的林薇菡,淡淡一笑:“睡吧,忘记所有的烦忧……”
安葬了林薇菡之后,叶宇一直很消沉,他不相信林薇菡暴毙而亡,但是炎炎夏日尸体腐烂,叶宇也只能放弃继续追查的打算。
生前不能安生度日,若是死后不能早早入土,叶宇实在是于心不忍。
书信是婢女小梅转交给他的,说是受了林薇菡生前所托。
而从信中,叶宇也大致知晓了林薇菡的过往经历。
林薇菡生于玉器世家,其父林鸿更是江南有名的玉雕商人,一手雕刻的本领远近闻名。
林家家大业大,但林鸿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过半百却膝下无男丁。
这对于古代人来说,没有子嗣继承香火与家业,始终都是不美之事。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强求不得,久而久之林鸿也就认命了。
可是一个男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林家的命运。
孙铭,是一个沿街乞讨的流浪人。林薇菡见孙铭很是可怜,于是便心生怜悯收留家中做个家丁。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孙铭不仅相貌不俗,更重要的是勤奋好学,尤其对雕刻方面很有天赋。
所以林鸿不忍他的玉雕技艺后继无人,于是便收了孙铭为徒弟。
时光荏苒,孙铭在林家呆了两年,几乎将林鸿的本事尽入囊中。
林鸿欣慰后继有人的同时,打算让孙铭入赘到林家,而林薇菡情窦初开,也是对孙铭生有好感。
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没多久便有贼人潜入林家。
让林家没有想到的是,孙铭却是这群贼人的内应。而潜伏两年的目的,除了学习玉雕之术,更重要的是林家的传家之宝——千手观音!
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千手观音,可谓是价值连城稀世之宝,因此这件传家之宝,藏匿的地方极其隐秘。
孙铭这两年在明探、暗探之下,才找出藏匿千手观音的地方。
所以,林家被洗劫一空,除了不在家中地林薇菡,其余众人全部死于刀下。
所以林薇菡一直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才遭来这样的惨剧。
之后孙铭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官府也不知这帮人的动向……
火化父母之后,混混噩噩不知该如何存在于天地之间,这才有了清流河投河自尽的一幕。
离开清流县,,一路来到京城,不幸被拐入青楼,本是富家千金的林薇菡,自然是才貌双绝,因此成了暗香浮的三大花魁之一。
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只能做一个风尘女子,可是一个姓肖的男子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不仅包下了她这个花魁,而且还帮助林薇菡追查孙铭的行踪。
之后才知道这个孙铭改名换姓,如今成了江南一大玉器富商,并且以大量钱财,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而就是如此,姓肖的男子却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此事,这让林薇菡十分的感激对方……
叶宇看完书信之后,才真正体会到林薇菡的遭遇,坎坷程度与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让叶宇略感生疑的是,这姓肖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
可惜的是,林薇菡的信中,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描述。之后询问小梅,小梅也是不知细节。
罢了,人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
转眼之间,就到了秋天,近日赵昚特地向叶宇询问了治国之策。
叶宇对于眼下的朝廷现状,提出了吏治五疏!
严贪赃之法、重官吏考核、裁汰冗官、严格官吏选拔、禁朋党之风……
所陈述的五项策略之中,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裁汰冗官。
在临安城内,顶级高官们整天无所事事,在办公桌上越积越多的文件哪怕真的堆成了山,他们也视而不见。
因为要办工的话,会被人看不起的。而能被看得起的事情,就是党派之间的互掐。
换成民间的说法,那就是狗咬狗!
而这种情况,是官制臃肿、繁琐、低级的主要原因。
所谓人多不干活,推卸责任,就是这个道理。
在外地,各级官吏们只干两件事。钻营投机,以便升职;巧立赋税强求豪夺,以便贿赂。
朝廷成批量地拥有这种臣子,而更加悲剧的是,这种官员的规模每时每刻都在迅猛地增长中。
在京的官员,临安城里就有四千余人。这还只是在职的,各种候补官员保持在八千人左右,时刻准备着加入‘公务员’队伍。
而地方官员的数量更是无法统计,只是浙东路7个州的不完全统计,在册官员就达到了临安城的总和。
可以想像,整个长江以南,会是个怎样的官场世界。
这些官员的臃肿积累,犹如蛀虫一般,时刻蚕食着看似繁华富足的南宋王朝。
宋朝的俸禄统计,北宋初全年不过150万贯,平均每月12。5万贯;神宗时每月增至36万贯;
赵构的绍兴时代增至每月80万贯,轮到赵眘是每月120万贯。
地盘缩水了,土地变小了,官员反而增加了,工资变得膨胀了!
而这还只是基本工资,不包括各种各样超级丰厚的封赏。
至于军队,就变得更加的离谱,号称兵强马壮的四川宣抚司统兵7万余,各级将官达到17700人,平均每个军官领的兵不到4个!
原本一方百姓只需养活十位官员,而如今百姓没有多,官员却增加到了一百余人,这九十多人的俸禄从何而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究底受剥削的还是老百姓。后世史学家整日闲的没事,统计着两宋时期的富足空前。
却不知道这种富足,只是徒有其表罢了。两宋时期的百姓是富足,但也衍生了这些官员的多番盘剥。
所以要想摆脱这一恶性循环,五项策略之中,当务之急就是裁减淘汰一批无用的官员。
否则长此以往,朝廷迟早会被这些人彻底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