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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里挣扎     擎国txt下载     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节、舰船的摇篮

    船厂中的技术员有些在皇帝没登上大宝之前,就已经在这一行当里奋斗了。若是谁敢质疑他们的专业能力,估计都能引发流血事件。可偏偏姜田让他们回炉补课,这些人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要摆出虚心听讲的样子前来。这不仅是姜田名声在外的缘故,还因为这小子和皇帝的师承关系,给他面子就等于是给了皇家面子,即便是缺心眼的理科男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与此相对应的,则是在造船工人中传出的某种不信任感觉。尤其是那些祖辈流传下来的手艺人,他们都觉得这是姜田要立威的前兆,跟技术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爱怎么想都行,只要听过我的课程,那些所谓的技术员们都会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至于会造出什么船出来,其实不取决于我的设计,而是受限于咱们的造船工艺!”躺在自己临时床铺上的姜田揉着太阳穴,这几天浏览了大量的研究资料,让他有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以前没有真正见过大海,这两天一直在港口跟渔民瞎混的刘宝铠点点头,对于姜田的能力他是相信的,对于姜田的判断那就是绝无异议的。在这个领域他姜田说一没人可以说二,临行前他爹曾经反复的叮嘱过,此行刘宝铠的主要目的除了要和未来的海军搞好关系之外,同时还要尽量排除干涉姜田的不稳定因素。可是这几天观察下来,别说是在技术上反对的人,就是本来有点不服气的家伙也对他这种废寝忘食的工作态度所感染。所以当姜田提出要开班讲课的时候,就算有人对此不以为意,但是也决定要认真听听再说,他刘宝铠的确是没什么事情好干。这两天也就只有捞点海鱼、贝壳什么的解闷。

    一听说又要上课,色狼本能的有点抗拒,可是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就有种头痛的感觉在蔓延。心中无限腹诽着挑选他来当跟班的姜田,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虽然是个外行,却在这几天充分的体会了造船业的复杂性,别说是正在舾装的船舶,仅仅是那些还处于零件状态的船台上的一堆木头,当让他头晕目眩的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如果完全弄不懂舰船的构造也还罢了,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旱鸭子,第一次在海边走的时候,就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后来他一直都远离海岸。姜田总是嘲笑这个在海河边长大的人竟然不会游泳,虽然姜田的水性也不怎么样,可至少没到怕水的地步。

    炎热的季节里海滨的夜晚还是很凉爽的,因为空气流动的原因,每到晚上都会有强烈的海风从洋面上吹向陆地,风速强大到让蚊子无法在人身上停留,所以姜田喜欢在这种季节里将床搬到户外,面朝大海的方向享受着晚风的吹拂,也仗着他年纪尚浅不怕受了风寒,所以这个夏天其实他过得还算是惬意。只是当面对那些经验丰富的造船工人时,他又开始怀念起北京城里那些半吊子的学生们。

    “我说了多少次了!船只的最大速度要参考长宽比与最大推动力,考虑到风帆船只动力单一,就是看船身有多细长以及船帆的效率,不是你们想的越大就越慢!”一只手拼命的摇着蒲扇,姜田依然感觉到有点燥热难耐。

    也不怪这些老工人有点死心眼,只能说他们的知识水平限制了对船舶知识,甚至是流体动力学的认识。这些人本能的觉得越大的船速度越慢,就算西洋战舰比咱们的福船大却还很快,可也只是洋人没有装货物,加上风帆与咱们不同而已,没有认识到长宽比在这其中的作用。但是明代制式战舰并非没有快船,虽然吨位都不大,可却十分科学的采用了瘦长的船型,无论是桨帆并用的蜈蚣船,还是辅助用的海沧船,都有现代意义上的结构优势,只可惜从明代海禁开始,中国造船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不仅有经验的工人损失殆尽,就连已经有的船图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是姜田穿越的早二百五十年,赶上朱棣在位的大航海时期,估计中国的船舶制造业就不仅仅是领先欧洲那么简单了。

    “不同的船只,用处不一样,结构也是千差万别,军舰要坚固耐用,考虑抗风浪与抗沉性等多种指标,同时还要有武器分仓,对火药等危险品有足够的安全设施。民船则不用考虑这些……”站在黑板的前边,姜田一边写着要点,一边用最简洁的话让这些人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若是近海贸易,则需用载重大,空间宽敞的船只,相对的抗风浪等因素要差一些。而远洋贸易船只,除非能做的非常庞大,否则速度与抗沉性是第一位的,因为他们的最大敌人是海盗与暴风雨。”

    本来还担心课程无聊的色狼,此刻比任何一个研究人员都精神,因为他没想到姜田能将看似专业性极强的课程,讲的这么深入浅出还让人回味深思。他以前就听说过海上的海盗来去无踪,而且整个明末的东南沿海就成了几大海盗的乐园,至于那个至今不服王化的郑家,若不是仗着手中有船,而且还有一批经验丰富的船工,否则自己领一票骑兵保证就能平定了这个反贼。甚至那些研究员们也是这么想的,正因为大陆现在找不到更好的工匠,所以他们才至今都没能跳出明代船型的圈子。在这些人看来,自己无法制造出优秀的、能够令皇帝满意的新船,完全就是因为手下缺少经验丰富的工人,可是姜田现在却在告诉他们,你们根本就没那本事,站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尸位素餐而已!

    这句话姜田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所有在旁听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哪怕对方只是随随便便的说出一两个名词,都能让这帮人研究半天,比如刚才姜田就说了,船只在海浪中主要存在横摇与纵摇两种情况。这两种摇晃的感觉也许并不难猜,但是姜田还说横摇要依靠船只本身的扶正力矩来摆脱,而产生扶正力矩的关键因素除了重心的位置之外,还有船舷的设计因素……一帮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姜田,他们很想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但是这种疑问却又多的有点让他们无从下手,这还只是随随便便的概括讲解,若真的深入剖析某个具体问题,他们这帮人真的能听懂人家在说什么吗?

    这个时候本来不学无术的刘宝铠就算是扬眉吐气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姜田的私塾中进行过深造,对于那些乱七八糟的新名词算是能够较为快速的理解。同样发现这帮人基础太差的姜田,就只好让色狼“勉为其难”的替同学们释疑解惑,如果再有什么不懂的,这才来问姜田。总之第一天上课就发生了停摆的情况,不仅姜田没有预料到,就连造船厂的厂长郑鸿铭都没想到。不过他也在旁听的人群之中,明白了这种停摆属于不可抗力,自己这边的骨干们一个个犹如听天书,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刘宝铠似是而非的解释一遍之后,很多人马上就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并且发现了这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小公爷其实也是个半瓶子醋。可就是这么个二手的辅导员,所掌握的新学知识就已经非常人可比了。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的色狼,在心中暗暗发誓,为了今后都能像今天一样被人追捧,自己一定要发奋学习,上课时再也不打瞌睡了!至于他的这个宏大愿景是否能实现,估计就是自己心中都没底。可是他在讲解的过程中也发现,姜田总是能用一两句很精辟的话就总结出一套复杂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又和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那些看似完全无用的科学知识相关联。就好比在风浪中始终要保持船头上昂,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能想到,增加船头浮力可以保证船头永远高于水面,而具体的力学分析又可以用杠杆原理套用进去,从而得到了船只重心的位置以及能抵抗多大的风浪!这可是还没有船只下水呢,竟然就能计算出在海洋中的大概表现。他突然觉得若是连他都能想到这里,要是让宋懿或是太子当这个跟班,那岂不是可以直接参与设计?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姜田驳斥了他这种好高骛远的想法:“你会看出他们的设计问题出在哪,但是就算我指出了错误的地方,他们也未必有足够等能力进行修改,说不定还是推倒重来更快一点。”

    “可是……船台上已经有两艘船了,如果我们硬要推倒重来,那岂不是要将这些已经完工大半的船全部拆掉?”

    “谁说要把它们拆掉?不过就是造好了移交给民间罢了,因为这种船就算造出来也不比以前先进多少,还不如重新造一艘。”

    若是放在以前,谁敢直接指挥船厂卖船?如果没有皇帝的手令那就是欺君的罪过,可是现在别说是姜田顶着钦差的头衔,就是全船厂上下谁不知道这才是一等一的船舶专家,人家要是断定你的作品不入流,那最好就是虚心的承认无能,并且好好地请教究竟错在哪里,要是谁不开眼的敢质疑专家,估计能被全厂上下的技术人员给鄙视死。

    说到这里还有个插曲,就在姜田埋首图纸当中,仔细的研究他们的技术水平时,一道圣旨突然降临,本来只是个不为人知的海军造船厂,结果却被升格为皇家海军研究院大沽船舶研究分院!而郑鸿铭也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首任院长,至于他的上司也就是所谓的皇家海军研究院,虽然目前仅仅是有个名字而已,但是却已经有了首任院长,也就是还在跟图纸较劲的姜田。至于如何将这个研究院搭建起来,皇帝并没有说,也没规定要研究出什么成果,到有点像是特意为姜田建立了一个衙门。所以别说是姜田看不上那两艘在建的船,就算看上了也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至于朝廷内部,现在为了改革已经是沸反盈天,所以也就没人关心他姜田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至于什么海军研究院,反正文官也过问不了武事,他爱干嘛就干嘛吧。

    聪明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给姜田找了个挡箭牌,更有聪明人还猜出这是皇帝在为了太子东宫物色未来的中坚,别看张韬现在是春秋鼎盛,一般来说开国之君连年征战,多少都有点隐疾,谁能说准自己可以活多少年,五十来岁正当年的皇帝也没少死,所以现在给太子留下一些可以托孤的可用之才,就是正常的国君都会考虑的问题,从这个角度看,他姜田无论是和皇家的关系以及现在太子太保的头衔来看,都有着这个意思,同时也让现任的官员们吃了颗定心丸,别看他深受皇恩,可那也要等太子即位之后才能执掌大权。姜田并不理会张韬的布置,因为在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这是出门躲清静的时候,也只有皇帝和他本人心中最清楚,这个海军研究院究竟有多么重要。所以在姜田的眼中,这绝不是糊弄人的头衔,而是必须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沿着这条河给我挖一个三公里长的水道,要求是引用活水,同时还要河道笔直!宽度暂定为十米,深两米!”姜田在一张简易的地图上轻轻的画了一条线:“这里将成为我们试验新船型的基地!”

