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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里挣扎     擎国txt下载     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节、弱国无外交

    朝鲜这个和中华牵扯颇多的小国,实在是不得不提的存在。要说周边国家里谁最在乎明朝复辟,恐怕非其莫属。这不仅是对曾经的宗主国忠心,更重要的是他们明白大明的皇帝和官员们看不上自己这小小的半岛。中国历史上曾多次将国境线推到朝鲜半岛的北部,但是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最终放任这个小国继续存在,明初他们也曾打算争夺辽东,但最后还是因为实力不济而被压缩回鸭绿江东岸,自此他们就一门心思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这种识时务的作法在万历年换来了回报,面对日本猴子关白的大举入侵,在得到了宗主国的帮助之后……事实上基本都是明军在前线打仗,终于保住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更令人欣慰的是功高盖主的李舜臣在最后一场战斗中光荣阵亡,从此朝鲜人有了一个可以一直吹嘘下去的民族英雄。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作为一个大国身边的小国,他们的生活注定要随着自己邻居的兴衰而起伏不定,这还不算最要命的,他们自己内部的倾轧与政治斗争一点都不比中原差多少,各类官员生死沉浮全都忙着搞内斗,原先靠抗倭建立起来的那点军事力量也不堪一用,所以直接的结局就是这些年被满清欺负的喘不过气来。

    后世一些韩剧中总是喜欢描写朝鲜军队如何在在边境大杀四方,打得某游牧民族找不着北,甚至为此不惜将火箭巢的发明人安在自己头上,当然也激起了中国观众的一片嘘声。历史上他们除了被鞑子剪羊毛之外就没什么建树,好在这个时空不一样了,当初大元帅找到朝鲜,要租借济州岛用于屯兵,并借用朝鲜陆路出击盛京,没过几年中原大反攻彻底的解除了满清的威胁,朝鲜军民在近距离观看了新军的军容与战斗力之后,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的主人又要换了。于是等中国这边尘埃落定,大元帅变成了中华皇帝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使节前来朝贺,至于皇帝是个政变的军人他们没感到任何不适,要知道李氏朝鲜也是这么出来的。再说这位血洗满清的新皇帝万一看自己不顺眼,把朝鲜从不征之国的名单里剔除,那倒霉的还是自己。好在朝鲜使节战战兢兢的一番运作之后,发现中原虽然换了主人,但是他们看待朝鲜时还是原先那种干爹看儿子的眼神,更没有追究自己当年投降满清的案底,于是朝鲜官员总算是放下心来继续搞内斗去了。不过,随着贸易往来的加深,从中原传来的消息让他们越来越不安,不仅商人们带来了中原正大规模改革消息,就是最近来到辽东移民的成分也复杂起来,原先那些犯官或是罪人的家属正逐渐被普通贫民所取代,大有重建沈阳控制整个满洲的意思,流传在满洲的一份规划图,那边很直白的标注了中华的国界,并且还在广袤的东北大平原上标注了几个并不存在的城市,据说按照朝廷的意思,要花费一百年的时间来开发东北,把这里当成新政的试验田。更令他们惊恐的是中原朝廷突然和日本建立了联系,并且签署了一份国书,原本封锁的对日贸易正式打开,这让夹在两国中间的朝鲜几乎坐卧不宁。

    朝鲜人终于忍不住还是派出了一支使团。他们的队伍中真正的外交官员没多少,至少占九成的人员由各类商人所组成,这也算是前明遗留下来的特色之一,朝贡的宗旨本身早就退化成打着外交旗号的商业旅行,即便现如今中朝边境上已经开设了多处口岸,行商也不用通过这种形式就能进行跨国贸易,但是外交使团毕竟享有豁免权,随身携带的商品只要不太多就不用交税,而且宗主国对赏赐一直都不算是吝啬,所以赶来凑份子的商人依旧不少,但是如果换一个对朝鲜官员较为熟悉的人就能发现,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商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各类官员的家仆,换句话说没点后台可是挤不进这朝贡的队伍中占便宜。

    姜田站在大殿上看着对皇帝张韬三跪九叩的朝鲜人,没人知道一脸严肃的太子太保在脑内恶补了一番朝鲜历史,他一开始接到朝鲜人来访的消息就觉得事有蹊跷,一般来说就算是两国关系很融洽,也不可能年年组织这种规格的访问团,朝鲜人可是去年还来过给皇后祝寿,今年他们怎么又来了一趟?本来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事的姜田,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看他们搞那些表面文章,谁让他还是外交部副部长呢。他才不相信干儿子想念干爹了就跑来撅着屁股磕头,所以一直在揣测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少交点关税,也没必要递交国书让张韬亲自接待。可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因为也只有他在内心中对这些高丽人暗生警惕。

    仪式或者说礼节方面的事虽然耽误时间,但这个朝鲜大使可是比姜田还熟悉繁文缛节,那些号称小中华的家伙们看上去比他这个半吊子的官员还像中国的文官,直到国书交到了太监的手上,张韬又问候了一番这才算是完事。不过真正的外交接触也就正式开始了,这一点无论是前明还是中华朝,乃至于后世无不如此,两方无论做出了什么决定或是交易,都不会在这种作秀的场合说出来,姜田知道自己的活又多了,这种时候除非国书里写着的是无用的废话,否则张韬都不会放过让自己干活的机会。

    “什么?咱到现在还没还济州岛!”御书房中姜田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惹得那几个内阁中的老头子直皱眉头。

    可能是看不惯这样君前失仪,作为首辅的宁焦咳嗽了一声:“姜大人不必吃惊,非是陛下不还,而是满清依旧有余孽作祟,这海上中转之岛必有它的用处,如今整个关外几乎平靖,想必不几日……”

    宁焦还在自说自话的解释,在他看来泱泱大国借别人的土地屯军备战并不稀奇,更何况它朝鲜还是前明的藩属。只是这赖着不走的确是有点丢人,没有一个大国应有的信誉。所以想找个理由给自己的行为找个遮羞布,可他还没说完,就听皇帝直接说了一句:“朕还就是没打算还!”

    除了宁老头被噎个半死之外,御书房里一票官员都不禁侧目,也就只有姜田听了表情逐渐变成了阴险的傻笑,看来他是明白了张韬的目的。所以他走到地图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嗯……此岛乃中日朝三国海商贸易路线之要冲,控扼对马海峡且在黄海与东海交汇之处,若为我用近可威慑日本远可前出大洋,若为敌所用则江浙鲁沿海皆为其所威胁,漕粮北运的海路亦受其挟制!”

    本来还对天朝上国不应言而无信念念不忘的老头子们,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这帮家伙大多是江浙出身,若说威胁其他地方可能还会扯皮一番,一看地图上的位置,明白了受威胁的是自己老家,礼义廉耻什么的也就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过他们受到的刺激还没完,只听姜田继续说到:“若只是一个济州岛,所控范围有限,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深水良港,若是真想保得东南沿海万无一失,那从济州看去沿琉球一线直至吕宋应皆为我中华版图……”

    姜田的手指轻轻一划,从东海至南海的一串岛屿就被囊括其中。在场的众人瞬间被雷的外焦里嫩,他这轻巧的一划平白扩地千里,但是这些地方除去属国之外,就是台湾、吕宋这些不受中原管束的岛屿,他们可不觉得姜田是在说胡话,老头子们本能的将这小子扩大事态的目的定位为挑起战争的先兆,可是中原北伐未果,在解决了北方问题之前,哪有余力争夺海洋呢?

    身为现代军人的张韬虽然是个陆军,但是对于世界形势也是很有见地的,说实话后世国朝一直都在第一岛链里打转,他这个陆军不得不将防线定在自己的海岸线上,所以对这个问题也是深有感触,只见咱们的皇帝陛下微微颌首,然后转头看向国防部的那些人:“海军如何看待?”

    这时老头子们才想起来,这姜田虽然一身的副职,唯独是那海军研究院的正牌院长,海军混得好自然他就风生水起,要是朝廷将注意力放在北边,还有他海军什么事情,感情这小子是打着养贼自重的盘算,哪怕世上本无贼也能创造一堆贼出来!原户部尚书曹陌可算是恨得牙根痒痒,国家每年就那么点收入,除了稳定物价恢复生产之外,还要囤积粮草备战蒙古,本来今年就已经为了海军特批五十万两研发经费,现在看这意思姜田是打算替海军出头伸手要钱了。

    其实这帮老家伙还真的错怪了姜田,也就只有张韬能理解为什么国家的重点应该放在海洋,可是就算你跟他们掰开了揉碎了去讲,这个时代的人也很难理解那些长相怪异的外国商人会是中原未来的生死大敌。所以他也就懒得废话了,好在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短时间内还无法争霸东亚的海上霸权,至于美国嘛……这个时空还会出现这个国家吗?

    本来因为济州岛问题而被列席会议的国防部官员们,做好了打酱油的心理准备。长年以来这种关乎国家大政方针的事情都不该他们军人插嘴,被姜田这么一搅合他们自己也有点意外,但是这不代表他们自己的内部就很团结,本来军队中陆军就占有绝对优势,一直以来也是预算获得最多的军种,海军除了当年的登陆之外就鲜有战绩,就算是当年的登陆也是在郑家的帮助下完成的,现在郑氏却成了乱臣贼子割据一方,他们的地位也就更加弱化了。后来因为成立了海军研究院,院长又是声名远播的姜田,他们也看到了一点希望,但绝对没有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快。

    军部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后海军参谋长韩渊只好开口说道:“启禀陛下,维护海疆是我辈应尽之责,只是如今的海军尚在草创,若是维持对济州岛的驻军补给尚可。争夺如此广袤的大洋……恕末将斗胆,恐力有未逮!”

    张韬点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海军的孱弱,这和自己穿越来的时候几乎如出一辙,虽然姜田告诉他自己老家因为经济实力的飞速发展,国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充海军,甚至连试验用的航母都开出去训练了,但是毕竟和世界霸主的舰队相比还是羸弱不堪,所以也还没能突破第一岛链,但是毕竟那时候在高科技武器的帮助下,守御国门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推到了海岸线二百公里以外,算上海军的三大舰队已经有了和霸主在家门口一战之力,综合情况比自己现在好很多了。

    张韬在沉思的时候,姜田也在研究那份通篇用繁体字写就的骈四俪六的国书,论文采可比他这个二手的秀才强多了,总之翻译过来大体的意思就是当年自己勒紧裤腰带帮助干爹您复国,但是现在您日子好了,可干儿子还吃不饱饭呢,这济州岛在您老眼里不算是个要紧的地方,可干儿子还指望它能产点牲畜海货贴补家用,所以您老就行行好,把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给儿子吧……

    “此岛不能还!”大家正在盯着张韬的时候,原兵部尚书现在的国防部长蒋启国突然开口:“陛下,济州岛盛产马匹,原先就是朝鲜的养马之地,虽然所产之马品相一般,但驮载拉车尚可胜任,对我军不无小补,若是归还此岛于北伐不利啊!”

    他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陆军派马上就统一了意见,是否会放任海军做大先放在一边,中原历来缺马陆军要想征战草原,那么用这些比驴强点的牲口运补给也是好的,尤其是现在的陆军对于后勤的依赖远高于传统军队,说实话只要弹药充足,是不是有骑兵辅助都不太重要了。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能放任这么好的养马场从手里溜走。再说朝鲜的马不行,还可以从蒙古输入改良品种,陛下也委托商人从阿拉伯搞良马,就算配出来的杂**不如原品,至少也比现在的强。眼看着军队那边不松口,内阁这几个可坐不住了,这是要大打出手的节奏啊!朝廷哪有那么多的钱粮搞这种事情,再说不是商议如何归还吗?怎么变成坚决不还了?那可怎么回复呢?这个口子一开周边那些属国如何看待天朝,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可就毁了!

    宁焦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张韬说到:“的确是不能还,可如何答复呢?”

    “租呗……”还在研究国书格式的姜田头也没抬,阴阳怪气的说到:“租借济州岛为海陆军基地,租金另行商议,他们不是哭穷吗,咱给钱不就行了!”

    曹陌差点朝他吐一口老痰:“姜大人说的轻巧,朝廷哪来那么多钱!”

    姜田听出对方语气不善,不过也没往心里去:“钱这玩意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用钱生钱的办法多得是,没现钱却还能花钱的办法就更多了,再说一个穷困的小岛,每年给朝鲜王的赋税还不如咱几个富庶的县城多,之所以那帮高丽人急急可可的要回去,主要是因为岛上的土地大多被一帮王公大臣给兼并了,说白了这是那帮朝鲜蛀虫的小金库,咱占着不还损失最大的是地主不是朝鲜王,唯一对李氏的影响也就是他们要再找个犯官家属的流放地了,不过咱们可以欢迎他们将那些罪人流放到咱这里,什么矿山啊森林啊,需要人的地方就让这帮充军发配的外人去干活呗。你说咱要是提出租用这个岛,把租金直接给了朝鲜王族,朝鲜王是高兴呢还是还是生气呢?”

    土地兼并这个问题在哪个国家都有,朝鲜把中国学了个遍,这点也没例外。而且大臣们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国家土地的问题,内阁的老头们屁股也不干净,只是张韬现在还没追究罢了,所以姜田把这个潜规则一说出来,他们直感觉自己后背冒冷汗。大家都听出了姜田话中的威胁之意,朝廷或者说张韬能答应给地主们一个缓冲时间,无非是看在你们当年从龙有功的份上,现在要是不开眼,等以后皇上整合完军队,还不找个理由直接开刀。

    曹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姜大人所说没钱还能花钱的法子是什么?恕老朽无法理解。”

    张韬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算你个老狐狸识相,总算是没跟自己唱反调:“贤弟但说无妨,成与不成自有诸位集思广益。”

    皇帝这么一说其实就等于坐实了要租借济州岛,在座的都是宦海沉浮的老油条,谁还不明白这个意思,唯独一直没开口的冀王皱起眉头大有深意的看着姜田。

    至于姜大人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意识到刚才简短的几句话里有那么多弯弯绕,不得不说他的政治觉悟还不合格,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只见他阴险的嘿嘿一笑:“其实嘛,朝鲜王所图不过是个名声,咱们租借就是为了成全他没有丢失国土的虚名,只要将岛上‘无主’的土地、牧场收归我有,仅凭畜牧与渔获的赋税就可支付租金,我们不妨先租借个九十九年……”

第一百二十四节、非正式谈判

    紫禁城、御书房,在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中,中华内阁就如何分裂……租借济州岛达成了共识,在这一过程中,没有朝鲜官员参与,也不知道自家的岛屿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朝鲜的怀抱。当然在很长的时间内人们一直认为济州岛就是属于租借性质的飞地,虽然朝鲜在岛上有行政机构,但是该岛无论从防务到治安以及税收等工作都是中华朝包办的,朝鲜官员只是象征性的每年收取租金上缴朝鲜国库而已。直到有一天岛上的朝鲜同胞一致要求对自己的国籍进行公投,然后就是该岛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中华版图下的领土。现在的朝鲜使节当然不知道这件事,除非他能未卜先知或者也属于穿越人士,显然他两者都不具备。即便如此姜田也没打算如此直白的就告诉对方:“国书我们收下了,但是这个岛还要继续租下去,不仅港口与养马场我们包了,今后你们也不用再指望要回去了。”

    如果说的这么露骨,显然有点过于霸道了,虽然咱干的就是这么霸道的事情,至少在名声上还要留有一点底线,所以姜田决定先在私下里请这位朝鲜大使吃顿便饭,酒过三巡找个机会将意思透露出去再说。这也算是国朝办事的一大特色。至于为什么又是姜田来干这活,道理其实也很简单,不仅是因为他兼任外交部副部长,小小的藩国使节能获得一位副部级官员接待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还因为内阁里的诸位实在不想干这差事,反正赖着不还也是你们师兄弟之间的谋划,那你姜田自然是责无旁贷。

    朝鲜大使的名字叫做金永泰,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朝鲜人,却会说一口流利的明朝官话也就是南京方言。至于书法与八股文章之类的也不辱没了小中华的名头,相比于他姜田就显得粗鄙无闻,但是当金永泰接到了请柬之后,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要知道即便是朝鲜国王,在中华这边也就是个藩王的等级,北京城里的大佬们都比他有权势,而这位请客的姜大人不仅有太子太保的头衔,还是最近风光无限的官场新贵,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自己这个朝鲜国的三品文官连给人提鞋都不配,能收到请柬还不得诚惶诚恐。但他也不是傻子,国书里写的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原想着这件事无非就是给天朝一个面子,自己随便送点礼物,然后中华皇帝客气几句就将济州岛换回来了。没想到当时在金殿上那位大马金刀的皇帝看了国书却不动声色,只是让自己在驿馆内安歇,这事似乎就没了下文,现在看来想要回岛屿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次酒席的地点还放在**家的酒楼,因为姜田也不知道京城还有哪出雅致的去处,虽然请对方喝个花酒也不错,但是最近自己在**界的名声太大,上次只是随便应付一番就多了一贴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红云现在有事没事就往府里跑,而且和一众乐队的姑娘们打的火热,哪怕面对玲珑的冷嘲热讽就无动于衷。据说她的身价现在可是看涨,都已经到了非是达官显贵难见一面的地步,若是再往**跑还指不定多出来多少个红云呢。再说这种宴请虽然是非官方的,却能实打实的从皇帝那里报销,无论刘老头的账单多么土豪,也不关自己的事。

    “晚辈这次又要叨扰刘老将军了。”

    刘老头豪气云干的挥一挥手:“诶,贤侄说哪里话,为国分忧乃是应尽之责,老朽岂能袖手旁观。”

    姜田的称呼从姜大人逐渐变成了贤侄,这是有原因的,且不说他和刘宝铠称兄道弟的,老家伙也看出来今后刘家要想继续安享太平,这个姜田是必不可少的关键因素,同时作为骑兵将领,他很清楚济州岛的气候十分适合养马,当年他可是上到岛上驻扎了小半年,对那里不冷不热而且拥有丰沛水源的草场羡慕不已,济州岛原先就是那些朝鲜贵族与大臣们的自留地,岛上的畜牧业有着不小的规模,只要是不闹倭寇仅靠这里的牧场,就完全可以供应华北乃至江淮一带军队的军用马匹,当初他就那里垂涎三尺,只可惜当时他的骑兵也只是在那里集结待命,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能真的抓住这块宝地。所以他对于姜田的使命可是十分的上心,甚至可以说比上次宴请日本使团还要重视。

    且说那位朝鲜的金永泰,他其实早就轻车简从的来到了北来顺的门口,然后就被霸气侧漏的烫金大字以及庸俗不堪的装潢雷得说不出话来,心说世人传言姜田是靠幸进上位,学问不过就是落第秀才的水平。现在一看果不其然,否则风雅之士怎会选这种粗鄙之地,不过这也就是他心里想想,嘴上是不敢乱说的,然后就是着人前去通报。好在北来顺的伙计也算是见过市面的,知道这位虽然品级不高,而且还是个藩臣,但是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少,直到姜田传出话来请他到后边雅阁相见。

    这时候刘老头已经避开了,他堂堂一个公爵还不用理会这么个小小的使节,但是因为关心自己心目中的养马宝地,所以就派自己的儿子一同作陪。金永泰跟着伙计七拐八绕的走到后边那处小楼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感觉,这里与前边那种庸俗的风格迥然不同,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加上虽然进入了深秋,可树木尚未凋零菊花却蔚然绽放,别具一格的太湖石恰到好处的分割了庭院景观,偶然几声鸟鸣回响幽静别致的感觉油然而生,还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金永泰不得不点点头,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自己没露出破绽是对的,这才是大隐隐于市啊!姜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身材不高但面相颇为不错的朝鲜人,对于人家心中对自己的评价是什么,他可猜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位的穿着打扮若是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恐怕也没人能看出他是个朝鲜人。既然是私人宴请,那么不穿官服也是对的,可您穿身儒衫出来,是不是非要显摆一下自己也是圣人门徒?

    金永泰一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年纪相仿,但一个是文质彬彬另一个却带着点流里流气的样子,心想当初在金殿上只顾着磕头了,没留意姜田张什么模样,不过他心想对方至少也是秀才出身,总不会带着匪样:“下官金永泰拜见天朝太子太保大人!”

    即便身份低微,他也不可能给姜田磕头,这点规矩是不会改的,所以姜田也是朝着他拱手作揖算是还礼:“金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只是私下小酌,不必如此拘束,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护国公府的大公子,也是这座饭庄的少东家……”

    金永泰也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自然知道这个姓刘的小子不是凡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自家的国王来了,都要礼让这小子三分,何况自己这个外臣。更令他惊诧的是姜田和刘家的关系,仅仅是宴请自己这个小官,竟然可以动用国公的产业,也许对于人家来说不是值得一提的事情,可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天大的面子,所以不由得在心理上又矮了一分,虽不至于纳头便拜,但至少也是胆怯不少,至于人家宴请自己有着什么目的,他早就不敢胡乱猜测了。

    其实姜田并不是想搞什么下马威,他只不过是不知道还有别的合适搞这种私下里政治协商的地方,再说这种公款吃喝的机会也应该照顾一下熟人,好在效果是明显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几杯酒灌下肚之后,彻底放松的金永泰也想开了,说到底国家间的交往拼的是实力,他虽然也是读圣贤书的,可身为一个小国的官员,对此绝对不会抱着一般书呆子那样的幻想,无论人家打得是什么主意,都不是自己所能反抗的。他不着急了,姜田其实更不着急,对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姜田看得比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要透彻的多,他才没有那种宗主国的思想包袱,也不在乎道学先生讲究的面子,只要是国家需要的,那就是应当争取且坚守的。所以到现在为止整个酒桌上就只听刘宝凯一个人在那里高谈阔论,偶尔金永泰还会谄媚的附和两句,至于姜田似乎对菜肴的关注更多一些。

    两个正主不着急,却把陪酒的**急的够呛,他很清楚自己老爹关心的是什么,那济州岛据说气候温润草场丰沛,养马的条件是得天独厚,若是能善加利用,不出十年就将成为军马养殖基地,如果皇上说的改良计划顺利,那么重现汉唐时中原骑兵横扫天下的宏图大业也是指日可待的。所以他只好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向这个方向上引。

    “金大人,小弟听闻您这次来朝,还身负贵国王上的重托?”眼见着已经无话可谈了,刘**只好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主题。

    姜田一听嘴角微微的一笑,经过张韬的点拨,他已经知道了陆军对于这件事的态度,那可以说是第一次放下了军种与派系之间的嫌隙,高度统一的支持霸占济州岛,甚至已经有人放言,若果是他朝鲜小国不开眼,不同意租赁计划,他们不介意直接陈兵鸭绿江或者到汉城转一圈。当然这都属于激进派,暂时还没有风声传出来,等岛屿到手之后,肯定还会有一番争夺,不过这就不是姜田该操心的了。这也是他不着急的原因,反正军方这些战争贩子比他急,不如就让他们当个恶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也好对朝鲜施压。

    金永泰心想该来的终归要来,最后还是着落到他最大的任务上来,他自己也对要回济州岛是不抱希望的,别看天朝大军早就撤出了,济州岛上只不过象征性的摆了一百多人看守营地,就这一百人据说还军纪严明与民秋毫无犯,但是全岛的防务已经被他们接手,谁也不敢真的使用武力来驱逐他们。原先那些走私用的船只想要出港必然会受到盘查,官册上“无主”的土地也是想圈多大就圈多大,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对于自己的小金库可要比朝政还上心,更别提因为畜牧业发达,济州岛上的某些土产还是制作弓箭的主要原料,而弓箭是朝鲜当初唯一能拿出手的出口军品,指着这条产业链发财的人不计其数,现在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金永泰,希望能让天朝给个说法。

    “不瞒小公爷说,吾等的确是身受王命,这济州岛本是我国所有,借于天朝屯兵亦无不可,只是这港口、民政一项至少也该交还我国。”金永泰也不藏着掖着,一上来就摆出了自己的底线。

    姜田听了摇摇头,似是闲谈般面带微笑:“金大人此言差矣,那济州岛本是天朝故土,只是你家国王趁着明初无力顾及之时强占的罢了,后来明太祖、太宗等皇帝念你国还算是恪守本分也就不欲追究,可并没说将来不会收回啊!”

    **一下子来了精神,也起哄般嚷嚷道:“竟有此事?金大人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占就占了我天朝地大物博,一个小岛而已送与你家也无妨,怎能还强词夺理不成?”

    金永泰心想这到底是谁强词夺理?当初的确是趁着中原混乱占下了济州岛,可朱元璋都不在乎你们有什么好反对的?朝鲜拥有这座岛已经快三百年了,上边的人都不会说你们中原的语言,这当然应该算是朝鲜领土了,心里是这么想,可他绝不敢这么义正严词的反驳:“二位所说皆是前朝旧事,于当下并无关联,陛下亦未对国书有所异议。”

    姜田知道这就是历史局限性造成的,既然当今的中华朝是继承于明朝,那么对领土与国界的划定也是延续明朝的版图,在这件事上人家实际占有的年头更长。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国际法,说白了只要拳头够硬,自己就是胡搅蛮缠也没问题,不过国家现阶段的战略与国力都不允许再增加一个敌人,所以这件事上咱们就算是吃点亏也无妨,只要能将岛屿收回来就好。

    “金大人所言亦有道理,只是我国驻兵于岛上,也有防备倭寇之意,虽然现在中日两国业已恢复交往,但那些抢掠惯了的人又怎会放下屠刀,所以这驻军也是帮贵国免遭兵灾之苦。”

    金永泰知道驻军这一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免除的,于是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似是痛心疾首极不情愿的回答道:“上邦于我国的关爱之情,下官已经了解了,这驻兵之事非我一人能决,但驻军不可干涉地方应为惯例!”

