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拱手让城
“打北京?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刘继盛满脸惊讶地开口问道。
“你想想,清妖朝廷现在最害怕我们干什么?”我笑着问道。
“北伐?”刘继盛缓缓说道。
“正是,那么我们做出北上状那清妖朝廷会有什么反应?”我继续问道。
“调兵阻截?”刘继盛道。
“调谁的兵合适呢?”我又问道。
“对哈!”刘继盛恍然大悟道,“北京的清妖正和洋人纠缠,那僧妖头的兵自然无暇南顾,所以他们只能催促湘军出兵。”
“到时候我们就不怕他湘军不主动送上门来了。”我笑着说道。
之后的几天,在我的召集下,大批太平军人马汇集到了江北一线,做出要誓师北上的样子,长江以北顿时出现了大队大队的太平军队伍,这着实把皖北残余的清军吓了一跳,他们迅速报告北京,据说在凤阳的漕运总督袁甲三吓得一天之内连发了三道奏疏给朝廷。
北京朝廷此时的神经自然是十分敏感,一听说太平军要北伐,再加上捻军这几年在中原地区声势日起,清廷害怕太平军会北上和捻军兵合一处威胁京畿,一面让皖北的清军设法堵截,一面则令湘军快速驰援协助堵截。
几天之后刘继盛便递上情报道:“殿下,据情报人员称那咸丰妖头已经下旨给曾妖头让他们调湘军出击,目前还不知道湘军的下一步动向。属下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在催促曾妖头进犯我安庆。”
我点点头道:“有道理!”然后把目光投向身边刚才正在与我议事的赖文光。
此时赖文光就在我身旁,看他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知道赖文光有些韬略,于是转过头来问他道:“赖将军,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赖文光没想到我会向他问计,愣了一下后立即拱手道:“回殿下,属下认为既然是咸丰妖头下的命令,应该不大可能是让湘军犯安庆,倒更有可能是让湘军犯庐州或是更北。”
庐州府是大清在安徽省的代理省会,地处皖中,两年前就已经被太平军攻占,是陈玉成皖北根据地的大本营;庐州虽名为省会且交通便利,但地势平阔无险可守且皖北地区长年拉锯早已破碎不堪贫瘠不已,所以庐州的战略地位较安庆要次之,对于已经拿下九江的湘军来说攻打庐州似乎并没有安庆获益大。
“殿下您瞧,那咸丰妖头一定是要千方百计地防着我军北上,所以一定不会让湘军跟在我们后面,而是让湘军设法绕到我军前面阻截,而庐州作为清妖的省会自然会被看成重中之重。”赖文光简单地分析道,“所以属下认为湘军极有可能会打我庐州的主意!”
“赖将军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在皖中北地区的统治也确实不稳固,但是毕竟现在湘军的主力尚在江南的彭泽,要想跳到我们身前的庐州恐怕并不容易吧?”我反问道。
“殿下,湘军现在军势正盛,所以接到命令定然会更加卖力,况且由湖北进入皖中对于湘军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赖文光说道。
我想想他说得也对,但我毕竟已在安庆布下了天罗地网,如果不能将湘军主力在此一网打尽岂不是太亏了?于是我虽然赞同了赖文光的看法,但毕竟现在湘军打安庆和打庐州的几率各占一半,所以我决定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之后的几天湘军果然行动迅速,多隆阿和鲍超所部的湘军快速从鄂北平推而来攻入了安徽,进逼安庆外围的石牌镇,曾国荃部也伺机北渡与这路人马会合一同威胁安庆的外围,而湘军水师也没闲着,在杨载福、彭玉麟的率领下顺江而下,进逼安庆,只是碍于江面上还停留着太平军水师他们才没敢靠近,但也做出了要配合湘军陆军进攻安庆的样子,局势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我的大本营安庆将面临一场大战。
不过对此我倒并不十分担心,因为我在安庆以及周边的潜山、望江、怀宁一带聚集了大批人马拱卫安庆,只要湘军一靠近安庆城他们便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湘军主力包饺子,所以我等的就是湘军进套。
又过了三天消息传来,石牌镇失守,安庆东边的屏障被湘军夺取。接到消息后我立即召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只要湘军继续前进战机就来了。
然而部署了一大顿,又过了好几天依旧没见湘军动弹,他们虽然摆开了进攻的架势却并没有前进的意思,江上的湘军水师也不轻易靠近。他们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我的意图被识破了?
“那曾国藩又不是傻子,这么孤军深入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他们一定倍加小心了。”刘继盛见我终日忧愁便说道。
“是啊殿下,这场仗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保不准湘军根本就没想打安庆。”周竹岐也说道。
我仔细一想也觉得蹊跷,于是我立即让刘继盛设法派出更多的探子去打听情报。到了门口居然不进门,我要知道湘军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很快探子们用大量情报证明,呆在石牌镇的湘军是鲍超的“霆字营”五千余人,多隆阿的部队已经应江宁将军都兴阿之命前往湖北堵截陈玉成去了,而曾国荃部则下落不明。
“曾国荃哪里去了?”我接到信报后愤怒地喊道,“还不赶快加紧搜查,一定要把他给老子找出来。”这回我是真的十分生气,曾国荃和他的人马是我这次与湘军作战打击的主要目标,况且他现在就在我的安徽地盘上,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自然不会高兴。
曾国荃确实干了件让我没想到的事。又过了两天从潜山传来了急报称太湖失守,大批湘军主力逼近潜山。这支由太湖攻到潜山的人马正是曾国荃的“吉字营”主力人马。原来曾国荃虽然与石牌镇的湘军其他部擦肩而过,但他并没有进入石牌镇而是继续向北一路打到了太湖城下,留守太湖的太平军猝不及防,设在城外的各营垒很快便被攻克,太湖也在不久前失守。曾国荃得了太湖并不停留,而是继续挥师向西北进发,现在正威胁着我的潜山。
曾国荃先打太湖再打潜山究竟想干什么?我仔细盯着地图思索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了,曾国荃是想从太湖、潜山、桐城、舒城一线进入安徽腹地,这样就能有效避开我在安庆周边囤积的重兵,而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皖中的庐州!
“曾国荃啊曾国荃,这点小聪明就想骗过我?”我笑着对一旁的手下说道,“传本王命,让潜山守军且战且退,避免与曾妖湘军硬碰硬,让他们尽数撤回安庆来。”
曾国荃既然想进来那就让他进得更深一些,我索性下令把潜山也扔给他,看看他敢不敢继续前进。
两天之后潜山失守,曾国荃部湘军分出参将郭松林及两千余人守潜山,其余主力则继续向皖中进军,桐城是曾国荃的下一个目标。
“殿下,湘军已经打到桐城城下了,我军是不是该挥师去把他们一举扫平了?不能总是他们打城,我们拱手让城吧?”周竹岐焦急地说道。
“哦?才到桐城啊?不着急,现在出兵容易打草惊蛇让曾国荃这条大鱼跑了,我们继续按兵不动和石牌镇的鲍妖僵持,先让他曾国荃折腾两天吧。”然后转头对手下人说,“传本王令给桐城守军,把桐城也弃了吧。”
一旁的周竹岐以为我“疯了”,连连摇头还欲劝阻,我却微笑着朝他摆摆手,然后转身回屋去了。
很快桐城也失守了,曾国荃又分出了千余人守桐城,然后继续挥师东进。不过两天,舒城守将送来了告急文书,接到舒城的告急我的心里其实很高兴,这意味着曾国荃这个急功近利的家伙丝毫没有减缓前进的步伐,他每下一城就要分出些兵力且越走越远,正好有利于我在安徽中部打围歼。
舒城守将是陈玉成系部将倚天燕陈仕荣,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在信里表示要和来犯的湘军决一死战以力保舒城;看到了信我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前往舒城告诉陈仕荣只要装装样子就行了,最好诈败撤出来把舒城直接扔给曾国荃。
陈仕荣无可奈何只得遵命,几天之后舒城也失守了,曾国荃和他的“吉字营”主力进占舒城,他们在半个月之内连下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座太平军重镇,可谓盛极一时。
“哈哈,这帮长毛贼子果真是不堪一击,以前总有人说长毛善于守城,现在看来不过是骇人听闻罢了,弟兄们,咱们不日即可攻占庐州,到时候皇上一定重重有赏!”曾国荃在舒城兴奋地对麾下诸将宣称。
“九帅英明神武,攻无不克,您要拿下了庐州那必能成为封疆大吏啊!”副将萧孚泗也激动地附和着,在场的诸将一片兴奋之情。
“九帅,我们此去庐州是不是有些孤军深入了,长毛冯逆在安庆一带还有数万精锐,一旦他们前来救援我们岂不是会很被动?”另一员部将朱洪章忧虑地说道。
“姓朱的,你是不是怕了?休要在这里扰乱军心!”一旁的年轻参将李臣典听不下去了,几乎是指着朱洪章的鼻子厉声质问道。作为贵州人的朱洪章在“吉字营”一众湖南将领中本来就不太服众。
眼见麾下将领们有冲突,曾国荃咳了一声,开口道:“好了好了,焕文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行军打仗向来有进无退,一鼓作气方能成胜,冯逆的大军尚在安庆和鲍春霆纠缠,安庆是冯逆的大本营,所以他不会轻易调兵北上,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定能攻克庐州!”
麾下将领纷纷称是,朱洪章也不再说话了,曾国荃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又说道:“传本帅军令,即日出兵庐州不可耽搁,但在进攻庐州之前本帅要先攻取一处。”然后他用手在地图上一指,诸将纷纷投去目光,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三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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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强攻三河
安庆的城王府的正厅里一片寂静,在场的十几员将领全都愁眉招展一言不发,我坐在正座上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再看看这些满脸忧愁的将领们,掂量着该怎样开口。
就在这时门口一员陌生的将领站了出来拱手开口道:“城王殿下,舒城弃守实是大误,舒城一丢,庐州城门户洞开,曾妖的人马不日即可威胁我庐州。”他停顿一下环顾众人,然后继续道,“卑职不才,请求殿下让卑职领本部人马反攻舒城以缓解妖军进犯。”
此人就是之前奉我命令放弃舒城的倚天燕陈仕荣,我瞧了他一眼,然后开口说道:“陈将军的心意本王明白,不过现在还不是该出兵的时候。”
“舒城距离庐州不到百里,而安庆距庐州却有三四百里,一旦曾妖进犯庐州我军连救应的机会都没有。”陈仕荣道。
“殿下,陈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应该即刻夺回舒城以遏制湘军的进攻,否则局面会进一步失控!”谋士周竹岐也劝道。这么一整大堂内出现了短暂的喧嚣,在场的将领都有些困惑了,我知道许多人心中都在质疑我的决策,这段时间以来连连丢失城池和地盘让手下人都开始怀疑我还是不是之前那个屡屡战胜湘军的城王了。
但我心里清楚,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只有坚持下去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从放弃九江的那一刻起我对这一点就心知肚明,有舍才能有得。
我起身摆摆手让堂上又恢复了安静,道:“诸位稍安勿躁,这场仗没那么简单;刘宰辅,曾妖在舒城还有多少妖兵?”
一旁的刘继盛立即答道:“回殿下,曾妖在舒城尚有兵力一万余人。”
“很好,”我笑着说道,“诸位瞧,曾妖的主力原有两万五千人,留守江南了七千多,进入安徽的只有一万八千人,现在经过一路分兵守城,到舒城就只剩下一万人了,若是他们要进一步进犯庐州,那必继续分兵留守舒城以保退路,到时候曾妖的人马就不足一万了。”
诸将听了纷纷点头,我继续说道:“我军在安庆拥兵已达七八万,而庐州城好歹也有重兵把守,那曾妖要打庐州恐怕也不会容易。到时候他们顿兵城下,我军挥师北上便可一举吃掉妖军!”
在场的将领听后纷纷赞同,他们终于明白了我的意图,那就是要凭借人数优势彻底歼灭这支孤军深入的湘军,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沉住气静待时机;就在这时一个太平军战士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道:“殿下,急报!”
“这又是哪里告急了?”我一边问一边打开信报,这次告急的是肥西重镇三河镇。
三河镇!看到来报我不禁浑身一抖,是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河大捷就是在这里发生的,陈玉成和李秀成指挥的太平军和捻军的联军在这里围歼了湘军李续宾的精锐主力,相似的历史又将在同样的地方发生,只不过这一次主角换成了和李续宾一样急功近利的曾国荃。
那么能不能像历史上那样在三河镇围歼湘军呢?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本来是计划在庐州城下夹击曾国荃部的,现在曾国荃既然要去三河镇,那我也用不着向北跑那么远去庐州了,直接在舒城和庐州中间的三河镇解决曾国荃岂不更是省事?既然历史上的陈玉成做到了,那现在的我也一定能做到。
坚定了在三河镇打击湘军的主意后,我开始研究三河镇的具体情况,我开口问道:“从舒城到三河镇再到庐州要绕一个弯,多几十里路,那曾妖为何放着庐州不打,反而要先绕个弯去打三河镇呢?”
刘继盛答道:“殿下有所不知,三河镇地处肥西、舒城、庐江三县交界,背靠巢湖,囤积有大量来自巢湖的稻米,同时这三河镇又是英王殿下囤积军资的重镇,可谓物产丰富,所以属下认为曾妖一定是看好了那里的物资所以才要特意绕远来进犯三河镇。”
我点点头,刘继盛分析得很有道理,历史上的李续宾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绕远进犯三河镇。
“那么现在三河镇的防务做得怎么样?”我又开口问道。我心里清楚要想在三河镇困住曾国荃就要先保证他不能马上打下三河镇,否则等我的大军到了,他要么逃脱北上要么据守城镇,不管哪种情况都会让我军变得十分被动。
“殿下,三河镇本无城,甲寅四年我军在此地筑城一座,由于此地是物资中心,所以城防还算严密,目前由亮天义蓝成春将军负责防务。”刘继盛开口道。
我点点头,看来三河镇的守备还算可以,应该能拖住曾国荃,于是我立即部署道:“传本王令,城殿全军、‘华兴军’和‘新四军’立即开拔北上救援三河镇!”
“遵命!”各部统领——周国虞、赖文光、周国贤和谭体元起身行礼道。他们将是这次围歼曾国荃的主力人马。
“贞天主将林启荣,命你率部佯攻石牌镇,务必牵制住鲍妖的注意力!”我让林启荣率部去牵制安庆城外的鲍超,然后又道,“倚天燕陈仕荣,命你率部进逼舒城,务必切断舒城与曾妖的联系,必要之时还要阻截舒城的湘军援军。”陈仕荣拱手遵命。
各部开始行动,我又派人去庐州联络镇守庐州的吴如孝,让他即刻率领庐州守军南下前往三河镇参加会战,这样一来在曾国荃部八千多人抵达三河镇之后,大队太平军将从四面八方悄悄赶来将他包饺子,而太平军各部加起来将有五六万之众。
曾国荃的战斗力我是清楚的,就算有五六万人我仍没有必胜的把握,我知道北面的捻军和太平军一直是并肩作战,于是我又派人去叫张乐行再调五万捻军南下,同吴如孝一起参与作战,这样一来围攻曾国荃的兵力将超过十万,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
要想围歼曾国荃就要拖住他,要想拖住他就不能让他轻易拿下三河镇,所以三河镇的防务成了此次会战的重中之重,守将蓝成春是陈玉成的部将,我对他不是十分了解,但眼下无论如何必须在我大军未至之时先守住三河镇,于是我立即亲笔书信一封让刘继盛派人交给蓝成春,让他务必要坚守三河镇直至我的援军到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立即亲率大军向北面的三河镇进发,下面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了,一定要抢在曾国荃攻克三河镇之前将他困住。
于是定下了最终会战的方案之后,我立即率部轻装上阵,星夜向三河镇以南的金牛镇进发,去金牛镇的原因只有一个,切断曾国荃的退路!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这时的三河镇更像是一处死地,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经过一天的血战,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伤亡惨重,满心疲惫到无力再战。
初到三河镇时曾国荃满是信心,但一旁的几个部将都感觉不妙。三河镇地方虽小,但堡垒不少,一条杭埠河将其一分为二,太平军在北岸和南岸各筑有三座砖垒和六座石磊,堡垒层层相依夹满大炮,一齐拱卫着三河镇。
“九帅,这三河镇的长毛似乎早有准备,看他们防备如此严密,要不我们还是直接去打庐州吧?”副将萧孚泗小声对曾国荃说道。
“都到了嘴边的肉岂有不吃之理,再说了,这些长毛的壕沟壁垒全都不堪一击,你们何惧之有?弟兄们,我曾某人这就带大家进城喝酒吃肉,大家说好不好?”曾国荃高声对部下们说道。
士兵们大多被之前的连胜和主帅的气势所感染,纷纷叫好,眼见士气上来了,曾国荃立即下令全军进攻。
三河之战拉开了序幕。
曾国荃沿用了之前的招数,攻城先攻垒,先剪除城防的羽翼,最后再与守军较量。湘军的突然来袭让负责守备三河镇的蓝成春猝不及防,三河虽是重镇,但要绕道前来,太平军大多认为湘军会径直向庐州进发,没有料到会在三河镇相遇。
于是战斗打响了,曾国荃知道三河镇是个“聚宝盆”,里面有大量他需要的物资,所以一开战曾国荃就斗志昂扬,湘军兵分三路进攻,他本人也亲自领预备队督军冲锋。
一时间枪炮声和喊杀声充斥着整个三河古镇,湘军的猛烈进攻持续了一整天,堡垒里的太平军守军渐渐不支,蓝成春为了保存实力只得指挥守军尽数退回城内。
于是经过一天的苦战,在损失了千余精锐之后,曾国荃如愿攻下了三河镇城外的堡垒,打破了三河镇的外围防御后,他立即率部进逼城外。接下来要发生的双方都有准备,无外乎是湘军强攻,太平军死守。
按照以往的经验,拿下了外围据点之后合围攻城必能成功,所以起初曾国荃并没太在意,做了两天休整之后他便下令全军攻城,但围攻了几天之后,曾国荃却吃惊地发现,湘军的进攻丝毫没有进展,守城的太平军在守将蓝成春的指挥下顽强抵抗,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三河之战又一次陷入了僵局,太平军粮需充足,全力据城死守,湘军入皖以来第一次遭遇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曾国荃越想越气,他发誓一定要攻破三河。
“九帅,依属下看我们还是撤兵吧。”萧孚泗又一次低声劝曾国荃道。
“撤兵?为何,莫非你被他们打怕了?”曾国荃愤怒地反问道。
“不是的,九帅,细作来报南边有大队长毛援军逼近,恐是冯逆的援军啊!”萧孚泗道。
“好啊,他冯瑞城要是敢来我们就连他一块儿收拾!”曾国荃气愤地说道。浑身透着湖南人特有的“蛮霸”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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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不遵将令
瑟瑟冷风正不断席卷着三河城外的湘军军营,令曾国荃感到欣慰的是,尽管经过多日的鏖战仍无法击败龟缩在三河镇里的蓝成春及三河守军,但士兵们似乎并没受太多影响,大军依旧士气高涨,队列整齐,随时都能投入战斗;这番景象让在营中巡视的曾国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人,您的家书!”就在这时,远处一骑快马奔驰进了湘军军营。来人曾国荃并不陌生,正是曾家多年的仆人,带来的也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曾国藩给他的亲笔家信。
寒暄几句后来人并没有停留,掉头离去了,曾国荃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为首的一封是大哥曾国藩亲笔写的,内容与之前的家书类似,无外乎是叮嘱曾国荃一定要戒骄戒躁,不要冒险,信里还举了李续宾和曾国华兵败江西的例子让曾国荃一定引以为戒。
让曾国荃意外的是这一次信封里不只是大哥的家书,还有一封简短的信件,这封信是另一个人所书写的,字里行间透出的态度与大哥曾国藩大为不同,完全是用另一种语气指责曾国荃孤军冒进,让曾国荃感到十分难听,其中有一句为“将军孤军深入,数月苦战,未尝一日休止。每克一地,则需分兵据守,数万之军,已不足万,且安庆未复,军行无后继,若遇大股援贼来攻,则腹背受敌,此危道也。”,这一段让曾国荃十分气愤,他往后一看,这封信的署名正是赵烈文。
嚓地一声,曾国荃将赵烈文的亲笔信撕得粉碎,愤怒地说道:“赵烈文这个纸上谈兵的狗东西也敢指责本帅!”