    虽然他说的是新度量,可是这些人马上就在脑中换算出了具体数据,仔细一想,这是不是小了点?这么窄的河最多算条水沟,哪怕有三公里长,可也跑不了大船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姜田想干什么。

    “你们别瞎猜!这条水道是用来进行模型试验的,毕竟造一条真船太费钱,如果只是个小号的模型,不仅工期大为缩短,还能提前检验船型的可靠性。就算不小心搞沉了也不心疼。”

    姜田的这种安排在后世十分的常见,甚至一些专业点的大学都有类似的小号设施。在十七世纪,这么专业的流体动力试验装置恐怕就算是当世无双了,假设这个设施真的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将会起到难以估量的价值,试想一下在欧洲还靠着经验摸索造船技术的时候,你已经使用这么超前的东西来验证各种设计了,用不了一百年,中国的造船技术不仅会超越欧洲,只要这个秘密不公开,那么今后的海洋就只能被中国人主宰。

    根据后世的资料来看,这个秘密的试验基地的确被隐瞒了一百多年,看守设施的部队也都是绝对忠诚的禁卫军,并且所有的相关人员都被下达了封口令,百余年来积累的研究资料也属于绝密级别。后来是欧洲的测绘山寨技术开始大发展,很难再保持这种领先优势之后,尤其是蒸汽机逐渐成了船舶动力的主流,这才逐渐解禁相关的部分设施。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更名为皇家中央流体动力研究中心,不仅是水面船舶的试验,还包括了大量空气动力学与水声传导等相关的研究,其规模超出了姜田最早规划的五倍。三百年后更是成为了全世界在相关领域中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经验最丰富,设备最完善,产生成果最多的综合性研究基地。

    时间拉回到姜田这里,好在天津沿海属于冲积平原,属于河道泥沙堆积出来的陆地,想当年哪吒闹海的时候,海岸线得缩回去几十里,经过几千年的积累,才有了后来的滨海地区,本身就河道纵横土质松软,所以在这里挖河并没有多大的困难。只是这个时代的施工水平所限,两个月内是甭想挖好了,姜田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找了一段比较平直的小水沟,然后让船工载着众人,将一个个验证模型扔在河里,去观察各种设计在平静水面上的表现,或者是用根绳子拖着来观察运动状态。这么原始的实验条件也被载入了史册,成为了后世这个专业的学生们必读的历史。只是他们不知道,在想当年,如此有创意的办法可是让那些研究员们兴奋莫名,只是船厂中的木匠们就惨了,被这帮人天天缠着做模型,这还不说,他们对模型的精细度也有着极高的要求,尤其是船底与船舷,必须精确到毫米级别。

    看着他们这种热火朝天、大干快上的工作劲头,姜田很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是科学大跃进的革命场面嘛!就让这些连基本知识都还没掌握的家伙多多的展开点想象力,说不准就有哪个人灵光一现雕刻出划时代的经典船型,虽然概率有点低,但是时间是充裕的。他相信欧洲人在全面掌握流体动力学之前,没人能比他们更了解船只的各种线型在水中的性能。照这个发展趋势,还用担心中国海军无法征服世界吗?

    玩心不死的刘宝铠这两天也一头扎进了造船的热情当中,他没想到这种如同哄孩子的作法也能总结出科学道理,和一帮岁数不一的研究员挤在几条小船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面上的一条条小船,记录下它们在各种速度与浪花高度下的各种状态,于是一种将会震撼世界的新型船只就慢慢的在这些记录数据中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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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节、启发式教学

    几千民夫正在热火朝天的挖河,研究院开出的价码,让这些夏收后有些空闲的农民们十分兴奋。每人每天管两顿红薯糙米粥加时蔬的大锅菜,还有个窝棚遮挡风雨,管吃管住的情况下每月还有一两五银子拿。这对于靠天吃饭没有多余进项的农民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在他们身上姜田仿佛看到了自己老家那些活跃在各种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几百年来或者说千百年来,中国农民朴实勤劳的一面似乎从没有改变过。

    姜田的设计规划当中,不仅是要有一条笔直的试验水道,同时岸边还有大量的辅助设施,尤其是以平行滑动的龙门吊以及造浪设备等最为复杂,所以姜田也知道自己未必能亲眼见证世界上第一个专用船舶试验基地的竣工落成,还有个令人遗憾的问题是,眼下这些速成的技术人员水平参差不齐,很难保证在没有姜田的指导下发挥应有的作用。一个月的时间里,各种有用的没用的,传统的新奇的船型被这帮人反复试验,好像玩船模这件事本身就很吸引人,至于他们总结出了什么,至少姜田是没抱任何希望的。然后考虑到自己的时间紧迫,不可能真的在这里滞留不归,所以姜田只好装作汇总资料的样子,将这些天来他们试验的各种数据都翻看了一遍,然后就下达了新的研制命令。

    “这段时间你们也试验过不少的船型,应该已经对各类船舶有了一个系统的认识,现在我这里有三个研制目标,你们可以自由选择主攻的方向,我要求要在一个月之内见到你们的设计图纸。”

    姜田下令研制的三种船目的性都很强,这第一种就是一艘远洋贸易兼顾一定军事用途的大型快速帆船,要求是船速在满载时最快要超过每小时三十公里,换算成西方的说法就是要达到17节,这种速度已经足够摆脱世界上绝大多数海盗与战舰的袭击,同时为了满足远洋需求,船只排水量还不能小于600吨!看见这个要求之后,很多人都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别说是他们并没有制造大型船舶的经验,就算有这个指标也是很难达到的。另一种就简单一些了,主要用于近海沿岸贸易与运输,船速能达到每小时18公里就行,基本上属于十节的最大速度,但是装载量必须要大,而且十分坚固。最少也要达到800吨的排水量!这款船只除了可以进行民用贸易之外,只要稍加改装,还能作为军用运输舰使用。而第三种船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因为指标上明确的写着,此船将成为未来中华海军的旗舰,满载排水量到达2000吨!布置舷侧炮位达到100个!最大航速不得低于12节,并且尽可能的减少操作人员数量。具有被击中非致命要害而不沉的安全性……

    “这个……”郑鸿铭看着标书倒吸了一口冷气:“若是此船真的能建造出来,的确当得起中华旗舰的名头,可是就以咱们的能耐……”

    让一个技术员承认自己无能,这可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但姜田提出的标准的确是让所有的研究员有种无力感,那种可以开到十七节的远洋舰船也就罢了,八百吨的货船也可以将福船的船型改改。唯独这2000吨的战舰让人无法接受,也许当年郑和的宝船能符合吨位的要求,改造一下也能装下这么多的炮,可最大速度这一项绝对属于痴人说梦!

    “怎么没信心吗?”姜田好笑的看着自己这个下属:“你要相信我不会随随便便的狮子大开口,但是也没规定你们在几年内就造出这艘船吧?只是让你们按照这个标准去设计一条战舰,并且将已知的各种难题在图纸上予以解决而已。”

    郑鸿铭咬着牙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连画出图纸都没有信心,但是人家说的明白,这不过就是考验一下你们的创造性思维,至于成熟不成熟的反正也不是现在就造出来。然后这群速成班出身的研究员就开始了自己的毕业设计,出乎姜田意料的是,800吨运输舰最为简单,可是选择设计这条船的人却寥寥无几。一问原因,大家伙都觉得设计那种船太过小儿科,所以都有点不屑一顾。

    “呵呵呵……”姜田笑的很灿烂,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当然不会明白,这种船看似简单,却要兼顾多种用途,几乎是蒸汽时代来临前万金油一般的船型,哪怕装上几门炮打击一下走私,护送个渔船什么的也完全没问题,所以如何平衡各种功能就是此船的最大难点,真要是搞好了,可比那两种船用处更大。但是姜田并不急于解释,或者说他就等着这些人撞南墙呢,要不然怎么让这些填鸭式教育出来的速成技术员们成长起来。

    任务下达之后,姜田反倒是变得无所事事了,整个造船厂都忙碌的不可开交,他却拎着一根毛竹做的钓竿顶着草帽悠闲的钓鱼。不过哪怕他在水边待上一整天,也不见得能钓到多少鱼,倒像是在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至于别人被他的研制计划折腾成什么样子,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现在整个船厂除了那些需要将在建的船舶造好的工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投入到了对新标书中提到的三种船型的试验当中去,不少人废寝忘食的彻夜赶工,将一张张简单的线形图绘制出来,然后就是一帮人用所学到的知识探讨技术上的可行性。在每一个角落里似乎都能看见三五成群的研究人员为了某个问题争论不休,甚至还有不服气另起炉灶打擂台的,总之一个乱字了得。

    虽然看上去姜田每天都在悠闲度日,晚上就在背风的海滩上支起篝火烧烤海鲜,刘宝铠甚至让津城的家人送来了几只山羊,俩闲人就在这里烤着各种美食然后和驻防的禁卫军分享。生活看上去简直惬意舒坦到了极致,若不是这里不许无关人员进入,估计这俩人的身边恐怕还会有几名貌美的婢女相伴。但是每个研究院的人心中都很疑惑,这姜田应该没有时间如此逍遥啊?前几天就因为标书上的性能要求太过苛刻,有人曾当面提出这并不现实,可姜田却说自己还有意的降低了难度,若是谁说这种船造不出来,就不配在这里继续混饭吃!

    如此恶毒的言辞自然遭到了众人的抵制,只不过考虑到他这个专家的能耐和地位,郑鸿铭赶紧出来劝架,但是他也在心中觉得这种船就算能造出来,也不是凭现有的技术所能达到的。结果姜田冷笑着和大家打个赌,说是自己能造出和风一样快的帆船,若是造出来了大家伙就规规矩矩的照自己要求的去设计,若是没有造出来,那他就自动请辞这个海军研究院的院长。结果在闭门两日之后,姜田将一沓设计图交给了船厂的工人,并且在一个封闭的船坞中开始建造,大伙谁都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吧……您也用不着立这么重的赌约呀!”一边啃着嘴里的鱼,刘宝铠装作漫不经心的试探问到:“大伙也就是没想到您的要求这么严格,其实好好指导他们不就行了?”

    姜田浑不在意的剥开一只对虾,现在的时间正好在春汛和秋汛之间,所以没有太好的海虾,但是对于这个时代内陆的人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了,尤其是姜田还知道,这个时空的渤海湾可没有钻井平台漏油事故,所产的海鲜在后世属于绿色无公害且绝对的高品质。哪怕自己官居一品,要想在北京城里吃到这么新鲜的海产也是不可能的,不趁着这个时候多吃点,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嘴里嚼着鲜香的虾肉,姜田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我说能造出来,就是能造出来。况且这帮家伙谁都没听明白,我说的是造出和风一样快的帆船,若是海上没有强风,那船自然也就快不起来了!”