    这就是开始讨价还价了,外国大兵接管国防,他们自己只负责民政与外交,这个模式和后世的韩国有一拼,或者说朝鲜半岛从古至今,在国际地位上一直就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换个主子而已。他们的想法就是反正我也赶不走你,不如就让你待着,只要能让我收**政,哪怕让我负担军费都行,这银子最后也是摊派到老百姓头上。

    姜田听了呵呵一笑,心说你打的好算盘,只要让你管理民政,那么主权上依旧是朝鲜领土。就算我们有驻军,名义上也是宗主国的协防部队,将来一旦有什么变数,济州岛就还是你们的:“金大人所言差矣,且不说这岛原本就是汉家故土,就算现在也是贵国流放犯人的偏远蛮荒之地,而我**队屯垦由来已久,驻岛部队自然也要效仿旧例,这只有驻军权似是行动不便。不如就由我军包下此岛的税负,每年在原先定额之上,另行付给贵国王上一笔租金如何?”

    金永泰的小心肝狂跳了两下,他不是个傻子,马上就听出了话外之音,付给国王租金?虽然名义上国家都是国王的私有物,但是王族的内库与国库还是有区别的,若是答应此条件,那么可想自己在王族眼中将会是何等的功臣,可是在那些朝中大佬眼中就绝对是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了。至于拒绝不合理条款完全收回济州岛主权这个选项,别说是他就是朝鲜君臣上下都完全不敢去奢望。

    纠结了半天之后,金永泰终于想通了一个关键问题:“此事兹事体大……非是微臣所能决断,不知今日之事可否为皇帝陛下所想?”

    刘宝铠这时候又适时的站了出来:“金大人还不信任我等?若非没有陛下首肯,我岂能在此胡说?”

    **站出来表态有两个好处,第一他的地位使得这个保证有一定的信用度,换做是谁都会明白堂堂未来的国公与现在的一品大臣,不能在私下里决定这种大事。第二就是万一出了变数,也可以将责任完全推给刘宝铠,反正他还没继任国公的封号,也就不是朝廷中人,谁要是追究责任,最多皇帝象征性的下个训斥的圣旨算是惩戒也就罢了,所以这个承诺必须由他来说出口,而姜田只是在旁边微微点头算是肯定。

    金永泰一看心里就明白了,至于最终谈判成什么样子,这已经不是自己这个芝麻官所能左右的,完全交给国内那些“大地主”们去头痛吧,估计这回王族能和权臣们斗个头破血流。

第一百二十五节、隐忍而不发

    皮靴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哐哐的声响,若是一两个人也还罢了,当一千余人依次走过临时搭建的主席台,脚步声却犹如一个人般整齐,这种震慑心魄的感觉即便是看惯了后世阅兵大场面的姜田,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心怀激荡,毕竟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阅兵式,而且还是站在主席台上。不过另一些观众恐怕内心中除了震撼之外还有些胆战心惊,这些人中既有金永泰这样的正牌外国使节,也有临时来凑数的商人平三,当然那个日本倒爷因为身份低微,是不能坐在主席台上的,可考虑到日本并没有常驻外交官,所以就在下边的观众席里给他找了个前排的位子,算是照顾一下刚刚建交的邻国。

    这就是具有悠久历史的秋季会操,在中国的军事史上,也算是绵延古今的一项军事传统,只是现如今的操演被改名为军事演习,同时加上了阅兵的环节,许多来观看阅兵式的官员其实对此并不陌生,当初这位张皇帝初登大宝之时就借着操演的名头在长安街上搞过一次,从此哪天也被定为中华朝的国庆日,相比于开国大典上的隆重与排场,今天的会操的确无甚新意,可看在那些番邦使节的眼中,这就是**裸的军事威慑,而且还让人腿肚子直打鼓。要说今年的演习在行家眼中也是很有看头的,因为山海关的边军一直没走,所以也参加了这次的演习,并模拟假想中的满蒙骑兵,因为他们跟这些人也是老相识了,对于敌人的战法与战力更了解一些,由他们当“敌人”给那些京畿的禁军好好上上课。

    “金大人,你观我国之军威如何?”胡敬一略带炫耀的和金永泰搭话。他这个前礼部尚书,现任的外交部部长,的确有接待外宾的责任。

    金永泰也不是傻子,从接到邀请的那一刻就明白,这是要提醒自己别做傻事,等今天到这里亲眼看见新军的容姿之后,才明白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贵**容之盛下官生平所未见,想那鞑子竟然敢冒犯天威,实乃是愚蠢之极!”

    其实但凡看过中华朝阅兵式的人都有这个感觉,哪怕正处于上升期的欧洲劲旅,也很难走出如此整齐划一的步伐,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同样受邀的几个在京传教士就聚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半天,从他们严肃的表情上看,这几个人算是看出这种近乎**的队列军姿,对于一支纯火器部队来说意义非同凡响。现在的欧洲正处于军事变革相当剧烈的时期,火器的广泛使用结束了传统贵族们重甲骑士称霸战场的美好时光,普通农民在获得十字弩与火枪之后,各种剧烈的阶级冲突也随之爆发,原先教廷控制下的秩序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历史上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与资本主义崛起,其根本就是在于原本弱势的农民和商人阶级,在获得了能挑战现有规则的力量后,理所应当的进行连绵不断的阶级斗争。而中国之所以在火器大规模使用之后没有爆发资本主义革命,也主要是因为传统的文人政治相当稳固,中央集权的控制力量能够保障国家国家暴力机关不被底层阶级掌握,满清入关后的大屠杀使得民间恢复了近两百年,进而又大规模的施行文化、科学的“退化”政策,使得军事进步被打断,若是放在中华还一超独大的时代,这些都不过是延缓了中原文明的进化过程,可是当欧洲搞革命搞得风生水起之后,这种延缓就导致了致命的结果,好在中华自秦以后,版图广大人口众多,这才从亡国灭种的危机之中挺了过来。

    不过现场的这些人中除了张韬和姜田之外,是没有人知道这些的,在别人看来或者说是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看来,中华的没落只是暂时的,就像历史上其他朝代更迭时一样,一旦大一统的王朝再次降临,那么必然会重新君临天下,就比如现在看到的阅兵一样。如果说步兵方队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感觉,那么其后紧接着上场的骑兵方阵甚至是重型武器方阵则带来了碾压一切的恐怖感觉。京营的禁军本身就装备着全亚洲最好的马匹,这些外购的阿拉伯马不仅身高体长,神骏的样子也是完全超过了蒙古马,配上鲜衣怒甲与雪亮的马刀,虽然没有着欧洲那样的重型板甲,但是传教士以及看热闹的欧洲商人们相信,就算是最精锐的重甲骑兵也无法在正面取胜,因为这帮中国骑兵的马鞍旁,左右两边分别放着四支短管的燧发枪,这是专门为骑兵准备的骑枪,满清的白甲兵没少吃这玩意的亏,双方只要一打照面,就先要承受一轮密集的弹雨,就算那些满洲巴图鲁们身上的皮厚,不见得会被子弹直接打落马下,可是马匹绝对扛不住这样的打击,更何况对方的射程与威力还远在骑兵弓之上,就算想还手都没机会,哪怕最后能拖到近身肉搏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因为这帮家伙的骑兵刀只是阅兵时的摆设,真正的武器是一种类似欧洲钉头锤一样的铸铁大锤,当这些禁军仗着骏马的高度与速度冲过来的时候,花哨马上功夫最多也就能拖延一下满洲骑兵的死亡时间,除了少数天生蛮力且功夫了得的异类,几乎都没有能从这些骑兵锤下逃生的家伙。这也是为什么当冀王的骑兵登陆之后,满清贵胄包括多尔衮在内,就没人敢于列阵迎敌,要知道就连摆在长江一线的精锐部队都只能掘壕据守,不敢在野战中挑衅这支骑兵,更何况留守北京的老弱病残了。

    所以熟知这段历史的金永泰自打骑兵登场之后,神情就无比的严肃认真,当年野猪皮带领着叫花子般的骑兵就逼迫得朝鲜称臣,更打得曾经强大无比的大明军队狼奔兀突,而如今中原再次崛起一支让草原都发抖的骑兵,难道说汉唐时中华征战四方的历史又要重演了吗?要知道无论是汉还是唐,朝鲜半岛北边可都是中华的地盘,难道说天朝的皇帝陛下是在警告我们,若不识相的交出济州岛,他会率领这支军队夺回那些土地吗?

    与金永泰的关注点不同,欧洲人以及日本人则看着其后浩浩荡荡的各型火炮出神,欧洲的铸炮工艺在明末已经超过了火炮的发明国,甚至大明还有不少仿制欧洲型号的火炮大规模装配部队,比如著名的佛郎机炮以及红衣大炮,但是这些在中国大放异彩的火炮却并不是欧洲最优秀的型号,这一点传教士们和海军的水手们最有发言权,不过自打张韬起兵以后,中国的铸炮工艺就开始了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变革,首先是从世界通用的泥范铸炮法向铁笵铸炮过渡,这一工艺改良结合大规模冶铁的背景,使得没用一年时间,据守长江的南兵火炮密度就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步,在当初南京保卫战结束两个月后,满清曾不甘心的组织过一次水陆联合的反攻,不过从后方调集了足够的火炮和开花弹的张韬几乎重演了一次宁远大捷,只是和历史上那没有敌人首级的“大捷”不同,这次倒在进攻路上的敌人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从此满清再也没有组织过对坚城的进攻行动。从那一刻开始,中原战场上攻守形式发生了转变,欧洲人也在近距离见识到了什么叫死神降临般的炮火支援,更是对中国迅速崛起的火炮工业垂涎不已,也让他们明白了这块大陆不同于其他土著王国,绝不是任何一个欧洲国家所能挑衅的对手。如果只是铸造的快也还罢了,关键是懂行的传教士发现中国的火炮并没有完全使用沉重的青铜,越到后来各种轻便的钢炮就越多,对于中国人能将钢铁进行精密铸造,并且还能承受住发射药的膛压,他们可是百思而不得其解。

    至于日本人想法就简单多了,在那贫瘠的岛上,哪个大名要是能拉出十几门大筒,也就是火炮,那就足以称得上是当世豪强,像中国人这般仅仅一场阅兵就拖出各种型号的火炮几十门,就算是得了将军称号的德川家也未必能做到,更何况这其中有些火炮的口径与身管长度看得平三一阵眩晕,仅仅是拉着这样一门巨炮就要至少四匹蒙古马,那车上展示的炮弹好像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就是将军家的城堡恐怕都挡不住这样的炮弹吧……

    总之这场不算是多隆重的阅兵,算是圆满结束了,看完整场表演的姜田也很纳闷,要说这是亮肌肉震慑一下宵小他倒是能理解,可是从展示出的军力来看,此刻的北方草原已经没有能阻挡张韬的军队了,无论是元气未伤的蒙古人,还是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满清溃兵,在面对这样一支军队的时候都只有被屠杀的份,怎么张韬就不想毕全功于一役,赶紧北伐奠定今后和平发展的时间呢?

    “你把战争看得太简单了!”骑在马上的张韬看上去意气风发,虽然没穿着龙袍可那气度还是很自然的就流露出来,周围的人哪怕是冀王都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侧不敢大声喧哗。

    可唯独姜田对这王霸之气免疫,他只是好奇的提出了问题,虽然他骑马的动作比不上张韬,但也只有他敢于凑到跟前腆着脸问问题:“就算没有炮兵,仅靠火枪方阵与那种彪悍的骑兵,草原上……哪怕这周边诸国,还有谁能阻挡陛下的铁蹄?”

    张韬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是来观看演习的,顺便组织了一场秋季狩猎,也就是满清常玩的秋狩。因为是非正式场合,所以身边都是些勋戚重臣,刘家老头作为侍卫同时也是公爵,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他,看皇帝的意思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所以他就站出来解答到:“姜大人有所不知,这草原上的蒙古人可不会傻乎乎的和咱们硬碰硬,他们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你大军刚刚出发,他们就跑得无影无踪了,除了草场守着咱们的那些部落之外,大多数蒙古部族并不怕咱们北伐,大不了搬得再远点,你还能追到北海去不成?”

    姜田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中原文明一直没能解除游牧民族对自己的骚扰,正是因为对方的这种流动性。现在可不是后世那种国界清晰的时代,他们也没有什么祖宗的土地不可失守的观念,反正打不过你跑还不行吗?可千日防贼的结果就是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

    一直都很低调的冀王似乎也想阐明一下立场,便开口补充道:“现在朝廷的当务之急乃是平定那些流寇,虽说张献忠已经降了,可西北还有些闯贼余孽,据说已经有一部流窜至嘉峪关外,这也是不得不防的。”

    要说李自成也如历史上一样被满清赶出了华北,但是后来的发展就出了岔子,先是因为长江大战让满清没有余力剿灭他们,接着被打得伤筋动骨的关宁军拒绝和南兵拼命,不经调遣就追着李自成而去,理由说的也是冠冕堂皇,他吴三桂要找李自成算算国仇家恨……其实谁不知道他这是打着报仇的旗号溜了,可满清当时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来追剿他,便由着这两支汉人的部队在陕西一带对峙,再后来北京沦陷,天下大势瞬间逆转,南兵几乎是撵着溃逃的清兵一路向北而来,吴三桂知道自己没有再次投降的可能性,便带着残兵随着逃跑的蒙古人进了大漠当马贼去了,不过他的手下对于背井离乡跑到草原上啃羊排不太满意,后来一场兵变他被自己人砍下首级送回关内请降。至此曾经叱咤风云的关宁军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之中。但是李自成的命运就诡异的多了,他打不过满清,同样也打不过张韬的新军,节节败退之下却拒绝了投降的最后通牒,仅仅带着不足千人的心腹远走关外,剩下的例如牛金星之类都成了阶下之囚,当时还在位的明顺帝一怒之下将这些乱臣贼子凌迟处死,西北军也至此烟消云散。

    要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一统的王朝再次降临,大明中兴有望,然后只要不放弃对李自成之流的追剿,他们最多也就是客死异乡的命运了。可偏偏东林的那帮子儒生脑袋进水了,觉得国家复兴了看着军人就不顺眼了,于是轰轰烈烈的内斗再次开始。虽然最后还是毫无悬念的由张韬改朝换代,可原先的军事部署也被打乱了,新朝廷又要先理顺国内的民生,这就放任了他们在境外慢慢做大,据西域来的胡商所报,李自成出了河西走廊之后,先是屠了一个小号的蒙古部落,获得给养之后一路向西,现在已经在天山附近渐渐形成了气候,周边大小部落无论是蒙古人还是畏兀儿人都对这个嗜血残暴的马贼恨之入骨。

    听到冀王的解释姜田的疑问反而更多了,要知道明朝一直没能再次控制天山,那里已经和中原割裂了很长时间,他闯王跑那边去祸祸当地土人,就和明初不少败军出海占岛为王类似,要是害怕将来有一天闯贼做大反攻中原,大可现在就出兵剿杀,估计早就被仇恨激起血性的当地人还会举双手欢迎。就算现在没工夫管他,这家伙现在也无法攻破新军据守的城池,不太可能因为要防备他而不敢北伐吧?再说当地的叶尔羌也不会放着这批马贼不管,早晚会灭了他们。难道说其实张韬并不担心李自成卷土重来,而是担心灭掉了叶尔羌的准格尔会如同历史上那样给自己找麻烦?也难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这时候的准格尔可是打退了俄罗斯的进攻之后才崛起的。张韬是在等着准格尔如同历史上那样搅乱整个西域与蒙古草原,然后再一举击败准格尔好拓地千里?

    看到姜田还在胡思乱想,张韬觉得还是别再这个问题上纠缠比较好:“听说你那研究院里造出了不少的好东西,不知你可有什么值得推荐的?”

    姜田一听赶紧收回了心神,他之所以会陪王伴驾的参与打猎,其实是要借此机会来展示一下新的火枪研制成果,这也是张韬的命令,用来堵住那些抱怨研究院耗费太大官员们的嘴。于是连忙招了招手让缀在队伍后面的宋懿与刘宝铠赶紧过来。

    这俩人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能参与这种档次的狩猎还是沾了研究火器的光,所以这俩人赶紧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带着几个随从赶紧打马凑上前去,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马鞍旁的枪套中抽出一支步枪递给了姜田。

第一百二十六节、新枪展示会

    自打姜田将新枪拿到手上之后,别人还不太在意,可张韬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圆润的木制枪托,熟悉的拉机柄以及很明显的抛壳窗,无一不昭示着这把枪的身份,至少但从外表看上去,这就是一把在后世很常见的手动式步枪。周围那些时刻警惕着的护卫们在姜田拿到枪的那一刻起,就紧盯着这个潜在的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即便这是皇帝陛下的师弟,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不过心眼贼多的刘均定马上就发现了张韬的异样,他也很奇怪的看着姜田,怎么见多识广的陛下会对一把步枪如此着迷?

    姜田没让大家久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弹药盒,从中抽出了五颗黄澄澄的弹药,这和常见的火枪铅弹不同,这是一种通体由黄铜打造呈锥形的“铜棍”,同样是射击行家的刘均定就更奇怪了,这么沉的一颗铜疙瘩要用多少火药来打出去?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见姜田熟练的拉开枪栓,然后就这样一颗颗的将子弹填进枪膛,之后又合上了枪栓,压根就没有装填火药。

    张韬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可以释放一些牲畜了,要知道秦汉以后汉人并没有大规模狩猎的习惯,所以这里的猎场更像是一种皇家游玩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多少危险的野兽,需要王公贵族们打猎行乐的时候,就由守候在远处的人放一些山羊、山鸡、野鹿之类的动物,于是很快大家就看见两三百米外出现了几只鹿。正常情况下,在这种距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击中目标的,所以大家要进入状态悄悄的接近,等到了射击距离再开火。不过姜田并没有动,他缓缓的举起枪,然后调整了一下表尺照门,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就开火了……

    “砰……砰……”姜田一口气连开了五枪,这个过程之中众人从一开始的不屑转变成了极度的吃惊,五发子弹打得一人高的草丛碎屑纷飞,甚至有眼力好的人都能看见草丛中子弹飞行的轨迹,显然这把步枪的确能射击三百米外的目标,这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更疯狂的是每次开火,姜田都只是拉动枪栓便有一颗铜弹壳蹦落到地面,砸在地面上的小石子上发出悦耳的叮当声,紧接着再将枪栓复位,竟然就可以第二次开火!在场的哪怕是文官都看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这还是火枪的发射程序吗?

    刘宝铠颇为得意的看着大家,这些人的表情和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步枪开火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他现在也算是知**了,没被吓着也是情理之中。唯独同样是第一次观看的张韬,自始至终都没在意这把步枪的使用方法,而是盯着远处的猎物。直到姜田打完五枪,他这才摇摇头叹口气:“五发子弹,一枪没打着!”

    的确,在姜田开第一枪的时候就偏离了目标,然后那几只鹿就受到了惊吓夺路飞奔,这下姜田就更打不着了。不过对于一名文官来说,枪法就算更烂一些也没有关系。相反像他这样能连开五枪而没被巨大的噪音吓到,更没有因为后坐力而掉下马的人也算是有些胆识了。

    没等姜田对自己的战果感到惋惜,张韬就伸手拿过这把枪观看起来。并且还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推进药还是用火药,这么浓的烟……而且你这枪管的膛线也够糙的,难怪子弹乱飞呢,抛壳窗做的也不到位,弹壳不是朝着斜前方弹出,空枪有点沉,不太利于长途行军啊……”

    看着皇上如此熟练的检查这支新枪,刘均定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为什么皇帝对强悍的超出想象的步枪反应竟然如此平淡?那就是这枪一定也跟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又是那个神秘的帝师当年搞过的,所以陛下才对这种新枪了如指掌。再说听见了皇帝报出那一条条自己听过或没听过的专业术语,估计这师兄弟俩人早就在私下里交流了很长时间了。看着皇帝把玩着新枪,却将这种强悍的连射步枪批驳的体无完肤,作为主要研究人员的宋懿的小脸憋得通红,本能的想替这划时代的武器辩护几句,可是转眼看见自己那伟大的导师,新枪的设计者姜田姜太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是乐呵呵的等着皇帝发表意见,所以他只好忍住了没敢逾越自己的身份。队伍中的宋老头微微的点点头,看见自己这孙子没有冲动,他还是很欣慰的。

    “好了……被你说的一无是处。”姜田还是乐呵呵的没有一点生气或愤怒的样子,伸手驱赶了一下尚未消散的硝烟,这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好,或是惧怕于张韬的身份,而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作品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模型,的确并不能当成完善的工程样品,所以他转身又抽出五发子弹递到了张韬手中:“我的枪法臭,您来示范一下?”

    一直不敢逾越身份的冀王本来只是跟随在皇帝身边,可是当他看见这把枪霸道的射速之后,他的瞳孔本能的一阵收缩,犹如看见了一件绝世神兵,似乎掌握了这项技术就能扫平环宇统一八方,所以当这五发子弹交到张韬手上时,他恨不得想从自己哥哥手中将步枪抢过来,好近距离的欣赏一下,当然他只要敢这么做了,周围的侍卫们绝对不会因为他冀王的身份而有一丝犹豫。张韬也看到了自己弟弟热切的目光,其实不止是他,周围所有的将军、侍卫们无不震惊于此枪的性能,只是张韬却没打算让出试射的机会,他慢慢地将五颗子弹填进弹仓。皇帝陛下举起枪四下瞄了瞄,只见湛蓝的天空中刚好飞过几只野鸭,张韬想都没想抬枪便射,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只鸭子应声而落。

    “好!”刘均定等一班武将带头叫好,哪怕是不懂军事的文官其实也看得出来这一枪真的精彩绝伦,至于军官们就更加清楚这枪法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几名侍卫连忙打马飞奔过去,然后拎回一只鸭子的尸体跑了回来:“启禀陛下,此鸟……”

    众人一看皆是再次吃惊,这颗子弹不偏不倚正好打中鸭子的肚子,按说这枪法和射中大雁眼睛的百步穿杨箭相比并不出彩,但是看那鸭子完全被炸碎的胸膛,以及贯穿全身的大洞,均是对这枪的威力倒吸了一口冷气。姜田也探头看了看,然后颇为遗憾的对张韬说:“陛下,因为时间仓促,微臣的主要精力用在了其它地方,所以对弹头的选型没有太多的关注,而且因为推进剂还是**,所以枪口初速不是太高,是以这枪的威力偏弱,若是能研制出无烟火药应该还有所改观。”

    他说的东西可能别人听不懂,但是抱怨威力小的话谁都听在了耳中,一百多米外能炸碎野鸭胸腔的威力还嫌小?那他满意的威力该有多大?这子弹就是打在一百多米外的人身上也足以致命,而且看其尖锐的造型,哪怕对方穿着铠甲似乎也能洞穿,难道他真的造出了可以在三百米外射杀白甲兵的火枪?若真是如此,从今往后只要北边的那些游牧民族不掌握火器技术,就只剩下了被屠杀的份。

    就在众人还胡思乱想的时候,张韬却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这枪造价几何?”

    一提起成本,本来还有些飘飘然的姜田立马就耷拉脑袋了,不止是他连清楚内幕的宋懿都自觉的低下了头,然后就看姜田扭捏着讪笑了一声:“单单是枪……只要两千两银子!就是子弹贵了点,不算花费的工夫,一颗也要一两银子的成本!”

    “啊!”张乾终于忍不住了,如果刚才是垂涎于此枪时还能忍住不失态,但听到一把枪要二千两银子,而一颗子弹也要一两的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保持一个王爷的仪态了:“怎会如此昂贵?”

    看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大臣,张韬倒是显得很淡定:“朕早就猜到了,你这里的弹簧与底火都是手工打造吧?根本无法大规模生产,更别说使用这种子弹要费多少黄铜。不过我就是奇怪你怎么造出**的?”

    一说起技术问题,姜田可就来了精神:“这底火不是**的,而是用磷做的。还记得我以前为投弹兵研制的可重复利用的火柴吗?把引火剂与氧化剂同摩擦剂凑在一起,用力击打之后就能发火,发火率高于现在的燧发枪,但还是低于火绳枪,同时因为**没法变化,所以发烟率和装药量都下不来。”

    张韬点了点头,身为一名前pla军人,他对于枪械可算是了如指掌,眼前这把枪论工艺与性能甚至无法和二战的老古董相比,可就是这么一把枪,在这个时代却不能大规模量产:“其实这枪与诸位爱卿胯下的马匹一样,都不是短时间能大量获取的,看来这北伐还不到时候啊……”

    姜田听出了他的无奈,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算自己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升工业实力,也只是为士兵提供了武器而已。但是对付北边的游牧民族,甚至是不久的将来对付哥萨克骑兵,单靠一把好枪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部队机动力的关键在于牲畜的拥有量,无论是追击还是运输,马匹都不可或缺,就说自己骑的这匹马,明显不同于寻常的蒙古马,不仅身量高大,而且即使听见了火枪在耳边炸响,它们都没有显出任何惊慌的样子。可见这都是受过精心训练的宝马良驹。

    冀王从皇帝手中接过了新枪,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然后学着别人的样子也将子弹上膛,不过因为他们一直没有移动,所以周边的动物早就被吓跑了,他就只是瞄准着二百多米外的一株树木扣动了扳机,视力好的人其实已经看见了树皮炸裂的碎屑,也就是说这枪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射程。可是又一想到它的造价,张乾就只能摇摇头:“不知姜卿可否造些便宜的,哪怕只是能击中这二百米外的大树也好?”