“九帅息怒!”一旁的萧孚泗等将见状赶紧说道。
曾国荃稍稍平息了怒气,部将朱洪章开口道:“九帅,据悉冯逆和大队长毛现在已经到达了金牛镇,金牛是我军退路,恐……”
“看来这三河还真是个好地方,冯酋怕咱们攻下居然亲自来援。”李臣典道。
“哼!不管他姓冯的怎么救,我们都不会为他所动,本帅心意已决,加紧进攻三河。”曾国荃高声说道。
朱洪章开口低声道:“九帅,属下担心这冯酋不是救三河这么简单,他极有可能是在打我们的注意……”但此时曾国荃和诸将都已走远,没有人听到朱洪章的话。
被晒在一边的朱洪章越想心里越急,他连忙快步向曾国荃他们追去,嘴里大呼:“九帅,此乃我军生死存亡之际,不能坐视不管啊!”见曾国荃他们并不理会,朱洪章又急呼道,“九帅,洪章不才,愿领本部人马去金牛镇会会冯酋以探虚实!”“九帅,趁着长毛立足未稳我们还有机会!”
曾国荃回过头来,摆摆手道:“那就有劳焕文了,不过不要恋战,打退金牛镇的贼援即可,我们的重点还是三河镇。”在他眼里,太平军援军根本不足为道。
战争是一门艺术,可惜我不是这方面的艺术家;神经紧张的我经过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地急行军,终于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率部抵达了金牛镇,尽管满身疲惫但我却丝毫不敢休息。
前方几骑细作纵马赶来报告道:“殿下,曾妖的妖军主力尚在三河城外!”
听了他们的报告我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打仗真是一门艺术,这几天的行军中我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如果去早了被曾国荃听到风声就有可能让他跑了,如果来晚了让曾国荃打下了三河镇我又会十分被动,看来现在来得刚刚好,曾国荃还在三河城下和蓝成春纠缠,这正是我合围他的最佳时机。
“去北面联络吴如孝将军,让他率军从北面进入三河!”我命令道。在我的指示下细作们立即行动起来。
安排妥当了之后我终于安心了,在金牛镇扎下大营站稳脚跟之后,我笑着对诸将说道:“现在这曾妖是插翅也难飞了,这场仗终于可以拿下了。”
“殿下,话虽如此,但保不准那曾妖会做困兽之斗,恐对我军不利。”周竹岐提醒我道。
“哦?”我问道,“周宰辅认为妖军会怎么做?”
“殿下,属下以为曾妖知道被围之后一定急于突围,他们可能会利用我军立足未稳而前来偷袭。”周竹岐说道。
“嗯,”我点点头道,“这倒确实有可能,我们不得不防啊。”说罢我立即叫来周国贤,让他率领配备了洋枪的“华兴军”到金牛镇北面沿路设防防止湘军前来偷袭。
谁知“华兴军”刚出去不久,突然从北面传来了阵阵枪声,很快便是枪声喊杀声大作,我浑身一惊,连忙钻出主帅营帐,就在心里一片茫然之际,赖文光、周国虞和谭体元他们已经陆续跑了过来,此时将士们正在安营扎寨根本无暇作战。
“殿下,一定是湘军前来偷袭!”赖文光开口道。
“走,咱们去瞧瞧!”说罢我翻身跳上一匹马,领着十几个亲兵纵马向北面飞奔而去,一连串动作十分潇洒,在场的诸将八成是被我的“魄力”所震撼,楞了片刻后才纷纷上马大喊着“殿下小心!”跟了上来。
我心里清楚之前已经安排了周国贤出去应对,所以才如此潇洒,无所畏惧,做出一副极具威势的表现。带着众将来到金牛镇以北,发现此时已是一片混乱,对面果然是气势汹汹的湘军,好在“华兴军”早已举枪列队,卡住位置,对面的湘军冲了几次占不到任何便宜,已经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周国贤正指挥将士们与湘军对峙,见我前来立即拜倒道:“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本王就是来看看,没想到这妖军还挺嚣张,真敢前来挑衅。”我说道。
就在这两军对峙之际,对面的湘军将领,一个身材略胖八字胡须的中年将官纵马出列到阵前操着一口西南方言高声向我这边喊道:“你就是逆贼首领冯瑞城?”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殿下,属下这就去斩下此妖的首级!”周国虞请战道。
我连忙伸手制止他,然后纵马上前一步对那人道:“本王就是太平天国城王冯瑞城,你是谁?胆敢前来偷袭我军,现在找本王又有何要说?”
那人一见我,大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皇上御赐的勤勇巴图鲁朱洪章是也,姓冯的,本将现在奉皇上和曾大人之命攻取三河,尔等还敢不自量力前来送死?”
看这朱洪章在阵前嚣张,我心里暗笑,也不知不自量力的是谁?此时一旁的周国虞已经握紧腰刀勒住缰绳,恨不得立即出来给他一刀。
“冯瑞城,你敢不敢出来与本将决一死战,咱俩都不带帮手,一对一!”就在这时朱洪章突然朝我高喊道。
被朱洪章一喊我心里一惊,仗打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指名道姓要与我单挑,我的心里立刻开始打鼓了,在幕后指挥指挥讲讲话还行,我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亲自上阵作战?一旦出了岔子把命给丢了就太不划算了,而且现在对面朱洪章他们已经是势单力孤根本无法突破“华兴军”的洋枪阵,所以他才会选择孤注一掷与我决斗这一条路。
我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不出去迎战必定会让大家觉得我是“缩头乌龟”,看来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试试了,反正是冷兵器时代的交手,而我腰间还别着手枪,实在不行就掏出来给他一枪。
然而正在我纠结之际,周国虞突然不听我吩咐直接纵马冲了出去,他挥舞腰刀高声喊道:“大胆朱妖,就凭你也配与城王殿下过招儿?先过了我周国虞这关再说!”
朱洪章见状一惊,他没料到对方来得这么快这么凶,面对已经朝自己砍来的刀光,朱洪章立即举刀招架,咣地一声,两把兵刃便碰撞在一起。电光火石间周国虞和朱洪章二将已斗作一团。
我的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还好周国虞及时擅自出马算是替我解了围,对于周国虞我是很有信心的,他的武艺我心里清楚,等他打赢了回来我还可以象征性地批评他一下“不遵将令”,然后再表彰一下他打败朱洪章的功绩,这样一来又能彰显一下我的赏罚分明。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甚至还有些许暗喜。
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内心产生了共鸣,阵中的周国虞也是越战越勇,而朱洪章的刀法则越来越混乱,他本来就处在劣势,十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渐渐招架不住,随时有可能被周国虞砍下马。
又胡乱挡了几刀后,朱洪章突然驾马转身向一旁逃去,周国虞见状立即挥刀追赶上去,他提起腰刀,眼见一刀就能砍到朱洪章的后背。
就在这时朱洪章突然转身,此时他已从怀里悄然掏出一把短枪,是的,我没有看错,朱洪章这家伙身上居然有火器!
“周将军小心!”我赶忙大喊。但为时已晚,嗙地一声,朱洪章扣动了扳机,随着枪声响起周国虞应声跌下马来,朱洪章击中了他的右胸。
朱洪章满脸得意,转过身来挥起大刀上前欲结果对方,但他刚举起刀,又响起一声枪响,朱洪章的背上也挨了一枪,随着一声惨叫朱洪章也痛苦地摔下马来,开枪的正是“华兴军”的首领、周国虞的弟弟周国贤。
“杀!杀了这帮卑鄙无耻,暗箭伤人的清妖!”见此场景我浑身为之一振,怒气丛生,立马振臂高呼。大批太平军“华兴军”喊杀而上,对面的朱洪章所部湘军立即崩溃,纷纷夺路而逃。我立即带着众人上去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周国虞。
在周国虞不远处是同样倒在地上的朱洪章,但此时的他却无人救应,只能一点点地向后爬,我甚至可以看清朱洪章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但他并没有在看我,在他的眼里是正拎着刀朝自己缓步走来的周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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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气势之争
这几天脑袋一直在疼,精神恍惚没法集中注意力,周竹岐在一旁向我汇报前线的情况而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殿下,已经在镇上拖了三天了,再不进兵三河给曾妖压力,三河就有被曾妖攻陷的危险啊!”见我还是心不在焉,周竹岐提高嗓门道。看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就差上巴掌来扇我了。
我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但并不傻,已经顿兵金牛镇三天毫无动作确实有些延误战机,我大喊一声:“周将军何在?”
不一会儿功夫,周国虞应声入账,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
“命你立即率部向三河进军,在三河外围会合吴如孝,然后进逼城外,务必将城下的曾妖及其妖军全歼!”我开口道。
“属下遵命!”周国虞拱手道,“殿下您放心,属下定一个妖孽也不放过!”
看着信心满满的周国虞,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周国虞出马这一仗必不会出差错。
“殿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让我睁开了眼睛,说话的正是周竹岐,原来刚才小睡的时候又做梦了,一身素衣的周竹岐和梦里一样递上了最新的战报开始向我汇报,原来这才是现实,不过现实也不过如此,和梦境类似,我依然顿兵金牛镇,而且已经过了三天未动地方。
三天前的回忆还反复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眼见一脸怒气的周国贤提着刀越来越近,朱洪章赶紧从身下掏出了刚才暗算周国虞的火枪,双手颤颤巍巍地将枪口对准了杀气腾腾的周国贤。
然而这一次朱洪章不再有开枪的机会了,周国贤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朱洪章的火枪瞬间被踹飞到十几步之外。
“天杀的长毛……”朱洪章缓缓开口道。话没说完周国贤手起刀落,一道闪亮的刀光过后朱洪章已经身首异处。
周国贤提起地上那颗血淋淋的首级,快步跑了过来,对我怀里奄奄一息的周国虞说道:“哥,那个狗贼已经被我杀了……”我注意到此时周国贤已是满脸泪水。
周国虞看着周国贤,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他重新转向我奋力地开口道:“殿下,国虞……恐怕……不能……继续……”
“不要说了,我这就为你找人救治,你一定要给我挺住!”我高声说道。
周国虞摇摇头,他握紧我的手,费劲地开口道:“殿下,我……周国虞……今生……得以追随殿下……已经死而无憾了……”说罢,他瞄了一眼一旁他的弟弟周国贤,还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已非常艰难。
“你的意思我懂,你放心,我待国贤也如亲兄弟一样,我一定……”我立即开口道。话没说完,周国虞已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满意的表情渐渐凝固在他的脸上。
“哥——”周国贤立即丢下朱洪章的脑袋,扑倒在地大哭起来,周围的将领们也都纷纷低下了头……
生命就是这样脆弱,一直追随我出生入死、堪称我的左膀右臂的周国虞就这样牺牲了,我甚至短时间内还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一直幻想着周国虞还活着,还在听我安排军令,然而残酷的现实又让我不得不去面对。
“殿下,治丧三日已过,我们是不是该进军三河了?”周竹岐的话打破了我的思绪,我想起周国虞牺牲那天我下令全军披麻戴孝为他治丧三日,这三日我的所有人马全都一身素衣在三河为周国虞默哀,全军按兵不动。
“殿下,再不出兵增援,三河镇恐怕就有危险了。”周竹岐焦急地开口说道。
“嗯,”我点点头道,“传本王命令,全军集合,立即开赴三河镇外,卑鄙清妖折我大将,曾国荃,本王这次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我的指挥下,“华兴军”还有赖文光部、谭体元部先后汇集,而周国虞的部属则由我亲自率领,大队太平军浩浩荡荡地开赴三河,我的人马加起来已达到了五六万之众。仗打到现在,害怕的该是曾国荃了,他在三河城下的部队现在只有七八千左右,太平军已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更让人振奋的是此时湘军还未攻克三河,也就是说曾国荃的人马现在正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正是我围歼他的好时机。
周国虞不能做的事情现在就由我来帮他完成,我亲领周国虞的部属居中,赖文光和谭体元两路人马分居两翼,周国贤的“华兴军”负责策应,我本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亲领全军开出金牛镇杀奔三河。
从三河外围的樊家渡开始就有零星湘军来犯,但我并不在意那些,下令全军集中兵力抱成一个拳头只管向着曾国荃的大营一路碾压,很快便在曾国荃军营以南的上家祠大败驻守在那里的湘军两个营,斩杀参将孙彭同、道员丁锐义等湘军将领,军威大振。
又击败了几股湘军之后,我的主力推进到烟墩岗一带,突然有一支较有规模的湘军队伍拦住去路,“曾”字大旗在对面来回飘动,“吉字营”的方形旗帜也对面的旗手手中紧握,看营旗可以判断这就是曾国荃的主力部队。
曾国荃的主力人马居然开出了他在三河城外的大营,看来他是迫不及待要与我会会。我仔细打量着对面这支队伍,他们装备有些简陋,个个手持大刀,身着“勇”字号卦,配上一张张土里土气而又轮廓清晰的面孔,很难想象这就是历史上最终攻破天京、平定太平天国的曾国荃的人马。
对面队伍里的一个中年男子最为引人注意,他中等身材,胡须较长,眉头紧锁但又谈吐自若地对着身边的部下说着些什么,不时地露出颐指气使之态,而其余的将佐则分列两旁,我由此判断这人就是曾国荃。
果然不出我所料,过了片刻此人便骑马出阵向我这边喊道:“本帅乃是堂堂一品顶戴伟勇巴图鲁,湖南湘乡曾国荃;你们这里谁是冯瑞城?敢不敢站出来和本帅说话?”
湘军倒是挺喜欢喊话的,这个曾国荃不会也要找我单挑吧?不过怒气未消的我也没多想,直接纵马出列高声喊道:“本王就是太平天国城王冯瑞城,曾妖,你找本王有什么屁放?”