    色狼这几天也算是耳融目染,知道决定船只速度的关键还是风速,再好的船若是没有风,它也动不起来。换句话说姜田的这个赌约里最关键的就是风,若是试航当天只是微风徐徐,那你能说姜田爽约了吗?可问题是这海面上几乎就天天有风,而且还都不小。

    “风这种东西,本来属于大气环流的一部分,严格的说靠风帆做动力,是很难做到和风一样快的,因为当你的速度无限的接近于风,它对船帆的推动力就越小,直到推力趋近于零,你就无法再加速了。可是呢有些时候咱们就能采用一些变通的方法,尽量的减少海水造成的阻力,那么也就可以尽量的接近风速,你说若是有一艘和风一样快的船,那岂不是能吓死这帮不开窍的家伙?”

    色狼好像明白了,表面上姜田一气之下和这些敢质疑他的人打赌,其实早就是胸有成竹,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来震慑这帮无能之辈,到时候不仅立下了威名,还能确立自己在海军研究院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哪怕有一天皇帝撤掉了这个职务,他姜田依旧在所有的人心中是无可替代的存在,这份拉山头的能耐着实了得,关键是一般人还无法复制,因为没人能有他这种对科学信手拈来的本事。

    姜田设计的船说起来神秘莫测,其实说穿了却简单的很,放在后世一些喜爱极限运动的人都能历数出几种经典船型。而姜田为了加深这些人对科学的认识,没有采用传统的造型,他将记忆中一款专门用来破纪录的帆船给简化后抄袭了出来,他并不打算去冲击速度记录,而是要让这些人明白,有时候船的确可以比风还快。

    姜田的船还在造着,那些研究员们自然也不好罢工不干活,反正大家心里也明白,就算姜田爽约了,没能造出和风一样快的船,他们也还是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没有和人家讨价还价的余地,其实这些人也很奇怪,一直以来都很和气的姜田怎么会突然间大发雷霆,而且还主动的打赌,这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人家就已经转身画图纸造船去了。郑鸿铭本能的觉得姜田应该是有所隐瞒,可他又很期待这个被中华科学界所崇拜的人真能创造奇迹,所以他只是约束着好奇的人不要瞎打听,至于揭晓谜底的时候会不会让人大跌眼镜,他对此也一点把握都没有。

    好在那艘神秘的小船体积不大,放在熟练的工人手中没用十几天就造好了,其间姜田进行过几次修改,主要是将加工不到位或者比例不对的地方进行返工,就这样还是用二十天便下水了,反正也是打赌用的船,没有多做什么防腐与后期处理,只是简单的下水能用就行,至于木头会不会被泡烂,以及船只的寿命有多长这个问题,完全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而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就是这么一艘用轻木简单拼凑粘合,然后表面打磨光滑,犹如一只尖锐的雪茄烟一般的船体,两边延伸出两根拱形的支撑杆,连着两个平衡用的空心木头,若是有个穿越者站在岸边观赏,一定会说姜田抄袭了《未来水世界》中的三体船,只是将金属船体换成了木制而已。可惜这里除了姜田之外就没人能认出这是什么。

    试航哪天岸边人头攒动,有工作的、没工作的都挤在一起等着看这么怪异的小船如何乘风破浪,从海军中调来的几个水手也是战战兢兢的爬上船,身上还背着几个用麻绳绑起来的葫芦,估计是对船不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打算随时跳海逃生。姜田也没在意这些人的行为,只是仔细的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一旦速度过快,就不要猛打船舵,否则恐怕会直接船毁人亡!

    那些水手听了这些之后心中更没底了,但是上司让自己来这里试航,不干也不行啊!所以只好垂头丧气的慢慢扯开丝绸制作的船帆,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不是传统的中国硬帆,而是类似西洋船只的软帆,只是帆面呈三角形,且可以随意转动角度。就在这些人解开缆绳,还在对着三角帆相面的时候,一阵风猛然吹过,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般猛然向前窜出,吓得那些水手差点就直接跳进海里,好在船帆没有固定,只见小艇原地打了几个转之后没有驶离,反倒是飘在港口中随波逐流起来。

    一个老水手反应最快,一下子抓住了缆绳,然后惊诧的向岸上观望,只见一众文武官员们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别看只是一瞬间的加速,懂行的人们自然已经看出此船的不凡之处,倒是姜田十分冷淡的用手拢在嘴边,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小艇喊道:“这是一艘给男人开的船,若是不能掌握它,你们就赶紧回来吧!”

    还别说,这么一句呛人的话的确管用,这些水手虽然不敢说可以和郑家那些老水鬼们相提并论,但也是有自己的自尊与骄傲的,所以虽然有点手忙脚乱,可他们还是开始逐渐的适应了新船的操作方式,没让岸上的人等太长时间,就能看见他们可以基本上驾驭这条新船,而船只也很争气,其行驶速度虽然说不好是不是和风速相同,但至少已经足够证明快速帆船的可行性,因为港口里的人谁都没见过这么快的船。就像是一匹在海面上奔驰的骏马,任何船只都无法追赶上它的速度!

    “现在!”姜田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脖子:“谁还要告诉我说船不可能跑的如此之快?”

    没人敢接这个话茬,现实在这里摆着,一艘超出人们预想的船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哪怕它并没有风那么快,却也依旧是划时代的独特设计。尤其是该船对风帆的使用简化到了极致,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效率绝对超过已知的所有船帆。郑鸿铭知道姜田不仅做到了立威,同时还让自己这边彻底的心服口服,这下子别说是是造两千吨的战舰了,哪怕就是命令复原出宝船也没人再敢有怨言,而且还会信心满满的相信,在姜田的领导下,什么样的船都能被设计并制造出来。

    姜田也的确是抱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中国的造船业来说,最紧迫的并不是挖掘出已有的技术和设计,而是跳开中西方的思维惯性,在设计思想上进行一番超越,若是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中国船舶制造最多也就是跟在世界潮流中亦步亦趋,如何融汇中西设计的优点然后组合出独树一帜却又性能超群的新路子,就是这些在海边上,还对着那艘三体船发呆的年轻人所要肩负的重任。

    关键的时刻还是郑鸿铭反应过来,然后朝着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喊道:“都还看什么看!赶紧干自己的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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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节、神秘的货物

    后世因为保密的原因,对于姜田在造船厂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都有点语焉不详,当事人也对此守口如瓶,就算某些后来世界知名的船舶设计大师,在回忆起那段岁月的时候,也只是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这么含糊的词汇一带而过。直到一百多年后,许多绝密资料逐渐解禁,人们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姜田不仅是中国乃至世界船舶设计史上,第一个进行科学计算与规划的科学家,同时还开创了流体动力学这个单独的学科,最重要的,就是他解决了钢铁船体的耐腐蚀问题,使得后来铁甲舰的出现成为了可能。

    “这铁做的船真能浮在水面上吗?”色狼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有点发呆,虽说陛下也曾经念叨过这类问题,但是至少现在都还没有实现,可姜田却挑了一个极有难度的课题。

    不止是色狼,所有的人在第一眼看见今天的上课内容之后,都有点发懵。不过由于受到了前边三体船的刺激,这帮人没敢急于否认,反倒是有点兴奋的看着姜田。若是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中华的舰队可就是天下无敌了,到时候别说是开炮轰击,就是撞也能将敌人的船撞成碎片。

    姜田找了个脸盆,里边装上多半盆水之后,又拿出两个吃饭用的碟子:“瓷碟子比水重,我们假设它是一艘铁船,如果我们让它装满水然后在放入盆中去,那么碟子会很快的沉底。可如果我们不让水进入碟子当中,那么是不是就能避免沉底的命运呢?”

    答案很简单,只要不让水流进盘子里,那么即便是沉重的磁盘或是瓷碗,一样在水面上平稳的漂浮着,这是一个生活中很常见的现象,但是在古代却几乎没有人将此现象运用到造船之中,他们难道没有发现这个奇妙的情况吗?其实不然,只是因为凭借着古代的冶金技术,制造这么一艘钢铁船舶所需要的铁量大到了国家承受不起,同时也无法解决金属制品在海中耐腐蚀的问题,只要这两个拦路虎解决掉,那么纯钢打造的战舰也不是梦想。然后这两个限制了钢铁战舰出现的关键因素,在张韬和姜田这两个穿越者的眼中就不是个问题了,虽然张韬只是抄袭了大炼钢铁时代的一些土法小高炉,但是论起技术水平却也算得上是世界先进,而姜田恰好知道如何为战舰防腐!

    “先生我们试过用各种材料制成的油漆,但是都没办法让一块铁在海水中撑过三个月不生锈!”一名看上去很老成的研究员很遗憾的解释着:“而且一旦生锈,那朽烂的速度比在陆地上快了许多。”

    这些人现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对姜田的称呼从大人改成了先生,不知道这是他们有意为之还是自然而然的转变,反正这些人算是明白为什么皇帝如此器重这个师弟了,想想也对,陛下可不是那些不干正事的明代皇帝,又怎么会因为裙带关系就重用某个酒囊饭袋呢。

    听了他们的抱怨之后姜田笑了笑,在现代意义上的船舶油漆出现之前,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可是自己并不知道那种油漆的配方,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无法大规模制造,所以他的思路其实是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我们无法用油漆阻止钢铁锈烂,那么其实可以用另一种办法来解决,那就是为钢铁找个替死鬼,让这个替死鬼先烂,这不就起到保护作用了嘛!”

    接下来姜田只好又开始讲解金属的氧化,搞清楚了这个问题之后,才能开始着手试验,而试验的原理则十分的简单,就是找一个比钢铁活泼的金属贴在金属船体表面,让这个玩意充当阳极而被牺牲掉,这个技术在后世有个学名叫做:阴极保护技术。姜田知道这个技术纯属意外,只是因为他的大学寝室中有个航海迷,整天就是唠叨着大航海时代的船舶要是有这个技术,就能提前造出铁甲巡洋舰纵横七海。可是这家伙完全没有考虑船帆动力是否能满足一个纯钢铁打造的战舰。

    “什么东西能代替铁皮生锈呢?”那个研究员诧异的追问。

    “你们啊……”姜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常见的金属:“你们谁来告诉我这些东西里,最为活泼容易和氧气发生反应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瞅了瞅,谁也没敢举手解答这道题。然后姜田也只好摇摇头自己在黑板上的一个词上画了一个圈:“《天工开物》有云:……其性烈如倭故名为倭铅!”