    降低性能来压缩成本,这在后世武器采购也算是很常见的,更何况是中华朝这种拥兵百万的大订单,若是真能替部队换装,那科学院能瞬间扭亏为盈摆脱靠行政补贴来运作的尴尬境地。所以姜田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他断定性能优异的弹仓式栓动步枪不可能大规模列装,真要是给全部的士兵换用这种枪,那么国家财政也能瞬间破产。之所以还造出这种超越了时代的东西,其实是他要展示给众人的一张名片,好让那些没事喜欢找茬的文官们知道自己的能耐。

    伺候在旁的刘宝铠一听冀王发问,他就不等姜田示意马上又从枪套中抽出了另一只枪,众人一看就发现这把枪比前一支要笨重许多,尤其是机匣部位明显的厚重了一些,姜田接过枪再次介绍到:“翻转弹仓式单发步枪!使用特制的纸壳定装弹药,射程与威力不在弹仓步枪之下,射速偏慢且弹仓连续射击二十次后需要更换。”

    这把枪的结构就简单多了,全枪只用到一根螺旋弹簧,射击的时候还是靠拉机柄打开机匣,然后类似加厚大弹壳一样的弹仓自动翻转出来,射手需要将特制的底火和一种定装的纸壳子弹分别放在这个大弹壳里,接着要推弹上膛,然后剩下的事情就是瞄准击发。这套流程比刚才要费事不少,可是和现有的火枪相比也算是简化了许多,尤其是定装子弹与底火的出现,使得射击动作更加规范也能保证射手的威力一致,每次上膛也不用将枪口调转回来重新装填,如果没有一开始那支枪,众人都会认为这就已经是颠覆传统火器使用规范的武器了。

    这次张韬没再试验新武器,可能他觉得那个翻转式弹仓不太保险,所以就找了几个侍卫用原先的火枪和这枪做对比,一番射击下来,新枪平均开火三次,旧枪才能射击一次,而且无论威力还是射程都无法和新枪相比。

    “后膛还是有些气密不足,不过已经算是不错了。”张韬还是习惯性的点评了一下:“说说吧,这枪卖多少钱啊?”

    姜田微微一笑:“因为弹簧用的少,而且很多部件都是消耗品,若是能大量装备,则能控制在七百两银子一把!”

    周围的人听了还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远的不说,单单是京营的禁军与常备军就有十几万人,若是全部更换此枪,那就是一万万两白银!折合成国家财政收入需要五年才能堵上这个窟窿!

    这回姜田也不等别人压价,很自觉地就又掏出一把火枪:“您要是还嫌贵,那就只好用这种东西了……”

    张韬定睛一看,从枪身上分辨这就是一把前装火枪,但是他知道姜田绝对不会随便糊弄自己便问道:“这枪又有什么说道?”

    “这是一支前装线膛火帽步枪,最大的特点是依旧使用纸壳定装弹,装填速度慢于前两种步枪,却在射程和威力上保持持平。最重要的是它价格低廉生产迅速。”姜田也没多做介绍,转手就将枪支又交给了刘宝铠:“你来演示一下吧。”

    **也没犹豫,抄起枪熟练的上弹,因为是前装枪,所以还是要将子弹从枪口塞进去,和其他火枪不同的却是在火门处用一根锥子扎进去捅破了纸壳的外皮,然后将一个特制的火帽塞进火门,接着就是打开扳机发射。

    看到这张韬才算是明白了姜田的想法,他一开始如果就展示出这把米尼步枪,说不定自己还能和他讨价还价一番,可是前两把超越时代的枪支一出现,让在场的大臣们一个个抬高了眼界,现在才拿出真正用来换装的枪型,哪怕贵一点也会少遇到点阻力。但是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枪支的花费其实只有在购买时稍微贵一点,真正的开支大头来自于弹药,别看那个纸壳弹成本并不高,但是要想让一个新兵熟练掌握设计技巧,尤其还是前装枪的设计技巧,不浪费几十发子弹是不行的,至于神枪手们就更是用弹药堆出来的。

    看着眼前的三把枪,本来从自己哥哥那里得到承诺,会第一批换装的冀王犹豫了,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嫡系部队换上威力最大的弹仓式步枪,可是那高昂的费用,以及同样昂贵的子弹让人望而怯步,他要是腆着脸要求换装,别说是自己哥哥不同意,就是这些朝臣也都不答应。可是选择性能最差的米尼步枪吧……自己又心有不甘。

    就在冀王还在纠结的时候,张韬却毫不犹豫的拍了板:“近一二十年里这米尼步枪就已经独步天下,朕决定就装备这种枪了,但是那翻转弹仓的型号也可以小批量生产一些,用来装备精锐部队,毕竟两种子弹还是通用的,至于你那栓动的型号嘛……暂时留作技术储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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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节、不平等条约

    搞定了未来的火枪换装计划,科学院不仅在满朝文武的眼中提升了一个档次,同时也因为转让膛线加工技术而获得了兵工厂的高额订单,毕竟大规模加工膛线已经不是手工作坊能进行的工作了,要想购买机床就只能去科学院,想要使用特种合金刀头,就还是只能选择科学院,而且这一次张韬并没有采用战时经济体制下的行政命令,转而将采购与升级的工作下放给了兵工厂,军队只是宣布了升级武器装备的计划,至于哪个兵工厂会获得最大的生产份额,这就是他们自己之间的竞争了,换句话说这就如同后世的军购,政府只要看着这些军火商竞标就行了。恰恰是这种全新的采购形式,让科学院才成为了这场变革中的最大赢家,无论是北京的中央兵工厂,还是南京的金陵兵工厂,这些地方的官员几乎天天围着宋老头打转,就是想第一个获得全套的膛线加工设备,好在接下来的竞标之中获得主动权,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米尼弹的设计专利已经被科学院注册,作为拥有全套知识产权的科学院不仅仅是收取设备采购费,你要想制造出合格的枪支弹药,后边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样一来,科研体系就能进入良性循环发展,用不了多久,这些大型厂家为了压低生产成本,必然会自行开发新的技术,科学院就能摆脱现在这种巨细靡遗什么事都管的状态,只要将精力放在基础科学与前沿领域上就行。”在枪械攻关小组的最后一次例会上,姜田讲出了他和张韬的打算:“让科学在商业的环境下自然发展,虽然不如我们这样高歌猛进的集中攻关见效快,却能带动整个产业与科研领域的良性发展,今后你们也将作为专业领域的骨干力量参与到后续的研发,所以我需要大家将从我这里学到的体系化、规范化的研究模式带入到其他项目,这样才能在跨学科、跨领域的研发中……”

    姜田的报告很有后世工作总结的感觉,如果换个现代人坐在下面一定会不停的打哈欠,但是这些被科学院集中起来的精英们绝不敢如此放肆,这不仅是姜田的官衔大、后台硬,还因为通过这次的步枪研制工作,很多人突然发现自己原先那值得吹嘘的科学知识,在如此简单的一个研发工作中竟然毫无用武之地,姜田每提出一种枪型方案都犹如天书般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单单一个子弹的研发就横跨了金属精密加工、空气动力、化学品制备、危险品存放管理等领域,然后手工打造的子弹又开始了长时间的试验定型。就在大家以为工作告一段落之后紧接着开始工业化生产的设备研发,以及制定弹药储存运输的管理规范。仅仅是一枚小小的纸壳定装弹都让这些曾经的精英们找不着北更何况那种铜壳弹了。由此这些未来的军工专家们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井底之蛙,如果没有姜田的参与,这次的研发工作还不知道要进行多少年,就算他们最终搞成功了,也未必能超过现在的技术水平。

    场景变幻,姜田这时坐在宋老头的对面喝着茶:“接下来科学院的主要工作是化学领域追赶上已经超前的机加工水平!通过这次的研制工作,我们的金属冶炼与制造能力暂时不需要大的改动了,剩下的就是为兵工厂培养出大量的合格技术工人。但是通过研制火帽让我对咱们的化学品生产能力感到无比的郁闷,就是生产这种半吊子的红磷火帽,都要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换成原先计划中的雷汞火帽,咱们的硫酸制备能力则完全无法胜任规模化生产的需要。”

    恶补了不少化学知识的宋老头点点头:“你说的我也明白,可是这三酸两碱在实验室中制备尚且不够稳定,如此危险的东西该怎么大量生产?”

    姜田也明白这是整体产业实力不足的后果,只能一点点进行产业升级才能逐渐摆脱这种尴尬局面:“唉……等京营换装完毕,我看陛下一定会找机会立马北伐,要不这天然碱的获取就会受制于人!”

    姜田估计的不错,就算没有满清余孽活跃在草原上,哪怕是为了获得稳定的原料供应,张韬都有理由发动大规模战争,这就和当年汉朝为了获得良马而灭掉大宛国是一个道理,虽然现在还能靠茶叶、盐、铁与粮食贸易,换来急需的原材料,但是谁都知道为了长治久安计,直接掌握这些资源的产地才是最保险的方式。而张韬也的确就是这样设想的,同时他还有另一层考虑,一个国家的军队不能在和平中逐渐消磨掉锐气,他们需要鲜血与战功来保持旺盛的斗志,那么中国周边最容易下手的就是蒙古大草原了,打这里既有合适的理由,同样还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想当年汉朝用铁蹄将匈奴驱逐,唐朝则使用分化瓦解的办法灭了突厥,明朝则干脆守着长城当缩头乌龟,这些办法都没有能彻底的解决困扰中国几千年的麻烦,在张韬和姜田看来,要想让这些层出不穷的游牧民族彻底解除对中原的威胁,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其置于自己的版图之下,施行彻底的同化瓦解政策,让他们在感情上认同自己是中国人这个事实,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研发工作结束后,姜田又回到了自己教书育人的生活,只是现在需要他亲自上课的高级班中人数正在逐渐减少,原先的那些学生要么被科学院挖走,要么就是混日子的纨绔再也跟不上学习进度,而那些日本派来的留学生们,现在还飘荡在海上。所以姜田的教师生活倒是比以前轻松不少,可是让他没想到的就是刘宝铠这个不学无术的竟然也能完成升级考试。

    “意坚,你不会又作弊了吧?”姜田看着勉强及格的考卷由衷的不信刘宝铠有能耐自己答题。

    色狼一听就不乐意了,不过他可不敢直接顶撞姜田,只好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瞧先生说的,我就是再笨也被您这文曲星下凡的给点化了,况且这次看您和德馨一起造火枪,看着看着就觉得里边有很多东西和书上的知识触类旁通,以前看不明白的也都有点明白了。”

    宋懿知道自己这朋友的确没作弊,于是也急忙帮着说好话:“意坚说的不错,原先看先生的课本,多有晦涩难懂之处,就算能受您耳提面命,也无非是囫囵吞枣不明所以,可是这回看您造枪,才豁然觉得一支小小的步枪竟然都复杂如斯,那些不明所以之处对照着课本中的内容,就明白了先生编纂教材时的良苦用心。”

    这马屁按说是够肉麻了,姜田听了却没什么感觉,要知道步枪这种东西在后世并不是什么高科技武器,拥有中学知识的人都能解释其中的工作原理。可是又有多少中学生会认为自己学的那些知识是有用的呢?就比如姜田自己当年就感慨过学习几何、代数这种东西完全就是浪费时间。可就是在他眼中完全无用的高等数学,在这次的研发中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有些数据计算除了他自己之外就没有人能帮忙。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张环,现在也不质疑数学的作用了,不过他还是觉得学习数学不如其他科目有趣:“先生,想我这般学不好数学的人,若是能不再纠结于那些公式、图表,该有多好!”

    张环本来只是一个感慨,但是却让姜田想起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次只是造一支小小步枪,自己都差点算吐了血,要是以后造大炮或是别的什么,就凭自己一个人哪够使唤的,关键是这些高级班中的学生也不是短时间能堪用的,这还不算刘宝凯、张环之类的纨绔子弟不太可能放弃家业去当科学家,那么计算机的普及就是当务之急。当然这种计算机并不是电脑,而是历史上已经出现的手摇式计算机,或者各种简化版的计算尺。

    就在姜田和学生们交流科学感悟的时候,有一批人明显没有他那么轻松,当初被请来参观阅兵的各路使者们,除了一些打酱油的国家之外,最最紧张的要数荷兰、日本、朝鲜这三家了。当初一听说能看阅兵,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派出了一名足够分量的办事员充任临时大使,而这个人曾经在欧洲打过仗,也算是熟悉军队的情况,又和那些传教士一起研究了一番,正所谓内行看门道,从他报告中东印度公司高层很无奈的看出自己无法和这个庞大的帝国相抗衡。不说别的,仅仅是拥有火器的数量与质量,就已经不是欧洲各国所能企及的,京营和禁军总共十几万人,就算这些部队是主力中的主力,火器普及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七十,这还是因为辎重兵与炮兵拉低了百分比,一线的陆军则是纯火器化部队!在欧洲就是腰包富裕人口不多的荷兰人也不敢这么玩,而且那名特使还敏锐的发现,这些参加阅兵的部队所使用的火器大多都有一定程度的磨损,这说明他们背着的火枪不是用来充样子的假货,且平时训练的次数较多,面对这么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仅凭欧洲人在东亚的实力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好在这个国家的海军没有发展起来,只要自己不去陆地上招惹他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日本人也是这个心思,平三作为一介商人自然看不懂复杂的东西,但是能看懂这些军人的精气神和日本大名手下的足轻们完全不一样,不仅一个个身高体壮龙精虎猛,就是那长长的火枪也比自己以前见过的鸟枪或是种子岛铁炮要强上一大截,更别说那些高头大马在气势上就能压得这些小矮子喘不过气来。不过他到并不为日本担心,漫长的岁月里海洋都保护日本没有被中原的王朝吞并,今后中国也不会对贫瘠的日本感兴趣,再说他现在一门心思的要留在中国定居,若不是入籍比较困难,他现在就该为自己的“祖国”如此强大而欢呼了。

    至于本来就心事重重的朝鲜特使金永泰在阅兵后,就马上遣人送信回国,其中详细的描写了对中原军队的所见所闻,他并不是什么军事专家,看火器的眼光甚至不如平三,但是他清楚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最近还听说那种威力不凡的火枪马上就要淘汰,中原似乎拥有了更加强大的火器,而且不出意外的这种新式武器也是出自姜田之手,虽然无法打听出这种新型火枪的威力究竟怎样,可是从不少中原官员兴奋的商讨北伐的样子来看,估计其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至于该如何保住济州岛,他在信中也详细的分析了利弊,和得罪中原相比,有些时候该放手的也只能放手了……他的信在朝鲜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在岛上有秘密产业的大臣们自然是极力反对,可是大家伙都明白自己不可能拦得住中原大军,更何况听说了购岛的款项还直接拨给朝鲜王室之后,那些在济州岛没有利益的大臣以及坚决支持王室的势力就占据了上风,所有反对卖岛的人都被扣上了不忠不臣的大帽子,所以也就没有人敢再出言反对了。接下来朝鲜国王授权金永泰直接负责谈判,谈判的内容也从如何保护领土,变成了如何多赚一点钱。

    至于这次谈判就不需要姜田参与了,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些外交部的官员们也够撤职查办了。但是对方怎么说也是一国特使,哪怕人家是你的小弟,也要有基本的礼仪。所以胡敬一作为外交部长就“勉为其难”的接下来这个名留青史的活,并最终签署了《中朝济州岛租借协议》。协议中规定,中国每年以十万圆的租金租借济州岛九十九年,岛上的民政、国防均由中国负责,原朝鲜国民可重新选择国籍,岛上原土地所有人可凭地契享受高价赎买政策,租期到期后,中国自动拥有该岛及其附属海域主权。同时该条约还附带补充条款,首先就是由中原王朝帮助建设一支忠于朝鲜王的新军,军队装备由中国免费提供,并且开放朝鲜人去中原留学,最主要的就是姜田那个私塾必须对朝鲜贵族学生免试入学。

    这份租约被国际史学家视为姜田导演的第一份不平等条约,区别于同日本的你情我愿,谁都知道是那场阅兵吓退了朝鲜君臣的小算盘,但是从法律上说又无懈可击,看似占了大便宜的朝鲜王朝没过几年就发现自己太愚蠢了,每年十万银元看似不少,其实放在济州岛这种面积的海岛身上看,则显得不值一提,再说根据后来的开发情况看,不仅这里成为了中国海军的补给基地,岛上的农业以及畜牧业也成为了中国陆军的后勤支柱,每年创造的产值不知道超过了多少个十万,更别说没用二三十年,银元的购买力就开始出现下滑,若不是中华银元的币值比较稳定,单凭这些钱中的含银量计算,实际价值已经大幅缩水。更别提失去了济州岛之后,再后来的海疆划分上,朝鲜吃亏吃到吐血。直到两百年后,在历史翻案风潮下,一部分朝鲜人提出了这份条约的另一个解读,那就是用济州岛换取了进入世界第一流科技学府门票,对于后来朝鲜的科技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只是现在的朝鲜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此刻最头疼的是该加入哪个国籍,岛上除了那些充军发配的罪人之外,主要是当地的一些渔民与手工艺人,这里因为畜牧业发达,所以曾经是制造弓箭主要产地与原材料基地,他们的主要客户也是东北的那些少数民族,不过自从中原的新军将火枪玩的出神入化之后,弓箭的销量一直都低迷不振,朝鲜的这项出口创汇产业也急剧萎缩,现在中国人来了,他们肯定也用不到弓箭这种原始的武器,那么那些手工匠人就没了用武之地,这些人中有一些凭借着手艺想回到半岛发展,也有些人憧憬着当上天朝上国的子民,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仅仅是因为去留而引发的各种争论就充斥着街头巷尾,唯独对此无动于衷的就是那些流放犯人和家属了,对于他们来说无论留在哪里都是下等人,说不定新主子还比原先那些官老爷好说话一些。至于变成了中国人之后是不是可以取消奴籍,这些人连想都不敢想。

    与此对应的,姜田家中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随着这家伙的官职升高,同时在朝中与民间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原本那些留在府中的下人们越来越自觉地将自己当成是仆人、奴才,而没人觉得自己是个自由之身,或者说他们主动的放弃了当平民的身份,行事坐卧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来。

    “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给我工作我付报酬,但是我没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姜府中养着一队乐工,而不是所有的小姑娘都憧憬着成为给他姜大人的女人,所以某个情窦初开的丫头就和府中的小厮勾搭成奸,加上姜田一直以来也没工夫过问府邸的管理情况,于是终于在某一天,这丫头没完没了的妊娠反应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第一百二十八节、婚姻法新解

    姜府出的这点小事在京城之中根本就没人关心,对于卖入大户人家的奴才来说,如果触犯了家法而被主人打杀,这简直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情了,别看当年朱元璋设立了《洪武大诰》,可是中国毕竟还承认奴隶制,就算那些豪门的小厮、丫环们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可是他们的身份却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且明代的法律规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不过若是某人或某个家庭无权无势,那这不可侵犯的规定也是能找到变通办法的……姜田显然不属于无权无势的范围,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除了皇帝之外就没人能处罚他,但是姜田对这件通奸案的处理结果却让四九城的老少们大跌眼镜,因为很简单的私定终身且勾搭成奸被姜田定性为——自由恋爱!

    这个词汇也不算是他的独创,在皇帝的某些语录之中的确存在过这个词,不过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年为了获得传统社会的支持,伟大的敢于战天斗地的皇帝陛下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强行推广这个新概念,再说从维持社会稳定并且要快速恢复人口的目的上讲,包办婚姻有着不可替代的优势,中华逐渐演化出来的这种习俗其实是有着极为现实的意义,只是对女性的人权侵犯的比较多。放到姜府的这件小事上看,其实也没人会对姜田的做法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别忘了从原则上人家自己的女婢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真正引起大伙注意的其实是另外一个原因。

    时间拉回到当时的现场,姜田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周围站满了府中的下人而且一个个还都低着头,气氛有点沉重,通奸这个指控无论是民间还是贵族都算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就算皇宫之中还有秽乱宫闱这个说法呢,尤其是在一些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这就更是可以要命的罪名。大伙全都怕姜大人通过这件事来立威。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们都是自由的,我只是雇佣你们的雇主,所以这俩人若是没有婚配,最多算是未婚先孕,不能算是通奸。”

    姜田这话一出口,大伙全都惊讶的抬起头来交头接耳,站在姜田面前的这对鸳鸯更是吃惊不已,刚才他们本该跪在地上认罪,但是姜田早就免去了这个礼节,并且还以女方身怀有孕为由,让这个女孩可以坐在一旁答话,只是她绝不敢也不肯坐下,这才陪着自己男人站在一旁。现在更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姜大人似乎并不追究这件事。其实府中的下人们并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雇工,而是他们不敢相信姜田真的会履行诺言,那些离开的人们也是怕姜田将来再巧取豪夺的把他们变成奴才,这才拒绝在姜府继续工作,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没什么去处或是无法独立生活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离开可能会饿死,留下大不了还是贱民一个,在生存的压力下何去何从也就无所谓了。

    姜田已经从心月那里听说了这种心态,只是一直以来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他也就没在意,直到出了这件事之后,姜田决定借这个机会来宣传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且问你们,可还有长辈在世?”

    两个人摇了摇头,姜田又问到:“那你俩私相授受可是出于真心?”

    奸夫急忙表态:“老爷,我是真的喜欢玉珠,也想娶她。”

    “嗯……”姜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女孩:“你委身于他可是出于自愿?”

    女孩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到这种问题,虽然面相大窘可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姜田笑了笑然后说到:“你们都是自愿那何不结为夫妻?既然你们的长辈都不在了,那我就做主当个媒人,你们可愿意?”

    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于是事情就以有**终成眷属而告终,但是在对外宣传上,姜田的说辞就变成了现有法律没有阻止非婚男女结合,只是怕将来孩子出生之后没有合法的父母,所以就替他们补上该有的手续,并报备给新成立的北京公安局,让这俩人成为了法律上的合法夫妻。一直以来对于人的这点**,中国社会都是采取存天理灭人欲的准则来处理,不过当权者也未必是圣人,朱熹不也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嘛,所以实际在法律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普通人家就算出了这种事情闹到了官府,原先的老爷们也是能撮合就撮合,除非一方已经结婚,属于婚外情的范畴,否则基本的处理流程也就不过如此。但是姜田的理由很让人玩味,因为他第一次指出了新朝的法律中没有规定未婚男女通奸的罪名,不仅如此还公开表示对于这种自由恋爱不否定也不提倡,这属于公民的权利且不可侵犯。

    这意味着一个被很多人忽略的法律漏洞被曝光在众人面前,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漏洞,而是当初制定新婚姻法的时候,张韬有意为之的留下的伏笔,新婚姻法除了规定结婚双方要去官府备案并且领取证明之外,还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与责任,但是这些律条言辞模糊,基本上还是维持现有的社会习惯,所以没有受到人们关注,类似的程序在明代也是存在的,只是后来不再彻底执行罢了,现在只不过换汤不换药的再次提出而已。这下人们都清楚了现有法律和以前的不同,在有心人的挖掘之下还找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漏洞”,比如婚后夫妻平等啦、禁止家庭暴力啦、财产分割等等内容全都被人翻了出来。

    以前只有那些讼师和法律专家才知道并且没敢宣扬的东西,全都被各种渠道宣传的人尽皆知,而这时姜田主持下的简短的婚礼上,作为介绍人而向这对新人宣讲了婚后注意事项:“你们要知道在新朝的法律中,夫妻是平等的两个人,丈夫没权利决定妻子的生死以及人身自由,打骂以及虐待另一半属于非法行为,严重的可追究民事或刑事责任。婚后财产属于双方共有财产,如果对婚前财产没有公正,那么也自动归入共有财产范围,如果离异则财产平分……”

    要不是姜田位高权重,且还是姜府的主人,估计任何人在婚礼上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都会被人打成脑残,可是这对儿夫妻不敢有丝毫不满,这不仅是惧怕姜田那滔天的权势,还因为就在前两天姜田宣布了新的工作管理条例,简要的说就是府中的女职工不会因为怀孕而被辞退,产后还将获得三个月的带薪产假,哺乳期除了工作中有各种便利之外,还将享受哺乳津贴,男职工凭借官府出具的出生证明,也可以享受带薪陪产假半个月,男女双方没有育儿能力的,可以交纳很少的一笔钱在府中,有专人负责管理零到三岁的幼儿,这个新机构被姜田称为托儿所。面对这些几乎完全就是给这俩夫妻设立的优惠条款,你说哪个缺心眼的会对这种老板不满?

    “这可不是我故意施恩,而是大势所趋的方向。”在三尺讲台上,一堂简单政治课被好奇的学生们变成了普法课:“现在法律上的确没有规定雇主有义务承担职工的育儿负担,但是大家想想今后我国必将要争霸世界,那么人口的素质与数量就是成就霸业的必要条件,可是目前因为连番战乱而让青壮凋零,恢复人口就是当务之急,那么为育儿父母解决后顾之忧,不仅能保证初生儿的死亡率,同时还有一定几率获得优秀的下一代人才,这是保证我朝能长治久安蒸蒸日上的关键,就是春秋战国的诸侯们尚且知道爱惜民力休养生息,越王勾践若不是极力恢复人口又怎能复仇?”