“哈哈,我还以为这贼首冯瑞城是什么厉害人物呢?”见我并不魁梧也不高大,对面的曾国荃突然大笑着回头对湘军诸将道,“之前盛传如何如何的冯瑞城只一凡人耳,大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湘军诸将也都哈哈直笑,这着实是让我难堪,我一言不发,心里暗想我已经损失了大将周国虞,这场仗不能再冒险了,所以我一直在心里默念“骄兵必败”四个字来告诫自己不能被曾国荃激怒而冲过去。
“就凭你也敢来和本帅交手,趁早滚回南京和你们的伪天王一起等着被本帅诛灭吧!哈哈!”曾国荃的表演还在继续,他十分嚣张地大笑着。历史上还真是他曾国荃最终攻破了天京,但现在有我在这儿他就是做梦。仗还没开打曾国荃就想通过在阵前羞辱我来打压我军士气,争夺气势先机,我怎能让他得逞?我立即摆摆手,身后的一个太平军战士扛着一根早已准备好的木杆出了队伍。
曾国荃和身后的湘军队伍见了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木杆上挂得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曾国荃的部将、有着“勤勇巴图鲁”称号的朱洪章的首级。虽然朱洪章的战死湘军上下早就知道,但看到朱的首级,震惊和恐惧还是写在了每一个湘军士兵的脸上。
“姓曾的,你真以为你能活着离开三河?本王大军已到,今天的朱洪章就是明天的你曾国荃!”我厉声朝对面的湘军队伍喝道,“要想活命的都趁早放下武器,到时候脑袋搬家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朱洪章在曾国荃部湘军里也算是“名人”了,湘军从将领到士兵几乎都见过他,现在居然就在对面被枭首示众,这不得不让湘军将士人人自危,不少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传递着恐惧。
曾国荃眼见队伍的士气受了打击,连忙摆手示意旗手挥动令旗,一队湘军士兵立即喊杀着冲了过来,他们人不多但个个凶神恶煞面露凶光,估计是曾国荃事先安排的预备队或是敢死队。
我见了也顺势高呼:“‘华兴军’何在?”霎时间,周国贤率领“华兴军”便冲到阵前。
转瞬间已是枪声大作,烟墩岗的战斗打响了,这里离曾国荃的大营只有几里的距离,也是曾国荃想要逃离三河的最后通道,我知道绝不能让曾国荃在这里打出气势,所以一上来我就派出最精锐的洋枪队,为的就是从一开始就在气势上压倒他们,不给对方任何希望。
大刀终究干不过洋枪,曾国荃的几百先头部队很快就被“华兴军”的洋枪尽数歼灭,曾国荃知道大事不妙,连连摇头,全然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在看到自己的部队毫无还手之力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挥手下令全军撤退。
盛气凌人的曾国荃终于示弱了,面对逃走的湘军,我也毫不客气,想立即下令全军追击,但见曾国荃的队伍退而不乱,我又害怕中了圈套,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咬住他,但曾国荃他们还没走多远,前边突然又杀出了一支太平军队伍,把曾国荃和他的部队截住了。
这支太平军既没有旗手,也不喊话,上来二话不说就逮着曾国荃厮杀,湘军完全没有料到这出,顿时措手不及,被杀得人仰马翻。
见此情景我十分兴奋,立即指挥我的人马冲了上去一起进攻,很快便把没来得及逃走的曾国荃部湘军斩杀殆尽,而曾国荃和他的部将们则在最前面趁着混乱逃走了。这支从北面来的人马不出所料就是来自庐州的吴如孝的部队,吴如孝的人马一到,汇集到三河的太平军已经多达近十万,曾国荃虽然这次侥幸逃回了大营,但他依然无法摆脱瓮中之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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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殄灭丑类
曾国荃死定了!在烟筒岗的试探性地交手把曾国荃和他的部队悉数赶回了他设在三河城外的大营,此时吴如孝率领的庐州太平军和捻军联军也已渡过丰乐河从北面进逼三河与我的人马兵合一处,拥有近十万之众的太平军将曾国荃“吉字营”的八千人马死死困在了三河古镇。
三河城外河网密布,这里地势平阔,小南河、杭埠河相互交错,大片圩田一望无垠,曾国荃的大营就安扎在三河镇西面。
正值严冬二月,冷风凛凛,但我的心情却格外爽朗,死敌曾国荃被我包围在三河城下,消灭这家伙是指日可待。我兴致勃勃地率领诸将登上烟筒岗附近的高地亲自视察敌营,自打被各路太平军包围之后,曾国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焰,湘军也无力再对三河发起攻势,只能全力龟缩在大营里。
“殿下,前面就是妖营了。”赖文光勒住缰绳对我说道。
向下望去,曾国荃的湘军军营映入眼帘,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几年前在九江城外曾经领教过一次,现在看来他还有所长进了,曾的军营营垒相连,依据地势在险要之处设有岗哨,在无险之处则挖有沟壕保护,果然一副铁桶阵的架势。“好一个曾国荃,不愧是‘曾铁桶’,还真临阵不乱啊。”我喃喃地说道,之前为周国虞治丧耽误了些功夫,让曾国荃已经将大营扎稳。
“诸位有什么好办法对付这曾妖吗?”我回头问随行诸将道。
“殿下,这妖营虽然布置周密,但只要我军四面环攻,其必有漏洞,到时候定能成功。”谭体元开口道,还有几个将领点头表示同意。
但我却摇摇头,我确实可以凭借人数优势这么做,但由此造成极大的伤亡,打掉曾国荃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损失太大,毕竟都是自己的势力。
赖文光见我不赞成,他开口道:“殿下,属下认为谭将军的办法固然有道理,但终归伤亡太大,属下以为我军不急于围攻,可以先行围困,消磨曾妖妖军的战斗力,再寻机歼灭。”
“嗯。”我点点头,赖文光的想法符合我的意思,我仔细思索历史上为什么李秀成率领二十万太平军在雨花台围攻曾国荃的军营却始终无法攻破,大概就是因为操之过急,所以我应当先断了曾国荃的粮需,然后慢慢困他,把他困死在三河镇。
“赖将军说得有理,本王已有决断,那就是困死这曾妖,大冬天的本王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我说道,于是我立即下令全军进逼围而不攻,曾国荃部孤军深入而来本就没有粮草供给线只能便打便补,现在被围了就更没有粮食来源了。
围而不攻,坐看敌营动态;两天之后湘军军营里就开始出现了骚动,曾国荃本想依据大营与我速战速决的想法落空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慢慢陷入到兵粮寸断地境地。
面对越来越不利的局面,曾国荃也越发觉得瑟瑟发抖,他在大营里召集所有麾下将官商讨对策。会议一开始,副将朱学贵便开口道:“九帅,贼军围而不攻,只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啊。”朱学贵是朱洪章的副将,朱洪章阵亡后由他接替继续统领朱洪章的贵州兵。
曾国荃瞧了朱学贵一眼,一言不发。就在这时,另一员大将刘连捷道:“九帅,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键之际,照这架势冯逆这是要困死我们,属下以为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趁着现在还有点力气尽早突围才是上策。”
其余的将领纷纷点头,曾国荃无可奈何,长叹一声道:“唉,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悔不听的大哥的话,我曾谋打了这些年的仗,这回是叫冯逆给算计了。”曾国荃心有不甘,他知道如果杀出去他精心构建的铁桶阵将失去作用,但不出去又只能坐等败亡。
一向心高气傲的曾国荃这次也愁眉不展了。
“殿下,对面湘军大营有动静!”侍从的呼喊打破了我的睡眠,此时帐外充斥着呼喊之声,我迷迷糊糊地钻出大帐,眼前一片纷乱的火光,不断有手下来报称湘军像我这边发起攻势,我心里一惊,看来曾国荃他们这是要跑啊!我岂能让他得逞?就在这时各部将领已经迅速向我这边集结过来。
“殿下,探马来报,湘军此次兵分三路,左、中、右三路向我军进攻,其中右路军进攻吴如孝将军镇守的杭埠一带,中路军进攻我军把守的烟筒岗,而左路军则直冲樊家渡南下金牛镇。”赖文光拱手快速汇报道。
“如此绝境还敢兵分三路,这是里边一定有猫腻,曾国荃的主力一定藏在其中一路,剩余的都是迷惑我们的。”我开口道。
“殿下,我军在此有绝对人数优势,每一处都设有足够多的人马布防,曾妖胆敢主动出击必是自寻死路。”谭体元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曾国荃这厮就是个不定因素,我们在哪都没有把握说一定能战胜他,本王这次一定要亲自把他消灭。”我厉声说道,“依诸位看,哪一路是湘军主攻的方向。”
“曾妖要想逃回西南的舒城,必走近道,右路向西北攻击杭埠,就算成了也要再折回南边,所以此路必是佯攻。”周竹岐道,“左路进攻金牛镇,是最近的道路,但这是我军主营所在,亦在此设有重兵守卫,所以属下认为左路也不是曾妖的主力。”
听了周竹岐的分析大家都点点头,毕竟我的主帅大营就安在左路湘军南下的道路上,要是曾国荃在这一路人马里,过一会儿必然与我相遇,曾国荃不会傻到与我的精锐相碰,所以他一定藏在中路军,中路军走的是之前我们交过手的烟筒岗,这里虽然比左路要绕些远,但地形复杂,可变因素多,反倒适合曾国荃他们投机钻空子。
考虑到这些,我立即下令率领精锐主力驰援烟筒岗,心想一定不能让曾国荃跑了。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左路湘军正冲杀而来,我的主帅大营正受到冲击;身边的将士们立即冲上去阻击对面企图突围的湘军,顿时喊杀声四起,周围乱作一团。
“殿下!”赖文光大声朝我喊道:“烟筒岗地形复杂,还是让属下去抵御吧,这里现在对面的妖军冲得厉害,还是您亲自留守指挥吧!”
虽然现在主营这边正被湘军冲击,但毕竟这里地势平阔,我军又有人数优势,湘军占不到便宜,但烟筒岗那边确实情况复杂,又要面对曾国荃主力,确实不好对付。赖文光这是把脏活往自己身上揽。
周国虞牺牲后,赖文光已经晋升为我麾下的一号将领,与周相比他在智勇两面更加全面,如果他再出事就太不划算了,但眼下也许我真的应该留在这里,毕竟我自己不出事是最重要的。
“好吧,让谭将军以及‘新四军’和你一起去吧。”我说道。为了增加赖文光的胜算,我决定加派谭体元和他一起,这样胜算更大些。
赖文光和谭体元遵命而去,送走了他们,我立即开始指挥主营里的兵马阻击眼前企图突围的左路湘军。
对面的湘军只是佯攻牵制我军注意力的,但他们却忘乎所以,疯了一样拼命地向前冲,最前线的周国贤指挥洋枪队打趴下了一批之后就会有另一批奋不顾身地冲过来。
湘军的攻势超出了我的想象,周国贤派人来报告说让我做好二手准备,看来前边的战事并不理想,我立即唤来重炮队,几门来自德国的克虏伯大炮拉了出来,随时做好炮轰的准备。
就在这时,对面的湘军突然停住了攻势,越来越多的湘军后续人马齐聚到对面阵前,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很快这个预感就应验了,我看到对面的阵中出现了曾国荃。
原来左路才是曾国荃湘军的主攻方向,可惜我最精锐的部队都已调到烟筒岗去了,接下来我只能“独自”面对曾国荃主力了。
曾国荃纵马来到阵前,嗖地一下拔出一把闪亮的腰刀,高声喊道:“这就是老帅亲赐的腰刀,我曾国荃在武汉还有几十把,弟兄们今晚随我突围,但凡能过冲出去的,回去本帅必亲授腰刀一把!”
在场的湘军将士瞬间为之一振,纷纷振臂高呼,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见士气起来了,曾国荃立即挥刀高呼道:“殄灭丑类,尽忠王事!”底下的湘军将士们也跟着高声呼喊:“殄灭丑类,尽忠王事!”
“什么‘殄灭丑类’?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对面疯狂的湘军将帅,我不寒而栗,赶紧问一旁的周竹岐。
“殿下,当年曾妖头攻陷武汉后曾打造了一批锋利的腰刀奖励有功的人,腰刀上就刻着‘殄灭丑类,尽忠王事’八个字,腰刀数量有限,所以湘军中诸妖都以得到这把腰刀为荣。”周竹岐解释说。
“原来是想用这些刻字的破刀来激励部下,亏他曾国藩想得出来,好一个‘殄灭丑类,尽忠王事’,本王现在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丑类。”我说道,说罢立即挥手,大批太平军将士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战斗打响了,湘军大部在曾国荃地指挥下大批大批地冲了过来,对面是湘军主力,我也不能客气,立即指挥手下的炮兵点燃克虏伯大炮。
对面的湘军被炸得人仰马翻,估计湘军也没料到我会有如此猛烈的火炮,在大炮的持续轰鸣下,冲锋的湘军士兵纷纷减缓了脚步;腰刀虽然珍贵,但毕竟命更重要。停滞不前的湘军立即陷入了混乱,见此情景,我知道反攻的机会来了。
我立即指挥太平军进行反冲锋,这么一冲杀,场面更加混乱了。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被亲兵们簇拥着的曾国荃本人,他们就在不远的阵中,见此情景我十分激动,立即对周围的手下高呼:“曾妖帅就在那里,谁人去替本王拿下此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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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赶尽杀绝
曾国荃身材不高,肩膀略窄,但他那副细眉细眼的面孔见过一次后就再不难辨认;纷乱的人群中眼见曾国荃就在对面,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擒贼先擒王,我立即询问手下们谁去解决曾国荃。
尽管湘军在我的炮口下已现溃败之势,但曾国荃仍处在亲兵的保护之下,也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殿下,就让我六麻子去替您收拾曾妖!”突然一声,身旁一位一直沉默的将领抡起大刀纵马朝曾国荃冲了过去,这不是别人,正是我麾下的大将刘铭传。
在刘铭传的带动下,十几个太平军战士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们像在战场上穿梭的箭矢,飞速扑向了曾国荃。刘铭传之前是跟李鸿章混的,和曾国藩他们没什么交情,此时他初到太平军中,正寻找立功的机会,所以这次看到曾国荃这条大鱼刘铭传自然十分激动。
曾国荃此时正在湘军士兵们的簇拥之下,他本以为做出了赏赐珍贵腰刀的决定后他的部下们会一往无前地向前直至冲破敌阵,但没想到猛烈的开花大炮将湘军的冲锋硬生生地打了回来;曾国荃还没反应过来,太平军已经开始反攻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正在上演着。
“九帅,长毛的火器太猛,弟兄们根本扛不住!要不先撤回大营再图进取?”曾国荃的一个随从高声朝曾喊道。
曾国荃看着身边陆续倒下的湘军士兵,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半年来,从江西九江到安徽舒城,已经许久未尝败绩的曾国荃根本想不到这次他会败得这么惨。正在恍惚之中,只听不远处有人高呼:“曾妖帅,纳命来!”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挥刀杀来的刘铭传;只见刘铭传领着一小撮人,一路砍杀了十余名湘军士兵后已经来到了曾国荃面前。
曾国荃大惊,连忙拔出腰刀欲抵挡来势汹汹的刘铭传。正在这时,参将李臣典纵马一跃挡在曾国荃身前,大声道:“九帅,他就是淮军叛徒刘铭传,此人武艺不凡,还是卑职来对付吧。”说罢李臣典挺枪拍马上前,领着几个亲兵朝刘铭传杀去;刘铭传本欲直扑曾国荃,不料冒出个李臣典,摆脱不掉之后挥刀迎战,很快刘、李二将斗作一团。
曾国荃见状也没说什么,他也自知不是刘铭传的对手,八成是因刚才命悬一线而心有余悸,他左手握着刀,右手勒着缰绳,一句话也没说,掉过头来便向后面逃走了,周围的湘军见主帅掉头逃匿,也都不再抵抗,能逃的纷纷跟着逃走了,逃不掉的有的还负隅顽抗,有的则直接投降。
斗了七八个回合,李臣典已经渐渐落入下风,他眼见湘军败局已定,也无心再战,朝刘铭传虚晃一枪,转身要逃,不料刘铭传早有防备,一把就将李的银枪夺了过来,李臣典顺势弃了兵器,趁刘铭传不及出手之际赶紧策马向后逃去。刘铭传见李臣典要跑,一只手握起李臣典的银枪,用一个近乎标准的标枪动作,将银枪朝李扔了回去。
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正中李臣典的坐骑,李胯下的那匹马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李臣典本人也从马上跌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一脸土灰。
刘铭传领着人追了上去,他没有管跌在地上的李臣典,径直朝曾国荃逃走的方向追去。
此时我也领着人马追杀而至,看见狼狈不堪的李臣典,喊了一句:“妖将,缴枪投降可免一死!”