    经他这么一说,大伙才恍然大悟,感情这种神奇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身边,就算还没搞清楚什么阴极、阳极,但是知道了这玩意能拖延钢材的腐烂就行了。

    所以姜田修改了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战舰只是在关键位置上安排钢铁装甲和钢制船肋,民用远洋船舶则是铁肋木壳船,主要是为了增加船只的强度而已。但是就这种折中的设计也让那些设计人员头痛了半天,因为金属用量的大增导致了船只超重,不仅重心需要重新计算,就连装载量都受到了了影响,后来为了保证有一定的冗余浮力,又不得不加大船只的尺寸,同时还要考虑风浪对船体的影响。尤其是在长宽比被大幅加大之后,船只的纵向强度大幅降低,说的简单点就是太长了容易从中间折了。结果姜田推翻了原先的分仓设计,在主甲板下边增设了一条纵向隔板充当加强筋,为了保证在风浪中船头有足够浮力,便直接设计成了空心的船头,为了抵抗高速时甲板上浪的现象,便让船头向前伸展船舷向外飘,搞到最后一条不是飞剪船的飞剪船就这么出炉了!

    说它不是飞剪船是因为姜田一开始就不知道飞剪船是什么东西,这玩意的各种设计完全是在一遍遍的试验下逐渐修改出来的。而说它是飞剪船,乃是这种船型已经和另一个时空中,19世纪才出现的飞剪船相似到了异曲同工的地步,达到一比七以上的长宽比,让这种船能够达到二十节的高速。在这种速度下,海盗们只能望船兴叹,就是各国海军中的快船想追上他都不太可能,这就成了走私贩们最爱使用的交通工具。当然这都是后话,因为光是满足海军的需要,这种船的订单都已经卖到了二十年后,民间根本就没有这种船,结果就是只要让海军盯上的海盗,就算那些水耗子技术再怎么过硬,他们也甭想能逃脱海军的缉捕。所以这款船型最早出名的并不是跨越大洋的速度,而是在中国周边海域肃清海盗时那种压倒性的机动能力。直到几十年后一艘排水量不足一千吨的民用贸易船,创下了从广州出发,117天到达伦敦的速度记录,这才在欧洲引发了轰动,引发了全世界大规模建造和研究飞剪船的热潮。全盛期的代表就是后来江南造船厂下水的,排水量达到3700吨的“虎鲸”号,这是一艘用来横渡太平洋的远洋豪华游轮,最高速度能达到15节,按照中国的标准就是每小时28公里,直到后来蒸汽轮船的大规模出现,这才终结了飞剪船的传奇,只剩下一些私人游艇还有部分采用这种船型。

    说到船舶标准上面,姜田作为一个穿越者没有放过这个定制标准的权利,首先就是将后世常用的速度单位换成了公里,毕竟中国不是欧洲,采用海里来换算有点丢人。放在以前也就算了,毕竟姜田是从中国错过了大航海时代的时空来的。但是这个世界必然要有中国远洋贸易者的身影,那么各种标准也要按照中国的习惯来采用。就算一时半会还不能变成世界标准,但无论是他还是张韬,都有信心让汉语成为未来的世界通用语言,让公制单位成为未来的世界通用标准,让中国制定的游戏规则约束着所有参与游戏的国家。所以为了这一天的早点到来,姜田从现在开始就有意让整个研究员乃至船厂的工人们都来熟悉公制单位,并且严格的限制公差,强迫他们摒弃原先那种凭经验,和大概测量制造船舶的历史。转而向着规范化与标准化的道路上发展。

    就在各个研究员还在对着图纸发愁的时候,姜田的心中其实也很郁闷,眼看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到了,别说是这些短期培训的学员们水平差强人意,就是让他们大胆的设计一艘船都能拖到这个时候。但是这不是姜田担忧的实质,毕竟能有现在这个局面就已经是神速了,放在任何一个国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搭建起一个研究体系都是不可能的,也就他姜田仗着先知先觉的便利才有这种能耐。他心中其实是在忧虑朝堂上的动向,张韬将他放到这个偏远的角落,本身是为了让其远离政治,可是从传回来的各种消息里判断,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有点短,无法做到压倒守旧派的效果。看上去就好像被如来佛压住的孙悟空,总想着能不能挣脱这个五指山。

    在外人眼中,改革似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些土财老爷们就算闹又能闹到什么地步?其实他们想错了,毕竟在广大的农村地区,宗族与士绅的权利和人望,依旧不是朝廷能完全替代的,有了这么一个前提,那就说明这些人的根基还在,依旧能掌握着民间的舆论导向,若不是自己这边也算人才济济,说不定就能让这些人翻盘。所以姜田天天看着邸报忧心忡忡,却又使不上任何力气。

    色狼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还以为姜田是担忧北京城里的众位姐姐妹妹的,有心给自己这个先生找俩暖床的人吧?可这地方情况特殊,一般人别说是进来,哪怕在周围多转上几圈都有人盘查,所以他不敢顶风作案触这个霉头。再说若是让心月知道了,自己只怕就再也不能抄人家的考卷了。那么也就只有组织一下娱乐活动这一条路了,可在这么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有什么娱乐好搞呢?

    于是,姜田与刘宝铠很自然的就拿起纸牌,和没有科研任务也不当值的士兵们斗起了地主。这一斗不敢说天昏地暗,至少也是人仰马翻,总之别看平时上下级分明的军队里,见到姜田时无论官兵都规规矩矩的行礼。可是到了赌桌上,这帮人绝对没有照顾长官的想法,也搭着这种玩法除了运气之外,本身对出牌的搭配也很重要,排除了纯粹赌博的那种简单明了,却有多了几分算计,在牌友们还不适应的时候,姜田倒也杀了个平分秋色,还没让自己兜里的钱变得太少。

    等郑鸿铭因为学术问题来找姜田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某位受人尊敬的大专家,脸上贴满了纸条还不算,他面前的筹码也少的可怜:“先生!大家在研究中出了点小问题,实在是想不出来便打算求教于您!”

    郑鸿铭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微笑,却不知道该看屋子里的哪个人?这只能怪他们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一个个都将脸贴满了纸条,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顶着一个拖把。

    “什么问题啊?”这个时候姜田正看着自己抓来的牌发呆,心想这样的牌如果拿在手中,看来这次的纸条又跑不了。

    知道了谁是姜田之后,郑鸿铭赶紧又朝着他行了一个礼:“就是您要求设计的那艘战舰,100门的炮位不是小数字,所以只好在船舷开窗,就这样也是放了三层。可高速船型不适合在船侧多装火炮!”

    “唉……”姜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同时也是顺势将手中的牌扔在了桌子上:“既然不适合多装火炮,那你们就换个船型啊!”

    别看赌桌上没大小,可这些当兵的也不是傻子,看这架势不仅姜田有公务要忙,同时还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所以甭管这家伙手中的牌多臭,你也不能叫嚷着先打完这局才办公,所以又一场失败被姜田躲了过去。

    郑鸿铭其实也是被姜田的名气与才华给吓唬住了,如果放在平时,哪怕没有这么个专家请教,他们那些技术骨干们碰头研究一下,未必会想不出解决办法,可是当姜田来到这里之后,他们这些人似乎已经开始依赖这么一个万能型人才了,有了难题也不知道自己想办法,而是自然而然的想去问问姜田该怎么办。这回就是被姜田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何必纠结于船速呢?反正战舰的主要目的是用舰炮对轰,速度牺牲点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不过要是能兼顾两方面就好了。可是看姜田的意思好像真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本来有点输急眼的姜田,便冠冕堂皇的开始对这些研究员进行补课,从而躲开了即将输光家当的悲催现实。虽然有不少迷上了这个纸牌游戏的官兵,都认为姜田这是借机脱身,可是毕竟人家的官位在那摆着,别说是金蝉脱壳了,哪怕就是赖账又能怎么样?好在这个一品的大官并没有赖账,其实因为赌本很小,所以姜田也没输多少钱,刘宝铠也曾打算背地里替他还账,可姜田一直以来自控力还算不错,没有将赌资扩大到自己的俸禄之外,好在他也不是靠俸禄活着,所以就算输光了也没关系。

    至于郑鸿铭现在可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已经被姜田充满智慧的创造力折服的五体投地,严格的说战舰的设计还是由姜田领衔,并且为了安置大量的舷侧火炮,不得不采用了欧洲常见的船舷内倾方案,由于拉长了舰身,所以虽然还是三层火炮甲板,可为了降低重心,每层甲板上的火炮数量是不一样的,总的来说就是下边得多,而上边的少,同时为了克服内倾设计造成的抗横摇能力减弱,且重心过高的问题,姜田第一次在这个时空中提出了减摇鳍的构想,只是因为设计过于复杂才放弃,然后转而向舭龙骨转化,通过试验表明,这种在船体外侧深处延伸出来的一小块连续的壁板,不仅结构简单同时还起到稳定船身与增加耐波性,也增大了船只的纵向强度。这对于提高火炮射击精度也有着重要的意义,这种后世大型战舰常见的设计在这个时代堪称是划时代的革命,只是伸出船体一条木板增加了阻力,同时也影响了船只的操作灵活性,但是对于巨大的战列舰来说,这都不是问题。革命性的设计还不止于此,例如关键位置的钢铁装甲,用稍短的木材拼接龙骨、桅杆,设置双船舵增加机动性,利用滑轮组的改良型帆具,设置在船首与船尾有九十度射角的旋转炮位等,总之这艘船如果能造出来,在五十年之内都能算得上是世界最强的战列舰。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这种充满未来感的战舰设计当中时,一份快马从京城飞奔而来,姜田看见来传旨的人不是太监而是禁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暂时还回不了京城。打开圣旨一看果然如此,皇帝除了表扬与肯定姜田这俩月对中国船舶设计的贡献之外,剩下的就是让他在几天内赶到山海关的军港,说是有重要货物需要交接,同时还有一连禁军骑兵已经上路,届时将充当他的护卫连同货物押解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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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节、不走寻常路

    虽然一直都在准备着返回北京城,可圣旨突然到来之后,姜田还是有点手忙脚乱,于是他连忙安排了一些科研任务,除了继续试验各种船型以及改良航海用具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想办法提升他们的制造能力,其中尤以钢铁锻造与铆接技术最为重要。还有一点就是建立中国自己的标准时间,这是为了将来进行远洋定位做好准备。不过这都不是短时间就能见成效的东西,姜田之所以安排这些,就是因为这个船舶研究机构的预算来自军方,与科学院那种紧巴巴过日子的地方不同,海军研究院目前只有这么一个分支机构,所有的经费都用在了这个造船厂,姜田让他们研究什么,还真不用担心有人掣肘。