    这番话说得这些年轻人频频点头,他们早就不是那些只懂之乎者也的道学书呆子,知道这个地球究竟有多大,也知道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虽然暂时蛰伏,难保不会有一天卷土重来,所以对于这种优待本族子民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有赞同的份。汉唐时那种勇于拓展的民族基因似乎正在觉醒,和全世界的庞大相比,中国那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人口基数正显得微不足道,这也是本朝为什么要大肆引进日韩移民戍边,毕竟从文化上说他们还是和中国人沾点边的,勤劳程度与智商都属于优秀移民的范畴,并且最重要的是本族文化同中原文化的关系十分密切,不会对社会造成过于强烈的冲击。但是他们再好也是外国人,别说中国国籍不好获取,就算过了两三代完全被汉族同化了也需要一百年的时间,而这一百年的时间汉族至少能培养四代优秀的人口,从效率与安全性上说鼓励生育在中长期上更有优势。

    普通的民众除了感叹姜大人宅心仁厚宽待下人之外,最受关注的便是姜田版新《婚姻法》的司法解释,在姜府对门的那个茶馆之中,已经成了全京城或者说全中国少有的民间政治讨论地,而全国的男人们无不对这份新解释恨得咬牙切齿,且不管是耄耋老者还是青年汉子,也不管是庙堂上的老爷还是贩夫走卒,很少见的在全国范围内高度统一的反对此解释。至于他们的妻子、女儿们虽然欢欣鼓舞,却还不曾有任何翻身做主的觉悟。一切新鲜事物要想被社会大众接受,都需要时间的积淀。

    “你的嘴也太快了,朕本想再过几年逐步推行更细化的法律,让你这么一搅合,不少事情都要提前。”龙书案后张韬一点都没有恼怒的样子,反倒是有点幸灾乐祸:“这下好了,你成了全国男人的公敌!”

    “不会的……”姜田嬉皮笑脸的从随身的书袋之中掏出一堆装订好的纸张:“要是我不让他们纳妾才会真的激起民愤。再说用不了多久您就要出兵扫北,这家里的事情总要有个交代,我若不抗下这个重任,岂不是白拿俸禄了。”

    “你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张韬起身在自己身后的书架中抽出一些书籍:“这是我抄的一些剧本,本想以后再拿出来,这下就便宜你了。”

    姜田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结果书一看,赫然发现头一本的封皮上就写着三个大字《刘巧儿》!拿着书的姜田有点挠头的看着张韬:“这种大作还是放在您老的名下吧,反正《红楼梦》都有了,我就别凑热闹了。”

    姜田的顾虑是很现实的,如果说《红楼梦》隐含着控诉社会的内容,算是非主旋律的东西,那么这些新中国的代表作们,就是绝对的主旋律且不容质疑。并且在历史上,它们也的确起到了影响社会风气的重要作用。而姜田虽然现在是改革派的急先锋,却绝对不想沾作家这个职业,因为以他的国学功底,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张韬知道自己这个老乡已经明白了这些剧本的作用,但是他还是要多句嘴唠叨一番:“你当咱们老一辈革命家们改造社会那么容易呢,新中国是建立在受到西方文化严重影响的基础上,还搞得磕磕绊绊,不少历史糟粕依旧顽强的挣扎着,说到底这不是和某种制度作抗争,而是在和千百年延续下来的男性特权作斗争,从这一点来说我是真佩服那些老人们的魄力与节操,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在实践着全人类解放这个大目标。”

    这话听得姜田直起鸡皮疙瘩,虽然知道这些说辞没有任何虚假和夸张,但是因为类似的口号听太多了,所以本能的有点抵触:“您现在夸他们也没用,这些人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生呢,现在想用类似的手段带动社会风气和普及法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您这剧本怎么改的?不会出现不合时代的东西吧?”

    “这还用你提醒?不过既然你愿意自己当靶子,那这些东西就交给你去传播了,而且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我要求在北边的战役结束之后,必须让全国基本上理解新法的精髓。至于执法的问题就不用你管了。”

    让全民知道法律条文还不简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通过一些生动的案例来进行普法,这个办法在后世的法制节目中几乎是标准模式,但这也不是后世的原创,最早这么干的其实还是那个小农思想严重的朱元璋,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来源于农民,所以深刻的了解社会底层的心态,便首创了这种通过案例故事的形式普法的办法。至于姜田嘛,虽然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刘巧儿》这部作品也是只闻其名,但是新中国的各种政策却烂熟于心,成功的、不成功的都有很多历史总结,所以也没将这个艰巨的任务太当一回事,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一场酝酿许久的风暴正在袭来。放下了如何普及男女平等思想的这个历史重任,君臣俩人开始研究起姜田带来的各种资料。

    “要我说您这个远征军可算是武装到了牙齿,装备这么一支军队够养活三、四倍的旧式军队,这还不算伤亡抚恤标准以及复员的各种优待,这么搞就不怕别的军队不答应?”

    “他们谁敢?”张韬很有底气的一瞪眼:“要想得到这种待遇,先要达到新军的标准,以后出国作战的一律是最高福利,朕的军队就是流血牺牲的吃肉,混吃等死的汤都不让你喝饱!”

    “可是咱的老传统不是艰苦朴素和群众打成一片吗?”

    “艰苦朴素不假,因为那是军纪。和群众打成一片不意味着生活质量就要低于群众,再说这些远征军是要走出国门为百姓争取利益的,多拿点辛苦钱又有何不可!”在这个问题上张韬作为共和国的军人是最有发言权的,八、九十年代也的确产生了一股瞧不起军人的风气,和二十一世纪高工资的军人待遇差别极大。

    姜田在这件事上也就是说说罢了,没必要和张韬较真,再说精兵简政与开疆拓土也并不矛盾,谁要是因为待遇不同而造反也是自寻死路,所以军队上的事情让皇帝自己操心就够了,他要说的其实和军队改革有关系,却又不是太过关联:“目前虽然基本上确定了工业化生产酸、碱的流程,但是不仅效率低而且污染环境,所以现在我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厂址,再说这玩意危险性不比白磷差,工人的问题也不好解决,单单是培训出合格的产业工人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的工业化生产还要再延后一段时间,暂时还要靠磷来混日子。再有就是从商人那里传来消息,似乎郑家的舰队已经出港了!”

    张韬得到这种军情报告自然要比姜田快,但他也知道保密的重要性,所以除非军情已经不是秘密,否则国防部没必要通知外交部做出应对,现在既然姜田都知道郑家开始行动了,那么外交部当然要做出应有的反应,无论是防备对方骚扰沿海,还是谴责对方进攻属国,哪怕你是作秀,也要有所表示,而这一切都要看国家的战略是什么。

    所以皇帝陛下沉吟了片刻之后说到:“回头让沿海的驻军做好戒备摆摆样子,日本人既然已经撤出了琉球,那么凭那个小国的国力是挡不住郑家的,等他们占领了整个群岛,你们再以外交部的名义发文抗议,要做到我方有理有利有节,至于结果你们也不用去操心了!”

第一百二十九节、海军正规化

    郑家的舰队去哪了?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对于普通的小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他们的目标不是反攻大陆就不关百姓的生死。但是这条消息却让朝堂上的大人们吵开了锅,别看这些人以前大多数反对造舰振兴海军,可是当自己也被海军所威胁的时候,这班帮人却迅速的放弃了原有的信念,转而指责姜田分管的海军研究院没能及时的拿出成果,甚至还有人公开叫嚣:中国有海无防的时代该结束了!郑家真的有这么大的威胁吗?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在海上也许朝廷暂时对他无能为力,可如果到了陆地上,哪怕是郑家最强盛的时候,也没有陆战取胜的把握,唯一值得担忧的就是现在完全依赖海运的漕粮通道千万别被掐断。当然也有一部分靠漕运吃饭的人蠢蠢欲动,上蹿下跳的鼓吹运河的重要性希望朝廷恢复旧制云云。所以说中国的情况在于版图过大,与现有的生产力相矛盾,原有的制度下要想维持如此庞大的国土,必然要对下边进行一定的放权,可这样又会滋生地方实权派的不稳定因素,所以说在原本明清的历史中,朝廷的命令无法传达到乡村是有一定现实妥协的,当然他们的制度(主要是明朝确立的)也并非当时最完美的选择,后来国朝将支部设立在村委,第一次实现了对乡村的直接领导,可等几十年后,又开始倒退回全民普选,这非但没有解决地方权力过大的问题,同时反让一些地方的村官成了名符其实的土皇上。无论古今中外任何一种制度都不是完美的,适合一个国家的制度只能限制在该国民所能达到的政治觉悟的范围内,超出这个范围你就是将这个制度夸得跟一朵花一样,那也是没用的胡扯。

    就好像这次的朝会吧,不知道是谁捅出了郑家舰队倾巢出动的消息,整个朝会被这件事搅得沸沸扬扬。其实消息走漏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哪怕是朝中的大佬们,说不定自家的商铺就经营一些非法的走私勾当,和夷洲那边有点商业往来什么的很正常,而且郑成功手下人的保密意识显然也不会太高,在东亚的海面上已经很久没有西洋战舰的身影了,除了还算规矩的荷兰人借道北上日本之外,大多数情况下郑家的战舰很少有大规模调动的需要,所以这次的出动显然非同寻常,这件事传到北京之后,不明内情的人很自然的就将其当成郑家反攻的重要证据,所以沿海各驻军是一顿鸡飞狗跳,谁知道茫茫大海上这支船队要攻击哪里?当然是大伙全都提高警惕比较好。而朝廷内部关于是否应该重开运河也是争执不下,海运派主要来自军方和新官僚,他们从成本核算上下手,认为海运成本远远低于运河,同时免除了一群靠河吃河的**蛀虫,于国家是有利无害。运河派的论点也很充足,将关系到北方安危的漕粮放到大海之上,万一有点什么意外就会导致政治动荡,而且要想保护航线还需要建立一支大规模的常备海军,这笔开销未必比运河小。本来还是在探讨如何防备郑家,结果说着说着就歪楼了,两拨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就在姜田本着打酱油的精神听着两边嘴炮的时候,不知道又是谁提出了对他的弹劾,理由同样很充分,皇家海军研究院迄今为止耗资巨大,可连一艘像样的战舰都没造出来,海军现在只能靠一些老旧船只来撑场面,这是姜田这个院长的严重渎职行为。

    听到这个弹劾,姜田本能的朝身后看了几眼,只可惜他不认识这个参奏他的人,不过他也懒得和对方扯什么研发周期的问题,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听得懂,就算能听懂也还能装听不懂呢,反正今天大家兴奋的畅所欲言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因为谁心里都清楚,凭郑家的陆军要想光复大明,那纯粹是痴人说梦,海上就算了,只要他们敢登陆,等着的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无论他们在这里说了什么,军队肯定不会像前明那般受文官指使,且他们守土有责战力强悍,除非郑家找个没人看见的犄角旮旯上岸,否则只要一出现其灭亡的时间就只能论天来计算,既然最终的结局是早已注定的,所以此时不表现的忧国忧民更待何时?至于敢弹劾姜田渎职,那就纯粹是搂草打兔子,谁也没指望皇帝真的会怪罪姜田。不过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嘛……

    一直看着大臣表演的张韬沉声问到:“姜爱卿!你可有何要说的?”

    姜田不紧不慢的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微臣虽没有鲁班之能,然自认尽心于国事,若是哪位大人觉得微臣尸位素餐无德无能,那尽可由这位大人替代微臣,好不辱皇命!”

    姜田的话让原本喧嚣的大殿上变得安静异常,头一次出现姜田撂挑子的情况,虽然这手欲擒故纵经常被一些官员使用,但还是让众人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包括刚才弹劾他的那个官员在内,反对派的官员表情上异常精彩。论起对奇技淫巧……不对,是科学知识!满朝文武全加在一起就算一同绑上宋老头和他的孙子,也未见得能有姜田十分之一的水准,他要是说自己干不了这个院长,那就没人敢说比他更有资格。事实上在现在的这个朝廷里,就算是最顽固的道学先生,也知道科技对国家发展的作用至关重要,虽然他们不承认这个作用能超过孔孟之道,但是科学已经证明了世界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狭小,也不是你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就能与世隔绝的,说到底就是科学所展现出的世界让传统文人无所适从,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用儒家思想来治理越来越复杂的国家,于是他们的共识是让专业问题由专业人士去解决,只要这人不影响自己的地位就行,可姜田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个共识,此人不仅深谙新学,而且还位高权重深受皇帝器重,已经成为新官僚的代表性人物,尤其是参与了武器的研发获得了军方认可,本朝的军队还不受文官挟制国防部直属中央领导,这样一来就让很多人感到了难以言语的压力。

    张韬当然知道姜田是在反将那些老古董一军,不过作为皇帝他不能躲在一边看热闹:“胡闹!此等军国大事岂是儿戏,若再这样吵吵闹闹互相攻讦,莫怪朕翻脸无情。”

    这声严厉的谴责听在姜田和反对派的耳朵里都没有什么动静,本来作为皇帝阻止朝会的歪楼行为也是他的职责,关键是反对派或者说守旧派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姜田横空出世的蹿升就挺招人嫉妒的,以前他教教书、玩玩音乐没事招惹个花魁什么的也就罢了,就算身居高位也和传统的文人不挨边。如今这中华朝的一大特点是军人地位大幅提高,各军区司令的级别相当于地方督抚,虽然不得干预地方管理,可文官要想干预军队也是绝不可能。习惯了军人低自己一头的那些个老官僚们如何能心情舒畅?于是朝堂上表面是新旧官员的互不服气,根子却在文武分制导致的对立,当然这种对立在皇帝眼中却是难能可贵且必须维持的。前明的阉党若不是受到了严重削弱,说不定大明没落的速度还能慢一点。现在因为姜田和军方急剧接近,且姜田还有着皇帝师弟的超然身份,所以守旧派真的很担心本来中立的新学官员会全面倒向武官,那样一来儒家就真的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此次弹劾姜田也是一种试探。

    张韬跟这帮内斗内行的家伙接触的久了,早就知道这帮人的想法是什么,可他也觉得海军研究院得拿出点成绩来堵住这些人的嘴,否则众口铄金之下白的也给说成是黑的,那才是对科研的致命干扰。身为经历过wg的人,他不想再看见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出现。于是他神情严肃的转头看着姜田问道:“姜爱卿,不知研究院那边可有什么应对?”

    张韬的本意是让姜田随便胡诌点东西,反正这帮文官也不懂,再说郑家要攻击哪里他比谁都清楚,本来就是看热闹的事情,完全没想过会搞成一次口水战。但是姜田不知道他的想法啊!咱们这位姜大科学家对政治斗争尤其是古代的政治斗争还不能完全领会,好在本来他就兼任研究院的院长,对海军建设也是思考颇多,所以他脑子一转决定将一个牵扯有点大的计划报上去。

    想到这里他出班跪倒:“启禀陛下,微臣随身在京城,然身兼中华皇家海军科学院院长兼首席设计师之职,对海军建设之责亦是殚精竭虑未敢疏忽。只可惜国家积弱至此,前朝一些宵小鼓吹海禁,致我泱泱中华造船之技竟损失殆尽!陛下虽高瞻远瞩决心重建海军,可船员缺失,造船工匠更是不堪大用,迄今竟连五百吨以上船舶都无法建造,这哪还是曾七下西洋造出宝船那般巨舰的中华!”

    一听他这声情并茂的控诉,反对派官员就暗叫不好,这分明是翻旧账揭老底啊!谁都知道前朝的文官几乎集体反对开海,现在他们指责姜田办事不利,却没想到让人提起旧事,当年就是你们这帮短视的家伙自废武功,现在有什么资格抱怨我做的不好!好在这都是前朝旧事,这帮人自然是能赖就赖。

    不过姜田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意思,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臣思虑已久,若重建海军必先重建造船工业,重建造船工业必先培养合格的工人,这些都非朝夕可就。但海军现有船舶依然要支撑起万里海疆,仅凭这些孱弱小船并非没有制敌之策,但前朝水师荒废已久,今后若是接收新舰也不宜采用旧制,所以微臣斗胆进言,先从整治海军官职与重新编纂条例为主,先培养出合格的新式海军,再等新船下水便可……”

    听到这里满朝文武都有点傻眼,反对派本来还等着和他斗嘴,结果人家只是随便提了提以前的破事,然后就不去追究了。军方本来也是在看热闹,新派官员和就官僚之间的争斗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姜田毕竟还算是自己人,若是情形不好再站出来力挺一下罢了。可谁想到他绕了个圈直接奔着军队体系下手了,虽说是整治孱弱的海军吧,可陆军军官们听着也有点不是滋味。

    张韬听着也有点奇怪,自己这老乡又抽的什么疯?好好的提造船怎么就变成了军队改革了?但自己是皇上啊,别人都能犯傻就自己不行,难道说姜田真的发现海军有什么严重的弊端非改不可?于是思考了一番的张韬觉得,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不如就干脆听听他的高见吧:“贤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有了皇帝的允许,尤其是那句“贤弟”说的姜田有了底气,同时也是提醒某些人,自己这师弟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于是姜田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他这一说可不要紧,整个上午的时间就都被他给占用了,大殿之中只听他一人慷慨陈词,直斥海军的各种弊端,并且对解决之道一一说明,搞得所有人只能草草的吃了中午饭之后下午接着看他喷口水。还别说效果真是不错,整个大殿之中的所有官员有一个算一个,甭管他听懂还是没听懂,至少是知道了一个真理,那就是穷尽中华朝文武官员,敢说和姜田辩论海军的就是自取其辱!之所以会有这么个效果,完全是因为姜田抓住了一个让其屹立不倒的论点——海军正规化!

    也许随便从船上拎出一个水手,都比他姜大人更熟悉海军,但是要论起如何建设好海军,就是欧洲的那些海上强国,都未必能超过姜田的见识,哪怕这家伙在原来的时空最多算业余的军事爱好者,可中国错过大航海时代的历史直接导致了国家的衰落,放在一个军迷心中,有几个能不关注海军的那些事?更何况在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国朝励精图治厚积薄发开始追赶世界霸主的大时代,海军更是拥有了历史上第一艘航空母舰,各种军事杂志与军事论坛上,对于海军作战体系的探讨犹如汗牛充栋,哪怕只是记得一点皮毛,放在这个时代都是先进的让人发指。

    废了一天的口舌,姜田做到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本来还有点抵触的军方彻底的折服了,他们这帮陆军出身的高级军官的确不知道该怎么管理海军,听了姜田的解说这才明白什么叫高技术兵种,也正因为如此,才体会到了皇帝将自己这个师弟委以重任的原因。这个时代的军队因为还是那些百战不死军人们掌权,他们并不怕有人挑战自己,如果对方真的有这个实力,那么他们绝不会为了面子而拒绝提高战斗力的机会。至于那些文官们,尤其是反对派的文官们也彻底的哑火了,面对一堆堆的专业词汇,他们连插嘴的能力都没有,更令他们震惊的是姜田提出了制海权既霸权,控制海洋就是控制全世界的理论,舰船是流动的国土,海军是中华海外利益的直接维护者,并提出将要用一百年的时间建设一支震慑全球的海军,其规模至少要相当于欧洲全部战舰的总和!晕晕乎乎的反对派们这才明白自己玩大了,不是人家不作为,而是因为牵扯到军方而没找找机会进言。这下他们算是替人家放出了一个洪水猛兽,早知道这样干嘛要弹劾他?虽然这些人嘴上不承认,但是不少聪明的已经想明白为什么对方说海禁是短视的愚蠢行为了,若是当年大明有海商的便利,又怎么会被区区满清得了江山。

    后世将这场大朝会视为一个时代的开始,而姜田的理论经过整理在百年之后出版了一本名为《海权论》的著作,这不是姜田的第一本书,也不是最后一本书,但绝对是影响力最高的一本书之一,历史学家一致认为中华帝国在一百年后才公开这本书,就是为了获得一百年的发展先机,使得欧洲在摸索阶段逐步落后于自己,该书发表之日既是中华的舰队横行四海之时。

    不过此时的姜田完全没有创造历史的觉悟,他只是将后世的东西提前搬了出来,这里边不仅有军队体系建设,甚至还包括了船级分类、作战、情报共享、物资补给、损管控制、人员培训以及预研体系等等一整套的东西,和陆军那种只要练会刺杀与射击就能上战场不同,海军的培养可算是复杂数倍都不止。当然也有人反驳他,说郑家明明也没有这么正规,不照样横行在大海之上。对此姜田只能是呵呵一笑,现在还能靠数量撑场面,等到两百年后西方的正规化海军杀到家门口,那种海盗式的海军能有什么作用。不过说了那么多理论上的空话,要是一点实在的东西也说不过去,所以虽然不愿意,但是姜田还是只好将一种新式武器搬上前台。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新玩意却被最先陆军抢了去。

第一百三十节、女孩的心事

    姜田借着被弹劾的机会抛出了影响甚广的海军改革计划,但是为了平衡也要交出一种新式武器来武装现有的旧船,使他们能够对抗所谓强大的郑家海盗,或者威慑那些没事就喜欢客串海盗的欧洲商船。姜田思来想去凭现有的船只和训练状况,只能是一种可以对抗大型船舶与挑战多于自己数量的敌人超级武器,好在自己的存货中的确有这么个玩意,而且制造简单便于大规模装备。

    “我给这玩意起了个名字——火箭炮!”姜田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大字。

    底下的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姜老师这次是在开玩笑,朝会上他拍着胸脯说自己有新武器,结果却变成了这帮学生的家庭作业。好在姜田并没有难为他们,只要求能画个简图并说明工作原理就成。再说这类武器在明朝也不算新鲜,最著名的比如被韩国人说成是自己发明的一窝蜂,以及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掠海反舰导弹——蛟龙出水!当然这些武器在姜田的眼中属于**最原始的状态,但在这个时空依旧是欧洲那些刚发展起来的国家所不能企及的存在,不过这种差距已经很小了,尤其是在身管火炮开始大发展的时候,这类火箭武器就显得有些鸡肋,于是姜田觉得既然火炮方面暂时还无法有大的突破,那不妨在火箭武器上下点功夫。

    很多穿越小说中都提及过这类东西,基本上都对结构与发射药的成分提及的不多,等姜田真的开始设计时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困难不少,首先就是火箭的造型,选型问题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是最简单的,毕竟后世那么多火箭的照片充斥网络语各种军事杂志,但是对于一个外行来说,他们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火箭短粗而有的细长,为什么有的头部尖锐而有的又比较浑圆,更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火箭有四个大大的弹翼而有的却小巧的几乎看不见。这些还只是外部的造型,要想制造出来还牵扯到壳体材料、发动机、点火机构、推进剂、制导稳定系统、战斗部、引信设计等等……等等……

    姜田终于知道自己惹了**烦,而且他现在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火箭研发的工作中,无论是海军改革还是日常的公务处理,都需要这位太子太保大人亲自过问,于是他决定尝试一下真正意义上的研究院体制,虽然现有的人员只能从自己的学生中选取,可如果他们真的能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也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从这里毕业,同时还成为本时空最具专业能力的研发团队。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的毕业设计加论文答辩。

    面对这么复杂而艰巨的任务,姜田没有太难为这些稚嫩的家伙,从使用的角度出发选定了一款设计,而他的学生们则要努力完善这个计划。考虑到现有的技术水平,火箭只能选用**作为固体推进剂,至于外壳因为已经有了一定的加工水准,所以决定采用薄铁皮的箭身,头部装设一个尖锥的整流罩,为了保持飞行横向稳定,姜田原想参照黑尔火箭的设计安装倾斜的尾翼,后来又考虑到过大的尾翼会对发射场地要求过高,同时不利于大规模集中发射,所以只好采用一种设计上复杂,制造起来麻烦的起旋发动机,简单的说就是在战斗部后面安装了两个内置式的小型火箭,并在箭身上装设定向杆,发射时主火箭点燃,定向杆沿着发射架上的轨道前进开始初始旋转,因为**动力有限,在保证战斗部一定的威力前提下,对推力的损耗越少越好,所以轨道的斜率不是太大,当火箭飞离发射架之后,延烧引信点燃起旋火箭,如果有高速摄影机的话,就能看见在弹体头部会冒出两道倾斜向后喷射的火焰,它们的作用除了加速弹体旋转之外,还能稍微给火箭增加点推力。当火箭在天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飞向目标后,选装的延时引信或是撞击引信就会开始工作,这两种东西的工作原理也很简单,延时引信就是普通的延烧引线,定时多久就用多长。撞击引信稍微麻烦点,因为目前的机加工水平还不足以支持这么复杂的东西,所以姜田退而求其次的选用了一种十分原始的设计,那就是在整流罩上装了几个探针,一旦触碰到目标或地面,探针会将战斗部中的一个玻璃瓶击碎,瓶子中的硫酸会冒出来点燃**完成起爆,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对于现在的战争来说已经足够了。再说实际使用中一般都是用延时引信,无论轰击地面目标还是水上目标,都是靠一定的数量来取得杀伤效果,单纯的碰撞起爆对于杀伤皮糙肉厚的战列舰作用并不是太大。

    这么原始的火箭对于现代人来说也就比娱乐用的玩意复杂一点,可对于看到设计大纲的研究员们来说,绝对是震撼性的东西。大家一开始都以为姜田只不过是对明军中那些原有的火器进行改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先进的军国重器,并且由于姜田信不过新火箭的射击精度,所以又设计了一个舰船上使用的十二连装发射架,可以想象这种东西一旦集群发射,遮天蔽日的火箭轰鸣着砸向对方的情景。以至于熟悉骑兵作战的刘宝铠在看到参数之后双手不住的颤抖,如果骑兵集群突击的时候遇上这种武器,那简直是灭顶之灾。

    火箭的实战效果怎样暂且不说,首先就是先要将武器生产出来,为了减少研制难度,姜田决定先制造一百毫米口径的轻型版,这种直径的火箭能让单兵不太费力的举起来,两个人就能完成装填,必要的时候就算没有发射架,只靠一个倾斜的土堆也能架设临时发射台,就是这样会影响精度。再说薄铁皮的支撑强度很可能无法保证更大直径的火箭稳定,这也算是无奈的妥协。因为有了前面各种各样的产品开发经验,现在的科学院再接到姜田的研制任务时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摸不着头脑,无论是标准化的研制流程,还是各种试验之后的工作总结,都已经有了初步的规范。而经验逐渐丰富的各级研究员们也不觉得这个任务有多么的困难,几乎就是现有的东西进行了一番拼凑,然后就组合出了一种划时代的新武器,当然也有不少人郁闷的发现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他们想不到是有原因的,在这个世界上正常的科学发展都是有脉络可寻的,很少有新生事物诞生之日起就被赋予某种军事用途的,直到后来科学发展变成了霸权国家对外征战的手段,军方才逐渐重视起新技术对军事变革的影响。甚至到后世的美国,干脆就专门成立了一个未来武器研究中心,专门负责预研新技术并研究其主要用途,著名的互联网就是出自这个机构的设想,这也是美国在战后能一直保持军事领先重要手段。本时空的科学院就有点类似于这个组织,虽然在组织结构以及工作效率上还相差甚远,但因为姜田拥有超前的见识,所以最终的效果并不比对方差,至少在姜田活着的时候,这里将会是永远领先世界的研发中心。