没想到李臣典还挺倔,高声道:“伪城王休得猖狂,看俺一刀……”居然还叫喊着捡起地上的刀要来砍我。
砰的一声,周国贤的枪口一声枪响,李臣典这个顽固的家伙被当场击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继续指挥大军马不停蹄地追杀曾国荃。
最前边的曾国荃正抱头逃向湘军三河大营,而后跟着刘铭传和我率领的追击大军,我知道曾国荃的大营守备森严,要是让他成功逃回去那再想打进去又要费些功夫了。
就在这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曾国荃的湘军军营上突然树起了太平军的军旗,大批太平军出现在军营里,确切地说是占领了曾国荃的大营。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但这时营里已有太平军迎面杀了出来,曾国荃见状只得掉头继续向东南方向逃窜,他的一批亲兵顶上去挡住了从营里杀出来的太平军,曾国荃硬是继续向着东边夺路狂奔。
我立即指挥人马赶了上来,截住一批曾国荃亲兵展开厮杀,很快便将他们悉数歼灭。我注意到占领曾国荃大营的太平军的另一面军旗上写着“亮天候”三个大字,这是蓝成春的旗帜,也就是说这支人马是蓝成春所统领的三河守军,他们适时地杀了出来,趁虚夺取了曾国荃的大营。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太平军将领领着人向我迎了过来,他一见我立即行礼道:“卑职三河亮天义蓝成春拜见城王千岁殿下,禀告殿下,卑职已率部拿下了曾妖妖营。”
“哈哈,久闻你三河‘蓝矮子’机灵过人,现在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我笑着对蓝成春道。蓝成春因为身材矮小,故人送外号“蓝矮子”。之前我曾三令五申让他务必在我赶到之前坚守住三河镇,现在他竟主动出击拿下了曾国荃的大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周国贤扛着枪上前报告说:“殿下,曾妖向东边逃走了,刘铭传将军已经带人先行追过去了。”回不了大营的曾国荃只能继续逃窜。
“殿下,”蓝成春信心满满地说道,“东南面的白石山也有我军驻军,而东北面则是巴洋河和巢湖,曾妖残部已是无路可逃。”蓝成春所说的巴洋河就是杭埠河的别称。
“嗯。”我点点头,然后指挥全军继续追击,这里的地形之前我是研究过的,这一战开始之前我就算清了曾国荃的退路并把它们全部堵死,誓要将曾国荃部悉数歼灭。
大军在我的指挥下沿着曾国荃逃窜和刘铭传追杀的轨迹继续跟进,很快便来到了杭埠河边,此时曾国荃身边的湘军士兵已不足千人,背靠河水,湘军已经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有不少湘军骑兵正在尝试涉水过河,但似乎并不可行,大部分湘军仍在岸边集结没有下去;刘铭传也在不远处勒住了缰绳,毕竟他带的人不多,这时候也不敢贸然攻过去。
待到我的大军赶来时,刘铭传立即兴奋起来,他上来请战道:“殿下,曾妖余孽已经无处可逃了,属下这就率部去灭了他们。”
见刘铭传积极性这么高,我也摆摆手,笑着示意周国贤的“华兴军”做策应;刘铭传见有了后援,也没有顾虑了,立即大刀一挥,高声道:“弟兄们,随我刘老六杀敌去!”大队太平军将士在刘铭传的带领下,喊杀着向最后的这支湘军残余扑了过去。
此时正值冬季,但杭埠河并没有结冰,河水不深但河面极宽且水温极低,下水不久就会被活活冻死;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湘军残余见渡河无望,只能“背水一战”,他们又重新端起了武器转过身来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刘铭传带领数倍于湘军的太平军冲杀而至,湘军余部一触即溃,刘铭传如砍瓜切菜一般连斩了七八个湘军骑兵,但他并不满意,正在纷乱的厮杀中寻觅曾国荃的身影。
眼见这部分湘军快被斩杀殆尽,曾国荃无奈地带着十几骑人马瞅了个空子沿着河岸继续向东边逃窜,此时三面都是太平军,除非他们插上翅膀,否则早晚要被歼灭。
刘铭传一见曾国荃又要跑,赶紧驾马继续追赶,曾国荃的一行人见状立即纷纷掏出火枪向后面穷追不舍的刘铭传开枪射击。见情况不妙,我立即指挥“华兴军”开枪还击并高呼:“刘将军小心!”
刘铭传也没有料到这一出,他急忙侧身来回躲避之后终于是安然无恙,但曾国荃他们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刘铭传十分气愤,他狠狠地拍了马屁股一下,继续奋力追击。看来今天刘铭传和曾国荃较上劲儿了,他这是要吃定曾国荃啊。我立即兴奋地指挥大军继续跟进。
曾国荃一行又逃了一段之后见追兵没有及时赶上便停下来准备小憩一下。
“妈蛋,这帮长毛怎么穷追不舍啊,这是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啊!”跟着曾国荃一起逃跑的副将萧孚泗一边跑,一边愤愤地说道。
此时他已是气喘吁吁,然而话刚讲完,只见刘铭传又挥着大刀赶了上来,嘴里高呼:“曾妖受死吧!”在他后面,我的大军也尽数赶来了。
“九帅,要不我去和他们拼了!”另一员部将刘连捷赶紧抓起刀说道。
“唉,南云啊,你又岂是那六麻子的对手?”曾国荃无奈地摇摇头,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感叹道,“大哥常说‘势不可过用,气不可过盛’,只可惜我曾老九这段时间为战功所惑,把这些都抛到脑后了,现在也该受到惩罚了,六哥,看来咱们很快就能相见了。”“六哥”指的是之前已经兵败身亡的曾国华。
曾国荃的十几个随从见状也都垂头丧气,他们犹如乌江边的楚霸王,覆灭就在眼前,眼里却流露着不甘。
就在这时,突然从河上漂来一艘小船,船夫高呼道:“是曾沅甫将军吗?”
曾国荃见状高声答是,船夫连忙摆摆手道:“将军快些上船随我走吧。”
看到曾国荃要跑,我和刘铭传立即指挥太平军奋力冲杀。
眼见救命稻草出现,曾国荃立即喜出望外,他想也不想赶紧跳上了小船,萧孚泗和刘连捷也跟着上了船,其余的随从也想上船,但被船夫制止;很快小船载着曾国荃他们便向巢湖里驶去了,而其余未能逃走的则在岸边被悉数歼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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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路反攻
曾国荃、萧浮泗和刘连捷三人狼狈不堪地倚靠在小船里,曾国荃不时回头望向后面的三河战场,自己苦心经营的“吉字营”数天之内已经灰飞烟灭,曾国荃心里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毕竟是死里逃生,萧、刘二人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谁曾想置之死地后居然还能有一条小船相救。
看着在船头撑船的船夫,刘连捷长叹一声,说道:“老人家,这回可多亏您了。”
船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狼狈的三个人,开口道:“将军不用谢我,老夫也是受人之托在巴洋河上等你们。”
“哦?”曾国荃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立即好奇地开口问道,“敢问老人家,是谁人让您来这里救我们?”
船夫微微一笑,指着对面的岸边道:“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眼见岸边越来越近了,岸边正站着一队人马在静候,刘连捷望过去突然一惊,高声喊道:“九帅,是李少荃他们!”曾国荃一惊,他没有料到李鸿章和他的淮军竟会出现在这里。
小船在岸边停稳后,曾国荃三人下了船,李鸿章和几个淮军将领迎上来,开口道:“安徽肥东李少荃拜见九帅!”其余的淮军将领也跟着行礼。
此时曾国荃正垂头丧气,一旁的李鸿章部将张树声见了惊讶地说道:“呀,曾九帅您的大军全军覆没了啊?”
张树声的话语对曾国荃极为不尊重,曾国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作为湘军一号将领的颜面就此扫地了,但他并没有说话。倒是萧浮泗听了这话后心里十分不忿,愤怒地说道:“你们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家淮军叛将刘铭传那厮,差点要了我家九帅的命!”
“哦?六麻子他还活着?”李鸿章听了十分震惊。
但此时萧浮泗和张树声已经是怒目相对,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李鸿章见状赶紧摆摆手对手下道:“大家都冷静点,如果现在我们自家人还闹不悦,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曾国荃也拉住萧浮泗道:“李大帅说得是,现在的形势已不容我们再犯错误了。”
然后曾国荃转过头对李鸿章道:“李大帅您不在沪上,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李鸿章一脸羞愧地说道:“不瞒九帅,淮军三个多月前就败给冯酋了,经过这么久地辗转行军,风餐露宿才来到安徽,我们现在就驻扎在湖东,听说九帅在对岸的三河征战,鸿章也没有水军,所以只能派一艘船来看看,没想到恰好帮到了九帅……”
曾国荃听了之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少荃啊,现在的形势真是不妙啊!”
曾国荃说得没错,三河这一仗几乎奠定了未来几年的战局;站在杭沪河畔,望着逃走的曾国荃,我的心里极为不甘,一边的刘铭传也是连连摇头道:“唉,就差一点就能拿下曾妖了。”
我拍拍刘铭传道:“好了,曾妖跑了就跑了吧,走,咱们该回去打扫战场了。”
回到三河镇,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烟筒岗上、丰乐河畔还有负隅顽抗的湘军残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败局已定。
剿灭残余湘军大概又费了两天功夫,至此三河镇之战彻底结束了,最后以湘军的惨败而告终;战后经过打扫战场统计出,湘军曾国荃的“吉字营”主力人马约七千六百人,有六成被歼灭在三河镇,剩下的基本上都做了俘虏,整个“吉字营”兵团只有主帅曾国荃和副将萧孚泗、刘连捷三人侥幸逃脱,其余的大小将官包括参将朱洪章、李臣典、朱学贵,同知何尚宁,游击姜玉顺,道员张河成、付龙,沙河总兵赵武磊等四十余人全部被击毙,湘军中实力最强劲的曾国荃“吉字营”遭遇毁灭性打击,毫不夸张地说,这一仗基本奠定了未来几年内太平军与湘军争锋的态势,在损失了王牌主力后湘军一大段时间内将无力向东征战。当然我这边也折损了大将周国虞和千余人马,损失也不可谓不大。
率军在三河镇里犒劳了一下立有战功的蓝成春和吴如孝,诸将心情都不错,似乎有种没打够的意思。
“殿下,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进军?”周竹岐适时地问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全面反攻喽。”我兴奋地说道,“两个多月来妖军拿了我们这么多城池,是时候让他们都吐出来了!”说罢我立即着手安排乘胜反击,我的计划是兵分三路,以赖文光为北路军统帅,率部五万人沿曾国荃之前攻占的“太湖、潜山、桐城、舒城”一线全面反攻,这次不但要收复这四座城,还要顺道从江北打进湖北。与此同时以林启荣统率南路军由安庆渡江,沿长江南岸推进,收复之前丢弃的湖口、彭泽、九江,同样这次我不但要他收复这些失地,还要他乘势呼应赖文光进攻湖北,这样一来这两路人马一南一北形成呼应,而胡鼎文的太平军水师则作为第三路军,逆江而上策应两边,这样一个完美的三路反攻计划就诞生了。
手下将领对我的计划都没有异议,于是我当即下令全军马不停蹄,携三河全歼曾国荃之势大举反攻,新一轮西征就此开始。“曾国藩,你屡次和老子作对,老子这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心中暗想。
“对了殿下,之前那曾妖跑掉了,我们要不要乘势追杀他以除后患?”刘铭传开口道。
对呀,差点忘了曾国荃,这家伙之前坐一艘小船侥幸逃得性命,将来一旦羽翼丰满又会与我为敌,送佛送到西,应该趁势一举把他除掉以绝后患。我点点头,立即命令手下的探子们到巢湖对岸去打探曾国荃的行踪。
然而曾国荃他们的消息却犹如石沉大海,我也不能再等,第二天早上便率领我的人马南下返回了大本营安庆,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休息休息;自打放弃九江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直到三河大捷出现才平静下来。
回到安庆的当天便有许多人前来拜访,我在三河镇大败曾国荃的消息已经传开,安庆的人们纷纷向我贺喜,来城王府拜谒的人群里甚至还有洋人,于是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王府门口朝人们高声宣布:“我军已在三河镇全歼来犯之妖军,现在本王已派天军全线反攻,不日即可尽复失地,还大家一个太平盛世!”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城王府外的安庆军民送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大家不约而同地赞扬着我的英明。
人群过了许久方才散去,待我回到府里,惠蓉连忙给我沏了一杯茶,细声对我道:“殿下,您真的把那曾国荃消灭了?”
“怎么,你认识曾国荃?”我喝了一口茶,转过头来鄙夷地问道。
“那倒不是,臣妾听说那曾国荃是湘军首领曾国藩的弟弟,是湘军中最厉害的将领,听说打败了他也就能消灭湘军了……”惠蓉说道。看来她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消息还挺灵通的。
“哈哈,娘子你真厉害,知道的不少啊,对曾国荃都了解得**不离十,要不下次开会你也来参加吧!”我笑着对她说。
“也不是了,殿下,都是这上头写的。”惠蓉随手从桌上捡起一份《太平周报》指给我看,昨天正好是发刊日期,我饶有兴趣地端起来一读,上面有对三河大捷的详细报道,各种鼓吹我的军队如何厉害,曾国荃如何不堪一击,最后文章还夸张地说彻底消灭湘军已指日可待了。
看了《太平周报》我真是哭笑不得,尽管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但这大话讲得也太大了,王韬这家伙,还真敢写啊!看来政治家办报都是这种鼓动的风格,怪不得一回来安庆军民都知道我打了大胜仗。
“王仲弢这家伙,写得还不赖嘛!”见惠蓉也站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我便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笑道:“当事人都回来了,想知道啥就问当事人呗!”
我将她抱到床边,把她的衣服如抽丝剥茧般褪了下来,她没有抗拒,一番亲吻之后便和她亲热起来,对于许久未接触女色的我来说这真是久旱逢甘雨。
**之后,我们依旧如痴如醉地依靠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一刻不复存在。
“啊,殿下,臣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惠蓉忽然一拍脑袋说道。
“哦?又什么事?”我十分好奇地问道。
惠蓉起身从桌上递来一份文书,对我说道:“这是刘宰辅昨天到府上来留下的,说让殿下您尽早看一下。”
原来是刘继盛送来的最新情报,八成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我半坐起来倚在床头,拆开信件一看究竟。
刘继盛的情报显示,就在几个月来我军接连丢城失地之际,李氏兄弟已携席卷苏常之势在东线联手发起了进攻浙江的战役,从去年年底开始历时三个多月。尽管浙江境内有张国梁、张玉良、李元度、左宗棠等多支清军劲旅,但由于他们成分复杂,互不协调,所以根本无法与李秀成、李世贤兄弟抗衡;李世贤部连克严州、金华、台州和宁波四城,几乎把浙南扫荡了一遍,他选择地理位置居中的金华为自己的大本营,在此建起了侍王府来巩固他的浙中根据地,并率师北上协攻杭州;李秀成则更了不得,他在浙北大败浙江绿营清军主力,先后攻占富阳、绍兴之后,于今年一月初发起了进攻省城杭州的战役,围攻一个月之后,最终在杭州城外击毙了清军统帅张玉良,攻破杭州城,浙江巡抚王有龄自杀身亡。
看了情报后我浑身一震,本以为自己在三河镇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但没想到李秀成在东线那头似乎更加风光,吞下浙江后,李秀成已然是太平天国乃至整个中国名副其实的第一实力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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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江总督
李秀成对于浙江怕是再熟悉不过了,二破江南大营那次“围魏救赵”奔袭杭州的经历大概还历历在目,那里确实是块好地方,不但富庶而且清军防备单薄,绿营兵终归要比湘军好对付得多,也难怪李氏兄弟会急不可耐地进兵夺取这块宝地。
杭州城,现在已经是他李秀成的了。每每想起这件事我就心生不悦,我现在是太平天国的实际最高掌权者,然而李秀成的实力确实比我大很多,他军队多地盘广,换做是我这时候一定不甘心屈居人后,而实际上李秀成现在在太平天国中只是排第四的位置,陈玉成和洪仁玕名义上都位列他之前。
“殿下您是担心忠王吗?”惠蓉匍匐在我身边细声说道。
真是个敏锐的女人,我转过头来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倒是说说本王怕他忠王作甚?”
“忠王殿下进了浙江,都拿下杭州了,他那般厉害,您不着急?”惠蓉笑着反问道。
“天朝圣兵法令严明,他李秀成就是把北京打下来又能怎样?”我赶紧开口道,其实是在掩饰我内心的紧张,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李秀成拥兵造反、李世贤率部响应,我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历史上来讲他二人应该不会对太平天国造反,就算有这个心也不会是现在毕竟洪秀全还活着呢,李秀成是很忌惮洪秀全的。
“罢了罢了,殿下心里有数就行……”惠蓉娇滴滴地说完,躺在我怀里不说话了。我看看她,八成是看了《太平周报》才会有这些想法,这个王韬也真是个“没遮拦”,什么都写,连李秀成打杭州这种长别人威望的事也登,不行,我得教训教训他。
第二天我在安庆府衙召见了王韬,一见面便怒气冲冲地对他说:“王仲弢先生,您倒是真办报啊,谁让你写李秀成、李世贤他们在浙江折腾的事儿,还讲得那么细干什么?”
王韬毫不相让,据理力争道:“殿下您让属下主持《太平周报》,属下就有权刊登新闻,我们的报纸要为人们提供新闻事实,忠王、侍王在浙江打了胜仗,拓宽了天国疆土,就应该让我天国的人民知道。”
“我说仲弢先生您这是真办报啊,之前咱不是都商量过吗?这报刊首要目的可是要宣传本王的啊。”我无奈地说道,毕竟《太平周报》是我的喉舌刊物。
王韬听我这么一说,不禁一笑,道:“殿下您这是担心忠王他抢了您的风头吧?殿下您其实不必担心,我天国现在是‘君主立宪制’政体,忠王现在是您的下属,立了功就是您领导有方,他又不能把您怎么样的;再说了,宰相肚里还……”
王韬说得我有些无言以对了,是啊,为这些生气看起来确实有些“小肚鸡肠”了,但我对李秀成还是不太放心,却有没有办法,只能先这么办吧。
“王懒今,殿下的三路反攻计划你没写吧?”一旁的刘继盛笑嘻嘻地开口道,“这可是军事机密,要是登出来被清妖知道了……”
王韬一愣,一副正经的样子说道:“什么‘三路反攻’,这又是怎么回事?有新闻价值吗?”