    从历史的角度看,姜田这种扼杀别人创造力的作法,还真算不上教师的典范,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是一个神圣的职业,并且要立志为其奋斗终身。一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职业地位高来钱快,毕竟目前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能和他比肩的综合性科学家。后来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完美,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有人能听懂他的天书,那也仅限于少数历史留名的科学家,而且这些人还大多都不在中国。所以后来他放弃了同某些天才探讨科学的想法,转而进行这种填鸭式的教学,反正学生们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不如先将知识记下来,自己随时纠正他们走的弯路也就罢了,至于创新的事,没有强大的教育基础根本就别想。

    安排好预研的科目之后,用来赶路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虽说两地的距离并不远,若是快马加鞭一天也就到了。可是考虑到圣旨的命令不可动摇,钦差仪仗无法跟上马匹的速度,同时时间非常紧张,姜田放弃了走陆路前往的打算,其实他是不想让沿途的官员兴师动众的造成一些麻烦,万一自己没见过世面露怯了岂不是很丢人?其实他大可不必担心,毕竟官位在那摆着,名声在外边传着,只要他推脱说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谁敢说他是土包子?那么他就只剩下了走水路这一个选择。

    其实从一个港口去另一个港口,当然是坐船最方便,可这年头的帆船绝对没有快马更迅速。但是姜田在这里的两个月使历史发生了偏差,天津港就是出现了一条比马快的船,虽然船不大可他去的地方也近,所以这就成了一个最优的选择,只让仪仗的随从们在天津城等着,自己同骑兵汇合后押着货物回京就算交差了。于是研究院将那几个已经开上瘾的水兵找来,委托他们进行这次远航。估计等船开到山海关之后,如果不大修也就开不回来了,临时拼凑的木板绝对无法再撑过回航的波浪。

    郑鸿铭并不担心姜田会掉到水里,也不担心那艘试验用的三体船会散架,事实上他已经组织人将那艘船详细的研究了一遍,加上姜田留下来的图纸,基本上算是搞清楚了这艘船的大概参数。也弄明白了设计理念,所以试验船就算是散成了木板,他也有信心再拼出来一艘,不过下艘船就不能草草的交工了事,这次可要精工细作,争取让领导赞不绝口,他们也能跟着一起沾光,说不定还能打破原先的速度记录。

    就这样姜田拽着双腿发软的刘宝铠登上了船,这位小公爷因为担心自己被淹死而脸色发白,完全没有了以前趾高气扬的样子。岸上那些禁卫军的骑兵们看着想笑却又不敢笑,这刘家的继承人总算是有个可以让人谈论上几年的弱点了,弄不好就是被人笑话一生的污点。色狼可没想到,自己现在这种胆怯的样子在军中会成为笑柄,事实上因为军队中山头林立,他这刘家的继承人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人关注,在一个互相攀比、倾轧的政治环境中,哪怕仅仅是一个小毛病,也会被放大成十恶不赦。这禁军又和刘家是两大骑兵主力的代表,虽然算不上互相瞧着不顺眼,但至少也是明里暗里的没少较劲,刘宝铠怕水的弱点放在骑兵里那就根本不是弱点,可至少也能没事翻出来恶心恶心你。

    因为时间紧迫,同时姜田也不喜欢那些官场的规矩,所以并没有摆下什么送行宴或是大小官员拜别之类的事情。当初姜田从陆地上骑马而来,现在又乘船而去,就好像这个最高长官只是来这里隐居度假一般,现在时间到了人家也该工作了,所以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算是给后来者提供了榜样,只是这个榜样的力量要在几十年后才开始发挥作用。坐上那艘世界上最快的帆船,色狼的小脸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太正常,除了看上去比平常白净一些之外,似乎还没有一点血色,最夸张的就是他双手紧紧的抓住船帮,就好像这艘船随时要翻覆一样。

    “放松点!”姜田浑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看着那些水手们熟练的升起风帆,船只正在慢慢加速:“除非是遇到大风大浪,否则咱们这船绝对沉不了。”

    “为什么?”虽然想相信姜田的话,可色狼还是有点不放心:“哪有不沉的船?”

    “的确没有不沉的船,可是这艘船的浮力不仅来自于中间的船身,还有两侧的船体,所以其冗余度相当高,再说这渤海之中并无恶浪,我们又是沿着海岸航行,就算沉船了,抱着俩葫芦也能飘回岸边,所以怕什么?”

    听了解释之后,色狼稍稍的放了点心。其实他这个旱鸭子的担心还真有点多余了,不管怎么说这船上的水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就算落水了他们也有把握拽着一个人游到岸边,再说三体船在抗沉性上必然超过传统船舶,这个道理虽然那些粗鄙的大兵们不懂,可无论是研究员还是这些水手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等船速越来越快,船头劈开海面激起层层的浪花,一种犹如骑在烈马上的颠簸与晃动让刘宝铠逐渐找到了一点感觉,似乎航海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恐怖。尤其是几只海鸟围在船头迎风展翅,有别于纵马奔驰的快感油然而生,这时他也顾不上自己怕水,慢慢的贴着船身爬向船头,然后探出头去看着犹如宝石般的海水上卷起的白色浪花,似乎有点出神了。

    水手们自然是想笑又不敢笑,眼看着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战战兢兢的趴在那里看浪花,的确有那么一点滑稽。可谁让人家出身好呢,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嘲笑一位未来的公爵啊!再说人家的师傅还在一旁呢,别看这位长相文绉绉的,自打出海之后到现在,船速已经快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人家愣是怡然自得的翘起腿打起了瞌睡,完全是一种见惯风浪的样子。难怪人家能造出这么优秀的船呢!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作为在后世的旅游景区玩过摩托艇的姜田来说,这种最高不过二十节的速度的确不够看,更别提三体船出了名的稳定,小风小浪的都不怎么颠簸,对于他来说这哪里算得上风驰电掣,最多也就是风平浪静的兜风而已。

    船只行驶的速度很快,在简单的吃过午饭之后,海岸线就变成了连绵不断的沙滩,姜田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后世人满为患的度假胜地,几十公里的沙滩不仅有着各种各样的干休所、疗养院,同时还星罗棋布的穿插着名目繁多的会所与度假区,而北戴河的名字更是成了某种政治上的象徵。不过如今的这条黄金海岸却没有后世的那种繁华,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金黄色的沙滩之外,就看不见多有多少人烟,更不可能在这里找出后世那些临海而建的高楼大厦。作为华北地区最知名的海滨浴场,姜田却一点下海游泳的冲动都没有,别说是这个时代没有拦鲨网,就算有也找不到可以洗澡更衣的休息区。曾经自驾游沿着这条海岸线一直开车到过老龙头,现如今却变成了坐船沿着同一方向前进。其实姜田一直都很纳闷,从大沽口出发,本来在曹妃甸那里海岸线有个很大的回弯,如果选择直线航行可以节省一点时间,偏偏水手们依然固执的沿着海岸线前进,细究之下水手先是推脱说为了安全,后来才承认他们不敢深入大洋。

    此时的中国北方,严重缺乏经验丰富的水手,哪怕是这些百里挑一的水兵,也和真正的远洋海军相去甚远,更要命的是由于明朝长期海禁,其实中国的整体航海水平严重倒退,原先纵横四海的中国水手们现在只敢依靠岛链的领航,才敢出海远行。就是他郑家号称中国第一海军,为了和日本做生意也是靠着琉球群岛才找得着长崎港。姜田听了不由得叹口气,哪怕自己造出铁甲战列舰,没有合格的水手也是白搭。可是船好造这水兵就极难培养了,莫说缺乏合格的教员,就算有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批量生产水兵,自己这个海军研究院该不会也要先从培养种子开始吧?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船只已经驶向了目的地,离着老远就能看见老龙头那巍峨的城墙,以及探入水中的雄姿,此时的色狼已经忘了自己恐水这件事,站在船头手扶着一根缆绳,双眼凝视着远处的城楼,那里是他父辈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遗憾与伤感的地方,厚重的城墙也没有挡住敌人的铁蹄,同样的更没有挡住中原反攻的步伐。似乎高墙筑城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而他们骑兵是否也如这昨夜黄花一般,会逐渐凋零呢?刘均定让自己儿子去联络海军,就是他因为听到了皇帝有一次曾经说过,今后就是大航海的时代,中国的利益要靠海军来维护,同样中国的意志也要靠海军来传达……

    无论是刘均定还是刘宝铠,他们爷俩谁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不能驰骋陆地的海军会如此重要,更不可能明白什么叫地缘政治或是制海权,但是却能理解一个道理,那就今后中华朝必然要向着海军大国的方向迈进,而谁能抓住这个机遇同海军搭上关系,就算现在吃点亏也无妨。其实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前明那种人亡政息的情况,朱棣死后再也没有人热衷于航海。但是现今不一样,首先中原能够稳定下来全亏了海运来的大量粮食,其次当年明末因为漕运的积弊已久,崇祯曾准许漕粮海运,虽然马上就见到了成效,可还是没能彻底的裁撤河道上下那些蛀虫们,反攻北京的那段时间,因为陆运不便当今皇帝就重新拾起了海运这块法宝,结果就是现在的漕粮基本上都是从天津港上岸,以前惊人的损耗和飘没基本上都消失了。由此满朝文武谁也不敢说海运不好,更不敢提海禁。哪怕当今陛下驾崩,接手的下任皇帝和朝臣们也会维护住这条生命线,那么海军的作用就可想而知了。

    传统陆地国家对海军的认识也就仅此而已了,哪怕是皇帝张韬,对海军的理解也停留在洋人船坚炮利敲开国门的那点往事上,可能在这个时代,中国人里只有姜田确切的明白什么叫制海权,也只有姜田知道未来的海军该是个什么样的军种。在北京的时候,几次和张韬就尚未发生的未来历史进行了深入交流之后,皇帝陛下明智的决定将这个海军研究院交给了姜田。

    “海军的使命是打击敌人,但是敌人未必就是敌对国家的海军,其实海军的存在基础是海运与渔业,没有这两个基础海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其次才是防止敌对国家对我国海岸发动进攻,所以若想海军发展壮大,就必然要依托于庞大的海运贸易,那么为了促进贸易就必须开放一定数量的通关口岸,开放口岸同时导致了海军要扩大编制好维持海洋的秩序,所以海军强大的国家必然也是对远洋贸易十分依赖的国家……”眼看着就要进港,姜田却给色狼讲解起制海权的一些基本概念。

    这倒不是姜田诲人不倦,而是色狼很奇怪为什么要将秦皇岛这里也开辟出贸易区,甚至不惜将军港外迁。当然这个计划还停留在纸面上,也就是色狼仗着自己老爹的关系才能知道内情。换做别人谁能想到皇帝要将整个渤海湾打造成中国国北方的航海重镇?更想不到缔造帝国海军的重任已经压在了姜田的肩头。虽说听上去有点似懂非懂的像天书,不过色狼充分的发挥了不懂装懂的优良传统,准备在今后的学习中慢慢加深了解。与此同时港口里的人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谁也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船只,更别提桅杆上还挂着海军的军旗,难道说这是一艘海军的试验舰?