    既然研究院与研究员们已经具备初步的工作能力,姜田就不再关心具体的工作,遇到什么疑难问题如果是姜田已经教授过的知识,他也鼓励对方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需要他亲自出马的事情并不是太多,于是他又将主要精力转回到文宣工作上来,毕竟就算没有火箭炮,中华朝的大军也具有傲视环宇的威慑力,海军的舰队也不是一天就能造出来的,就算造出来了培养出合格的水手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而这一切又必须建立在社会稳定经济回暖的情况下,才能让朝廷有足够的资源去打造一支近代化的先进军队。于是当务之急恰恰不是新武器的研发,而是为了提高生产力而对社会结构进行改革。改革社会首当其冲的又是尽快恢复人口。

    “这刘巧儿本是乡野村姑,自由与邻村的赵家就定下了娃娃亲,怎奈鞑虏入寇尚且年幼的巧儿随家人辗转避难便离了家乡……”书桌后面,柳先生口沫横飞的开始讲这部新书,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侠客,也不是儿女情长,但因为本书的人物与观众的身份十分接近,所以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反倒更有吸引力。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柳先生混得不太如意,被相声抢走了不少的听众,而且长篇评书不像相声段子那么短小精悍,所以新书的更新自然不如相声频繁,若不是满京城也就只有这个茶馆能听到相声,否则柳先生这样的说书先生恐怕要有危机感了。就在这时姜田找到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些新故事编排成评书,这么做的用意当然是宣传朝廷的各种政令,苦于没有新书的柳先生自然是一力应承下来,并且答应尽快的将这些故事在评书艺人的圈子里散播。

    新的《刘巧儿》当然和后世的东西不一样,这里的女主角因为逃难的经历而性格独立泼辣,和传统的中国女性颇有不同。而男主角赵柱则是被迫参军保家卫国,复员回家之后才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未婚妻,两个反传统的年轻人遇到一起自然是引发了一段爱情故事,虽说最后发现早有婚约算是皆大欢喜,算是照顾了传统观念的一点面子。但其本身所表达的意义足以算得上是石破天惊,很久以来在人们的印象中,只有那些身份低贱让人瞧不起的阶层才会如此开放。就算一些故事中也存在私定终身的爱情桥段,但那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的风雅韵事,就比如《西厢记》中的崔莺莺,对普通平民阶层来说,婚丧嫁娶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剧中的男女主角一个是农民出身,另一个干脆是新军的复员军人,这种正经人家的儿女如此伤风败俗还被大肆宣讲,本身就已经严重的冲击力社会的道德底线。所以这故事一经问世马上就掀起了一股批判“不正之风”的狂潮,原先那些本来就对新《婚姻法》有所不满的人们立马站出来强烈谴责。在这一过程中,曲阜孔家虽然想保持低调,可还是被人抬出来用孔孟的大义来驳斥这些“歪理邪说”。接着就又有人翻出来这些故事是出自于京城的姜府,这下人们总算是找到了攻击的目标,一时间对姜田伤风败俗的口诛笔伐是不绝于耳。

    深处舆论的漩涡之中,姜田却没有什么惊恐或愤怒的样子,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除了定期的关注研制进程之外,就是继续给剩下的学生上课,然后指导一下乐队的业务。而且最近因为玉珠身怀有孕,编外人员红云便顺理成章的挤进了这个小圈子。对此心月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红云的目的在于如何提高自身在**中的影响力,并不是真的要成为姜大人的填房小妾,所以没有过多的排挤她。可玲珑显然不会这么想,这丫头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既没有心月的工作能力,也没有清幽姐妹那种侍寝的资格,若不是于音乐之道还有些建树恐怕早就无法自处。但就这还来个红云和她争宠,她有做不到某些姑娘那样**裸的**姜田,在她内心中还有一份曾经大家闺秀的矜持,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足够的傲却没娇,完全无法吸引某个迟钝男的注意,所以她对于红云的敌意也是最大的。

    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姜田,这一点她自己也不知道,毕竟逢场作戏见得太多了,对于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麻木的很。她只知道自己同心月一样折服于姜田的学识,却又没有心月那般痴迷,每当看见幽兰炫耀般神采奕奕的表情,又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比这俩姐妹更有魅力,可却无法得到某人的垂青。这种感觉其实就是热恋之前的那种朦胧感觉,只是当事人自己并不知道。

    姜田就更不知道这么麻烦的事情了,他只是发现最近来乐队指导的时候,玲珑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他,虽然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但就是让人感觉不爽。好在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玲珑的大小姐脾气总算是收敛了不少,这才没让姜大人直接暴走,只当是对方又恢复了以前的做派。姜田很快又发现,不仅是玲珑的状态不对劲,夕芸这丫头最近也不太爱说话了。本来恢复了一点活泼劲头的小姑娘又开始变得郁郁寡欢,每当姜田回到府中的时候,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蹦蹦跳跳的出来迎接,就算还是喜欢黏着姜田,却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郁郁寡欢。

    “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妹妹不高兴了?来,告诉哥哥我给你出气。”

    任凭姜田怎么询问,小丫头就是不开口,而且对他生活上的关心也是与日俱增,以前只有清幽姐妹才涉足的卧室她偶尔也会流连的看上几眼。一旦到了晚上,只要有清幽姐妹在,她立马就会躲得远远地。

    “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想不明白的姜田只好找个明白人来问问,而他眼中的明白人就是心月了。

    对于这个问题,心月的俏脸上不禁一红,其实她何尝不是身在局中而不能自拔,别人为什么喜欢姜田她不知道,可她自己却绝对是被那丰富的知识与尊重女人的心胸所征服,她知道这绝不是狂热的喜爱,但是除却姜田之外,还有谁会将她们这些**女子当成一个完整的有尊严的人来看待,仅仅就是这一点,就足够她敬重对方一辈子。可惜人家只是将自己当成是女徒弟而已。

    “夕芸啊……”心月迟疑了一下:“想是身子不太舒服吧,回头我去请郎中看看。”

    心月虽然说得滴水不漏,但是知识丰富的姜田一瞬间就从她扭捏的表情猜出了是哪种“身体不适”!想到这里他倒是没有太意外,毕竟古代人营养失衡发育不如现代人快,这么晚才出现“不适”症状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所以他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丫头跟我还藏着掖着,她要不说我怎么猜的出来呢……”

    心月听他嘀咕着,知道姜田已经猜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博学的姜大人竟然连女人的这点事都如此了解,想是通过清幽姐妹知道的吧。可是他心中还有个答案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夕芸的反常不仅是生理问题,还有另一个心理问题,但是对于后面的这个答案,她实在不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节、严正的抗议

    寒露过后,北京城早上的凉风已经有些冰冷刺骨,即便是睡眼惺忪的人站在门外被这冷风一吹,也能瞬间变得清醒非常,至少没睡醒的赵直就是这个样子。他虽然有些留恋温暖的被窝,但是为人徒弟的那份自觉还是让他很早的爬起来,确定自己母亲那边没什么问题之后,便一溜小跑的来到姜田的院子里,他知道自己这师傅绝对不是赖床的人。赶过来伺候师傅起床的赵直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夕芸大小姐不仅比他早一步,此刻正在陪姜田一起漱口呢。

    “直儿来啦?”姜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算是抻一抻懒筋:“你也一起漱口吧。”

    对于讲究的大户人家来说,漱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姜田这里的漱口绝对和普通豪门那种用青盐水涮涮嘴不同,这里是用一根植上鬃毛的小木棍,沾上细盐粉之后仔细刷牙!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是穷秀才的瞎讲究,后来却被姜田推广到全府上下,反正牙刷的钱也是府里掏。于是每天早晨这姜府之中阖府人等一人拿着一根小刷子上下翻飞,也算是京城大户人家中较为另类的景观。

    此时姜田身边站着赵直和夕芸,仨人也是旁若无人的拿着牙刷仔细刷牙,然后整齐划一的举起茶杯含上一口清水在嘴里咕咚了几下,又同时低下头吐在了地上的一个痰盂之中。站在房门前的青霜看着这仨人的动作,莫名的有种很滑稽的感觉,如果说一开始人们还不习惯,俩小东西有刻意模仿的痕迹。但是现在却已经习惯成自然,无论是节奏还是刷牙的频率都已经和姜田趋同。还别说自家老爷这种漱口的法子就是妙,她们自己尝试之后也发现口中的确清爽了许多。只是听说这还不是老爷的发明创造,而是早在宋朝就已经存在的办法,只是后来除了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家之外,早已不再流行罢了。

    等丫环们撤下洗漱用具,姜田对赵直的早课就要开始了,所谓的早课其实就是姜大人做一些伸展运动提提精神,而赵直在一边背诵各种相声贯口,如果有背错或是忘词的地方,就会罚他在早餐之前默写一遍。虽然赵直才学会写一些简单的汉字,而且字也写的歪歪扭扭,但是这对于一般的艺人来说他已经算得上高级知识份子了。通过这件事就看出姜田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了,默写虽然也是体罚,但他绝对不会鞭打徒弟,更不会采用饥饿的手段作为惩罚,相反他还总是关心赵直的营养,生怕这小子吃不饱肚子。

    在中国古代的师徒关系中,除非一些条件优越的个例,否则一般的情况下饥饿都是那些学徒们要经常面对的噩梦,徒弟给师傅家打杂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这样当师傅的还不用为孩子们的人身安全负责,正所谓死走逃亡各安天命。所以像姜田这样的师傅不说是一个没有也是少之又少,所以赵直很感激自己有这么一个师傅,同时也十分珍惜自己现有的生活。

    “嗯……还不错,至少这《三字经》你是能完整默写了,看来张环也不枉教你开蒙。”姜田看着歪歪扭扭的毛笔字点点头:“就是这字要勤加练习,至少不能让人笑话。”

    话说姜田自己的毛笔字也是其烂无比,官场之中的人都知道每当有奏折的时候,都是心月这个女徒弟捉刀代笔。其实姜田心里明白,在别人眼中不堪入目的字迹,放到后世还不一定有哪个年轻人写的出来呢。别看他现在为人师表,别人不可能在他面前笑话他,可背后里也没少拿这件事开涮。早课到早饭的这段时间里,夕芸一直都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这师徒俩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直到吃过早饭之后,赵直要去对面的茶馆帮忙,说起来也是替自己师傅报恩。而姜府则开始一天正常的运转。

    今天吃完早餐之后夕芸没有像平常那样隐入后宅,反而怯生生的拽住姜田的衣角问道:“哥……哥哥,我想和心月姐姐一样,也做你的学生好吗?”

    姜田有点诧异的看着她,以前没看出这丫头喜好科学啊?再说就凭她的基础水平,最多也就是从初级班开始学起,离心月的档次还差得远呢:“可以……不过你以前没学过这些,总要一点点循序渐进的学习,才能听懂我的课程。你可有这个思想准备?”

    小丫头倔强的点点头,她坚信既然心月能得到姜田的看重,自己一定也能学有所成,将来也可以天天的待在他身边处理一些公务。这丫头学习的动机自然是不纯的,可是她也有点小觑科学的复杂性了,而姜田就算知道了她的打算也不会出言阻止,毕竟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

    心月当然在第一时间就猜出了小丫头的打算,可是她也觉得能多一个人分担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外人都以为她做这个女学生是为了魅惑姜田,只有那些和姜田一起工作过的人才知道这就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姜田的工作有多复杂,单单是那庞大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图纸、草稿就能让一般的师爷分不清东西南北,她哪里有时间**这个男人,哪怕是抛个媚眼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高级班的人大量提前毕业,其实姜田讲课的时间就减少了很多,但是有五个人绝对不会因为无课可上就不来姜府,或者说对于这五个人来说上课本身就不是目的,看着姜田将各种不可能的任务一一解决就可算是一种享受了。可这次不一样,这回姜田摊上大事了,研制火箭炮跟这件事相比都不值一提,因为研发武器只能算是姜田的副业,无论这件武器有多震撼,凭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若是不能开发出划时代的东西那才是意外。关键是他第一次提出对某项国策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并且还是针对自己阵营这边的军队下手,在全国大规模改革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尤其是郑家舰队消失的这段时间,对海军进行这种伤筋动骨的大动作,如果不是脑袋进水了就是魄力非凡。

    看见自己这五个学生,姜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几个还真够闲的,既然没事干就给我帮帮忙吧。”

    放眼天下敢让这五个人给自己打下手的除了皇帝张韬之外,也就只有他姜田了,不仅因为他名义上是这几个人的老师,在一个长幼尊卑地位明确的时代,除非张环有一天登基九五,那姜田才能以帝师的身份傲视天下。如果说以前大家只认为姜田算是那种纯粹的文官,那么自从上次大朝时他提出海军改革的那一刻起,大家终于明白他和当今万岁一样算是文武全才的怪物。同时也有许多人对那个帝师感兴趣,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上天派下来的星宿,能教出这么两个异类来。

    别人暂且不提,张环自打知道了那个奏本之后,心中似乎有所触动,一直以来自己父皇和师傅教导的那些超前的想法突然间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某种富国强民的诀窍,但就是无法将那些已知的知识串联起来,所以他就磨着自己母后允许延长外出的时限,而他出宫后的保镖就只能是悲催的吴远同学了。同时刘**也接到了老爹的指示,必须在第一时间搞清楚这份改革的全貌,出于胡商对贸易路线的敏感基因,老头知道这似乎预示着一个时代正在来临,原先流传在中原穆斯林中的那条海上朝觐麦加的航线,**了不知多少虔诚的信徒,但自打郑和之后中原的舰队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印度洋,他也听从陆路过来的商人说过,自打西夷进入了那片海域,原有的海上贸易被破坏殆尽,本来流传了千百年的商业秩序毁在了欧洲人的坚船利炮之下,若是天朝能重振海军,必将与这些信仰上帝的家伙展开激烈的争夺,届时自家的子侄若是能有一两个成器的,率天兵驱逐异教徒……老头的这个春秋大梦绝不是一二十年能实现的,不过他等得起,就算自己看不见那一天了,他儿子、孙子也必须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与他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田虚海所代表的传统儒家阶层了,原本出于节省开支的考虑就是他们缺心眼的扼杀了中国航海业,不过在历史上对这种行为还有另一种解读,那就是在明朝的体制之下,他们这些当权的文官大多都是大地主且还不用上税,在小农经济中属于掌握生产资料又控制流通渠道的垄断阶级。若是开海通商财富的来源必然多元化,同时外来物资对本地农业的冲击也是灾难性的,不掌握土地的佃户们也很难再被束缚在地主周围,如此一来他们的垄断型经济就会被新兴经济所打破,于是他们就动用了手中的政治资本扼杀了十分发达的商业经济,这也是终明一朝经济无论如何也恢复不到北宋那种规模的原因。所以当姜田借着被弹劾的机会抛出海军改革论调的时候,那些精于内斗的家伙马上就名白了这是在给外洋贸易保驾护航,虽然本朝已经比前明开放了很多,但是毕竟百废待兴,实在不宜让人口向海运转移,现在南方就已经有大量无业者流向北方,江南一带雇工价格大涨,佃户们也被北边那大量的无主之地**的心痒难耐,只是传统上故土难离的思想还在影响着大家,这才没有出现大规模移民的情况,本就让各种新政搅得神经兮兮的地主们实在不敢想象人口流失的后果。于是他田虚海也出现了,就是要替自己身后的阶级打听清楚,这海军改革究竟要做到哪一步。

    这五个学生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宋懿是为了火箭炮的技术才来的,但是对于姜田来说,他们的这点小心眼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知道要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海军就必须摆脱过去那种防备海上骚扰顺便运送兵粮的辅助军种地位,今后海军必须开始正规化、远洋化,成为维持海外利益的急先锋,只有御敌于国门之外才能让本土经济不受干扰的高速发展。但是他没打算跟这五个人说的太清楚,不是他有意保密,而是担心这些人的眼光看不到那么远,像他这种超前的改革派,在历史上能获得成功的少之又少,说到底就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强烈抵制导致最后功败垂成,好在他姜田不需要说服皇帝,很多时候有个能理解自己的领导要方便许多,至于不理解的人他也没打算多费唇舌,反正天子站在自己这边,军队也站在自己这边,那些个只会乱叫的家伙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头。

    “思成啊,你来当个文员一会我说你写,先把海军舰船的分类标准制定出来,然后是条例条令的编纂。环儿也别闲着,帮助德馨和你师姐绘制火箭的图纸,意坚你就负责传递资料,若是需要调用保密材料还需要你快马往返,至于怀古嘛……一会朝鲜送来的第一批学生就要到了,你和他们的共同语言比较多,又是他们的前辈,就由你来接待了。”面对免费的劳动力,姜田毫不客气的开始分派工作、他不是不知道田虚海对心月还是念念不忘,可是若真的安排他去绘制图纸,先不说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就是心月恐怕也会有点不自在,所以只好让他去接待那些新来的学生了。

    工作虽然很多,可是因为都需要姜田居中协调,所以只能在一间屋子里工作,除了田虚海暂时没活干之外,其他人早就习惯了姜田的作风,很自然的就铺展开自己的工作用品,宋懿熟练的展开工作台,一沓沓姜田绘制的草稿已经铺在桌子上,他的任务就是将其绘制成正式的设计图,对这项工作他已经是驾轻就熟。吴远也铺开宣纸准备好笔墨,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舰船分类标准,但是大家都知道姜田喜欢给东西定规矩,无论干什么都要制定个标准化的流程,所以想来这位海军研究院的院长又犯老毛病了。

    姜田刚想开工干活,就看见赵直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先生,先生,有紧急军情呈送,传令兵正在门外候着!”

    这下大伙全都看着姜田,不知是什么军情会呈送给他这个没有军权的人。对此姜田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随意的点点头让那个传令兵进来,然后按规矩签收了那份公文,展开一看却只是抿嘴一笑。

    “思成啊,你还是先代笔写一份讨逆的檄文吧,要说的有理有利有节且声情并茂,但是就不说咱什么时候发兵!”

    姜田的一句话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等拿过那份军情公文一看才知道,感情是郑家舰队突袭了琉球诸岛,不仅将残余的倭寇一扫而空,同时还将那些山前、山后等一帮子小国的国君给掳走,现在一大批要求政治避难的王公贵族们都乘船跑到了宗主国这里,张皇帝正在安抚这帮子亡国奴,可是谁都知道自打郑家叛变之后,中华朝的海军至今还是一蹶不振,要想帮他们复国是没那么容易了。但姜田因为还代管外交部,所以这份占领舆论制高点的任务就派给了他。

    写个檄文对于吴远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不过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之后却被姜田给否决了,文中那些大骂郑家祖宗八辈的文辞都被删减了,用姜田的话说这是国书,不是俩泼妇骂街,你就是写得文采**也是不能使用的。而且因为海军连影子都还没有呢,你骂得挺热闹最后没动作岂不是很难堪?还有一些最后通牒之类的话也不能说,大家都知道你没能力跨海东征,那所谓的通牒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大话说出去没有实际行动更是图惹人笑,结果本来激情洋溢的宣战布告却变成了不温不火的抗议,当真是让在座的几个人大跌眼镜,当然他们也没有眼镜。这件事的内情只有张韬、姜田、和远在海外的郑成功仨人知道,本来就是借机拓展自己的海疆,至于放跑那些贵族、大臣,完全是为了给大陆留个大义名分,其实他们那贫瘠的小岛上能有什么好东西,这帮人一登陆就被繁华的天朝首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现在好吃好喝的一通招呼,过几年再逐步分化瓦解一番,最后谁还有心思复国啊。再说郑家也不算师出无名,以琉球诸国反叛大明为名进行讨逆!反正双方各有各的大旗,就算隔空对骂也能激辩一番!

    姜田心中有数可不代表张环就能坐得住,他这个太子怎能容忍这种事情,尤其是自己的老师还有点消极怠工,于是他也顾不上师徒礼节站起身急问:“先生,学生以为此等藐视朝廷的逆贼怎能如此放纵?”

    看了看自己这勤学好问的学生,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如此焦躁,可能是这类贵族对于朝廷的威严还是比较看重吧,姜田只是微微一笑:“急什么,现在他们能抢去,只不过是暂寄在他们手中罢了,该是咱的谁也抢不走。”

第一百三十二节、朝鲜留学生

    “舰船大体可以分为作战舰艇和保障舰艇,而作战舰艇中又可以分为主力舰和辅助舰,主力舰主要由战列舰、战列巡洋舰、重型巡洋舰、轻型巡洋舰以及驱逐舰所组成,而辅助舰则由……”姜田一边校准着宋懿的图纸,一边说着对海军的详细划分,一心二用的绝招使得淋漓尽致。

    至于在座的诸位人等,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能者多劳的工作方式,再说单单就这一长串的名词,已经唬得众人说不出话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姜田就是个旱鸭子,一天海军都没干过的北方人却当上了皇家海军研究院的院长,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就是皇帝顾及师门情分给他多找个闲差,知情的也以为这是皇帝看重了姜田丰富的科学知识,打算让他造点先进的武器和船舶。直到现在才搞明白张皇帝的用心良苦,他这位师弟虽然没当过海军,甚至坐船出海都没几次,可是论起对海军的研究,整个新军上下就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

    姜田早就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所以也没理会这几个人痴呆的表情接着说道:“今后海军的作战方式将主要集中在战列线对轰的基础之上,所以战列舰以及战列巡洋舰都是击垮敌人的绝对主力,而重型巡洋舰则是低烈度海战中的主角,至于轻型巡洋舰和驱逐舰,因为本身吨位小、装甲薄、火炮弱,所以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可是正因为身轻体健,他们在对付大规模海盗、武装商船以及弱国海军时拥有重要的速度和火力优势,再加上生产成本低、周期短,反倒能在短时间就积累出庞大的数量,也是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中国皇家海军的主力舰艇之一。至于维护本国海运秩序、远洋护渔、缉私捕盗的低烈度任务,我打算设计一款拥有一定远洋能力的大型护卫舰,用于装配即将组建的二线海军——海洋警备队!”

    这个新名词一出现,众人不可察觉的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这个名词时第一次出现,当初朝会上的奏折中并没有提及这个新的部队,看来不是当初还没想好,就是没打算让人知道。姜田倒不是想保密,只是偶然间想起来对于现阶段的中国海军来说,它的主要敌人并不是欧洲诸国的主力舰队,也不是郑家那乱七八糟的海军,反倒是那些流窜的海盗与欧洲亦盗亦商的家伙将会在近期成为作战对象,最多也就是东印度公司有两三艘中等炮舰,或是偶尔路过的西班牙宝船。对付这种火力不强、速度不快却又神出鬼没散布在大洋上的敌人,最好就是将海军的职责与平时的护航任务分开处理,那么大型远洋护卫舰与大型驱逐舰的设计建造就是当务之急。同时也可以用这两种舰只来培养海军未来的人才。更重要的是凭现有的造船技术,这两种军舰并不会给船厂带来太高的生产压力。

    “当然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强敌,在我们不具备大型作战舰艇的时候,一些依靠科技来压制对手的武器就显得相当重要。所以我才研制这款火箭……”姜田放下手中的图纸,宋懿和心月识图作业的技能已经是炉火纯青,姜田看着并没有什么能修改的东西也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了,而且宋懿参与这项工作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在接下来的研制工作中,能更好的领会设计的意图。

    本来该帮忙的太子同学其实并没能帮上什么忙,他发现尚且算是品学兼优的自己,在看到纸上那些复杂的线条时,除了能看出是一些几何图形之外,就搞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意义了,所以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只好坐在一旁听姜田给海军分类,同他一起旁听的还有田虚海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夕芸。她会进来旁听这出乎一些人的预料,怎么看这小丫头都不会是心月那种另类的才女,但是也只有心月明白女孩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至于吴远与刘宝铠则没将这么个小女孩当回事,他愿意听就听呗,反正也算不上是机密的东西。

    “先生,为何海军的主要敌人不是郑氏逆贼,反倒会是西夷那些商人呢?再说堂堂军旅还要为区区商船保驾护航不成?”张环听着听着老毛病就又犯了,每当听到他不明白的地方总是喜欢刨根问底的问个为什么,当然对于一个太子来说有这种好奇心是一件好事,可对于不知道他身份的姜田来说这种好奇宝宝绝对是让人郁闷的存在,尤其是现在并非课堂上那种师生关系,他所说的一切也都不需要讲明白道理。

    姜田本来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说自己的,可是他敢这么做,吴远却绝对不敢把太子晾在一边,所以也就搁下笔来同样问到:“学生也有这些疑问,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刘宝铠作为知**当然要替太子说话,而且他老爹给他的任务中也包含了这项内容,所以他同时鼓噪到:“先生就给我等说说吧,这海军除了打杀之外,为何还有这么多道道?”