我赶紧对刘继盛说道:“王仲弢先生还不知道我们的作战计划,这个可不敢告诉他了,仲弢先生你还是等本王打赢了再写吧。”
王韬还一头雾水,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说得是接下来的进军计划吧,接下来殿下您准备打哪里?透露给属下些吧!”王韬俨然一副记者的样子。
“武汉,本王准备一锅端了曾妖头。”我笑着说道,一副开玩笑的样子,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武汉是座坚城,我本没有打算打武汉的准备,然而刘继盛却在一旁给了我一个眼色。
“殿下,就目前来看打武汉是我军必须进行的。”刘继盛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殿下,从刚刚得到的情报来看,曾妖头升迁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一惊,本以为湘军被我打得这么惨,咸丰应该撤了曾国藩的职才对。
“殿下,这满清朝廷似乎清醒了,撤了两江总督何桂清的职,改任曾国藩以兵部侍郎衔署理伪两江总督。”刘继盛说道。
何桂清就是之前我进军上海时仓皇逃走的那位,把他拿掉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居然让曾国藩来代理两江总督之职,这真是令人玩味的一件事。两江总督是清朝设置于地方的九大封疆总督之一,总管江苏、安徽和江西三省军政;曾国藩本人对此位应该也是觊觎已久了,之前他带领湘军走出湖南作战时总是受到地方官吏的排挤和不配合,为此曾国藩也只能苦于没有管理地方的实权,由于咸丰皇帝的猜忌所以也一直没有给曾国藩相应的地位,现在曾得两江总督之权就能随心所欲的在这些地方安排筹饷制器作战等事宜,以后发挥起来肯定更是得心应手了。
然而充满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两江总督之职对于曾国藩来说怕是来得太晚了,现在湘军主力已被打残,太平军在我的指挥下新一轮的三路反击已经展开,很快湘军就将丢失在江西和安徽的所有阵地和城池,到时候曾国藩恐怕也只能是空有两江总督的头衔了。
刘继盛继续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说道:“是的殿下,我军反击西征收复失地已是板上钉钉,问题就是接下来要不要乘势沿江进攻武汉,曾妖头他们现在就藏在武汉,如果得了两江总督之职他必定会全力图谋反扑,毕竟他的湘军不进皖赣两江总督之职就毫无意义。”
“能不能反扑还是实力说得算,湘军经过三河一败,恐怕不会有反扑的力量了吧。”王韬开口道,刘继盛瞧了王韬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我。
我和王韬都点点头,刘继盛继续道:“曾妖头那是横下心与我天国做对,就算没有实力也要与我们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如果我们现在局势大好时放过他,他就会死灰复燃;所以殿下属下认为我军应当趁着现在一鼓作气拿下武汉歼灭曾妖头和他的湘军,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刘宰辅,一口吃掉全部湘军恐怕不容易吧?”王韬反问道,虽然之前将办报的时候不是很正经,但他的头脑还是很清晰的,对局势也十分了解。
刘继盛一本正经地说道:“殿下想清楚,我军打武汉危及曾妖头,湘军各部必全力来救,到时候我军正好借此机会以武汉为中心将湘军聚歼,这样虽然会有些损失但也是一劳永逸以除后患啊!”
我沉默了,刘继盛的意思我明白,进军武汉然后围城打援,一个拳头握着武汉湘军必全力来救援,另一个拳头正好挥起来把他们一锅端。那么现在究竟是不是与曾国藩湘军进行决战的时机呢?
见我还在犹豫,刘继盛只得道:“殿下三思吧!”
散了之后,在回城王府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两件事,一件就是李秀成他们接下来要干啥,另一件就是如何对付曾国藩,清朝廷给他两江总督之职时应该还不知道湘军在三河大败,只知道这两年来绿营兵一败涂地,只有湘军在前段时间一路高歌猛进,所以朝廷是在用“两江总督”来激励曾国藩继续东进,如果继续呆在两湖这“两江总督”就是空头支票,所以呆在武汉的曾国藩迟早要朝我这边杀来,与其等到那时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把他灭了,我的脑袋越想越激动,现在看来打武汉确实是势在必行的一步棋。
打掉一个曾国荃已经废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打武汉就更不是我自己能完成的,为了确定下一步计划,我决定离开安庆,开赴西征前线。
听说我又要亲征,刘继盛赶紧来对我道:“殿下,那忠王他们……”他是提醒我不要忘记在浙江风光的李秀成。
“这个不着急,毕竟浙江境内还有张国梁和左宗棠这两妖,光他俩就够李秀成他们对付一阵的。”我说道,李秀成的膨胀壮大固然需要提防,但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打掉曾国藩。
我知道这一次向西行军意义非凡,刘继盛、周竹岐等谋士也都跟随而来,我们乘坐“华夏号”蒸汽船逆江而上,一路上得到的是来自各路的捷报,林启荣率部一路收复彭泽、湖口和九江几乎没有遇到湘军的抵抗,而赖文光在北边也是接连从湘军手里夺回了之前曾国荃打下的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城,眼下正在二郎河与鲍超部作战。
九江当初弃得容易,现在夺回来得也不难,我决定以九江为中心聚拢四周的太平军各部,抱成一个拳头去揍武汉。
为了明确打武汉的相关事宜,我决定在九江设立前线指挥部,召集周边的太平军各部将领前来开会商议。现在在西线战场上,除了我和林启荣率领的太平军主力已进入九江之外,还有占领了湖北麻城的英王陈玉成部,有正在武昌咸宁与清军拉锯的黄文金部,还有在安徽二郎河的赖文光部,长江之上也有胡鼎文的太平军水师,稀稀拉拉的加起来也有七八万兵力,我知道,这些力量都是我可以依靠来打武汉的力量。
自咸丰二年太平军进入两湖已经先后三次占领武昌,四次占领汉阳、汉口,现在时机已经到来,我即将率领大军卷土重来,我心里清楚,这次进攻的重点不是武汉,而是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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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水陆争锋
一天之内,曾国藩又一次饱尝人世冷暖,在武汉的他先后接到了湘军在三河兵败的消息和朝廷两江总督的任命诏书。
三河一败,“吉字营”八千精锐的全军覆没让曾国藩感受到了已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泰山压顶的感觉。但转念一想,两江总督却又是一针强心剂,让曾的心里多少感到些欣慰,与此同时,他的死对头浙江巡抚王有龄在杭州兵败身亡的消息传来,这个总挖湘军墙角的家伙的玩完也让曾的心里感到一丝轻松;曾国藩被这种矛盾的心情充斥了一整天,恰在这时,他最信任的两位幕僚刘蓉和赵烈文已经赶到了公馆。
“老帅,三河丧师之事您都已经知道了吧?”刘蓉开口问道。
“嗯,”曾国藩轻微地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此番我军败绩,曾沅浦也是生死未卜,着实令本堂心痛不已;不过朝廷已经下发了两江总督的任命,这也是对我们之前功绩的表彰啊!”曾国藩一脸镇定,尽管他弟弟遭遇失败,但作为统帅他却并不流露自己对亲人的担忧,一副总揽大局的样子。
眼见曾国藩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刘蓉一脸正色地道:“老帅,恐怕这次九帅的三河兵败没那么简单,这次折损的都是我军精锐主力,属下担心不日长毛就会反扑而来,而我军之前的努力恐将付之东流。”
曾国藩一听,脸色骤变,他转头看向赵烈文,问道:“真有这么严重?惠甫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赵烈文看了刘蓉一眼,点点头,开口道:“老帅,就目前来看怕是这样的,沅甫将军这一败,几乎是输掉了我军的未来;依晚生看也就曾沅甫将军的部队能和冯逆主力一争高下,李希庵和鲍春霆固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依晚生看他们都不具备与长毛打硬仗,总揽整个战局的能力。”赵烈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沅甫将军不行,那我湘军中就再无人可与伪太平天国匹敌了,现在冯逆用阴谋诡计打掉了沅甫将军的人马,我湘军短期内恐难以与之抗衡了。”
铁青的表情凝固在曾国藩的脸上,他没想到自己的九弟在湘军中竟会有如此重要的地位。过了片刻,曾国藩才开口蹦出一句话:“那依二位看长毛接下来会做什么?我军又该怎么办?”
刘蓉躬身道:“依蓉之见,长毛近期内必将乘势反扑,我们之前在安徽和江西收复的失地必将得而复失;不过晚生认为长毛最多到夺回这些地盘为止,要说他们想打到我们这边来怕是也不容易,正所谓‘军行远道断需则止’;所以晚生认为我们大致会和长毛保持原来的分界线继续拉锯。”
赵烈文连连摇头道:“刘孟容先生怕是低估这个冯瑞城了,这冯逆向来诡计多端,用兵不按常理,这次在三河得了胜仗,岂有不乘胜而进之理?所以烈文认为这冯贼不日就会向武汉杀来!”
赵烈文的话让曾国藩和刘蓉大吃一惊,刘蓉立即说道:“惠甫先生,武汉可是座坚城,又有老帅亲自坐镇,长毛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吧?”
赵烈文笑着说:“老帅不在还好,就是因为老帅就在这武昌城里,所以冯逆才不会放过这将我军从头到脚聚歼的机会。所以老帅,依晚生之见,您不妨找点理由回湖南老家。”
“我不走,”曾国藩听了不禁一脸怒气,开口道,“好啊,想对本堂下手,他冯瑞城要是真敢来犯,我曾国藩就在这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谁能进来?”
华中重镇武汉,位江汉平原之中,处长江、汉水之交,东连吴会,西通巴蜀,北望中原,南接岭表,扼长江中游,居全国中心,这种四通八达的特性决定了武汉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长江、汉水又将武汉一分为三——武昌、汉阳、汉口,武昌为政治重心,汉阳经济繁荣,汉口则为水陆交通要冲。
九江的州府一进门便是一大张武汉地图,这是我特意叫人悬挂的,为的是让与会的将领都知道我志在拿下这座江城。接到我要召开九江军事会议的通知,各部太平军将领不敢怠慢,先后从四面八方赶来,包括黄文金、赖文光、林启荣等都已入座,但我知道要拿下武汉,光靠他们是不够的。
“卑职玉成拜见城王殿下!”陈玉成步入会场,立即向我行礼道。许久不见,感觉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疲倦;这段时间他一直转战皖北和鄂北,虽然也打下不少城池,招收了不少兵马,但终究流动作战朝不保夕,没有建立起什么稳固的根据地。
“哈哈,英王,免礼免礼,好久不见,真让本王挂念啊!”我笑着说道。
“殿下太看得起玉成了,倒是殿下,此番在三河镇大败湘军,聚歼曾妖帅主力,一举扭转局势,大大鼓舞了我天军士气,可喜可贺啊。”陈玉成说道。与他之前留给我的那种少年英雄有些盛气凌人的印象不同,现在的陈玉成显得沉稳许多。我心里暗想其实二破江北大营还有三河大捷都是历史上陈玉成打的大胜仗,只不过我的到来把这些都抢了过来,陈玉成也自然没有历史上那般风光了,但无论如何他都是那种能够左右战局的关键人物。
会议由我主持,我开场说道:“好了,本王话不多说,这次叫大家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商讨攻打武汉事宜。”
诸将听了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还是英王陈玉成先开口了:“殿下英明,趁势打武汉乃是明智之举。”
“那么还请大家说说这个武汉应该具体怎么个打法?”我问道。
“卑职以为武汉地区地形复杂,应水陆并进,多路齐发方可一举荡平。”陈玉成答道。
“还请英王细说如何多路齐发?”我追问道。
陈玉成站起身来,指着地图说道:“就武汉三镇而言,武昌最为难打,汉阳、汉口次之,所以我军当由东路稳步推进,佯攻武昌,然后由北路军借机夺取汉阳汉口,接着再由南路军攻取武昌以南的通山、崇阳以及咸宁、蒲圻,从南边进逼包抄。同时我军水师也要渐次推进争取控制武汉江面,这样一来就能有效切断武昌与外界的联系,从而一攻而破。”
“英王殿下说得有道理,但武昌经过曾妖头他们这些年来的经营,分兵的话各路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逼近吧,而且还有被分割的危险。”黄文金开口道。
我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缓缓说道:“英王的思路没有问题,只不过正如黄主将说的,此役湘军准备充分,所以我们只能采取长围久困的战术,先取武昌外围据点,断之粮道,则久之妖军必不战自溃。”
诸将都点点头没有异议,于是我当即下令全面进军,发起了早就想发起的“武汉会战”。
作战思路基本沿用陈玉成的想法,以他自己为北路军,由湖北麻城南下,从北面逼近;以我和林启荣部为中路军,由九江推进,负责从东面逼近武汉,重在攻打外围要塞,保证航道畅通并佯攻武昌;以黄文金部为南路军,力主以咸宁为中心夺取崇阳、蒲圻等城南要塞,切断武昌城粮道;以赖文光的人马继续牵制湘军鲍超部,只要死死咬住鲍超的“霆字营”即可,毕竟“吉字营”覆灭之后“霆字营”已成为目前湘军中最强的一军;这次打武汉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由陈玉成部主攻汉阳和汉口,汉阳、汉口一下,武汉会战的主动权就会牢牢控制在我们手中。
初春三月,暖风习习,大队太平军队伍从各地有组织有计划地行动起来,陈玉成部进军神速,先在黄陂打败了清军副都统巴扬阿部,很快又攻下黄州,长江以北顿时烽烟四起。
与此同时黄文金也在南边积极活动,对通山、崇阳、通城、蒲圻四地同时发起凌厉的攻势,担心黄文金应付不了鄂南湘军,我又令沈葆桢从江西派出一万五千援军增援,由朱洪音率领,很快朱、黄二人兵合一处,鄂南局势也迅速被控制。
我本人则协同林启荣等将亲率大军沿江向东推进开赴武汉前线,留古隆贤镇守九江,与此同时胡鼎文部水师也并排同行,水陆照应;沿途的清军根本不堪一击,纷纷溃逃,一天攻占大冶,三天功夫占领武昌东南的扑塘角,此时的守备清军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我的大军抗衡,我和林启荣率部一路势如破竹,推进到武昌近郊,江城城门也依稀可见了。
眼见朝思暮想的武昌城唾手可得,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得意,指挥部下准备沿江扎营实施围攻;然而就在这时,江上的湘军水师突然喊杀而至,他们用猛烈的火炮轰击我军的阵地,太平军扛不住,只得向后逃窜,湘军这一招着实令我措手不及,陆军伤亡很大无法继续推进。由于突进太快胡鼎文的水师还未赶上,湘军水师却步步紧逼炮声不断,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
“妈的,有完没完了!给本王上开花大炮!”见此情景我勃然大怒,湘军水师真是欺人太甚。炮兵们搬出了几门克虏伯火炮,架起来对着江上的湘军水师就是猛轰。顿时炮声大作,一场炮战正在激烈进行。
克虏伯火炮果然先进,射程和威力都无与伦比,与湘军水师对轰丝毫不落下风,很快一艘近岸的湘军长龙战船就被击中着起火来,湘军水师见状终于不敢再战,开始向后撤退了。由于大多是笨重的长龙、快蟹等大船,湘军水师撤退时稍显混乱,但没有水军的我也无法趁此追击,只能坐看敌人撤走。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下指着江上对我喊道:“殿下,我军水师到了!”我转头一看,果然一支太平军舰队在胡鼎文的率领下已经逆江而来。
“太棒了,快通知胡将军,率水师乘势追杀,我们正好就趁现在一举剿灭武汉江上的妖军水军以除后患!”我兴奋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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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翻山夺垒
武汉的江面上飘起了黄色的太平军军旗,二十几艘火轮战船组成的太平军水师舰队浩浩荡荡地从下游驶来,他们的统帅胡鼎文正站在最中央的一艘“旗舰”上有条不紊地指挥舰队推进,他所在“旗舰”是一艘比别的船都要大的木质炮船,在船队里显得格外明显。
见到我的水军着实让我高兴坏了,不远处正是急欲逃走的湘军船队;我立即让旗手向水军传令示意他们立即投入战斗。
胡鼎文他们接到命令毫不迟疑,只见太平军水师的先头战船立刻开足了马力,伴随着呼啸的炮声,如饿虎扑食般杀向湘军水师。
蒸汽船的速度真是快啊,湘军水师还没反应过来,太平军战船的大炮就已进入射程,几番轰击之后,五六艘湘军长龙、快蟹船便被炸得浓烟滚滚,桅杆尽折,这几艘湘军战船很快便沉入了江底,船上湘军水兵为了逃命纷纷呼喊着跳进了江里。
然而太平军水师丝毫没有手软,乘势追杀,湘军船队瞬间被击溃,被打沉、被丢弃的船只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我注意到湘军船队中只剩一只二层的长龙大船还在几艘快蟹船的护卫下企图向上游逃窜,那艘八成就是他们的主帅战船,船上飘舞的“杨”字军旗不用说一定属于水师提督杨载福。
杨载福是我刚领兵打仗时最早给我当头一棒的那个家伙,现在“老朋友”见面真是分外眼红啊,意识到是杨载福之后我立即兴奋起来,大喊着集结人马准备亲身参与追杀,与胡鼎文一起来个水陆并进。
“殿下,”林启荣骑马上前拉住我道,“妖军水师逃往上游,我军在陆上这么追击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这杨妖屡屡在长江之上侵扰我们,有水军支援现在本王终于有此良机将他歼灭岂能错过?再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对林启荣说道,他也没再说话,我立即指挥先头的三千人马整装列队,快马进攻。
就在湘军水师溃散之际,杨载福的战船却保持冷静,在一众快蟹船的护卫下向上游稳步撤去;但火轮船毕竟有速度优势,太平军船队仗着传快硬生生地碾过灰飞烟灭的湘军诸船,一往无前地追了上去。
眼见自己水军已经追了过去,我岂能落后,立刻带着人马也从岸上追击,追了一阵之后无奈还是力不从心,很快便被他们落下了。此时江面上除了水的波纹以外,已经没有一条船的踪影了。
部下们倒是意犹未尽,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希望继续追杀,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充满期待与激动的面孔,一咬牙,心想这么多年来被湘军水师欺负,现在终于有机会狠揍他们了就这么放弃也确实可惜,接着追吧!于是犹豫过后我还是高声下令继续进军。
就在下了命令刚往前又挪了几步之际,突然从南侧的小山上响起了阵阵枪声,我心里一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前面和侧面杀出了大队湘勇,一下子就把我和我的突击队围在了核心区域。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随着一排枪声,冲在最前排的十几个太平军战士就已一齐中枪落马,很快就有挥着大刀的湘勇杀将过来。
我就处在头几排的位置,队伍前排被冲垮之后就直接面对着敌军士兵了,很快便有一个湘军士兵注意到了我是个“头头”,抡起刀直奔我而来,吓得我赶紧握紧缰绳欲回马躲避,但不知怎地我的马却突然收了惊吓不听话了。
眼见那人冲到跟前欲砍我,突然一声枪响,这个家伙被击毙倒地,着实令我虚惊一场,及时开枪的正是跟随而来的周国贤;我这时才想起我身上也有枪,必要的时候也得打。
“殿下,我们突进得太靠前了,被妖军抓住漏洞了。”周国贤朝我高声喊道,“殿下,快撤退吧……”
然而周国贤话没说完,湘军的炮声响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那小山丘上原来是湘军早已筑好的一排石垒,石垒上驾着一排小铁炮,他们现在也不管下面自己人的性命了,疯了一般开始朝阵地里开炮;一颗炮弹在我身边不远处爆炸,直接把我从马震飞下来摔出去很远,还好湘军的小铁炮威力不大,我只是摔得浑身疼痛,但还能动弹;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只能忍着疼痛又赶紧站了起来。
周国贤见状立即纵马跑过来,他赶紧跳下马,指挥亲兵把我往他的马上扶;“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撤退吧!”说完他狠狠地踹了马屁股一脚,我被他的战马载着向后方飞奔而去,四五个亲兵则在身边紧紧护卫着,很快便冲出了湘军的火力范围。
劫后余生的我却根本高兴不起来,我猛得想起之前曾经答应过周国虞要照顾好他弟弟,周国虞、周国材、周国贤三兄弟加入太平军后,老大国虞和老二国材都已战死,所以周国虞临终时才会让我保住周国贤,而我现在居然把周国贤还有数千兄弟扔在后头。
“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他们!”我勒住马匹,周围的亲兵没反应过来,一下子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殿下,您不能回去!”亲兵们朝我大喊道。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殿下——”是刘铭传,他带着二十几骑人马从后边赶了过来,见到我说道:“殿下,林主将担心您突得太前,派属下前来追赶您,现在赶上了还好您没事……”
“但是弟兄们还被困在前面的矮地里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行,本王得想法救他们!”我忿忿不平地说道。
“可是殿下,大军未到,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吧……”刘铭传说道,一旁他带来的二十几个骑士加上我的亲兵三十余人也是面面相顾。
我仔细的想了一下,说道:“人手不够又怎样,本王刚才注意到对面的湘军其实人数也不见得多。”我想起刚才湘军先是打枪,然后就只是冲上来了一小波人,然后就是放炮,要是人多的话早就把我们合围了不会给我冲出阵地的机会,所以他们的人一定不会很多。
然后我又想起了朝我军放炮的那一排石垒,我指着背面的山头说道:“妖军的炮台就在那座小山的背面,如果我们杀上去一举夺下他们就能扭转局面。”因为推断湘军人不多,所以我决定率领刘铭传这三十余人直接往那个山头上上。
刘铭传仔细瞧了几眼后,说道:“殿下您说得这座山头也无妖军守备,您确定上头有敌军营垒?”