    知道姜田要来的人早早的就在码头等候了,这时候早已空出一个停泊位置准备迎接姜田,只是当他们看见这艘船的时候都有点惊讶,可能是没想到姜田这种级别的官员,会乘坐这么一种没有品位的小艇进港,更想不到这种奇形怪状的船就是这位姜大人自己设计制造的。所以这船并没有在指定泊位停靠,而是被分到了一个比较边缘的栈桥,当一身便装的姜田施施然走下船来,竟然没有一个官员前来问候,其实若不是桅杆上的军旗,他们甚至想赶紧将这艘小船驱赶走,省的一会钦差的船到港了它会碍事。

    在告别了那些水手之后,姜田远远的看着那些还不知道他已经到来的官员们,心想着是不是复制一下在天津的事迹,也来个微服私访之类的,主要是他实在不想应付那些官场规则。不过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在栈桥的另一边,一条正在卸货的福船上,突然跑下来了几个人,看那几个人矮小猥琐的样子,便知道是日本人。同时兼具保镖功能的色狼赶紧挡在姜田身前,一只手已经搭载了腰间的剑柄上,警惕的看着这几个人,他到不相信有人敢在军港对钦差不利,但是也不能放任对方靠近姜田。

    好在那几个小日本很懂事的远远站住脚,然后一起匍匐在地朝姜田行礼:“小人平三见过大人!”

    正在纳闷的姜田这才想起来,领头的那个小矮子正是前一段时间充当谈判使者的日本商人,再看他跑下来的那艘福船,从规格上看排水量也就两三百吨,属于南方制造的小号商船,可这种级别的船只在日本就算是了不起的大船了,这样看来他平三能被选为商人的代表来中华贸易,不是没有道理的。

    “哦,是你呀!不必如此多礼,起来说话吧!”经过了长时间的熏陶,姜田说起这种官话也有些似模似样了,更何况在心里他的确觉得自己高日本人一等。

    平三赶紧爬起来猫着腰小跑到姜田身前:“多谢大人,不知您再次上陆,小人有失远迎……”

    他们正客套着,远处的官员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事实上这艘日本商船就是持着北京签发的通行证才在这里靠港的,他们也知道这里有些货物是指定让姜田押运回京的,所以看到小日本对两个年轻人如此恭敬,的确是有点吃惊。但是还没往真相上联想,直到这一行人慢慢走近之后,才有眼尖的官员发现刘宝铠腰上的宝剑十分蹊跷,明黄色的剑穗正在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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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抱歉,这几日琐事缠身,每日写不了几百字,所以拖得时间有点长了,不过作为一个坚持完本的写手,我有信心不进宫!

第一百一十二节、夜猫子进宅

    就在姜田大摇大摆的即将从这些官员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情况有点不对劲,这两个年轻人和传言中钦差的形象很接近,而且那个日本商人对这俩人也是执礼甚恭,虽然这些日本人平时也都点头哈腰的很守规矩,每当见到中国官员的时候跪下行礼总是免不了的,但是也不至于谄媚到要给人舔鞋的地步,可眼前这俩年轻人,估计若是抬抬脚尖伸向这些矮子,小日本绝对会二话不说的凑过去给鞋舔干净。再看其中一人腰间的那口宝剑,有钱人家在剑鞘上镶金嵌玉并不稀奇,关键是剑穗多用大红一类的颜色,除了皇亲国戚之外,就只有御赐的尚方宝剑才能挂上黄色的剑穗!几个聪明人互相看了看,一瞬间就明白自己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报信的只是说钦差要走水路到达,可没说坐的是什么船啊!人家凭什么不能坐这种小而怪异的帆船前来?别忘了那个造船厂本身还担负着试验船舶的功能呢!既然错过了一开始表现的机会,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至关重要了,几个官员交流了一下眼神决定赌一把。所以急急忙忙的拦在了这俩年轻人的面前。

    此时的姜田正好在和平三说话:“……你这次来华可是运来了什么货物?”

    平三还是那副老油条的笑容,跟在姜田三步之后弯着腰小心的回答:“启禀大人,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就是运来了几船人。”

    日本人这几天在贩卖人口,当然对于中华的历史书上则记载:“自开关之日起,陆续有日本平民涌入国内,全家移民者比比皆是……”

    历史真的那么简单吗?当然不是!真实的情况很复杂,这些移民中大多是破落的武士阶层,其中尤以信奉了基督教遭到迫害的居多。然后就是一些社会底层的贱民,反正在哪里都是贱命一条,来到中华说不定还能混个饱饭呢!再说那些商人们所描绘的中原繁荣景象的确让人垂涎。

    这本来很普通的交谈听在赶过来的官员耳中,却绝对比炸雷还响亮。他们别看平时瞧不起长得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平三,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家伙曾经作为日本的谈判大使,不仅见过大世面,就连那些平时见不到的冀王、姜田也是经常能够拜见。那么再联想到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和称呼对方为大人的情况,那么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撞枪口上了。

    于是就在码头上,一票大小官员急急忙忙的站在姜田面前作揖:“卑职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些人也不傻嘛!”姜田心中暗想,可是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尔等是如何辨认出我的?”

    这时刘宝铠和平三等人自然早就闪在一旁,这俩没官职的家伙可当不起官员行礼,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躲在了旁边,不过色狼心里却对姜田的问题不以为然,这些人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就甭在官场混了。

    这时为首的一人出列说到:“卑职在此久候钦差,只是不想大人竟然如此轻车简从,是以未敢贸然相认,但大人您器宇轩昂,眉眼间自有英气勃发,是以我等才认出来!”

    瞧这马屁拍的,也算是有点水准了。乍一听上去似乎说的很露骨,可任何人都会觉得这话说的没错,因为一般来说哪怕是世家子弟,也很少能在这个岁数养成姜田这种恬淡的气质,更没有刘宝铠那种小儿可以随随便便的佩戴尚方宝剑,综合两种情况自然就只有一个答案。

    色狼腰间的剑的确是尚方宝剑,不过在名义上那只是当年张韬赠给他爹的礼物,所以系上明黄色的剑穗也不算是逾制,可是除了剑鞘重新打制之外,剑身还是寻常的军用钢铁打造,和尚方监出品的那些精美手工艺品有着本质区别。平时这小子连碰都不能碰,因为这回要出差,并且还要和军人打交道,刘均定担心自己这儿子到处惹祸,万一有个闪失也好靠这剑吓唬一下,没想到今天歪打正着被人识破了身份。一般来说钦差出门,背着个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属于三流古装肥皂剧的剧情。明代虽然被赐剑的人不少,可也没听说过拿着它就能随便砍人的,当年倒是有人用这玩意杀过牛。再说姜田的职务中根本没有干涉司法的条款,就算带着真的尚方宝剑,也未必能干青天大老爷,不过嘛用来充门面倒是很合适。

    面对这么一群官员,平三就不太适合再跟着了,不过姜田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猜出来这次要押运的货物定然和这些日本人有关系。毕竟这里是军港,除了武器之外,没有什么要运送进京的。也就只有这些日本人有可能带来了某个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了必须让自己亲自前来接货的地步。

    “平三啊,那些就是你带来的人吗?”姜田指着不远处一群,正在被兵丁疏导向港口外走的侏儒。从装束上看这些都是日本人,平均的身高也比这里的士兵矮上一头,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港口,更是对巍峨的山海关指指点点,不过看他们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很难想象这种人会有什么用处。

    “嗨!这些正是倾慕天朝的日本子民,他们都自愿来中华劳作,以求能获得大人们的赏识!”平三回话的时候还是保持着九十度的鞠躬,谦恭的样子让姜田都有点接受不了。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人口买卖,所谓的自愿劳作当然是用来给脸上贴金的,姜田明显看到有些人并没有留发髻,甚至还有人佩戴着木制的十字架,联想到日本国内对基督教的排挤,估计这就相当于被日本幕府给流放了。只是这个流放地比日本国内还富裕,不好说这究竟是福还是祸。相对应的平三能换取各种商品当货款,无论是是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中国常见的棉布和白糖,都能在日本卖个好价钱。

    姜田奇怪的是,就算很多地方都需要移民来支撑,那这些日本人也算不上重要货物啊?至少也不需要动用自己来接货吧?自己这个前辈在想什么呢?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些日本人却也在偷瞄着他,毕竟这么多看上去就像是官员的人都朝他弯腰,而且一直神气活现的平三见到他也只能大礼参拜,这些都让人感到好奇。而且还有些底层的日本女子,第一次看见中原的公子哥是什么样子,不提衣着的华贵,单单看那身高与清秀的脸就比自己同胞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些人以前只是听说过当年华族向宋人借种的事情,只是谁都没有见过正经的中原读书人,今日一见才相信传说中那些故事的确有其合理性。虽说有些破落武士并不屑于平三这种商人,可如果对方是个中华的官员,那么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再说从他们这些职业打手的眼中,可以很清楚的看出刘宝铠是他的保镖。这个保镖虽然身手看上去有点稀松,但是到目前为止却时刻保持着一种能随时抽剑的姿势,显然还算是个合格的保镖,对于这些武士来说,如果能和对方过过招就更好了。

    总之在这种军港之中,又是毫无征兆的突然登岸,就算有杀手埋伏都想不到姜田会这样出现,再说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些死读书的腐儒之外,还没有人憎恨姜田。所以他的安全的确不用担心,色狼也只是没事演练一下家传的武艺,只恨没什么仇家上门让他练练手。码头的官员们自然还是要按照传统习惯摆下接风宴,不过这次姜田心有余悸的拒绝了,每次一沾酒他就没好事,所以他打定主意尽量不要参加这种浪费时间的酒宴,而理由也很充分,他既然是身负皇命,自然要先以工作为重,若是连自己要押运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确是心里没底。

    等他们来到了一间硕大的库房之后,本来还有些疑惑的姜田心中豁然明亮了起来。这些东西还真的值自己亲自押解,甚至可以说他在这些东西面前都有点渺小。满满一库房的木箱子里,装满了各种书籍、经卷、字画、等贵重文物,随手翻开一本书都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唐宋绝版。更别提某不少已经变成传说的孤本,这对于古籍的整理与研究简直就是无可估量的宝藏。别说是一个连的骑兵护卫,就是派来一个师都嫌少!