    姜田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他们几个这是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帮人一个个都和海军不沾边,却又对这次的改革如此上心,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有人让他们来探听这其中的奥妙,所以无论如何今天要是不给他们讲明白,自己都够呛能指使这帮家伙干活。所以也只好先放下手中的工作看着他们:“既然你们还不明白海军是什么,那我就来给你们讲讲。”

    海军的作用在后世是没有任何争议的,除非某个内陆国家压根就没有海军,否则任何一个沿海国家都知道一支精干有威慑力的海军意味着什么。从马汉著《海权论》开始,海军的各种功能就在不断的被完善,直到后来的美国将其发挥到极致,据说一旦出现了什么突发事件,美国总统总是先问自己的航母在什么位置。放到现在这个时空,对于中国来说小农经济几乎平衡的不可被撼动,当年英国人不就是靠**才撬开了这种贸易壁垒。所以对于中国来说维持一支大规模常备海军是得不偿失的。可是在姜田的讲解中,中国必将逐步打破原先的经济体系,在海外能获得大量的生产物资,比如印度的棉花、日本的铜、西班牙人的银币、以及南洋的锡、各种木材和粮食,这些东西的大规模涌入是不可阻挡的,获得了廉价原料之后,中国的工业必然能产出大量廉价的工业品,而生产力超出本土消费能力之后必然又会寻找其他倾销的市场,所以不可避免的要让产品再返销会欧洲,最终完成经济上的循环,或者说是剥削。

    那么欧洲国家会如此心甘情愿的用抢来的黄金白银,以及各种原料送给中国去剥削自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些国家现在不敢武力威胁中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在陆地上征服中国,任何一支欧洲远征军只要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所以现在人家运来的是商品,可你只要显示出衰落的迹象,那下次运来的绝对是军队。如果不能从武力上威胁,那么就一定会用贸易手段达到制衡的目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高终端价格,反正这些货物都是他们抢的,也是人家运来的,只要商量好了一起涨价你又能怎样?精美的丝绸与瓷器不是生活必需品,但是你能离开那些高品位的金属矿石吗?现在你能离开廉价的粮食吗?还是说你能找到一个可以挖掘几百年的铜矿而不需要从日本输入?显然未来的中国对于海洋的依赖将是十分致命的,而为了能保护自己的核心利益,那么组建一支可以纵横地球的远洋舰队就是顺利成章地选择。当你有能力用海军来威胁别人生存的时候,也就是你称霸世界的时候。

    “说到底任何一支军队,无论在陆地还是海洋,他们的最终使命都是要维持国家的利益,而当本国利益与他国利益相冲突的时候,军队就是本国利益的保障,既然走向海洋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如何维护自己的海洋利益就是必须面对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最终解决方案就是建设强大的海军,让别人看着你的舰队来担忧这个问题。”姜田的解释不能算是深入浅出,但绝对是通俗易懂,同时还引用了不少前明的教训,假设明朝中晚期能从海洋获得补给,使国家有能力调运大批粮食赈灾,或者能通过关税获得稳定的财政收入来支持对北方的讨伐,那么区区几万满蒙骑兵还会造成亡国的灾难吗?当年北宋灭亡了,南宋为何能一直苟延残喘,还不是因为有一支无敌的水军扼住了长江天险,让蒙古人只能跟襄阳城玩命还搭进去一个大汗才能有机会南下。当年若是也有这么一支水军,当今陛下也用不着和鞑子反复争夺南京。这些例子都充分说明了海军在任何时期都无与伦比的重要。

    这下张环算是彻底明白了,难怪自己父皇总是念念不忘去海外抢点小岛回来。同时另外几个人也算是看出开海通商必然成为本朝的基本国策,田虚海背后的那些人要想阻挡这股潮流,恐怕不用皇帝动手就会被新的利益阶层撕咬得片甲不留,除非……他看看身边的**,除非能和刘家一样,本身也成为新阶级的一员,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利益回报,还能结识这些官场未来的宠儿,任何时代逆历史潮流而动的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他看明白了却没有任何用处,自己不能代替那些食古不化的老东西做出正确的决定,甚至连说服自己的父亲都有些困难。

    就在姜田还在对他们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小厮进来禀报,说是那些朝鲜送来的学生已经到了府门,此刻投了拜师贴正等着回话。姜田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没到中午,而自己这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下午还有两节课需要自己亲自上阵,估计也没工夫再一一接见他们,于是就决定在这间工作室集体见个面算就算了。等这一行十三人的留学生进入这间屋子之后,双方都是有点吃惊。首先朝鲜人这边还以为要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的行拜师礼,对于这帮自称小中华的人来说,所谓的上邦礼节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而再看这间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堆书籍纸张,完全不像是书桌的工作台,以及学生中竟然还有个女人坐在一旁,这都让他们有点不太适应。至于姜田这边,他们主要是诧异于对方的穿着与谈吐,对方并没有穿什么民族服饰,而是一水的标准汉服,如若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恐怕都没人能看出这些是朝鲜人。

    不论双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于是朝鲜人这边走出一人抱拳拱手一躬到底:“学生李再兴率我朝鲜学子拜见先生。”

    这十三个人一起向姜田施礼,一眼就能看出这领头的李再兴估计就是这帮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虽然朝鲜姓李的人很多,但毕竟此时的朝鲜王也姓李,而且这次来的学生据说都是公卿大臣的子嗣,所以说不定这人还和李朝的王族有关系呢。

    “不必多礼。”姜田虚扶了一把算是还礼了,现在他对于这些封建糟粕是越来越适应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几位学长……”

    如果说一开始进屋的时候,这些朝鲜人还只是吃惊于姜田这里不拘小节,可是听完他的介绍之后才发觉真正令人震撼的是这些学长的身份。要说姜田的事迹此时已经传到了朝鲜,尤其是这次租借济州岛事件,在朝鲜的小朝廷里边,对于这位藐视圣人靠着奇技淫巧发家的姜大人是十分的讨厌。但是多年以来事大主义已经深入骨髓的朝鲜人很清楚,自己就算再怎么看不起对方,也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敬,而这次王族与诸位大臣将自家的子侄送来留学,也有着巴结讨好并在天朝培植亲朝派的意思。可就算如此他们也只是些无法继承家业的次子,家族中有希望的长子与读书优秀的好苗子是不会来这里学什么劳什子的科学。但是再看这里的几个学长是什么身份,一个国公的世子,一个伯爵的世子,两个当朝二品的长子和长孙,虽然心月这个学姐出身并不光彩,但那端庄秀丽的仪态愣是让一些年轻的小子两眼有点发直。其实这些都不算是最重要的,身为王族的代表,李再兴很自然的从并不起眼的张环身上发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而且看吴远不太自然的坐姿,便猜出了这小子恐怕身份还在众人之上。

    介绍了这几人的身份之后,姜田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于是转头看向田虚海:“怀古啊,有劳你带着些学弟去熟悉一下教室,同时也检查一下功课,看分在哪个年级比较合适。”

    田虚海点头称是,然后就带着这些人出门了。等他们走远了之后,张环才不解的问姜田:“先生,刚才我等所书所写具是机密,却不知为何不加遮挡?”

    姜田随手又拿起一张图纸检查起来,一边看一边说:“那个半岛之上自打有国家那天起,就一直和中原若即若离,但是前明的时候却和咱走的很近,且在万历年被咱从倭寇手中救出来之后,便死心塌地的把咱当祖宗了。可是这帮人一直都没学会中原文化中的精髓,抄袭了科考取士的规矩就敢自称小中华,却不知这只是东施效颦罢了。如今形势突变八股文章在中原吃不开了,且发现咱也不像明朝那么好糊弄了,于是就想着派些质子来表忠心,既然是质子那就绝对不会是继承人那种档次的,极有可能只是派来了一些庶出的卑贱子孙。但就算如此这些人也必须是熟读经史子集,至少不能给朝鲜的小朝廷丢脸才行。可是你们也知道,这种人根本就不懂科学,别说是这些设计图他们看不懂,就算看懂了他们也没能力造出实物。至于海军他们就更玩不转了,除非是李舜臣重新活过来,否则就这帮人我才不信他们会理解海军的意义。所以给他们看又如何,想要理解这些东西,至少也要在我这里接受两年扫盲培训才行。”

    张环听出姜田的话中对这些属国的学生充满了不屑,不仅如此还大有一种连带这个国家都看不起的感觉。他不知道朝鲜究竟怎么得罪了自己的老师,只是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自己父皇就经常念叨,说是当年前明的时候,这些番邦使臣那简直就是把朝廷当成了傻子。随便带点土特产就敢来朝觐天子,而明廷还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每次都做这种赔本的买卖。所以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也没多少天朝上邦的自觉,只是为了维持应有的体面,不太好去计较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节、校园小风波

    姜田为什么瞧不起朝鲜的学生,这一点就是张韬其实也不太清楚,毕竟他穿越的时候还没见过韩国那些龌龊的言论。虽然也有人认为那些大言不惭的起源论有一大部分是日本人的杰作,属于网络舆论战的范围。可是根据姜田自己在后世的亲身经历来说,也的确对韩国人没什么好印象。而让他最反感的就是韩国人明明只是撮尔小国,却总喜欢带着点有个好干爹的优越感来看待中国,就像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是天朝上邦的好儿子,所以就看不起其他属国一个样。

    田虚海不了解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这些番邦的学子反倒是相当合自己胃口,不仅张口闭口就是子曰诗云,而且行走坐卧也是标准的儒生样子,让他终于找到了一点文人士子的感觉,省的这位大才子天天跟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在一起而郁闷。而且别看朝鲜领队是个王族金枝,但是却绝对不敢在这位吏部天官的嫡长子面前摆架子,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亲儿子呢。再说论拜师的先后顺序,这位田师兄也的确是他们的前辈,放低姿态也没什么丢人的。至于他们在自己本国内也不过都是些庶出的公子,平时就没什么政治地位可言,这次被送来学习新学也是暗含着质子的身份,这就更要伺候好这些来头不小的师兄们,说不定将来回国之后,这种师承关系还能助自己在今后的朝鲜朝廷中获得一席之地。

    既然双方相谈甚欢,那所谓的考校功课也就变成了吟诗作对,而且这些科学小白们甚至连科学这个词的含义也还没弄明白呢,你考他们数理化不是对牛弹琴吗?双方这一聊田虚海就更高兴了,别看人家都是化外蛮夷,可这朝鲜的小中华不是白叫的,这几位留学生那一个个也是满腹经纶,四书五经背的不比他这个正经的八股秀才差,让田虚海有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他经过在姜田这里学习的这段时间,其实内心中早就知道科学将无可争辩的主宰整个世界,也通过对西洋各国的了解知道了世界发展的潮流,你自己躲在家里孤芳自赏是不能带领国家走向富强的。但是毕竟文人的惯性思维还很顽固,总觉得就算科技昌明了儒家也还是能教化万民的,所以说起话来总是不自觉地劝这些朝鲜同学不要忘了孔孟之道。这让以李宰兴为首的朝鲜人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传言中姜田新学并没有获得朝廷的认同,反而是因为其地位超然所以暂时推行?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人的前途可就……

    下午一点半左右,姜田从宫里淘换出来的自鸣钟轻轻地敲响了一声,然后日理万机的姜大人便穿着儒衫施施然走进了教室。这座钟外壳是在国内重铸的,表面鎏金嵌玉华贵非常,原先是皇宫中的藏品,然后就被姜田给要了过来,理由是要给学校上下课找个准确的时间参照物,不过因为还属于早期的发条钟,走时并不精确。等姜田在讲台上站定身形,这才发现教室中多了一些人,再仔细一看就知道是那些朝鲜学生都来了,可能是要旁听一节课来感受一下新学的魅力。对此他倒是无所谓,但就怕这帮人听不懂,因为他今天教的是几何。

    几何这门学科也算是数学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分支,并且在生活中运用的地方不少,但是这个名词却不是后世创造的,早在利玛窦活着的时候,徐光启与他一起翻译了《几何原本》,所以这个名字是徐光启创造的。但是这门学科除了他的徒子徒孙之外就很少有人研读,孙元化倒霉之后就更是鲜有人问津,可以说中国的科学与世界接轨的希望第一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也就从此脱开了原有的发展轨道,不再和世界进行深入的交流,也就为后来的没落埋下了伏笔。但就算早有人翻译了几何著作,朝鲜也一直都紧跟中原的发展潮流,可那些朝鲜学生还是犹如看天书一般不知所云,更不要提今天学的是解析几何,这可是连张环这个痴迷科学的孩子都听得懵懵懂懂,至于这东西有什么用他也搞不明白,只知道自己的父皇恐怕都不了解这么高深的科学知识。

    说起张环,这些朝鲜人对他的兴趣超过了对科学的兴趣,田虚海当然没有透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这帮朝鲜学生可是见惯了各种政治斗争,论起政治敏感性都可以给姜田讲课了,所以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小子的身份恐怕还高于那些贵族子弟,然后就可以联想到当今的皇帝只有一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小,并且这小子也姓张,那么具体的身份还用明言吗?只是他们吃惊的发现这个中华朝的太子爷竟然会听这种左道旁门的东西还如痴如醉。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日这小子一旦登基称帝,又怎能亏待了自己的恩师?这样说来就算科学是无用之物,也必然会大行其道被天下人追逐,这样一想原先那破灭的幻想又复活了。

    虽然科学知识晦涩难懂,而且还要从最基础的课程学起,但朝鲜人还是忍耐了下来,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能要求过多,当事大主义的光环笼罩其身的时候,自己能否理解科学知识的重要性还有意义吗?凡是宗主国要求做到的就一定要做好,凡是宗主国认可的事物自己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附和!所以事大主义也可以被称为:两个凡是……对于一名学生来说,听不懂课心不在焉算不算是一种痛苦?不对,这是老师的痛苦。学生的痛苦在于学校中有个仇人天天找茬,自己打不过人家可这学还必须要上不能逃课也不能辍学……那真叫一个度日如年啊。眼下朝鲜人就遇到这个问题了,因为不仅他们这帮人来留学了,他们的死敌,日本学生也到了!

    说来好笑,朝鲜和日本距离中国相差没有太远,可因为日本到中国只能靠航海,而他们的船只又悲催的不靠谱,所以为了躲避台风就只能现在才过来,就这还是搭乘中国海商的商船才到岸,要知道当年在唐朝时他们可就拥有一支庞大的海军,虽然同样悲催的被唐军摧毁了,可至少也算是有过比较发达的航海技术,现在却沦落到战舰出不了远洋的地步,他们的退化实在是比中国还严重。所以日本学生一来到中国,就展现了其祖先那种为了振兴日本而忍辱负重的精神,从天津一路赶来,充分的考察了京畿之地的地理、人文、经济、军事、科技、艺术以及男人最喜欢的娱乐业。除了感叹中国依旧富有四海且发达先进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个个在内心中暗自发誓要重现当年遣唐使的荣光,再次将先进文化传播回日本。

    但是!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怕这俩字,可在历史上这俩字的出现率相当的高,这个定论对日本人也适用。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的日本人先是被巍峨的正阳门吓了一跳,仅仅是个城墙的门楼就快比他们的城堡还大了,接着又远远地遥望了一番硕大无朋的承天门(**),此时的内心中除了震惊之外就还是震惊,这时他们想起自己国内曾经流传过的,当年壬辰朝鲜战争(万历朝鲜战争)中那些英雄的故事,想想日本那区区的军力与国力与这庞大的中国相比,恐怕那些故事中值得相信的部分也就剩不下多少了。这群日本学生的组成比朝鲜复杂,日本表面上进入了德川幕府时代,但因为此时各大名的实力并没有被削弱太多,所以日本实际上处于一种藩王割据却暂时停火的状态,他们自己内部对于能派遣亲族赴中国留学可是相当重视的,稍微有点资格的大名都为了一个名额而明争暗斗,选出的代表也是各家族中的翘楚,除了皇族的本宗之外,德川家、岛津家、毛利家等等有数的大名算是倾巢出动,并且规定自家的子侄非学有所成不许回国!

    姜田听说了这个内情之后只是付之一笑,并没有感慨什么求知若渴的伟大精神,因为对于姜田来说日本人不表现出这种精神状态才是有问题的。这帮家伙虽然时不时的也和朝鲜一样夜郎自大一下,但对于实力的差距却更加敏感,自己制定的开海通商和平演变计划一旦执行起来,日本人能从丰富的商品中直观的感受到两国国力之间的巨大差距,就算他们中间再出一个类似丰臣猴子那样的傻货,日本的民众也知道想统治中国就是痴人说梦。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将科学知识学到手之后对中国造成威胁,这大可不必担心,他们的综合实力摆在那里,论人口论资源,咱们有的是办法来整得它欲仙欲死。而唯一让姜田没有预料到的就是日本人和朝鲜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所造成的麻烦不比让心月同男人一起上课来的小多少。

    “先生、先生,打起来了!”正在计算火箭质心的姜田被一阵叫喊声打断了思路,然后就看见赵直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喊道:“两国的公子们要决斗!”

    听到这话之后姜田连忙放下工作跟他一起去看热闹……纠正一下是去制止私斗,就算他不用为这些留学生的人身安全负责,但至少也要让外交部少点麻烦,谁让那也是自己份内的的职责呢。路上顺便询问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原来当这两国的科学小白们碰到一起之后,双方的矛盾便瞬间激化了起来。首先朝鲜人对这些倭寇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年要不是宗主国发兵相救自己家就毁在这些矮子手上了。而日本人则完全看不起朝鲜人,想当年要不是前明从中作梗他们也早就占了那三千里花花江山,而这些所谓的朝鲜公子也就是自家的奴才而已!你说这样的两拨人能不打起来吗?不过等姜田赶到现场就傻眼了,感情所谓的决斗还挺文明的,双方三局两胜要以此定输赢!

    一看暂时出不了人命,姜田悄悄的将刘色狼叫到身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色狼一看他来了便兴奋的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刚才也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就吵了起来,搅得整个低年级都上不了课,于是我就出面制止,谁知他们也算是仇深似海,也明白在咱的地盘上要给主人点面子,便定下了三局两胜之约,第一局比箭术,朝鲜人先赢了一局。只是倭寇那边闹唤着说自己用不惯中原的弓。第二局比刀法,看样子那些朝鲜人绝对赢不了!”

    姜田心说这是谁定下的比赛项目,充分的照顾了两边的特长,朝鲜人善使弓箭,原本的历史中朝鲜的一大出口商品就是弓箭。这也是在他们全面学习明代之后,唯一还保留的君子六艺之一。而日本人的刀法嘛……地球人都知道,这可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朝鲜那些人怎么能是对手。

    “那第三局比什么?”听到这里姜田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这决斗的主意谁出的?”

    刘宝铠怡然自得的微微一笑,他是很想学说书人那样卖个关子,可惜面对姜田的时候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绝对不敢这么做:“这决斗之策正是区区不才在下的主意,早就听闻他们各有绝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至于这第三局嘛,我让他们文斗一番,双方各推选一名棋手对弈一局,败者便要对胜者礼让三分!”

    姜田有点诧异的看着色狼,这小子什么时候也有这种心眼了?不过他国公世子的地位的确能压服这两拨人,除了他出面之外,还真的难有人能让这些家伙听话。想当初日本人刚进校门的时候也曾趾高气昂的看不起那些文弱书生,不过刘宝铠只是亮出了家传的一套刀法,便让鬼子们收起了轻慢之心。因为那套刀法不同于表演、健身用的花拳绣腿,简单的几个招式可是招招狠辣、刀刀夺命,那是战场上千锤百炼才流传下来的搏命招式,对于懂行的日本人来说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奥妙。所以鬼子是真的很佩服这个国公世子,对于他的建议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此时第二局也已经结束了,日本人比朝鲜人多砍中了十五个苹果而获胜,顺便说一句,这次的刀法比赛和后世某手游类似,让人朝着比赛选手扔水果,砍中多的获胜。姜田看得心痒难耐,恨不得伸手在空气中划拉几下,然后才想起这是真的砍水果,自己面前的不是液晶屏幕。至于到了第三局,双方都慎重了起来,无论朝鲜还是日本对围棋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这也是贵族间经常搞得一项高雅运动,他们以前没接触过对方的围棋高手,所以对能否赢得胜利都心存疑虑。毕竟这关系到两国的脸面,输棋事小两国的尊严事大。

    看到这里姜田又奇怪了,转头问刘宝铠一句:“你也喜欢围棋吗?棋力如何?”

    色狼谦虚的一笑:“学生自幼喜欢围棋,棋力嘛……如果我让两子可与怀古互有胜负!”

    嚯嚯嚯,真看不出来这个大老粗还是个高手级别的棋手。对此姜田可就一窍不通了,虽然他也知道围棋的基本规则是什么,但让他能看出胜负就无能为力了:“既然如此你就在此盯着他们,等出现胜负手之后再来告诉我。”

    姜田的打算很简单,这俩小国之间的斗争并不重要,但是自己的学校不能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尤其是以后可能还有其他国家的学生前来,所以必须先定下规矩,校园中不能被政治与意识形态所干扰,这里只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各种政治势力的角斗场,更不能被社会中的各种问题所干扰,一切要以学术为重,权利不能干预学术。

    所以当第一百二十七手日本人开始式微的时候姜田又出现了,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棋盘之后对日本人说:“人外有人,艺无止境,技艺精否与天赋和勤勉有关,无关其种族与信仰。一艺精不等于百艺精,三人行必有吾师,本塾学生只论学问,不问出身!这盘棋算是和棋吧。”

    日本棋手已经看出自己将要输棋,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落子无悔的规矩,自然是唯唯称诺。而朝鲜棋手听见姜田给自己撑腰,并且气势上已经压制了这群倭寇,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便顺坡下驴的认了和棋。至此这场小小的朝日较量就算落下了帷幕。不过事情并没完,凡是参与私自较量人皆被罚洒扫教室一月,并且不许由家丁代劳。至于出主意的刘宝凯则以为长不尊的罪名罚他充当车夫,因为火箭的研制已经进入到了试制阶段,而试验场与工厂都是保密单位,这个工作正好适合他。顺便说一句,给老师打杂的规矩出自周礼,就算是最矫情的学生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同时作为学生中已知的身份最高的刘宝铠,他被罚也意味着警告某些人别把自己当根葱。

    现在的姜田还不知道,正是以这个事件为开端,中国的学术界从此超然于政治之外,避免了某些外行干扰内行的现象,并且使得科学家的研究不受外部干扰,能形成良好的学术氛围,自此一批又一批的大师在中国诞生。

第一百三十四节、第一次失败

    对于姜田来说,管理或者说控制这些留学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尊师重道已经深入血脉之中,自打周公旦定周礼以来,任何一个学派都没有推翻这个习惯,除了法家主张法律高于一切之外,儒家可是彻底的认为师道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对于情大于法还是法大于情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现代社会普遍认为应该是法律高于人情,但在法律不健全的时候就容易产生各种问题,关键在于谁能确定现行法律就足够完善了?所以中国社会无论采用什么政治体制,最终都免不了要掺杂人治的成分。具体说到姜田的这个学校之中,无论是他的背景身份还是传统习惯,都不会有人挑战他的威信,除了有个张环没事总喜欢找他提问题之外,就没有哪个学生敢于质疑他在学术上的权威。哪怕是对新学一无所知的朝鲜人与日本人,他们在开始学习之后,都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科学的博大精深。在教学上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可是姜田的科研进度却大大落后于计划,当科学院拿到图纸开始试制之后,才发现这种看似简单的武器并不比以前研制的东西容易,甚至可以说基本上综合了以前的科研成果,还让现有的试制工作磕磕绊绊,主要的问题就集中在现有的加工精度实在是难以达到标书上所规定的数值。

    “我说过,外壳的厚度要至少达到0.5毫米,这样才能保证火箭有足够的剩余推力留给战斗部,你现在拿这种0.8毫米的铁皮只能做一个大号的烟花!”姜田举着一个手臂粗的铁皮筒用土制卡尺丈量着:“关于推力与火箭自重之间的关系不用我再给你讲一遍了吧!”