我突然一惊,高声道:“就是因为妖军人数有限所以打起仗后石垒的另一侧才会疏于防备!这正是我们的机会!”说罢我立即挥手,刘铭传等人也不再异议,我们三十余骑直奔那个山头而去。一边飞驰,我一边从身上掏出手枪,打了这些年仗还没亲自动过手,看来现在也是时候了。
这座小山不大高,没过一会儿我们就爬到了顶端,山的这一头儿果然是一排驾着铁炮的湘军石垒,最下边则是我的突击队被困的地方。
刘铭传直接领着人冲杀了过去,由于石垒里的湘军多是炮兵没法近战,被我们的奇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三十余人乱枪齐发,打得湘军不知所措,所以尽管营垒里有大概一千号湘军,但依然被我们杀得鬼哭狼嚎乱作一团,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刘铭传率先冲进了一座石垒,他杀散湘军夺下一门铁炮,掉过炮头就往其他的营垒里轰,很快湘军的防御工事就被炸得体无完肤,营垒里的湘军纷纷夺路逃命。
最底下一直被炮火压制的被困太平军见状在周国贤的指挥下立即大举反攻,他们疯了似的冲上来,拼命斩杀着来不及逃走的湘军士兵,发泄着满腔怒火。
“殿下,是您打破了妖军营垒!”周国贤见到我,充满感激地说道。
“本王太过冒进,害弟兄们差点覆没,真是愧对大家啊!”我低着头说道。
“殿下,这不是您的错,现在妖军正溃逃,我们要不要追击?”刘铭传开口道。
“追一阵就行了,不要再冒进了,还是得等大部队啊!”我说道。
“遵命!”刘铭传和周国贤拱手道,我把战马换给了周国贤,他和刘铭传指挥太平军又追击了一段湘军,击毙了数百湘勇后方才收兵,而林启荣和大部队也在此时从后面赶了上来。
兵合一处后发现这一仗虽然开局不利,但好在最后孤注一掷杀上山夺下了山上的石垒才最终反败为胜,损失了数百人马但也歼灭了不少湘军。
“殿下,刚刚被我军攻占的是青山据点,原有两千人守备,现在残余的妖军守军已经悉数退往湘军设在东湖的防线,由妖将蒋益澧统领,大概有三四千兵力。”刘继盛向我汇报了一下情报,我点点头,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的湘军果然不多,还好不多,要不今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反败为胜了。
“我军水师怎么样了?有没有拿下妖军水师?”我突然问道,我最关心的还是水上。
“回殿下,这个还不清楚,属下这就派人去联络胡将军。”刘继盛说道。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暗暗担心胡鼎文他们会不会又有些孤军深入了呢?不过我对自己的舰队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一大半都是从上海买的,和木船打自然占便宜。而我现在则要面对的是对面退守东湖要塞的蒋益澧部。
蒋益澧只有三四千人,打破他这条防线应该不成问题;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探子来报称:大队清军赶赴增援,在武汉东湖防线已经聚集了近两万清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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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辱使命
攻占青山后,距离武昌城更近了,我用望远镜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对面的武昌忠孝门城楼,但兵临武昌的路却并非坦途,因为就在对面有一大条壕沟横亘在我的大军与武昌东城墙之间,壕沟从东湖蔓延至江边,是清军在武昌城东面最后一道城外防线——东湖要塞。
我端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这条防线,不难看出湘军对这里下了很大功夫,壕沟绵延如一条长龙,湘军的防御工事依托战壕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基本上每十几步就有一座土垒,土垒上架着排炮。战壕里的湘军大旗和“蒋”字营旗在四处招展,我知道,两万湘军正匍匐在对面的东湖要塞里摩拳擦掌。
就在这时,刘铭传走过来说道:“殿下,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都能杀过去!”
我微笑着点点头,看了看斗志昂扬的刘铭传和他身后的几位将领,但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愁容很快又回到了脸上,我咬了一下嘴唇,缓缓开口道:“但对面已经有两万妖军,现在我们不能硬打了。”现在我这里只有两万五千人,对付几千人还行,对付两万扼守要塞的敌人就十分困难了。
这正是让我头疼的地方,本来三河之战前我手中握有十万重兵,后来分出一些给赖文光对付鲍超和收复皖中四城,然后打武汉计划我这路挥师五万从江西进攻,但和之前曾国荃在安徽时作战一样,经过一路攻城掠地分兵守城,现在打到东湖对岸也就剩下两万五千人了,更让我郁闷的是湘军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调来了两万兵力,这让我如何招架?
晚上我在主帅大营召集众将商议,一上来也不隐晦,直接向大家展示探马和“中军统”送来的准确无误的情报,对面现在已经有两万敌军严阵以待;将领们都紧锁眉头,我咳了一声,开口道:“我军已无人数优势,在排炮面前我们的五千支洋枪也没有任何优势,诸位说说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用开花炮轰如何?”刘继盛说道。克虏伯火炮的射程比湘军小排炮的射程远,刘继盛的意思是仗着胳膊长离远了用拳头打人。
“不见得有多少效果,”林启荣摇摇头说道,“妖军尽数躲在壕里,根本不怕我军炮轰,就算把东湖那片地方都轰烂了也不见得能炸死多少,况且我们弹药有限,将来攻城时怕是还有需要。”诸将都点点头,林启荣也是正规军人,实战经验自然比刘继盛多。
“要不我夜里领几个身手矫捷的兄弟悄悄潜过去杀了蒋益澧,妖军没了主帅必定崩溃!”刘铭传激动地说道,现在的他正战意十足。
“对面的大小营垒也有几十座,蒋妖的旗子也到处都是,上哪去知道蒋妖究竟躲在哪座垒里?”林启荣说道。刺杀对方主将这招儿还真没用过,不过现在根本行不通,所以也被否决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将领提出了想法,但都不切实际先后被否决,会议也陷入了僵局。
“林主将,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吧!”林启荣之前否决了好几个想法,所以有人开始喊他说话。
林启荣想了一下,说道:“殿下,诸位,我认为此战只有配合水师方可取胜!”
“还请林主将细说。”
林启荣道:“用船载一部分兵力到妖军防线背后,然后我军从两边同时发动攻击,夹击妖军防线,妖军必败!”
“不行!”我立即开口道,“太冒险了,这可是置他们于死地啊,这路人马被夹在武昌与东湖之间,一旦城内城外的妖军共同出击反夹击,到时候连撤退的地方都没有。”林启荣这走的是一招险棋,夹击敌人就有被敌人夹击的危险,我还不想和湘军这般拼命,于是这次由我又把林启荣的想法给否了。
林启荣听我这么说,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他打过硬仗,不怕这些,但我怕,我现在一直被矛盾的心情充斥,一来想打下武汉,二来又想尽可能保存实力,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商讨了一晚上也没有个结果,我只得继续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就在诸将纷纷离开营帐之际,突然有手下进来报告说外面有个书生求见,我听了一愣,正打着仗呢,见我干什么,但我还是示意把他带进来。
这个书生几乎是被我的亲兵押了进来,他三十岁上下,一身破旧的旗袍,脑后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他一进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你就是太平天国城王冯瑞城?”
“对,本王就是,不知先生深夜来见有何指教?”我说道。
“城王殿下,晚生是来劝您不要打武汉的。”这家伙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为何?”
“武汉三镇聚集了大量湘军和清军,且城防坚固,而反观您虽然之前一路高歌猛进,但到现在只剩不到三万人,已成强弩之末,对面的东湖有两万湘军,就算您能拿下东湖,怕是也不剩多少力量攻城了。还有您的水师虽然厉害,但终究只能在江上称霸,而攻城则是另一回事了。”
书生侃侃而谈说了一大通,说得确实有些道理,我也不时点头,他瞧了我一眼,又开口道:“所以放弃进攻武汉对双方都有好处。”
听了最后一句,我突然惊觉起来,开口道:“你是谁?是曾国藩派你来的?”
“哈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武汉会让您损失比收获大很多,李秀成已经拥兵五十万,坐拥苏杭,您难道不担心?”他笑着说道。我心里一惊,这个家伙果然不简单,居然想挑拨我和李秀成,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劝我退兵。
“这些都是曾国藩教你说的?”我警觉地问道。
“曾老帅已抱定死守武昌的决心了,您要是硬打,那最终只能是同湘军玉石俱焚。所以殿下一定要三思,李秀成那边可是在看热闹呢。”他说道。又把李秀成给搬出来了,他的一举一动让我想起了中学学过一篇古文叫《烛之武退秦师》。
“哈,先生您想多了,忠王李秀成如何与我无关,本王现在就盯着武汉,先生您还是告诉我您究竟是在替谁说话,这样本王说不定会认真考虑考虑。”我笑着说道。
这书生被我这么一说,见我丝毫没有被说动,也不怕李秀成,便有些急了,终于开口道:“好吧,晚生是胡公的门客,这次和您会面是替胡公来的,是背着曾老帅而为的;胡公是湖北巡抚,武昌城破,胡公难逃一死,胡公平日整顿吏治、善待百姓,在远近都受拥戴……”他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我。
“胡公”不用想指的就是胡林翼。胡林翼,字贶生,号润芝,湖南益阳人,湘军重要将领,也是道光名臣陶澍的女婿,道光十六年进士,咸丰四年迁四川按察使,次年调湖北按察使,升湖北布政使、署巡抚;这个胡林翼年龄与曾国藩相仿,官位却长久以来在曾之上,握有湖北地方实权,在湘军中也是少数能够与曾国藩平起平坐的人之一。
原来是湖北巡抚胡林翼的人,武汉危急,曾国藩随时可以抬屁股逃往湖南,但胡林翼不行,省城武汉是他的大本营,丢了省城胡林翼横竖都是一死,所以他才会比曾国藩还担心。我点点头,说道:“胡公也是个人才,我冯瑞城现在就需要这样的治国之才,如果胡公不介意,瑞城的大门始终向胡公打开。”我知道胡林翼与曾国藩不一样,他对大清朝并不是忠心不二,据说他还曾劝过曾国藩拥兵自立光复汉家江山,所以我知道胡林翼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笑话!”书生厉声说道,但很快又变了个语气,“城王您是明白人,多的晚生也不说了,还请您想清楚。”
“本王已经想清楚,那就是加紧进攻,全力夺取武昌城!”我厉声说道,“送客!”那书生听我这么说,连连摇头,知道自己这回是辱了使命了,垂头丧气地被我“请”了出去。
“殿下,您刚刚……”一直在一旁的刘继盛对我的突然变脸很不解,他问道。
“胡妖想劝我们罢兵,是因为他对武汉的城防很没信心,也就是说武汉硬打是可以打下来的,再者,本王突然想清楚了,进军武汉并不是只有我们一路,英王的人马还在江北,只要我们尽量缠住武昌的妖军,就能为英王他们赢得打汉阳和汉口的机会,汉阳、汉口一下,武昌就是囊中之物了。”我说道。刘继盛也点点头。
于是第二天我做了与胡林翼使者相反的做法,敲锣打鼓,喊着要进攻武昌,但只是虚张声势,并不真的派兵冲锋;这么一来搅得对面的东湖要塞里的湘军焦头烂额,时刻都在防备着,很快湘军又调来五千人增援蒋益澧,东湖要塞已经聚集了两万五千湘军,这下实际上我更打不过了。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对面的湘军也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两边战事一触即发却又僵持不下。
但我知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在武昌城东北牵制尽可能多的武汉守军,为其它几路进军赢得机会。
不一会儿刘继盛笑着走进来,递上情报道:“殿下,我军水师已经击沉了杨妖的座船,可惜杨妖乘小船逃走了;这几天在白沙洲再败妖军水师,妖军水师残余已经悉数逃往湖南岳阳了,长江之上已再无妖军水师!”
我点点头道:“很好,我军已经控制了制水权,这仗好打多了。黄文金那边有消息吗?”
刘继盛道:“黄主将他们已经拿下了武昌以南的通山、崇阳、通城、蒲圻四地,武昌粮道尽断,很快就会变成孤城一座。”
“刘宰辅,见你笑得这么开心,必是还有好消息吧?”我说道。
“是的殿下,就在昨天,英王殿下已经挥师拿下了汉阳和汉口!”刘继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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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衣渡江
武昌的巡抚公馆内堂一片混乱,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武昌的大小官员,长毛兵临城下,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外边的战事和个人的前途打算,堂子里一片嘈杂之声;坐在最里面的是湖北巡抚胡林翼和两江总督曾国藩,看着这样的场景二人也不时摇头。
就在这时,堂外的一声叫喊打破了喧嚣,“总……总督大人,巡抚大人,汉阳、汉口遭长毛偷袭,失守了!”门外一员遍体鳞伤的湘军将官跪倒在地上,大声喊道。
闻此消息,堂内顿时炸开了锅,刘蓉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堂内才勉强恢复了安静。
曾、胡二人也是大惊,门外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汉阳防务的湘军将领张诗日;张诗日是曾国荃的部将,之前随曾国荃部进入安徽,负责留守太湖,后来曾国荃兵败三河,太平军大举反攻,张诗日守不住太湖,只得退回湖北,奉命负责镇守汉阳,而现在,满身是伤的他正狼狈地跪在堂外谢罪,身上的血水还在滴滴下落。
“冯逆的主力不是在东湖吗?怎么又跑到江北去了?”曾国藩愤而起身责问道。
“回大人,江北的英酋趁我军主力驰援东湖之际,率贼众进犯,镇守汉口的副都统巴扬阿和左翼的孙振铨‘宝字营’临阵溃逃,我军势单力孤根本扛不住陈逆的进攻……”张诗日委屈地说道,“大人,汉阳守军已全军覆没,卑职本想以身殉国,是手下们拼死将卑职救上小船的。”
“长毛真是阴险至极,此次进犯多路配合,必是有备而来。绿营的人也真是不堪大用!”胡林翼愤愤地说道。
“老帅,汉阳和汉口丢失,武昌很快就会变成孤城一座,您看是不是?”曾、胡身旁的赵烈文开口道。他的意思是劝曾国藩尽早离城避难。
“我军败了吗?长毛只不过是侥幸得手罢了,我们在东湖还有两万五千人,加上城内的将士也是五万多人,只要我们上下一心,本督相信武昌可守。”曾国藩说道。尽管曾嘴上这么说,但场下众人却都连连摇头,对防守武昌毫无信心。
“老帅,我军水师已败,长江制水权已失,再守下去怕是也希望无多,”赵烈文低声说道,“老帅,您一定要三思啊,困死在这里根本不值得。”
曾国藩满脸无奈,他把头转向老朋友胡林翼,胡林翼说道:“涤帅,您是湘军的主帅,也是这支力量的支柱,只要您不出事,我湘军就有未来和希望,现在冯逆下了决心要打破武昌,这是想聚歼我军,涤帅您要是留下就正合了长毛之意啊!”