    “大人!”还是那个打头的官员抢先说道:“圣旨上说的是加派一个连的禁卫军骑兵,其实脚夫与步卒加起来虽没有一个师,也有一个团了!”

    姜田点点头,这才是自己前辈的作风,这些东西若是落在文盲手中简直一文不值,就是用来擦屁股都嫌纸脆。可是在一个文人眼中,它们的价值无论如何都无法估量,若不是有个日本这种中原文化的保险箱,许多东西都将成为历史学家的一种猜测,就是放在自己那一世,满清大搞**之后,《天工开物》不也是从日本搜着的!

    “看来日本人是下了血本了!”姜田有点自言自语的念叨着:“这些东西重新装好之后,加派人手看护,除此之外也要紧盯防火、受潮、鼠咬等情况,若是出了纰漏不仅是无法和陛下交代,我们也会成为国家、民族的罪人被后世永远唾骂!”

    明代的文人有个习惯,一般来说他们都是轻生死而重名节的,除了明末那些汉奸之外,平时的官员最看重名声的好坏,若是直言敢谏、不畏权贵之类的人物,还要时不时的参皇上一本来刷声望,就连挨皇帝的打都成了名誉的代名词。所以你要是说对不起皇帝,估计这些人也不会太在意,但是若说自己失职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就能让这些家伙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色狼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重要,但是中国人本身的传统习惯就是爱惜字纸,看这焦黄酥脆的样子,想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再看姜田与一众官员那凝重的表情,所以他忍着没敢动手去翻书,就怕不小心弄坏一本,自己有几条命也赔不起啊!好在他还知道有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赶紧将东西装好,然后派人看管,估计这一路是别想悠闲的走回去了,除非回到北京城并且和专职接收的人办好手续,否则不仅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香,如果真的出了点什么状况,他可就是万死不辞了!

    姜田在一开始的激动过后,逐渐变得冷静了起来,从这些书的外观看应该不是出自一个收藏家之手,而且也未必是日本皇室所藏,否则某些书籍不会一副破败的样子。这些藏书要么是各大名的私藏,要么有些就根本是当年倭寇的贼赃。他们现在竟然将这些东西拿出来换取一些物资,可见在他们心中整军备战才是最主要的,日本岛内的气氛难道已经紧张成这个样子了?这对于刚刚展开的中日贸易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虽说战争开始后能够靠军火赚取好处,可那也要等民间日用品市场逐渐饱和才行呀,现在若是就开始军火贸易,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扼杀一个还不错的消费市场。再说难道这些外样大名真的穷到这种地步,要靠这些东西来换军火?

    现实和姜田猜测的也差不多,自从德川家炫耀般的展示了从中国进口的钢铁以及其他物资之后,许多有二心的大名都在想方设法的弄到更多东西,以前日本列岛就那么大,出产就那么一点,其他的大名没有德川家的实力,只能跟在后边拣点残羹剩饭,就这样人家一不高兴说翻脸还就翻脸。现在对华贸易的大门敞开了,虽然幕府还是占有最大的好处,但是钢铁一旦可以源源不断的输入日本,原先那些忍气吞声的家伙们自然就活泛起心眼来了。且不说什么没谱的倒幕运动,毕竟日本的战国时代刚结束,人心思定没有大规模暴乱的可能性,但是至少也要拥有让德川家不敢随便弃藩的军事实力,于是整个日本的土豪们都开始疯狂的进口金属以及各种战备物资。

    但是无论他们购买多少军火,只要不爆发战争就总有个饱和的那一天,到时候中国靠什么继续搜刮日本的白银和铜?仅仅靠着日用品来制成出口市场,日本也没有这个购买力啊!看来要么挑拨他们打起来,要么就得找个替代产品来维持贸易。可想来想去,姜田都没想到有什么能代替军火成为出口支柱的东西,难道真的要靠加工银币赚取差价吗?虽然那样获利也很高,可对于经济的平衡来说却并不是个好办法。

    就在煞费苦心的思考着贸易问题的时候,日本人平三却不请自来的求见姜田。正好他也想问一些日本的市场情况就同意接见了,这下先别管中国人怎么看这个小矮子,至少在他的同胞当中,已经对其刮目相看了,你想他区区一个商人,在日本别说是见到这种级别的大官,就是破落武士都不拿正眼瞧他,说不定对方心情不好还要拔刀相向,可是在中国不仅认识姜田这种背景深厚的官员,而且还能荣幸的得到接见,不知内情的当然会以为这家伙找到了了不得的靠山。

    姜田不晓得日本人的心理活动,却明白自己不能在这个商人面前表现的太积极,尤其是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急于想知道日本平民的消费水平,所以还是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往那里一坐,身边站着个不太称职的刘宝铠当保镖:“你求见本官可有什么要紧事?”

    对于平三来说,早就习惯了官老爷们颐指气的样子,说起来这中原的官还算好的,至少不会有事没事的羞辱你。看来都说新朝新气象还是有道理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肆,还是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小人非为别事求见大人,只是听说您这两天还无法动身,有感于这港口之中缺乏个伺候大人的奴婢,正好小人有几个同乡的女子也在船上,都还是完璧之身……”

    他话还没说完,姜田就已经皱起了眉头,这马屁拍的也太不是地方了,这里是可是军港,要不是和你的生意需要保密,都不该让你停靠。这下可好,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公然侵占日本移民不说,还是当着这帮不近女色许久的大兵面前左拥右抱!

    “行了!”姜田不耐烦的喝断了对方:“上次本官就说过,不用再进献女人了!而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出你的请求来吧!”

    平三被噎得够呛,就连刘宝铠都斜着眼偷瞄自己这哥哥,你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人家主动送上门他都不要,虽然日本女人质量实在不高吧,可也比天天看着一帮大老爷们强吧?

    “这个……不瞒大人说,贵国的叛将郑氏似乎知道了我们之间的私下交易,所以要想打着我国商人的旗号来此贸易,虽然小人也相信贵国兵强马壮,并不惧怕这等鼠辈,可是既然知道了,自然还是要知会天朝上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郑成功要来做生意!

第一百一十三节、轰动四九城

    平三的消息让姜田大吃一惊,不过也就只停留在了吃惊的程度,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郑成功的真实身份算是终极版的无间道,虽然搞不清楚国姓爷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更不清楚张韬和他算不算是意气相投而擦出了某种火花,反正郑家来做生意并不算是太奇怪。因为仅凭一个还没有开发的台湾岛,若是能够反清复明那才是开玩笑呢。想当年常凯申抱着大把的黄金,买着美国武器,利用着日本人留下的工业条件,都只能看着海峡望洋兴叹,更何况是这年头满是原始雨林和土著的台湾。而郑家从郑芝龙开始,就靠着与日本进行贸易来维持自己的海上帝国,现在若是开发出了渤海航线,那它这个中转商的利润可就所剩无几了。再说正好也可以利用这种掩护来补充岛上的物资,反正到时候船只出了渤海,究竟是向东去日本还是南下去台湾,就没人管得着了。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姜田恢复了平静,然后假意装作很在意的样子,询问了一些郑家可能进行的贸易商品,同时也就掌握了日本最需要的大宗商品是什么。而平三还以为这个中国高官真的是想卡郑家脖子,好排除掉自己这个竞争对手,所以解释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甚至不止一次的表现出打算垄断某些商品的意思。

    “这件事我一人做不了主,你且宽心,中华是不会让友邦的良民吃亏的!”姜田恶搞精神爆发,便用一种当年鬼子哄骗中国百姓的语气继续说到:“只要你多多为两国亲善出力,好处是少不了你的!”

    糊弄走了日本人,一直憋着没说话的刘宝铠终于忍不住了:“先生,这可是件大事,若是让郑家在这边登陆,定会威胁京畿啊!”

    只因为当年冀王指挥了一场让全国人民惊掉下巴的登陆战,现在就连色狼这种不学无术的都知道海防的重要性。可是郑家即便是在全盛时期陆军也差强人意,更别提现在这种人才凋零的局面,再说他郑大木吃多了撑的才会进攻北京,所以姜田并不担心这个。反倒是发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明明南边也有贸易港,郑家的船伪装成日本的商船一样能够进行贸易,尤其是刚才平三所说,日本每年从大陆进口大量的生丝用于加工出口,这也是郑家的传统优势商品,可他们为什么舍近而求远跑到渤海湾里来贸易?难道说他们是有别的目的?还是想假戏真做的想反攻?

    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疑惑,姜田很清楚这件事自己根本无法插手,况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些古籍字画比郑成功的目的要重要的多,在姜田看来,朝代更迭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站在后世的眼光去看,君主**必然会被民主社会取代(非美式民主,在华约集团解体之前,哪个北约国家敢自称民主?),这是由于教育的普及,以及众生平等的普世价值观广泛传播造成的,用政治的话讲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所以站在这个角度去看待那些历史人物,必然会生出一种淡然处之的心境,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暂时还威胁不到自己,有什么事都让个高的去顶着,他现在只要完成好这个任务就行了。于是在等了三天之后,终于将所有的东西打包装好,箱子上还都牢牢的贴上封条,装在了十几两马车上。周围就是那一队从北京赶来的骑兵护卫左右,而外围则是一千人的山海关守兵,这行人浩浩荡荡的开始向北京的方向走去。

    说起地方兵和京营的那些禁卫军相比,的确是寒酸了不少。别说什么鲜明的盔甲与高大的骏马,就是身上这身军装都土里土气显得不那么精神。姜田仔细的观察过,虽然这身军装他很熟悉,基本上就是照抄了后世的设计,但是因为染色的技术不过关,下水洗几次就变得有点退色了,草绿的棉布多少都会有点泛白。但是他们身上的装备却让姜田很纳闷。一般来说士兵们背着火枪或是抗着长矛都不算新鲜,毕竟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纯靠火器取胜还有点不现实,但就是这么一只步兵队伍,每个人的身上竟然还挂着一把开刃的短柄铁锹,看那样子用来砍人的次数似乎比挖土要多不少。

    “这的确是他们的肉搏武器!”在军事上最有发言权的刘宝铠开口了:“因为这也是当年冀王的队伍,所以您看京营的骑兵并没有瞧不起对方的样子,甚至说如果一百骑兵在旷野遇上了一百名步兵,他们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而这铲子不仅可以用来挖掘壕坑,肉搏起来也是不输砍刀的得力家伙!”