    听着严厉的训斥宋懿觉得有点委屈,不是他不想达到设计标准,而是实在无法再将铁皮撵薄:“先生,现在的压辊精度只能到这个水平了,就这还经常报废,再薄一点就只能先改进机器,还有就是我们发现熟铁皮虽然柔软却不够坚固,随便磕碰一下就有可能变形。”

    姜田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可他现在还无法大规模冶炼铝,同时也没有足够的产能生产钢板,铁皮是当下最合适的外壁材料,后来又发现火箭发动机的推力不足,换句话说就是**的能量不足,无法达到原先设想的射程与威力。姜田只好想方设法的给火箭减重,同时也开始着手改进推进剂,但是他仅有一点学校中应试的化学知识,换用某种化学推进剂明显是不现实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的改良上。于是他又发现如果给火药中掺入某种钝化剂,虽然能让燃烧的时间更长,可瞬间推力却大幅下降,以至于火箭都不能平稳的离开发射架……西北寒风呼啸,姜田的心中却如同有团火一样灼烧不已,研制进度落后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关键是天津港那边已经有一艘新船成型,明年开春就能下海试航,如果那艘改良的护卫舰被证明是成功的,自己这边却拿不出相应的武器,那么他设想中先靠快速轻型舰维护近海安全的设想就会泡汤。而如果回到过去那些缓慢船型的老路上,对资源以及海军的发展都是极大的浪费,更别提还有不少人其实不希望海军发展壮大。

    又一次发动机试车即将开始,所谓的发动机其实就是一个铁制放大的火药喷桶,在喷口那边设计了一个收口的喇叭造型,推进药已经被改成了空心柱状,为的是能充分的燃烧,同时也是为了获得足够的初始速度,装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靠近中心的是快速燃烧药,以便能推动沉重的火箭离架,当火箭飞离发射架之后慢速药被引燃,并为其提供剩余的持续推力,原先设计中复杂的起旋发动机也被去除了,火箭的稳定性全靠重新设计的梯形边条翼,四条翼根长度达到全火箭四分之三的小边条呈十字形布置在箭身上,这种设计的好处是既获得了短翼提供的升力,又尽量的减少了弹翼所带来的迎风阻力,因为空气阻力的最大变量是物体的横截面积,还有一重好处就是能为更为轻薄的箭体提供一定的纵向强度。这个造型是姜田抄袭了记忆中后世防空导弹的外形,只是他的火箭显然没有制导能力,所以散布精度比原先的自旋方式要大很多。他已经顾不得这个缺陷了,如果这次的点火试验还是无法通过的话,恐怕在春节前是无法获得理想的成果了。一个躶体的火箭发动机平放在一个滑轨车上,车身上连接着一根细丝绳,绳子的末端是标记着重量的一车重物,如果发动机点火之后能拖动这车前进,那么就证明它能够为设计中的火箭提供足够的推力,如果纹丝不动,那就证明这次的试验又将以失败告终。

    这个试车平台是姜田想出的主意,不仅可以测试推力还能准确计算火箭工作时间。此刻他站在试验场外边,朝着憔悴的宋懿点了点头,宋懿便开始着手准备点火,首先就是要将一个粗苯的发条钟准备好。这个钟是科学院仿照欧洲传来的钟表的山寨货,虽然姜田提出了擒纵器的结构和原理,但是钟表研制组的人暂时没能力对其进行改进,所以也就只好先做一些仿品应急。但就算这种山寨座钟还是受到了张韬的充分赞扬,并且催促着先将摆钟研制出来好放在御书房里。原先那个被姜田征用之后他一直很郁闷。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宋懿准备点火了,色狼对这个工作一直都垂涎不已,可能他觉得自己在点一个巨大的爆竹,后来有一次试验时发动机没有固定好,直接打在了一名研究员的身上,虽然不致命却烧焦了大半个脸,从此之后只要是试验发动机,刘宝铠都跑的远远地,所以这项工作又回到了宋懿手中。点火机构没有任何高明之处,就是一根引线连通着里边的火药,只是喷口处有一层蜡进行密封,高温火药燃气会冲破这层阻碍,并在喇叭状的导流罩内被规范喷射方向。于是当引线燃烧殆尽之后,大家就看见一股浓烟突然窜出,这是火药燃烧特有的硝烟,一股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滑轨上的丝绳被绷得笔直,绳子后面的负重瞬间被拉动了一下,然后却停滞了一到两秒,接着发动机的声音一变,这是慢速药开始燃烧的声音,负重车辆才再次运动了起来。姜田心中一沉,起飞推力还是不足,这几乎已经是火药推力的极限了,再想提高就只能更换其他的推进剂,而仅凭现有的化学能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刚才那瞬间的停滞在飞行时可能造成不可预估的弹道变化。

    发动机总共燃烧了不到五秒钟,通红的喷嘴已经有点变形,可见过于单薄的材料无法保证耐烧蚀的性能,宋懿查看了一眼数据之后跑过去检查发动机。而姜田只是拿起三个研究员同时记录的数据对照了一番,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然后对着凑过来的刘宝凯说到:“看来咱们的火箭没有预想中那么大的威力了。”

    色狼虽然给人的感觉是不学无术,但至少也接受了一定的科学教育,所以明白推力不足所产生的问题就是射程的缩短与装药量的减少。不过他没有姜田那么悲观:“先生,红衣大炮号称能射八里!实际上也仅仅是能够打到而已,无论威力还是精度都只能听天由命,通常只在两里之内使用,如今您这火箭要是能飞一公里就已经足以,不必为此而担心。”

    姜田也知道这是实情,在没有远程观瞄手段的时代,大多数的火炮都要到目视的距离内使用,除非是攻城炮对着城墙轰,否则太远了指不定打到哪去。可是火箭不同,它本身就是靠数量来弥补精度的,属于远程面杀伤武器,过近的射程与过大的散布,都会让这种武器的消费比大打折扣,尤其是在海战中对付战舰大小的目标,如果不能在对方舰炮射程外进行一轮有效的打击,那装备它还有什么意义?刘宝铠并不知道海军武器和陆军武器之间的差别,在陆军看来尚可一用的东西可能搬到船上就成了鸡肋,同样反过来也成立。而且海军武器还有一重考验是陆军没有的,那就是耐含盐水气的侵蚀能力。

    看见宋懿已经将发动机的残骸拎回来之后,姜田没有马上检查这些废铁,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些新的箭体材料研制的怎么样了?”

    姜田所说的新材料在后世是一种十分常见的东西,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或者是忘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至少在姜田穿越前看过的各种小说中,极少有人提到了这项改变世界的发明,就连姜田自己要不是想到了火箭要耐盐雾侵蚀,都没想起来先将这种东西研制出来。好在科学院能够调动全国之力来集中攻关,所以当课题组被分为若干个项目组之后,并行研发的速度并不慢,况且那东西也没有什么高深的科技含量。

    本来还有些消沉的宋懿听他这么一问立马就来了精神:“先生奇思妙想,那铁皮已经在水中浸泡十余天,竟尚未朽烂!”

    色狼听了也连忙直起耳朵:“铁皮置于水中不烂?”

    姜田点点头:“还记得夏日你我在渤海湾之时所做的防锈试验吗?将铁皮外边包裹一层薄薄的锌膜,荒野之中可保数年不锈,就算在大海之上,只要不浸泡海水一两年内也可无虞。”

    这神奇的铁皮在后世有个学名叫做镀锌板,最常见的用处就是汽车钢板,而镀锌板还有个亲戚叫做镀锡板,这种东西使用的广泛程度到了如果人类离开它,很多产品都会陷入没有合适包装材料的境地。而它在中国还有个俗名叫做马口铁!镀锡板最早在14世纪的德国出现,后来18、19世纪英国人开始广泛的大规模工业化制造,从此人们才有了合适的罐头盒,也使得许多探险、军队、航海等需要长期保存食物的组织和个人有了方便的便携口粮,到后来罐装饮料领域更是离不开这种材料。可是在这个时空中,镀锡板还躺在巴伐利亚的作坊里,离英国制造镀锡板还有小半个世纪的时间。更别提此时的欧洲根本不知道锌为何物,也就更不可能制造镀锌板了。所以后来德国一直都和中国争夺镀锡板的发明权,但镀锌板却无可争议的被认为是姜田的又一项伟大发明。

    农历十二月初八,京城下了第一场雪,这场雪来的比去年稍晚了一些,街头巷尾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息,一群孩子飞奔着扔着雪球,成年人的脸上也多少带着点笑容,看得出即将结束的这一年大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粮食价格一直很稳定,农民收了粮食甭管年景如何,不必担心粮商控制收购价,这就让农民的温饱有了保障。各种商贸活动在新税务法的刺激下飞速发展,小商小贩只要按时交纳定额的营业税就不必担心各路牛鬼蛇神的骚扰,每月总有些余钱积攒下来,大的行商坐商也没了以前那些明里暗里的勒索,商品进京也不必交进城税,只要你能出具一份完税证明就可行走全国。域外的胡商则要拥有关税证明与健康证明,对于那些欧洲的海商们来说,能够进入中原腹地就已经是不可想象了,也就不在乎那有点麻烦的检疫手续。中国的首都终于重现了唐宋时商贾云集的景象,夷人手中的玻璃器皿与玻璃镜子也不再受人追捧,自打京郊的玻璃厂正式投产以后,中国的玻璃制品已经开始返销东南亚各殖民地,更有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正在囤积脸盆大小的玻璃镜子,准备一口气运回欧洲牟取暴利,只可惜这种规格的镜子产量有限,他们今年是凑不够数了。整个国家上下经过不到一年的磨合,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的税法与各种制度,除了那些大地主与曾经的垄断商人之外,基本上都对新政持欢迎态度。因为现在的税费虽然名目繁多,但是收的基本合理,且国家新立没有那些隐形的摊派,但凡是合法经营的总有盈利的希望。过去那些垄断性质的行会组织也偃旗息鼓没敢明目张胆的控制市场,现在的中华朝经济体制颇有些市场经济的雏形。

    先不去管市井小民如何憧憬着今年的春节,姜田对即将来临的节日几乎没有任何期待,此刻的他站在御书房里面带羞愧的看着自己的大老板,而这个国家的皇帝,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张韬同志则认真的看着厚厚的报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张韬放下了手中的报告书,然后很严肃的看着姜田:“这么说……缩水了!”

    姜田艰难的点点头,虽然同为穿越者,对方能够理解研制工作的困难,而且书房中也没有其他人,但姜田还是觉得难以启齿:“我原以为自己能一步到位的设计出划时代的新型武器,是我低估了**作为推进剂的性能。而且也低估了自旋系统的加工难度,所以只能将气动外形改回传统布局,并且靠弹翼保持稳定。所以最大射程只能达到两公里,这还不算缩小直径造成的装药量减小。”

    张韬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田,没有先出任何失望或是愤怒的表情:“不止如此吧?你这武器本来是装在战舰上的,我看了你的发射架设计图,你似乎忘记了火箭尾喷焰对后方甲板的烧蚀问题!”

    “呃……哪个问题我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正在改进发射架……”姜田是越说越没底气。

    “唉……”张韬揉了揉太阳穴:“这可是你自己夸下海口说能有一款划时代的武器,满朝文武都听见了。当然论性能你的火箭已经超越神火飞鸦、蛟龙出水之类的很多倍,可它离那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目标还很远。”

    姜田很艰难的点点头:“主要是生产成本居高不下,军队若是不采购个几百万发,恐怕是无法降低成本了。”

    张韬之所以熟悉火箭的工作情况,这是和他在当年的军队中玩过40火箭筒与107火箭炮有关。其实在他看来,这种直径只有八十毫米的火箭炮虽然无法做到远程击沉敌舰,但是改成单兵火箭筒还是很有潜力的,直瞄距离内用来支援步兵简直就是挡者披靡,如果组群发射,虽没有63式107炮那么震撼,但是胜在轻便,对付敌方的步兵集群或是阻拦骑兵冲锋都有奇效,就是攻城战都可算是支援火力中的重武器。他在内心中已经对此很满意了,总算是有了一种近现代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是为了敲打一下心高气傲的姜田,这才装出不高兴的样子。

    姜田之所以觉得自己失败了,是因为他将这款武器的性能定的太高。在他原先的预想中,这应该是一种装一公斤柱状压缩火炸药能飞行四公里的神器,对战舰覆盖射击时就算只有两三颗命中,也能对人员以及船体造成严重损坏,但是现在再看,却有种鸡肋的感觉了。

第一百三十五节、巨人的肩膀

    “你呀……太小觑古人了!”张韬恨铁不成钢的说到:“你自以为有着后世的知识和见识,就瞧不起老祖宗的东西了?”

    姜田不知道为什么有此一说,虽然他心里也的确看不起现在的科技水平,但还不至于小觑古人,毕竟自己是个穿越者,和这个时空的科学家没有可比性。但张韬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打算辩驳,谁让自己这回把事情办砸了呢。

    张皇帝没理他,而是转身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一份资料扔给了姜田:“这是我让宋老研究的火炮,你看看能用得上吗?”

    姜田知道宋应星正在研究火炮,但是不知道研究的是哪种火炮,以前也没关心过这个,想着无非就是某种青铜前装滑膛炮,高级不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当他接过这份资料之后,才发现自己幼稚的可笑。倒不是说这炮有多先进,事实上这还是一门前装滑膛炮,只不过因为冶金技术的提升,采用了钢制炮身并硬化内膛,使得火炮整体重量大幅下降,但是这炮采用了一种短粗的身管,配上一种简易的高仰角炮架之后,很像是一门迫击炮。

    张韬也不管姜田看明白了没有,直接自顾自的说道:“本来我是想开发一种前线使用快速装填的曲射火炮,类似于明朝的虎蹲炮,无非就是采用钢材之后能轻便一些。后来因为你造出了压缩火药,使得开花弹的威力有了质的提升,所以宋老就强烈建议研制一种全新的弹药,本来这个工作打算交给你,可是恰好你提出了火箭炮的方案,老头子就没和你说。”

    接触的武器多了,姜田对这个时空的火炮也有了一定的研究,他马上就想到了这种火炮在原时空的定位,并且很容易的就勾勒出了改进方案,只要将炮弹改为表面抛光的铸铁外壳,内部装填柱状压缩药,底部换成定装速燃火药,引信改为红磷火帽,那么一枚标准的**就诞生了,若是对火炮击针进行简单的修改,并且换成螺旋杆控制的炮架,那么用它平射也没什么问题,类似的迫击炮平射技术还是当年土八路的发明创造,除了比后世的迫击炮笨重了许多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不同之处。而这种火炮至少能保证五百至一千米的射程,在现如今这个时空,已经完全够用,并且由于炮弹的价格低于火箭弹,它对军费的消耗同样低很多。就算装在军舰上,由于射速快、弹道可调,同样能形成火力压制效果,并且还省去了复杂的火箭发射巢,要说唯一的缺点也就是炮手的培养不易。姜田意识到自己走进了某种误区,满脑子高大上的想法最后适得其反,而恰恰是张韬这种上过战场,同样也懂得武器的人才能想到如此简便易行的方法,看似土里土气的东西反倒是能发挥更好的作用,远比自己那过分精密的火箭要实用的多。张韬看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也就没再刺激这个老乡,只是下达了尽快研制杀伤爆破型**的任务,同时告诉姜田,宋老头很大方的将迫击炮的发明人改为了他。

    就连姜田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皇宫的,今天对他的刺激有点大,联想到正在加紧研制的无烟火药,他知道这将引发身管火炮的革命。不仅如此就连整个作战方式都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变化,这对于中国来说当然是好事,可对于自己这个自命不凡的科研工作者来说则是莫大的讽刺,他一直以为自己将引领这次的变革,没成想最终历史还是选择了简单实用的路线,拒绝了自己这种跨越式大发展。难道真的像张韬所说的,是自己太小觑古人了?站在皇宫门口,姜田反复的嘀咕了半天,然后决定马上去宋府拜访一下宋老头。

    姜田到访,宋府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不过宋应星并不在府中,就连宋懿都不在,于是他只好先在书房中等候一下。两杯清茶下肚之后,百无聊赖的就随手翻看一下书架上的书,这一看不要紧,本来还很随意的姜田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这是一本什么书?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是介绍音乐十二平均律的手抄本,什么是十二平均律?这是明朝平民王子朱载堉发明的一种算法,用在音乐上引发了革命性的作用,没有它欧洲的文艺复兴就算不上圆满,没有它人们对音乐的诠释就没有后来那么多姿多彩,但是说到底这就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如何用进行2的12次开方!

    看到这里姜田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与他印象中不求甚解的中国古代科学完全不相符,甚至也与世界科学史不吻合,很多人都说中国没出现科学的大发展是因为数学的停滞,可是这个现实充分的说明了中国古代数学的发达。但朱载堉是怎么想到的?或者说珠算开放术是怎么诞生的?这本小册子里没有明确的说明。于是姜田不甘心,反正宋老头还没回来,就在他的藏书中寻找有关算数的书籍,这一找直接诞生了本时空一件十分重大的事件——姜氏合流!也就是几何与代数的合流,后世将此看成是高等数学诞生的开始。

    此时的姜田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中国数学的研究之中,直到天光偏暗不太能看清字迹这才抬起头来揉揉眼睛。然后才发现宋老头早就回来了,且坐在书房里拿着一本书好整以暇的看着。姜田这才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再看看摊在书桌上的一堆参考资料,哂笑着走到宋应星跟前深深一揖:“小子无礼了!”

    宋应星点点头,又看看被翻乱的书架:“看你浸淫其中自顾不暇我不便打扰,可是有所心得?”

    “晚生……”姜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一揖到地,此刻说多了只会显得自己很无知,而且是真的很无知。

    宋老头还是点点头:“既然对你有所助,我这里恰好还有一些藏书,你便一并拿了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田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宋应星的藏书自然不会是几本或是十几本的数量,宋懿奉自己爷爷的命令,将家中所有关于算术的书都送给了姜田,总共满满一马车足有三百多本。宋懿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分类,其中有理论上的,也有类似于研究笔记或是习题册之类的东西,而姜田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看一遍再说,反正马上就到寒假了,他也没什么要紧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让姜田吓了一跳。谁说中国古代科学不发达,作为一切科学之母的数学在中国明代之前已经发展出完整的初级代数!且总结出一堆高效实用的数学公式,比如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九九乘法表,就是其中最经典的代表。有人可能会对这么简单的东西不屑一顾,这也算是高深的数学知识吗?有这个疑问的人不妨想一想,简单的乘法口诀如果换成英语该怎么读?oneonegetone、twotwogetfour……九九八十一怎么办?对于数学汉语有着先天的优势。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姜田把自己在后世掌握的数学知识套入到古代数学之中,然后发现中国古人竟然在很早的时候就发展出了足以震惊整个世界数学体系,而欧洲则只是在几何上有所建树,毕竟平面的点和线更直观一些,让他们抽象的思考各种数字有点强人所难。而之所以中国古代的数学没有欧洲那么多听上去很唬人的数学定律、定理之类的东西,除了性格上没有欧洲人那么厚脸皮之外,主要是因为中国和欧洲的科学研究起点不一样,中国古代的科学家大多都是从实用的角度去考虑,他们研究数学完全是为了能在生活中解决问题,比如用开方计算精确音律。欧洲人在一开始则是自以为高大上的研究理论,结果弄得不伦不类之后卡住了,之后在文艺复兴时期出现了一波东学西渐的热潮,中国的各种实用科学传入西方,并解决了他们在基础问题上的各种疑问之后,才有了18世纪的科学大爆发。不过这帮不要脸的受惠之后就完全否定了东方的学说,并且还恬不知耻的称为自己的发明创造,可见对于这个时代的中国来说,欧洲的角色有点像后世的韩国。

    可能有人要提出不同意见,西方的数学进步可以从微积分的出现开始算起,它奠定了现代高等数学的根基。虽然对于微积分的发明人这本身有争论,但不可否定的是欧洲人终于突破了代数的瓶颈才最终建立起现代数学。姜田以前也是持这种观点的,可是当他开始研究这些古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简直错的离谱,中国人既然能很早的就将圆周率计算出那么多的小数点,怎么会对几何与高等代数一无所知呢?而中国之所以没能诞生微积分,则是因为这根本就用不着!

    请有兴趣且有一定数学知识的人注意,以下出现的名词和概念可能会颠覆某些人对数学的固有概念。姜田发现在实际的生产生活当中,微积分的应用相当广泛,既然中国早于欧洲建立了先进的科技,那么离开精密复杂的数学计算是不可能的,而由于中国古代的科学家们十分善于总结经验性的计算公式,所以在平时的使用中一般都是使用前人所总结的各种公式进行套用,所以才没有出现那么多用人名命名的定理。既然中国没有完整的几何学,那么遇到几何问题时怎么解决呢?答案是古人用以下三个定理就解决了绝大多数的难题:数值差分法(泰勒展开)、勾股定理、大衍求一术(同余问题求解)!中国古人将各种平面或立体几何问题用三角垛积术进行展开,把复杂几何拆成一个个直角三角形,接着就用勾股定理代入求解……是不是很像小学时那种复杂的平面几何,给出必要的求证条件然后要求算出某块面积或是某条边的数值?事实上中国的教育体系之所以有别于欧美,很大程度上跟继承了这种实用主义有关,回想一下小学到中学的课程,大多都是在教育学生们如何使用各种公式,而不用去想这个公式是怎么来的。因为那是更高级的知识有需要的时候再教。

    算术算数!在中国的科学体系中算和术是两种东西,算是推导的过程,而术是最终的公式定理,后人只要掌握了术就没必要知道是怎么推导出来的,就好像现代人会操作计算机,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必要知道计算机语言是怎么编写的。西方现代数学的核心是函数,可函数是几何学的推广,中国没研究完整的几何学,是因为咱们早早的就用杨辉三角代替了函数的作用,所以微积分在中国不仅出现了,而且应用的远比同时代的欧洲广泛的多。在此基础之上,才有了科技与文化的双重发展,中国不仅发明了乐器(有考古证据)更是能用数学推动音乐走向巅峰。姜田不禁去想,如果当年满清没入关,或是没有东学西渐,那么中国是否能发展出迥异于西方的数学体系?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明末清初已经有很多西方几何学的著作进入中国,凭咱们先人的创造能力,这数学恐怕就要换个面貌了。

    至此姜田可不敢对中国古代的科学家再有一丝的不敬,他发现小觑古人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委婉了,自己根本就是无知者无畏,什么叫本事?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化成简单问题的能耐才叫做本事。虽然自己掌握的科学知识更多更全面,但是与古人这种化繁为简的大智慧相比,简直是非常可笑。中国离开欧洲一样能发展出先进的科学,最多时间会慢一些。但是欧洲离开中国……呵呵……

    小心翼翼的合上这些珍贵的书籍,姜田仰天喟然长叹,满清啊,你怎么就那么不走运?难道真的是胡人无百年之运?就算你国祚得保却耗尽了中国在科技上的积累,最终还是逃不过身背骂名的宿命!或者说也正是出现了康熙这样的一流科学家,他惧怕于中华民族的伟大智慧,才故意扼断了科技进步的希望?当然这只是姜田一时义愤的想法,真实的情况是,到了18世纪,由于中国民本思想与无神论的大规模传播,导致教廷的巨大恐惧心理,才硬生生的中断了与中国的学术交流,使得中国科学界无法从快速发展的欧洲科学中得到借鉴,才最终落后于时代。这一点可以从欧洲文艺复兴后期的各个思想大师的控诉中找到证据。

    大年二十九,大街上过节的气氛已经十分浓厚,一辆马车在雪地中飞驰而过,守卫皇城的侍卫早早的就看见了这辆车,但是他们不敢阻拦和盘问,因为众人都认识的姜大人举着象牙的穿宫腰牌风风火火的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十万火急我要面君!”

    侍卫们虽然不敢阻拦,但是也早有人跑回去禀报,他们谁都没见过一向儒雅的姜大人如此邋遢,蓬乱的头发好像许久没洗了,胡子也长出了足有半寸,衣服虽然还算整洁,但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恶臭,肯定是长时间没有洗过澡。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讲究养气的中国文人慌乱成这样,难道是外寇入侵已经兵临城下了吗?

    张韬看着姜田的造型也有些瞠目,心想你终于还是将基本礼仪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干什么?听说你从宋老那趸了一车书,这几天一直在闷头看书,看傻了?”

    一脸大胡子蓬头垢面活像犀利哥的姜田点点头:“看傻了!但是我傻之前,你必须禁止任何一本科学类著作流出国境!”

    君臣两人在御书房内就“**”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探讨,一整天的时间俩人谁都没走出这个房间。这里的一整天是真真正正的二十四小时,从大年二十九的早晨一直到大年三十的上午,太监们除了送饭之外,就只是送了一桶洗澡水进去,也就是说姜田在御书房里一边洗澡一边和皇帝讨论!这待遇恐怕也是前无古人了,知道点内情的人也只能感慨,看来姜大人汇报的事情太过紧要,以至于陛下虽然忍受不了他的体味,但也要让他边洗澡边汇报,这就更让人感兴趣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直到第二天心力交瘁的姜大人被抬回了自己家睡觉。当时没人知道这俩人究竟说了什么,而且当时由于敏感的政治环境,很多人还以为这是皇帝打算武力解决某些问题的信号,搞得一帮人连年都没过好。不过海关很快就收到了一份新的命令,那就是出口货物中暂时禁止书籍类产品出关,同时要求盘查传教士之流的行李,除圣经以外的任何书籍均要备案审查,凡涉及科技类的内容一律没收!

    许多人对此摸不着头脑,搞不懂皇帝和姜田究竟想干什么,不过好在这个命令对国人的影响几乎没有,所以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也就放松了心情好过年。只是后世并不知道姜田和禁令之间的关系,以为这是张韬听了汇报之后自作主张的结果,所以没将扼杀知识传播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姜田的疯癫闯宫被史学家史学家冠名为醍醐灌顶,在学术上的重要性超过了阳明格竹,并宣称最伟大的科学宗师在这一刻正式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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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篇献给祖国,也让那些没事喜欢抱怨祖宗的家伙好好看看。

第一百三十六节、耶稣会登场

    姜田在自己家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天黑这才起床,不过可能是睡糊涂了,睡醒之后竟然大喊着:“书!书……”

    全府上下看着有点抽风的姜田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心想着古人说的书痴也不过如此了吧?但是姜大人什么时候发痴不好,非要在大年夜犯病,那大家伙可怎么守岁过年呢?最后还是心月与夕芸也追进书房,这才让姜痴呆回过神想起来今天是春节。

    “让大家见笑了,今天是过年还是仿照去年旧例,也就别分什么主仆了,大家尽兴就好……”恢复正常的姜田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可是府中的下人们看他却有点不一样了,原先那种得过且过有点混吃等死感觉的老爷忽然变得神采奕奕,好像解决了心中某个十分重要的难题,神清气爽的简直判若两人。

    心月猜到了这可能和那些书籍有关,她对那些东西其实也不陌生,甚至在传统算术的领域还超过姜田,可是她却觉得姜田引进的阿拉伯数字十分简便易行,算起题目来直观迅速,在档次上已经超过了传统算术,所以才塌下心来认真的从头学起,可是看现在的样子,姜田好像是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而像发现了宝物一般兴奋莫名,这东西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与她的疑惑不同,府中的其他女眷尤其是有可能给老爷暖床的那些人,想起这毫无进展的一年则是唉声叹气,看来这姜大人真的是好书超过好色,尤其是看他这几天的表现,扎在书房之中几乎忘了时间,更别提眼前这些美女他连碰都没碰过,难道真的要自谋出路吗?姜田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自打他认为自己发现了世界科学史的真实脉络之后,一直就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原先的时空中国可以成为世界工厂了,因为中国工程师在骨子里已经印下了老祖宗的痕迹,一切本着解决实际问题的态度,活学活用各种现成的公式,最终使得中国工业在极短的时间内追上了世界的脚步,不过也因为太过实用了,以至于在基础研究领域一直没有显著的进展。不过在二十一世纪初,除了一些还处于萌芽状态的新兴科学之外,大多数工业生产力已经达到了加工水平的极限。在基础科学没有本质性的变化之前,中国可追赶的空间已经不大,所以二十一世纪一直都在酝酿着新的工业革命,只可惜直到姜田穿越前,虽然各种新奇的玩意层出不穷,但是都还没能脱离经典物理学的范畴,计算机徘徊在生物系统与量子系统之间(中国在量子领域很有实力),机加工领域3d打印虽然方兴未艾,但至少还不能代替数控机床(最大的钛合金打印机在我国),新能源也看不见有谁能完全代替化石燃料(中国的可控核聚变研究属于世界前列,并且是最大的太阳能与风能系统的生产国),医药领域虽然落后于主流,但是由于中医的确在某些领域弥补了现代医药的不足,也使得中国人对养生的认识迥异于世界。航空航天领域落后于美国,可国家投入极大,正处于小步快跑的阶段,最重要的是中国是唯一还保留完整工业体系的国家。所以怎么看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都具备了挑战工业革命的技术积累,就是不知道这次的革命发端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最终会带领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姜田在看过这些中国古代的知识之后,坚信有中国特色的科学发展体系将会大放异彩,谁让在理论阶段经典物理学已经发展到了天花板,而注重工程实现的现代工业则不关心理论上的各种定理定义,只要能最终得到合格的成品,你怎么做到的又有什么关系?