刘蓉突然开口问道:“胡公何知冯逆下决心要攻武昌?”
胡林翼没有答话,曾国藩也没追问,只是说道:“贶生,这个时候本督走了你怎么办?本督得留下与你共赴国难,要不天下人如何看我曾国藩?”
胡林翼一听赶紧又开始劝,其余的幕僚们也七嘴八舌地说着撤退的理由,曾国藩难敌众口,只得表示再做考虑;其实他的心里未尝没想过逃走,但碍于面子和名声,他不愿背负丢弃老朋友的骂名。
心乱如麻的曾国藩登上黄鹤楼,江北的烽烟还未消散,太平军的旗帜已经插进了汉阳和汉口;是留是走?曾一时拿不定注意。就在这时,突然江面上几艘太平军火轮船轰鸣着驶过,速度之快,前所未见。这让曾国藩大吃一惊,长毛竟有如此利器,想到这些顿时胸口疼痛颤抖不已,一旁的亲兵见状赶紧将他扶了下来。
曾国藩愤懑地提笔在日记里写道:“每闻春风之怒号,则寸心欲碎;见贼帆之上驶,则绕屋彷徨。”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让自己的湘军也用上这样的装备,他想重建湘军,但眼下被困武昌却什么都做不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这个想法终于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就在武昌城东北的东湖要塞聚集了五六万等待决战的人马之际,江北陈玉成和江南黄文金两路人马同时进军,黄文金部汇合江西的朱洪音部,先后拿下了通山、崇阳、通城、蒲圻四地,切断了武昌粮道;陈玉成则趁我在东湖与湘军主力对峙时,在江北对汉阳和汉口两座重镇发动了攻势。
汉阳城东筑有木城,西门也有炮垒,南门有外壕,还构造了包括龟山在内的外廊直至汉水河边,汉口城也筑有土垒配合防御,两地守备不可谓不严密;但陈玉成部发起进攻后不到半个时辰,毫无防备的汉阳、汉口守军即全线崩溃,陈玉成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汉阳和汉口。拿下了汉阳、汉口,武昌城三面被围,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
“殿下,英王部下求见!”侍卫喊道。
我摆摆手,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的太平军将官走进账内,行礼道:“卑职俱天安邱远才,奉英王殿下之命,特来拜见城王千岁殿下。”
我示意他免礼,邱远才是陈玉成麾下的一员大将,受陈玉成委派乘船特来面见我,只见他开口说道:“城王殿下,英王已经挥师拿下了汉阳和汉口,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军随时可以发兵拿下武昌城。”邱远才说话时,脸上透着骄傲之情。
我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个陈玉成也真敢夸下海口,武昌的城防岂是汉阳和汉口可以比较的,又有曾国藩亲自坐镇,重兵守卫;不过转念一想,陈玉成也算是少年英雄,谁人年少不轻狂?所以我好奇地问道:“一江之隔,不知英王打算如何进取武昌?”
“这个殿下可以放心,英王殿下说到做到;东湖防线的两万多妖军让您无法前进,只要我们从背后取下武昌,则这支妖军必定崩溃。”邱远才信心满满地说道。他这是在替陈玉成向我征求进攻武昌,陈玉成这是要夺打武汉的头功啊。
“英王这段时间连败江北妖军,一举夺取汉阳、汉口,屡立奇功,但连日作战将士们不免疲惫;再说曾妖头本人就在武昌城内,武昌必不好打,不如先行围困,待武昌守军困乏再攻也不迟吧!”我一脸怀疑地说道。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武昌城里城外尚有五万湘军,硬打免不了巨大的损失,虽说围困是上策,但谁不想早点拿下这座华中重镇,陈玉成他想打武昌就让他来打好了,无论他成不成,我都正好保存实力等最后与曾国藩决战时将其歼灭。
“殿下您是信不过我们?”邱远才有点不高兴,说道,“英王殿下说如果您不同意,他就当众立军令状,必取武昌。”
我看着他,说道:“好吧,既然英王有此信心,本王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知英王殿下打算哪天进攻,需不需要水师支援?”
邱远才一拱手,道:“殿下,英王有令,我军明日卯时攻武昌,主攻鲇鱼套,待我军进城后,英王想请城南的黄主将配合进攻。”
“这个好说,我一会儿就联络黄文金。”我说道。现在我的人马被阻在东湖以东,算是参加不了攻城战了,但同时我也牵制了相当数量的守军,为攻城部队减轻了不少压力。
“为什么这么急于攻城?”我又问道。
“回殿下,英王说这一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这段时间一直势如破竹,如果停下与妖军拉锯就会有损锐气,所以主张急攻;英王殿下还说,乙卯五年他就参与过进攻武昌,对这里尤其是鲇鱼套一带极为熟悉,说这里适于奇袭……”邱远才没再说下去。
说来历史上陈玉成与武昌还真是有缘,早年就是在进攻武昌的战役中展露锋芒,后来他为解安庆之围攻打武汉,却被外国人给“劝退”。不过现在尽管武汉被清政府划为通商口岸,但时候尚早,这里还没有发展起外国势力和租界。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意了陈玉成的请战计划,同时命令城南的黄文金集结人马,随时准备配合进攻,而我的人马则继续对东湖要塞施加压力。
整个晚上我彻夜难寐,陈玉成的战斗力我心里清楚,但这次毕竟不同寻常;于是我索性披上衣服,走出大营来到江边,让手下人叫来了一艘小木船,准备乘船去上游看看在江北的他要如何攻城。
木船悄悄行至汉阳鹦鹉洲,只见已有大队太平军在岸边集结,他们也看到了远处的我,我立即打出“城殿”的旗帜示意,对面则打出了“英王”的旗帜。
只见他们从后面陆续搬出大批木筏,为首指挥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陈玉成,只见他身着素服,他的部下大约五六百人也都轻装上阵没穿甲胄;很快他指挥手下们迅速放下木筏,大队人马乘着夜色下了长江向着对面的鲇鱼套驶去,整个过程居然十分安静,只有江水声在耳边荡漾。
就在这时邱远才也出来了,他在鹦鹉洲上集结了更多的人马,他们蓄势待发准备渡河,我知道这是陈玉成的后续部队。
悄悄渡过长江的陈玉成和他的几百死士汇集到了武昌西城门下,几个身手矫捷的战士像施展轻功一般三两下便徒手爬上了城楼,城上巡逻的清兵还在打着哈欠时便被他们放倒,不一会儿城上就扔下了绳子,越来越多的战士顺着绳索快速登了上去。
见此情景我心里大惊,这陈玉成这次真是神了,神不知鬼不觉就钻进城去了,守备武昌的清军居然没有一点反应。我见状赶紧让水手将船驶回东湖大营。
武昌攻城战一触即发,随行的周国贤似乎还没看够,听说我下令驶离,他不解地问道:“殿下,我们回去干什么?”
“武昌城破已是旦夕之间,现在正是痛击湘军的好时候,我们的人马岂能不管不顾?”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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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汉分流
回到岸上时夜色还未完全消散,我带着周国贤和几个同行的亲兵匆匆返回了东湖大营,我知道武汉攻防战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临走时看到邱远才那边已经在江上夹起了浮桥,估计这会儿陈玉成的敢死队已经打开了城门迎接大部队进城了。
“殿下,大晚上的,您怎么?”刘铭传已在大帐门口了,他对我大晚上出营感到十分不解。
“英王那边已经在汉阳来了个‘白衣渡江’,武昌城鹿死谁手就在这两天了。”同行的周国贤抢在我之前开口道。
“哦,是这样啊……”刘铭传喃喃道,估计他还没太听明白,但很快他便又问道:“那我们是不是?”
“快把弟兄们都叫起来把,今天有我们忙的。”我说道,刘铭传听后为之一振,立即跑去喊人了,我则快步进了大营,仔细掂量着东湖一带的地形图,思考如何才能突破这道挡在面前的防线。
“殿下,您打算今天就进攻?”林启荣走进来问道。
“英王的先头人马已经入武昌,我军岂有不进攻支援之理?”我说道,“林主将来得正好,快帮本王看看如何突破这清妖在东湖的防御。”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都讨论过,只不过那时候没打算马上进攻,但现在不同了,陈玉成那边已经攻上去了,我如果不在这头呼应怕他那边独木难支。
林启荣瞧了一眼地图,道:“打仗拼得就是一股劲儿,只要劲儿足就一定能取胜,对面壕垒里的妖军之所以还挺立着就是因为背后有武昌城给了他们这股劲儿,只要我们想办法打散他们这股劲儿就能获胜。”
林启荣的意思就是要打击对面东湖要塞里湘军的士气,眼下他们的士气就是以武昌城为后援,所以我就要想办法瓦解他们的士气。恰在此时营外突然传来了枪炮声。
我钻出主帅营帐准备一探究竟,此时营里的将士们也都整装待发,他们争相超武昌城那边望去,枪声是来自武昌城里的,我知道一定是陈玉成那边攻进城去了,正和湘军进行巷战呢。
我知道机会来了,立即命令林启荣和刘铭传集结人马,仿照淝水之战时朱序大喊“秦军败了。”扰乱不明情况的前秦军阵脚,我让太平军的战士们也对着对面的东湖要塞大喊道:“武昌已失!”
东湖防线里的湘军也都愣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身后的武昌城里会出现枪声和喊杀声,湘军士兵们争相爬出壕沟往回望;见此情景我知道机会来了,立刻下令全军突击,刘铭传和林启容率领大军瞬间就扑了过去。
东湖要塞里的两万湘军瞬间崩溃,他们还搞不清情况只知道四处都是太平军在进攻,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了逃命,许多湘军兵勇钻出壕沟就往南边的树林里跑,东湖防线的防御就这样一触即溃。
“都给我站住,踏过此旗者斩无赦!”眼见部下溃散,蒋益澧拔出曾国藩亲授的腰刀,站住营旗前高声喊道,并手起刀落斩杀了一个企图向后跑的逃兵。
然而蒋益澧根本无法阻止溃散,湘军士兵们纷纷绕过旗子逃出了壕垒,眼见太平军冲锋临近,蒋益澧也自知无力回天,他悄悄脱掉了额哲尔克巴图鲁马褂,换上一身便服,知道武昌已是危城不敢回,也悄然向南边逃走了。
于是不到一会儿功夫,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太平军就攻克了东湖的湘军防线,俘虏了千余没跑掉的湘军士兵,缴获了大把没来得及放的排炮和枪械。
在亲兵们的簇拥下,我也进了东湖要塞,此时武昌城内的喊杀声还在,看来我来得还不晚,立即指挥大军从东面直攻武昌的忠孝门,此时城上的清军也是始料未及,他们没想到我能这么快突破东湖防线。
随着几声炮响,克虏伯火炮轰开了忠孝门城门,刘铭传领着大队人马嗖地一下就冲了进去,只见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长驱而入。
林启荣领着第二队人马也有冲锋之际,我叫住他:“林主将!”
“殿下,您有什么要吩咐的?”林启荣回头问道。
“你率一路人马给我径直去打巡抚公馆,务必给我活捉曾妖头本人!”我说道,想了一下又说道:“如果妖军顽抗太困难,直接做掉他也行。”
林启荣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说罢便领着人往上冲了。我心想曾国藩啊曾国藩,与我作对,今天就是你覆灭的日子。
然而可能是我高兴早了,武昌城内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天,尽管黄文金部也如约从南边发起了进攻,但局势并没有得到控制,城内的湘军极具战斗力,他们顽强地抵御着太平军的进攻,在巷战中洋枪洋炮没有丝毫优势,武昌城的混乱依旧在持续着。
傍晚时分,喊杀声终于渐渐消散了,呆在城外大营里的我的心也终于放下了,是不是武昌的局势已经被控制了,我走出了大帐,准备进城。
就在这时,突然南门那边又响起了喊杀声,大队湘军从城内鱼贯而出,这支湘军数量之多竟有近万人,起初驻扎在城外的朱洪音还想率部阻击一下,但人疲马倦的他根本不是对手,已经攻了一天的太平军早已疲惫不堪无力阻拦,这批湘军人马轻而易举地就突围了出去向着南边飞速逃走了;打了这么久湘军居然还有战斗力,这让我着实意外,我当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爬到大营旁的小山丘上目送了他们的逃离,后来才知道这可能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因为曾国藩就混在那批人马里逃走了。
接到曾国藩他们已经逃走的消息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心想这曾国藩之前还说要与武昌共存亡,现在还不是一溜烟就逃命了,曾国藩他们的突围方式让我想起了历史上天京陷落时的李秀成和幼天王,趁着白天激战过后所有人都疲倦的空隙突围而走;不过曾国藩一走有一件事就可以肯定了:城内的战斗不用再打了,武昌城被我拿下了。
当我入城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周国贤和刘铭传一左一右护卫着,生怕再出现上海那样的行刺行为。武昌的街市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许多地方还能看到血迹,大队太平军战士在打扫着战场,湘军和清军在街道设置的路障还没有拆除,白天的激烈巷战的场面不时地浮现在我眼前,武昌城虽然打下来了,汇集在武汉地区的数万清军力量也就此瓦解了,但各部也损失了不少人马,打武汉的战役可谓是一场惨胜。不过眼下曾国藩的湘军势力已经被揍得差不多了,短时间内是不会再给我造成什么麻烦了,去了这个强劲的对手,我的日子将好过得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到了湖广总督府,总督府没有想象中的大,但府院已被打扫干净,屋子也算整洁,这里应该就是湖广总督官文平时呆的地方,只不过在我进兵武汉前官文一干人就逃得无影无踪了。“殿下,您就现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刘铭传对我说道。
“本王住哪都无所谓,”我淡淡地说道,然后问道:“英王现在哪里?”
“回殿下,英王在巡抚公馆审问清妖俘虏呢。”一旁一个侍从答道。
“哦?还有清妖俘虏?究竟是何妖孽被擒,竟要英王殿下亲自审问?”我好奇地问道。
“回殿下,听说是清妖的伪湖北巡抚胡林翼……”
“快,带本王去瞧瞧。”我赶紧说道,胡林翼可不是一般人,今天居然被太平军给生擒,我可得去瞧瞧这个晚晴名臣。
于是侍从们又按照我的吩咐把我领到了几条街外的湖北巡抚衙门,果然不出所料,陈玉成的人马就驻扎在巡抚衙门那边,邱远才、张朝爵、马融和、陈聚成等一干陈系将领正聚在巡抚公馆外闲聊着,见我突然到来他们都吃惊不小,纷纷躬身行礼。
我摆摆手示意免礼,也不多言,径直走了进去,大堂中央站的是一个身材偏瘦的中年人,此人眉目方圆,留着稀疏的八字胡须,一身清朝官服,不出所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胡林翼。而堂上坐着的正是陈玉成。
陈玉成见我进来赶紧起身道:“城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英王,打武汉多亏了你,已经辛苦了这么久,你去休息休息吧,这里的事都交给本王来吧。”我说道。
陈玉成看着我,又看了底下的胡林翼一眼,似乎明白些什么,便不再过问,直接行礼道:“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陈玉成走之后,屋里就剩下我和胡林翼两个人,我仔细打量着他,太平军也不是第一次攻占武汉了,他之前的几任湖北巡抚不是城破自尽就是弃城而走后被清廷处决,眼前这个胡林翼既不逃走也不自裁,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意图。
我让手下人给胡林翼搬来一个椅子,然后开口道:“益阳胡润芝,本王早有耳闻,不想今日竟在此得见,幸会!胡公请坐吧。”
胡林翼见我客气,也拱手作揖回了个礼,然后就一屁股坐下了,说道:“冯城王,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泛着那么多条路不走?为何要犯上作乱为害一方呢?”胡林翼虽然态度缓和,但讲话却一点不客气。
“满清**,祸国殃民,本王起兵乃是为天下苍生……”我开口准备宣传,胡林翼摆摆手道:“这种话胡某听得太多了,耳朵都腻烦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仔细一想,估计曾国藩那边一天也就念叨这一套儿。
“好吧,既然润芝先生这般爽快,本王也就不废话了,丢了武昌先生已经无路可退了,本王这里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不知润芝先生可否考虑?”我直截了当地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冯城王,这些年胡某看你是个奇才才留到现在见你,可你也没有什么让我刮目的地方?让我帮你倒也不是不可能,现在胡某有一言,不知城王肯听否?”胡林翼道。
“先生有何指教?”
“武汉之地北扼荆襄、南控湖广,如此地势岂是南京可比?城王何不将首府迁到武汉,以此地为依托,总领太平全军,南下两湖,北取中原,进而一统天下?”胡林翼说道,他说得激动,但我却心理里清楚,这明摆着是鼓动我另立中央搞分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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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留美学生
一番激昂的话语之后,武昌巡抚衙门里又陷入了平静,我默然地看着胡林翼,揣测着他的意图。
过了许久我方才开口含糊地问道:“先生说把首府迁到武汉来,不知是何意思?”