    姜田还兴奋的设想到,从现在开始他的学校要向后世看齐,在高中以前尽量不讲解各种推导过程,只交授各种实用的公式,以期培养出大量的工程师,最后再优中选优的着重进行大学教育,不止要授人以鱼还要授人以渔,而这些大学生可以尽量向本国学生倾斜,使他们在起点上高于那些留学生,这样就算日本人、朝鲜人甚至是其他国家的人,就算完成了高中教育也不可能发展出太多的科学家。就算真的出现了高水平的专家学者,中国也有足够的能力吸引他们留在这里为我所用。因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科研体系都不会比咱们更完整,资源也不会比咱们更多。

    与姜田的兴奋不同,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体会到中国古代科学的伟大,所以也就不知道对于世界来说这次的**令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在这个时代还真有一些人对这个禁令产生了危机感,这些人就是来华的传教士们,自打汤若望意外殉职以后,耶稣会就一直没找到一个能替代他的角色,现有的传教士大多主修音乐、绘画,这些东西对于中国人的吸引力不大,耶稣会一直想找个懂科学的修士来重新和中国朝廷的高层建立联系,可这种人才就是在欧洲也不多见。历史上直到南怀仁来到中国才算是满足了需要,但是对于清朝的八旗贵胄来说,科学这种东西却不是太受欢迎了。对于耶稣会来说他们也不喜欢科学,却是现在欧洲科技进步的领导者,教廷应该不在乎中国是否和他们交流科技成果,但是却害怕热衷科学的中国人中断他们的传教活动,这会使得稍稍有点起色的工作直接回到原点。要说中国和其他异教徒地区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中国无法靠武力来征服,也就是传教士和他们的骑士们无法靠刀剑与火枪逼迫中国人信仰基督教,更别提新教那帮异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他们对禁令的危机感也十分明显,当他们第一时间从某些“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之后,马上就将其认定为中国将会关闭传教的大门。

    也难怪他们一个个风声鹤唳,原先明朝的时候就是用科学敲开了中国的大门,使得中国一些高级知识分子开始接纳他们。也让江南一带有了一定的传教基础,现在中国自己出现了一个比他们还懂科学的皇帝和科学宗师级的大臣,他们传教的合理性便开始大幅度的降低,更别提教旨中还含有大量与中原主流文化相冲突的内容,若是不能重新获得中国高级贵族的欢心,那么他们将会很悲剧的带着“上帝”离开这片富饶的让人发指的土地。所以即便是大年夜,即便是可能会暴露自己的“朋友”,他们还是选择在第一时间跑到姜府来拜年!

    “大年三十来拜年?”姜田听了门子的禀报之后有点转不过弯来,心想自己和这帮神职人员没有交往啊?当初的确是想通过他们来了解欧洲的科技发展,可是当知道汤若望在攻克北京时意外死亡之后,就没打算再和这帮上帝的狗腿子有来往,现在他们跑来拜什么年?

    姜田本想拒绝他们,可是又一想到正在海上颠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的南怀仁,就觉得还是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比较好。他对基督教或者说对所有信仰上帝的人有成见,这是因为他在穿越前居住的那个城市里,教会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发展了一堆老头、老太婆信教,你自己信也就罢了,这帮人还不厌其烦的在公众场合传播“福音”!看在他们岁数比较大的份上,姜田曾耐着性子听过几回,结果却发现这帮人说的和邪教那套也没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信上帝者得永生,不信者永堕地狱。你要是表现的不屑一顾他们真的能诅咒你不得好死,最搞笑的一次一个不开眼的老太太纠缠着一名回民传播福音……好在这个回教同胞还是有法制观念的,没有将她当成邪恶的异教徒来制裁。

    书房中清茶冒着袅袅的热气,外边不时的传来鞭炮声,两个穿着修士袍的欧洲大胡子很局促的坐在下首位,他们平时可没接触过这种级别的中国官员,而且听说这位年轻的贵族有个旅欧的老师,对于欧洲的了解恐怕并不比自己少多少,要想从他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的确有点困难,可眼下也没有好办法,为了上帝、为了自己的信仰,主要是为了继续留在中国享受文明世界,他们必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其实从这一点也看出这俩人并不了解中国,否则任何一个在中国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再这个日子跑来拜访,说不定就因为时间选的不对,那些讲究礼法的士大夫们反而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拒绝你。

    好在姜田不会一怒之下就将他们赶走,可真的走进书房之后他又有点尴尬,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拱拱手算是问好,还是伸出手去和他们握手?再说握手礼现在发明了吗?让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来亲吻自己脸颊?那还不如干脆将他们赶去出。还好这俩传教士多少知道点中国的礼节,在中国出家人是不用向官员下跪的,所以这俩人便学着作揖的样子拜见姜田,虽然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也好过什么动作都没有。

    双方落座之后,姜田也懒得和他们废话,大过年的赶紧问明白他们有什么事情:“二位不知可会说我国语言?”

    其中一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家伙连忙点头,用一种十分外国人的腔调说着南京官话:“大人,我会说一点点。”

    姜田听得脸直犯抽,若不是他听过很多南腔北调的明版官话,恐怕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夤夜来访的用意吧!”

    汉语的好处是即使有一、两个词听不懂,至少也能顺下来大概的意思,所以这俩人就算不知道什么叫夤夜,但至少也知道姜田的意思,红毛神父赶紧说道:“我们这次前来,是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给您拜年,第二个是给您送礼。”

    姜田心说这两件事是一件事吧?你拜年不就是来送礼吗?不过他也知道和这帮半生不熟的传教士没法说清楚,所以没法深究这个问题:“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多谢了,但不知神父带来了什么礼物?”

    不是姜田贪财,而是他猜不出来这俩人想干什么,所以就打算从礼物的丰厚程度上来判断一下他们的目的。听了姜田的问话,那个红毛赶紧和同伴说了几句,然后对方就毕恭毕敬的从随身的一个包袱中取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相框,姜田定睛一瞧,应该画的是圣母与圣子,只不过绘画采用了最新的油画技巧,属于学院派的成熟作品。

    “这个……”姜田吃不准对方想干什么,自己又不是教徒,为什么送这么一副宗教绘画呢?

    红毛并不知道姜田认识油画,所以很兴奋的介绍到:“大人,这是我们欧罗巴最新的绘画技术……”

    姜田没兴趣听他磕磕巴巴的介绍,却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因为上辈子也看过一个关于清朝宫廷画派的记录片,知道自康熙以后传教士对中国的贡献就仅限于艺术上了,尤其是宫廷画受到了欧洲写实风格的影响,代表人物就是家喻户晓的郎世宁。其实姜田也听过一个玩艺术的人说过,真要是论起印象、抽象这些东西,中国人比欧洲玩的更早,写意山水就是一种已经脱出记录作用的印象派风格。不过欧洲宁可说自己的印象派是受到日本浮世绘影像,也不愿意和中国山水画沾边,一个可能性是中国的文化在那个时空并不是主流,而且中国文人习惯上更喜欢自然风景,而浮世绘这种版画却以人物居多,所以水墨画才不受欧洲人认同。不过姜田自己觉得咱们的绘画风格之所以没能让宋代工笔画发展到欧洲油画的水平,是和另一个领域:《解剖学》所分不开的。

    中医因其独特的理论而且经过千百年来不断改良的方剂,使得对常见疾病的治疗颇有一番心得,缺点就是对骨骼以及肌肉的认识严重不足,除了某些法医领域之外,就没有哪个医生需要知道人体结构的基本知识。而这个时代的欧洲医学其实更不靠谱,比如著名的放血疗法与换血试验,不客气的说此时的欧洲医疗水平不比后世某些非洲部落的巫医强到哪去,这也是欧洲医学没能在这个时代对中国造成影响的主要原因。直到两百年后随着解剖学和化学的双重完善,在最终诞生了现代医学。而导致中医不受重视,甚至还有些不学无术或居心不良的人鼓吹中医无用的人,都有个比较直接的论据就是中医没有完善的解剖学基础,当然关于穴位与辩证治疗理论的研究,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个难题,但只要良心不是让狗吃了的人都要承认,中医在某些慢性疾病、神经性疾病(不是精神类疾病)以及养生领域的确强大得藐视现代医学。比如姜田上辈子有个朋友,此人罹患慢性肠胃炎,属于那种不要命却十分浪费厕纸的毛病,而这位兄台去某三甲医院求诊,西医的药方是《泻立停》,中医的药方则是《参苓白术丸》,区别是一个有需要的时候再吃,而另一个要按疗程吃三年!中医的药方似乎很不靠谱,但他还是照办了并且坚持下来。因为他知道西医对此病基本无解,除了止泻之外别无良方,而中医则告诉他虽然过程缓慢,但你的病能治好。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小例子,似乎带有了两种医学的典型特征,一个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而另一个则想办法固本培元,采用农村包围城市的办法逐步蚕食病灶。举这个例子并不是为了要证明中医高于西医,而是说这两种医学其实可以高度互补,对于中国人来说很多人也是这么办的,怎么到了某些人嘴里中医就会变得无用呢?所以当姜田看到这幅油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此画能对中华的艺术带来什么冲击,而是马上想起了中医的短板,要知道肖像画的根基可就是解剖学,没有这个知识点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学院派大师。

    于是姜田马上意识到自己要搞清楚这幅画的来历,不过也不能显得操之过急,毕竟自己这边还不知道这些传教士有什么目的:“嗯……不愧是迥异于我国的异邦画作,但不知此画为何人所做啊?本官倒是对彼国文化很感兴趣。”

    姜田这一问就显示出了中欧两地的文化不同,在中国一副画作无论是否有价值,除非是某些定制的作品比如壁画与年画,否则一般来说作者都有权利署名,而欧洲不同,教廷曾严格禁止艺术家对自己的作品署名,尤其是在宗教作品之中,对此米开朗基罗曾高度鄙视罗马教会并无限崇拜中华。

    那个会说汉语的红毛对此并不奇怪,他可能是想推销一下手中的资源,若是艺术能打动中国的高管就太好了,于是很自然的将身边那个神父推了出来:“大人喜欢就好,这幅画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雅各布神父。”

第一百三十七节、没良心的炮

    耶稣会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他们只要知道中国的**令不是针对教廷,而且自己还能继续传教就好了,至于科技类图书他们并不是太在意,再说姜田给他们的解释是:为了防止中国的无神论著作对外国造成影响,为了维护友邦的安定团结,所以中国禁止一些过度宣传科学否定宗教的东西流出国境。对此那两个传教士简直是感动莫名,因为在欧洲正是因为科学的发展已经对教廷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各国的国王、领主们因为现实的需要对科技的支持较多,社会风气上也比较喜好各种知识的进步,所以教廷即便是还能控制一部分舆论,却也挡不住这种大势。说到底宗教和世俗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上帝也只好给自己这些迷途的羔羊让路。倒是姜田给了一个解决方案,教廷要是遇到一些名气较大不好下手,却又藐视宗教裁判所的人,不妨将他扔上一艘开往中国的商船,对外就说此人去往东方游学去了……

    姜田也没指望教廷真的这么干,无非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别看现在欧洲的那些伟大先驱们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国家学习中华,也搞什么文人治国、科考取士那一套,也就是和后世咱们网上那些精英一个德行,但是真让他们跨越万里来中国采风,估计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冒海盗、海难等风险的。除非中国的科技、文化传到欧洲后造成巨大影响,让这些人忽略危险也要来此朝圣,否则对欧洲文人来说这里没什么太高的吸引力。而这个可能性还被姜田给封死了。当然后来的发展却没按照姜田的剧本演下去,他原本打算让欧洲人继续沉浸在文艺复兴的亢奋中,却不为他们指明什么方向,等咱发展的远超其科技水平之后,再用强大的武力与廉价的商品碾压他们的殖民地,最终完成称霸全世界。只是后来随着中国商人开始广泛的参与远洋贸易,总是有些人不自觉地将一些书籍带出去,最终一本初中物理课本引起欧洲科学家们的高度关注,他们发现这本给未成年人启蒙用的书籍竟然远超他们对世界的认识,而且一些辗转来中国留学的人也变相的用母语文字抄录一些前沿学科的研究成果,最后还是日本人与朝鲜人完成了全部的泄密工作,整个欧洲科学界得知了这些内容后简直大惊失色,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潜心研究的东西其实早有结论,中国人只是不屑于和这些落后的野蛮民族分享罢了,从此当真有一大批来朝圣的人涌向中国,其中不乏在另一个时空开宗立派的大牛,而他们大多数都很少再回欧洲,据某位后来成为中华皇家科学院终身院士的人说,他们这些外籍留学生之所以不回自己祖国,甚至大多数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加入中国国籍,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前提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真正的高精尖内容。尤其是有资格查阅绝密资料之后,才明白自己穷极一生所做的研究,不过就是为了给姜田的理论提供佐证而已,加上中国每年拨付给科学院的庞大经费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不是哪个国家能在这个时代将国民生产总值的百分之六用于科研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几十年以后才开始发生的,姜田并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宁可叛国也要来中国求学,更不知道后世将他供奉为科学界的神仙加以祭拜,至于后世多少人怀疑他是穿越者的研究报告就更是数不胜数,后来禁止中国科学类著作流向欧洲的罪名,也顺理成章的扣在了罗马教廷的脑袋上,反正他是不用为此而操心。但是他现在依然很兴奋,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急忙更衣给皇帝拜年去了,以至于早晨来邀请他的刘宝铠与宋懿还扑了个空。姜大人为什么这么兴奋?就因为他抱着那幅圣母画像当见面礼。张韬可不是没见识的中国文人,看见这幅画之后就明白姜田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也不等他卖关子就同意了引进《解剖学》的提议。至于毁伤尸体有干天和的指控,他也找到了另一种解决办法。从此凡是死刑犯皆由科学院下属的医学研究所接收,负责完善《法医学》与外科手术技术以及进而研究人体的奥秘。

    这件事因为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死刑犯的人权也没人关心,战场之上更是有大量的尸体提供素材,这让中医原本缓慢的发展速度开始变快,外科的重新复兴也让医学逐渐完善,并最终发展出另一种现代医学。医学的进步导致人口寿命的增加,然后便是人口基数大幅增长,战场伤亡率大幅下降,综合国力成倍的提高,使得中国有足够的人口来填充广袤的国土,避免了英国那种几百个士兵就控制一大片殖民地的尴尬情况,再加上中国习惯上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些殖民地再被高度同化之后便永远成为了中国的固有领土,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英国那种国力下降之后殖民地纷纷叛逃的情况。所以说以后就算是子孙不肖丢了世界霸主的宝座,也不会沦落为二流国家。

    儿孙自有儿孙福,姜田管不了几百年后的事情,他现在虽然正放寒假,但是因为自己这些学生甭管籍贯在哪,除了一些祖籍河北的人之外,大多留在京城过年,所以每天光是组团来拜年的学生都应付不过来。好在今年的春节团拜会没人再刁难他,去年他和张韬的两首应景诗词让骚客界大为震动,今年是没人敢提出什么挑战了。倒是姜府今年的烟花爆竹格外的与众不同,姜田把一些试验失败的火箭弹改装了一下,战斗部的火炸药换成了礼花弹,结果姜府的烟花竟然直冲霄汉炸开的火球全京城都能看见。这么拉风的烟花简直把皇家都盖了下去,也有人憋着要弹劾他逾制,谁让你把烟花放得比皇宫还高的?可是张韬只是抬眼看了看靓丽的火花,并没有对他公器私用的事情过多追究,只是提醒他下回别在人口稠密的城里这么干,万一有个哑火的掉下来容易引发火灾。而对于姜田的处罚则是……本来元宵佳节的私人晚宴取消,限你在寒假结束前将单兵火箭筒与小口径迫击炮的设计彻底定型,否则罚俸半年!

    这简直就不是处罚,谁不知道自打玻璃厂开工,姜田的账户简直是日进斗金,就算扣除扩大再生产的投资,他也算得上是有数的富翁了。更何况原本鸡肋的铅活字开始大放异彩,新版的铅印书籍在质量上完全超过了水印木活字,印刷效率更是成倍提高,使得许多大的书斋、印馆都开始引用铅活字印刷流水线,这里边光是专利费就比朝廷的俸禄还多。他姜田要是还在乎那点小钱,就枉为天下第一科学家了。倒是从张韬的命令里许多人嗅出了某些不同之处,首先就是姜田又研发了某种新武器,并且似乎已经到了基本完成的地步,那些漕运派自然是感叹时运不济,看样子废漕改海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了。不少心思活泛的已经想着如何在海运业重新打拼出一番天地。然后就是那些来留学的日本人、朝鲜人,他们也见识到了姜田的烟花,一开始还当是自己这位老师为了彰显气派而定制的限量版,后来才明白这些仅仅是试验失败品的废物利用,而那云霄间炸响的烟花则让一些懂行的人心头凉飕飕的。这玩意只是冲着天发射就能打这么高,要是放平了对着敌军来上几发?等闲的军队可能直接崩溃。

    朝鲜人因为本身就引用了大量明制火箭,所以对火药武器并不陌生,日本人则是因为混乱的时代刚结束,武士们对任何军事变革都相当的敏感,所以这两拨人都看着即将定型的火箭是垂涎三尺,由此可见这些人比咱们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儒生们强多了,至少他们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而不会空谈仁义道德却又一无是处。无论是姜田还是张韬其实都没打算对火箭保密,若是一些友邦想买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前提是你能承受那高昂的采购价。姜田计算了一下,一枚80毫米单兵火箭弹的生产成本就将近五两银子,对外价格至少是十两起步,这主要是因为镀锌板的生产没有规模化,还不具备大规模装备的条件。任谁听了这个价格都够望而却步的了。这还不算买回去之后每年一两银子的养护费用,说白了只要你不是买了就马上使用,这钱还是要流水般的花出去。

    但是火箭炮定型试验的时候还是引来了很多人前来参观,这其中自然有军方代表,也有政界大佬,更有一些潜在购买客户与间谍们。姜田敢公开试验,除了对系统的稳定性已经成竹在胸之外,还有就是对复制制造技术的难度比较有把握。试想这个时代谁能具备制造超薄镀锌板、钝化推进剂、火炸药与最基本的空气动力学?除了中国不做第二人选。哪怕敌对方就是得到了样品,也无法逆向仿制出同等性能的东西。这和另一个时空某世界警察经常披露一些自己的尖端武器一样,就是不怕你偷师,反正你也造不出来。

    这次主要定型了两款火箭炮,一个是张韬指名道姓钦点的单兵火箭筒,这玩意采用可重复使用的发射筒,并且超口径装药,造型看上去很像另类的rpg,一个硕大的战斗部超出了火箭直径,所以最终直射距离只有区区100米。射手小组分为火箭手与弹药手两人,其中弹药手不仅负责携带备用火箭弹,同时还要负责在火箭手瞄准后进行点火。这次为了安全则将火箭筒置于一个稳固的三脚架上,弹药手点火之后就躲到旁边的防爆坑里。只见突然间一股浓烟窜出,火箭弹带着特有的尖啸直奔百米之外的一堵矮墙,就在弹头撞击墙体的瞬间,**火帽引燃了**,一声巨响过后砖屑横飞,原本看上去很结实的青砖墙被炸出一个大豁口。

    “各位大人,不知对此以为如何?”姜田故意卖弄的和前来观看的文武百官说道:“威力嘛还算尚可,就是这东西贵了点。”

    与武将们兴奋地摩拳擦掌不同,张韬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算是认可了这个设计。文官那头,尤其是以宁焦这帮顽固派为首的儒林士子们则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想到这玩意就是姜田并不满意的半吊子作品。看那威力虽然不至于在城墙上开个大洞,但炸坏城门或是压制城头是绝没有问题的,有此物在手何愁鞑虏不靖?要是姜田和皇帝对这东西还不满意,那他们究竟想造什么?

    他们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的时候,那边的试验场又开始了新的试验,这次一座十二管的发射器,负责连接引线的射手忙活了半天,又是校对发射角度还要给引信定时。这种大面积的覆盖性火箭炮,姜田可不敢奢侈的都换成**触发式引信,再说那玩意也不**全。所以他就采用了定装延时引信,说白了就是不同长短的导火索,发射前按照大概距离进行装订,虽然费事但是节省成本。紧接着引燃之后,十二枚火箭弹依次射出,声势的震撼效果就不用说了,浓密的硝烟久久无法消散。张韬眉毛轻轻一跳,他终于有种回到原时空操作火箭炮的感觉了。这种正常装药的火箭弹虽没有上一种威力巨大,但胜在齐射效果惊人,一公里之外的一片假人瞬间就被爆炸的浓烟给遮蔽了,不用看也知道那一群模仿敌军阵势的假人绝对是灰飞烟灭。这回别说是文官,就是武将都沉默了起来,在科学力量面前,个人的武勇已经变得十分渺小。不一会的工夫,几名士兵从远处的靶子那里取回一件破烂的铠甲,这款标准的明军铁甲上很明显有几个醒目的破洞,一看就是被纷飞的弹片击中所致,就在众人惊叹威力的时候,姜田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装药还是有点少,弹片碎裂的也不尽如人意,若不是在战斗部中预装了铅弹,对着甲的硬目标绝对没有现在的杀伤力。

    虽然姜田对这款火箭并不满意,可是满朝文武谁敢质疑这是残次品?此等利器若是早出现几年,长江一线的阵地上若有此物镇守?北伐诸军若是有那开山裂石的单兵火箭?或者更早一点关宁一线守城兵将依仗的不是红衣大炮而是这种火箭炮……张韬懒得和这帮事后诸葛亮解释什么,出身革命军队的他绝对信奉人是战争的关键,技术兵器虽然能提高效率,可要是都如关宁军那般畏敌如虎又有什么用。接下来文官们被请出了试验场,武将们留下来继续陪皇帝检阅新武器。当闲杂人等都离开了科学院直属兵器试验场的时候,姜田这才拿出今天的主角。如果说火箭是高科技的结晶,虽然效用非凡但是由于价格昂贵,反而不能形成数量优势。那么一种能广泛装备却又价格可以承受的代替性武器,就比看上去高大上的火箭重要的多,而这种东西就是姜田根据宋老头的新型火炮改良出来的,一共有三款产品:手炮、蹲炮、没良心炮!

    张韬一听这名字,当时差点没笑出声来,心说你个半吊子军迷还敢班门弄斧,不知道老子我上辈子是华野出身吗?当年玩没良心炮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不过这只是心里话没有说出来,他既然知道了姜田的改进思路就好整以暇的等他介绍。可是稍微一听他就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老乡,如果说他玩的是没良心炮的祖宗,那么被姜田改进之后就冒出了两种徒子徒孙。

    所谓的手炮,这是一种手持式的精钢打造的口径在60毫米左右的钢管,钢管底部密封留有一个火门,可以放置制式的雷汞火帽或是红磷火帽,尾部伸出一根木质的枪托,可以用来抵肩,整体造型看上去和当年鬼子的掷弹筒极为相似,只是因为缺乏黄铜,所以还是采用了纸壳定装弹,上弹时要用一根通条压实,膛内的突笋挤破弹壳露出发射药,最后敲击火帽完成击发。弹头完全采用简单的定时延烧引信,对操作人员的训练要求较高。优点是后座小能在战壕内曲射,形成50至100米内的杀伤,类似于后世的单兵榴弹发射器。

    至于蹲炮嘛其实就是掷弹筒的放大版,只是口径变成了80毫米,再让人扛着就不行了,所以换成了圆盘状底座,有简易的定高三脚架,外形酷似后世的迫击炮,使用带弹翼的铁壳定装弹药,具备现代迫击炮的一切特征,唯一的缺点就是采用红磷火帽时击发率偏低,射手经常要负责排除哑弹,且不具备平射能力。最大射程不超过600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被姜田定名为没良心炮的东西,让张韬看见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门在造型上偏向于120毫米重型迫击炮的东西,由于实用了钢制炮管,所以重量低于青铜炮,最重要的是姜田赋予了这门炮平射能力,而且受到了单兵火箭的启发,此炮可以发射超口径重型炮弹,该炮弹直径大于160毫米,普通炮弹最大射程只有一公里,至于威力嘛……在场的将军们已经不敢多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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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可怕,穿越后从零开始也不可怕,但如果有个前辈比你早穿越,而且人家还当上了皇帝,你说这可怕不可怕?擎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