“太平天国、上帝教、天父天兄……你们从一开始就不伦不类,虽然嘴上喊着‘奉天讨胡,同享太平’,但四处烧古书、毁宗庙,败坏传统,根本大事难成。”胡林翼顿了一下说道,“城王您可否听某一言,据武汉之地,另起排满兴汉大旗,这样才能招揽更多的有识之士共谋大事,况且现在东南半壁无主。”
好一个胡林翼,他这是鼓动我脱离太平天国另起炉灶,他明确表示绝不考虑归顺太平天国,但可以考虑追随我为我效力。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了一丝美意,但提到脱离太平天国这事就不好办了。
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考虑,现在的太平天国已经变成了名义上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但实际上就是建立在各个地方实力派的联合之上的寡头政治,包括我、李秀成、陈玉成、李世贤以及杨辅清等诸王都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推倒洪秀全之后我们通过“诸王议会”重组了太平天国的权力机构,我名为“议长”掌握最高权力,但对于其他诸王实际上鞭长莫及;洪仁玕是行政院长,坐镇天京代表中央,实际也就只能管管自己的片区。
“不行!”我开口道,“润芝先生不了解我国体制,我天国如今并非是由天王做主,而是由议会做主,本王是议会议长,也就掌握着天国实际上的最高权力,先生难道要我自己分裂自己?”我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扯下太平天国大旗自立的时候,我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是站在了清军和太平军两个势力的共同对立面自取灭亡。
胡林翼听闻已是惊讶不已,我继续说道:“武汉确实是个好地方,本王也有打算在这里发展,润芝先生要看到,本王掌控下的太平天国已经和早年的太平天国不一样了,你何时听闻本王破坏传统了?”
胡林翼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他简直前所未闻,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太平天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政体,但可以肯定的是之前洪杨初起时那种“文化大革命式”的破坏已经没有了。那么到底能不能拉拢胡林翼到我麾下效力呢?我准备做最后的尝试,于是我开口道:“瑞城久闻曾国藩和湘军之所以能够坐大,全赖润芝先生坐镇湖北统筹规划,先生之才自不必说,本王反清排满兴复中国之业,不能没有先生的帮助,我冯瑞城以人格担保我绝不是洪秀全、杨秀清之类,为了湖北百姓也为天下苍生,还请润芝先生三思。”
我的话说得并不过分,当初湖北大半失陷,库储一空,百物荡然,正是胡林翼通过改漕章、通蜀盐、整榷务等改革措施,岁入四百多万两银子,使湖北的财政收入仅次江浙;而曾国藩湘军的军饷也主要依靠胡林翼这边,所以说没有胡林翼也就不会有湘军的发展壮大。这些都是胡林翼才能的体现,也是我要全力争取他的原因。
“城王殿下,于情于理胡某都不能与您共事,但胡某反复思索,当今天下能够一扫**,重振华夏的就只有您了,”胡林翼缓缓地说道,“既然殿下保证不反传统,为了天下太平,胡某愿意为城王殿下效力。”
“太棒了,”我几乎高兴得跳起了起来,开口道,“有润芝先生相助,何愁江山不定?您现在暂且回公馆休息,之后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胡林翼也投到了我的麾下,我的心情简直难以言表,从沈葆桢到刘铭传再到胡林翼,能够得到这些近代名人的肯定说明我真的是前途无限。带着喜悦的心情,我在湖广总督府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我发布政令,恢复武汉三镇的日常秩序,改湖北巡抚衙门为太平天国湖北省政府,任命胡林翼为湖北省省长;至于湖广总督府,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改建为新的城王府,因为之前也和胡林翼说了,这段时间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武汉来,而且武汉是个大城市,又是重要的通商口岸,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商业地位都比安庆重要太多,在这里确实可以干更多的事,如此一来搬迁城王府到武汉也就势在必行了。
“殿下,任命胡林翼这事是不是太仓促了?他与我天国作对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您用两天就把他说降了?”陈玉成对我说道。
“嗯,英王说得有道理,不过现在的湖北我们只打下了武汉和周边的一小块地方,本王让他做这个湖北省长,他胡林翼也只能管管武汉的民政罢了,没有实际权力的。”我笑着说。我确实也担心胡林翼不是真心投降而是另有图谋,所以现阶段先借他的名望但不给他实权,这样时间拖久了胡林翼要是图谋不轨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玉成也就不再操心了。”
陈玉成说罢瞧瞧四下无人,又转过头来小声对我说道:“殿下,卑职有个想法想和您说说您看行不?”
“英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玉成看着我,一脸正色地说道:“陕北连年灾荒,贫民遍地流离,他们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且清妖在那里早已丧尽人心,所以玉成想领一支人马远征西北开拓天国疆域。”
陈玉成提出想要进兵西北,这我早有预感,历史上的他就在安庆失陷后派出了一支远征西北的队伍,现在这个时候他提出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仔细想了下,正如他所说,西北地区灾荒严重,大量灾民无家可归,去那里正好可以极大地扩充兵力,而且清军对那里的防备也十分薄弱,难怪陈玉成会盯上那里。不过我是不希望陈玉成走的,毕竟我现在的首要对手是曾国藩的湘军,陈玉成一直在北面帮我对付绿营兵,陈一走相当于撤去了我的一道屏障,之后我将直接面对皖北鄂北那些绿营兵。
“陕北贫瘠,军队补给必然困难,英王远道而去,太铤而走险了吧?”我问道。
“殿下放心,这个玉成心里有数,如何进兵小弟之前都研究得差不多了。”陈玉成道。
看他一脸坚定的样子,我知道我是留不住他了,毕竟在别人身旁做副手不如自己出去闯一片天;我只好说道:“既然英王有此信心,本王也没有异议,不过英王的出征日期怕是要推迟些时候了。”
“为何?”
“下个月在天京的诸王会议,英王你可缺席不得。”我笑着对他说。确切地说是诸王会议二中全会,因为之前兵变立宪时已经规定诸王会议像两会一样每年召开一次,而下个月正好是立宪一周年,要举行第二次最高会议商讨国事。
陈玉成愣了片刻,我知道他很不想去,但看了我一眼他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不过这次会议还要麻烦殿下……”
“坐本王的汽船是吧?没问题,从武汉到天京一溜烟的功夫,英王你绝对累不着。”我笑着说道。陈玉成自从上次坐了“华夏号”就一直赞不绝口,估计他也是惦念已久,在这个交通不通的年代,速度决定着一切,看来拿下武汉之后我还得继续发展洋务,这样在以后与各方的较量中我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陈玉成欢喜地走了,而我也开始着手安排后续事宜,包括派黄文金、赖文光等部乘势收复武汉周边地区,在湖北进行春季募兵,与洋人商谈在汉通商,兴办长江航运,同时在武汉招募人才来构建我在武汉的根据地。
经过一周的努力,武汉三镇又恢复了宁静和繁荣,胡林翼坐上了省长之位后稳定局势处理后续事宜办得也不错;看着武汉的各项事业百废待兴,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激动,尤其是招揽人才方面,许多士人抛弃了对太平天国的成见,积极加入了进来,前来入职应召的络绎不绝,不得不说许多人是受胡林翼声望的影响;而面对这些,我则指令胡林翼推动新式教育,像我在安庆和南昌那样创办新式学堂。
“殿下,有个广东人来了有些时候了,他看起来与众不同,应该是个可用之才,属下想把他引荐给您。”胡林翼对我说道。
“哦?到底有多不同?”我十分好奇,于是决定在总督府见见这个人。
这个广东人如约前来,一见面果然大感与众不同,只见他三十岁出头,一身西装革履,一头浓密的黑发齐于耳根,显得精神干练,他的这副打扮俨然是辛亥革命之后的扮相啊。
“城王殿下,我叫容闳,来自广东香山,因为早年家贫,所以很早就去了美利坚国,直到两年前才回国,这段时间在江南几个省从事茶料生意。”对面这个广东人操着并不流利的国语说道。
“容纯甫先生,本王听胡省长推荐过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一般;先生可是美国回来的留学生?”我问道。容闳这个人我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胡林翼推荐他后我才让刘继盛粗略地调查了一下,知道是从美国来的。
容闳说道:“殿下果然厉害,这都能看出来,容某不才,的确在美利坚的耶鲁学堂读过几年,但就是这几年让容某受益匪浅啊,美利坚的教育实在是我中国无法相比的。”
听他的话我点点头,没等我再开口,容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道:“殿下,我在美利坚见到了太多我这辈子从未见到过的也是我们中国人未曾见到过的东西,让我感触颇多,所以我想请您帮我完成我的这些理想。”
我打开容闳的信封,里面竟是十几页的施政纲领,都是容闳写下的,包括进行教育改革、派遣留美学生、建立新式军队、精简政府机构、创办海军学校等,这些毫无疑问地切中了这个时代中国落后挨打的要害,与洪仁玕的《资政新篇》异曲同工。
我连连点头,然后说道:“容先生的想法很好,本王也早有此意,只是苦于没有能主持这方面的人才,现在容先生来了真是太好不过了。”
容闳听我这么说十分感动,他说:“殿下您有所不知,其实半个月前我就到武汉了,只不过最初我是想向两江总督曾国藩提议的,曾大人不久前说要找懂夷务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诚惶诚恐地看着我,然后又问道:“殿下,您还会任用我吗?”
听容闳这么说我一惊,难道曾国藩也想搞洋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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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庐州匪患
“容先生是个诚实的人,本王当然要任用你,但是先生你也看到了,眼下我天军和清妖战事未消,你的计划恐怕不能尽数开展了。”我一边对容闳说,一边在脑袋里盘算该给他个什么职务。
“殿下,只要我们仿习欧美,一统华夏不应该是很容易吗?”容闳说道。
“殿下您瞧这个可以用吗?”他忽然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双手递到我面前。
容闳的印章十分精巧,但我越瞧越有种熟悉的感觉,翻过来一看,是一行繁体字,写的正是“太平天国卫天义容闳”,这是太平天国的官印,说明了他的“卫天义”爵位,这个容闳又一次让我吃了一惊,莫非他在太平军中任过职?
面对我惊讶的目光,容闳解释道:“殿下勿怪,其实我一年多前到过天京,那时我是想向你们的中央提出我的建议,但偌大的天京城里只有干王洪仁玕接见了我,他也同意了我的这些方案,还说要替我上奏天王,结果……却只等来了这个小印。”容闳的话语里流露着失望之情。
这个人真不一般,他居然与太平天国和曾国藩湘军都有藕断丝连的关系。想了片刻后我正色地说道:“卫天义容闳听令,本王已有在武汉设立兵工厂的打算,命你负责具体筹办。资金由本王提供,地点就设在汉阳,等过段日子本王会让安庆军械所的徐雪邨和华若汀来协助你。”在汉阳办军工厂已经不是我一天两天的想法了,了解中国近代史的都知道张之洞在汉阳设立的兵工厂和汉阳造,我现在就是“盗用”张之洞的思路。
容闳对我的想法已是惊愕不已,居然许久没缓过神来。我又对他说了些具体想法,包括建设汉阳铁厂、仿造普鲁士枪炮、成立军校编练新军等;面对我的妙语连珠,容闳满是震惊,他本以为面对一个农民起义领袖,两个人会如处在不同的时代一样有不同的世界观,现在他却发现我的眼界已远超他之所想。过了许久他才有所领悟,按我的意思着手去办了。
“殿下,武汉这里局势不稳,才刚拿下就建工程,不妥吧。”容闳走后刘继盛低声对我说道。之前太平军在武汉一带与清军多次拉锯,武汉三镇也是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几度易手,刘继盛担心武汉还可能丢。
“刘宰辅多虑了,本王已打算以后亲自坐镇这里,武汉将不会再被妖所困了。”我笑着说道。
刘继盛一惊,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我拍拍他道:“本王已经决定把城王府迁到武汉来,今后我们立足湖广,南定曾妖,北望中原,必成大事,刘宰辅你看如何?”
刘继盛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安庆已被我们经营了多年,安乐至极;殿下竟能有决心从那里出来,您若有此信念,则大事必成!城王殿下英明,属下誓死追随殿下!”刘继盛躬身拱手称赞我道。迁到武汉来确实是明智的一步。我瞧了他一眼,知道现在他是对我心悦诚服了。
之后的十几天过得十分得意,胡林翼在武昌为我主持内政、容闳往来奔走为我筹划兴办洋务,而我本人则指挥黄文金、赖文光等将领率各路大军扫荡湖北境内,不但把武汉周边地区和村镇要塞一并夺取,黄文金的先头人马更是逆江而上一举攻到了湖南的岳阳一带,两湖之地的湘军如秋风扫落叶般一败涂地,就连曾国藩本人也逃回长沙老窝去了。
这一路进军几乎与旅游观光无异,一路碾压武汉附近零星的湘军残余,洪湖南岸的新堤一带是湘军在湖北的最后一个据点,我亲自督军发起进攻,三千“阳字营”湘勇很快便被击溃,守将阳安臣被击毙;自此之后鄂南的清军湘军全部被消灭。
策马在长江边上奔驰,夕阳的余辉还未完全散去,远望赤壁山临江矶头的“赤壁”二字,心里顿生感触,当年赤壁一战奠定了三足鼎立之势,而我则通过三河一战一举扭转了西线战场上的被动局势,世事难料;不知那时侥幸逃脱的曾国荃现在何处,还会不会跑出来与我作对;也不知湘军是否已被完全打倒;更不知未来的局势走向会向何处。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的现代人,当历史被完全改变之际,我的脑袋里也充满着迷茫。
“殿下,妖军已尽数歼灭,我们是不是要趁势杀入湖南?”赖文光从远方策马而来,满是兴奋地对我说道。
“是啊殿下,看这满山的妖军溃兵真是过瘾,依我看这么下去不出几天我们就能拿下长沙了!”一旁的刘铭传也高声说道。
一旁的谭体元和朱洪音等将领也跟着起哄,大家都很激动,好像明天就能打下北京,后天就能一统天下一样。
然而在一片躁动声中,我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我瞧了一眼临江矶上的“赤壁”二字,又环顾众将,心里清楚虽然现在表面上势如破竹,但自从三河之战和之后的大举反攻至今,已经连续作战数月,人马疲惫不堪,与当初的曾国荃部一样已成强弩之末,就算真的打到湖南去也不大可能有大的斩获;就像赤壁之战一样,武汉就是华容道,曾国藩就像曹操,既然已经逃回了湖南老巢,就先放他一马不追穷寇,我还是先搞好自己的根据地建设吧。
“仗打了这么久弟兄们不免疲惫,我看马上打湖南太不现实,我们还是回武汉休整休整再作打算吧。”我对诸将说道。
众将听我这么说脸上无不流露着遗憾之情,但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便遵从我的号令退军武汉了,我留下黄文金部在湘鄂边境一带活动,来不时骚扰骚扰曾国藩和他的湘军老巢湖南,让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元气。
扫荡干净了鄂南一带,武汉算是安稳了,回到武昌我便着手安排“搬家”之事,不但安庆的城王府要搬迁来,安庆大学堂也迁徙而来,改组为“武汉大学堂”,由大学者汪日桢和李善兰主持,安庆内军械所的设备也都按照我的想法迁到了汉阳,在容闳联络的宝顺洋行的帮助下,汉阳兵工厂也挂牌成立了,由徐寿、华蘅芳主持制造枪炮。
武汉三镇在我的管理下终于又恢复了繁荣,办公之余我总会换上便装在武昌城内闲逛,看到江上的商船往来不绝,街上叫卖不断,百姓安居乐业,很难想象这座城市不久前还饱受战争摧残;看到这些景象让我心里也十分畅快,溜达着便回到了王府,由湖广总督府改建而成的城王府很快便完工了,惠蓉正指挥仆人们在府院里打扫。
惠蓉瞧见我立即开口喊道:“殿下,英王在堂上等您许久了,您快去看看吧。”
“哦?”我一惊。陈玉成这会儿来找我是何事?他不是正在筹备远征西北吗?带着疑惑我步入大堂,陈玉成就坐在屋内,他见我回来立即起身行礼,我摆摆手示意他免礼然后开口问道:“英王不是正在汉口那边集结大军准备出征吗?这时候来本王府上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
陈玉成看着我,点点头道:“城王殿下英明,小弟今天收到了这个,想给您过目。”说罢陈玉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我小心翼翼接过来仔细一瞧,这封信来自庐州守将吴如孝,信里吴如孝说自打三河之战后太平军主力西征赣鄂,安徽中北部再次兵力空虚,各方势力乘机而起,庐州一带土匪四起,治安混乱,吴如孝发信请示陈玉成是否有必要出兵剿匪。
吴如孝是陈玉成的部将,有事自然要问陈,而陈玉成正忙着着手远征西北,所以他等于是把这些问题又扔给了我,这是要让我替他管理他的安徽根据地;我仔细琢磨了一阵,这皖北地区还真是复杂,不但有太平军、清军和捻军长年拉锯,还有土匪和各种会党、民团聚集,真是块棘手的地方,也难怪历史上的陈玉成终其一生也无法搞定这里;皖北虽然乱,但靠近中原,是将来北伐的重要通道,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能放任这里的局势败坏,既然陈玉成不管了,那我就接手这里。
见我还在犹豫,陈玉成又开口道:“殿下,小弟还听说那曾妖和李妖也在皖北猖獗……”
好一个陈玉成,他这是在激我,担心我不出手帮他解决问题,居然搬出了曾国荃和李鸿章,这两个家伙确实是我的心头大患,我心里清楚如果等他们死灰复燃坐大坐强将很难对付;好吧,陈玉成这回成功了,看来就算是为了斩草除根消灭曾李,皖北这趟也是走定了。
“土匪自然要剿灭,我天国举义就是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本王不日即亲率大军增援,请英王转告吴将军,让其尽管放心。”我已决定亲自出征皖北。消灭土匪能够增长我的声望,所以我自然要全力剿匪。
陈玉成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好,皖北局势就全赖城王操心了。”
歇了几天,我便命令赖文光和谭体元收拾全军,集结两万人马回师安庆,我已打定主意去皖北替陈玉成收拾局势,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脱身,因为太平天国中央议会的二中全会即将召开,我本人则协同陈玉成登上了“华夏号”汽船,再次踏上前往天京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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