    关于这一点姜田倒是听说过,在二战的战场上经常出现抡起铲子砍人的案例,论杀伤力似乎还在刺刀之上,看来张韬算是将这一光荣传统给发扬光大了。不过刘宝铠马上又感叹起来:“不愧是百战之兵,自打我们离开营盘之后,侦骑四出,骑兵护在中军左右,而步卒则进退得当,始终不让中军露出破绽,就算率领我家一支骑兵闯阵恐怕都无法穿透队列,难怪当年鞑子饮恨北逃!”

    被他这么已提醒,姜田才观察起行军的阵型,乍一看上去似乎很平常,可是听了解说之后才发现,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三列行军纵队,可是自己刚好被夹在队伍的中间,如果这时候从路边窜出敌人发动袭击,那么看似很松散的队伍能很快的在来袭方向组成防线,如果对方有骑兵,那么中军的这些禁卫军无论是在拦截还是追击上倒也都能快速反应。除非对方用大炮轰击,否则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难怪张韬兴师动众的派来一个骑兵连呢,原来还有这种门道。

    感觉长了见识的姜田由衷的感叹一句:“嗯……不愧是精兵强将!”

    这句话让旁边的刘宝铠撇了撇嘴:“我们刘家的骑兵也是威震敌胆的,只是非冀王一脉罢了!”

    “若真是冀王的爪牙,那你们也就得不着世袭罔替的公爵了!”姜田心中驳斥着色狼的谬论,可是也明白这刘宝铠有自傲的本钱。

    他刘家算起来也是两朝的元老了,当年朱棣起兵就跟着一起造反,现在又跟着张韬打天下,回回骑兵的威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只是他们这一支队伍人数少,兵种又特殊,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其他的地区,都不可能威胁到中央的安全,所以张韬才能放心大胆的留下刘均定当个侍卫,这也算是变相的笼络人心,关键时刻还能调动西北的**骑兵。若是某个掌握着几万精锐步兵的将领说是要伴驾,估计马上就能让人联想到意图不轨的情节上去。不过让姜田感到奇怪的是,从秦皇岛至北京一线,基本上都是在平原上行军,同时这里的治安情况也相当不错,不仅没有大股的土匪,就是普通的鸡鸣狗盗之徒也不敢打钦差仪仗的主意,那么张韬为什么要派出这么拉风的阵仗呢?

    带着这么个疑问,四百公里的路的竟然走了七天才看见北京的城墙,被缓慢的速度折腾的有点筋疲力尽的姜田,只能强打着精神挺胸抬头的走进北京城,一路上关于这么强大的卫队究竟在保护什么的谣传很多,有说是从关外运来的宝贝,有的说箱子里都是姜田炼化的神器!更有人说这是某个和亲的蒙古公主的嫁妆,但是这公主究竟嫁给谁就不知道了。反正就是没人相信这些人是用来保护姜田的,再说就算是张韬当众宣布这里边是古籍字画,也没人会相信为了一堆破纸就如此大动干戈。所以这队人马一到京城,就引发了无数好奇的目光,关键是销声匿迹俩多月的姜田竟然这么拉风的进城,就好像某个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能不让本就敏感的人们浮想联翩吗?

    不过嘛,反正这戏也演到了最后的关头,怎么说也要演一个圆满大结局,所以在承天门外皇帝陛下亲自迎接,姜田则拜倒复命,并且检验了箱子上的封条,一一打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详细介绍了此次运来的书画目录,并且挑出一两件珍品进行展示。武将们对此毫不在意,跟着皇帝出来完全就是凑数的,但是那些文官们可就不一样了,一开始还有人对姜田回京的规格颇有微词,但是当看见那一本本只曾听说,未曾得见的孤本、善本,他们那点小心眼马上就被这些书籍填满了,作为读书人当然知道这些古籍的价值,恨不得自己抱着一本找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研读。这时候绝对没人再追究姜田的品级问题了,反正文官们心中所想的无非就是皇家是否开放这些书让他们阅读。至于这些无价之宝如何分类登记,都不是姜田要操心的事情,按照张韬的打算,自然要有人对其归类整理,并且严格的抄写出副本,最终挑选一些刊行天下。这么枯燥的工作,就交给那些喜欢钻故纸堆的老学究们去完成吧。他找姜田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听说你在船厂那边翻云覆雨的!”只剩下君臣二人之后,张韬说起话来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这银子可是流水般的花出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打造出堪用的海军?”

    本来十分疲劳的姜田听到这个问题,只能强打起精神应道:“海军的投入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的,只有通过以海养海才能逐渐壮大,这期间最好找个弱小的敌人再练练手找点自信,然后才能找更高级的敌人挑战。说到底照这样发展下去等咱们都死了,说不定咱们的海军就能称霸一两个大洋了。”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听姜田如此“乐观”的估计还是让张韬直皱眉头。不过这件事他就是再纠结也没用,想当年朱元璋着力打造水军,这才奠定了自己儿子发动大航海的底气。但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中国造船技术虽然已经处于世界巅峰,但是航海能力却反倒比宋代还有些落后。本来已经掌握深海航行技巧的中国船长们在元代逐渐凋零,明初本来显现了复兴的迹象,却又在后来漫长的海禁中彻底消亡。所以姜田不仅要提升造船技术,还要肩负起提高理论水平的重担。所以他才没信心让本就差强人意的海军班底去找强敌拼命。

    “有些事情你急不得,别说是咱们那些半吊子海军,就是郑家也只能靠岛屿链来往日本与大陆,稍微向深海开远一些他们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以前那个下西洋的庞大舰队真的不是靠银子就能堆出来的。”

    听了姜田的解释,张韬终于知道了传统的针路海图只能算是参照物,深海定位技术在中国已经失传了,若想拾起这个基本功,那么也就剩下了向洋人学习这一途。姜田倒是知道一个更高级的定位方法,只可惜那需要先建立起中国的标准计时系统,另外钟表的制造工艺也需要提高,这都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

    “……所以说,想获得远航的能力,就先要改良钟表,而改良钟表的前提又是让工匠熟练掌握现有钟表的结构,与其纠结着是不是能造出庞大的战舰,还不如从这些小处着眼。届时水到渠成想要什么样的舰队都能造出来。”

    跟张韬又解释了半天之后,姜田这才顶着夕阳回到自己家,疲惫的感觉就不用多说了,关键是他觉得要想说服一个大权在握的外行,比自己画成堆的图纸都累。此刻他算是彻底的理解了外行指挥内行的危害,好在张韬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有些东西违背科学规律是要吃亏的,所以并没有强迫他做什么人定胜天的事情。思考着今后工作的姜田慢悠悠的晃荡回自己家门前的时候,却看见对门的茶馆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时的还能听见一阵阵的哄笑,显然是相声表演聚拢了这么多人在围观,但是看那样子似乎比自己当初表演时还受欢迎,好奇心起的姜田悄悄走过去,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只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的姜田没有惊动观众而是转身回府了,但是这个动作没有瞒过眼观六路的赵老板,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招呼客人了,但是等赵直说完这段相声谢幕之后,却将他叫过来指了指街对面的大门,赵直不算白净的小脸瞬间就变得有点惨白。他的恐惧并不是多余的,这不同于传统上徒弟害怕师傅惩罚的那种感觉,他只是觉得如果不能让自己的恩师满意,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他无法接受。

    姜田不知道这些,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全府上下好一顿鸡飞狗跳。先是心月带着仆役、丫环站在门口迎接,然后就是逐渐变成大姑娘的夕芸远远地看着他不敢凑过来。心月知道姜田的习惯是泡澡解乏,所以没安排马上开宴接风,而是吩咐下人准备好洗澡水,清幽姐妹更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好伺候自家老爷沐浴。

    “那丫头怎么了?看见我却远远地躲开了!”宽衣解带的姜田想起夕芸反常的举动,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常情况下小丫头就算是在众人面前有点害羞,也会凑过来嘘寒问暖一番才是。

    对于这个问题,清霜只是浅浅的一笑,并没有主动的回答,幽兰却皱着眉头颇有些醋意的说:“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姑娘家的矜持呗!”

    姜田泡在澡盆里听了这个解释感到有点好笑,那个小萝卜头一样的丫头现在也懂得矜持了,看来还是环境改变人,现在这宅子虽然还是倚红楼的原有格局,却已经变成了庄严肃穆的官家宅邸,想必心月她们没少灌输《女训》之类的“封建糟粕”,所以才搞的小姑娘显得生分了不少。这也不怪姜田往这方面去想,他原本就觉得夕芸只是个小孩子,所以绝对想不到那丫头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

    老爷回府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姜府自然要高速运转起来,别看姜田离开了两个多月,但是有心月这种超一流的大管家在,所以姜府的上下不仅没有丝毫的松懈,反倒是更加趋同于这个时代的豪门大户。只因为没了姜田那不合时宜的平等思想,下人们反倒心安理得的干活拿钱,不用担心主家哪天又玩出什么幺蛾子。由此可见所谓的普世价值观,在旧社会的这种大环境下还没有推广的价值。但变化还是有的,至少姜府之中没有了随意打骂下人的现象,更没有恃强凌弱的剥削,用这个时代的话说就是:主家宅心仁厚。

    一片忙碌的身影之中,赵直不时的抻着脖子看自己师傅什么时候沐浴完毕,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毕竟伺候姜田洗澡的还有清幽姐妹,所以心月不可能让他靠的太近,至于这小子为什么战战兢兢的,心月多少能猜出一点,她倒是没觉得姜田有多生气,反正回府的时候,神色上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也知道姜田肯定不喜欢赵直的表演,至于原因那就不言自明了,所以她挺同情赵直的,可同情归同情,她依然觉得应该处罚这种离经叛道的行径。

第一百一十四节、成败亦萧萧

    可怜的赵直虽然堵在门前等着向师傅认错,可惜几个不速之客打乱了他的计划,早就知道姜田回京的消息,更是关注着他在御书房里待到日薄西山的几个纨绔,早早的就登门拜会而来,这里边不仅有吴远和宋懿,就连一向低调的田虚海以及同样是刚回来的刘宝铠都到了,除了张环没办法出宫之外,姜田的几个得意门生算是齐聚一堂。所以赵直的事情自然要向后顺延。这可就苦了那小子,你说师傅一句话都没说就去接待客人了,自己站在一旁究竟是等着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说看刚才师傅出浴之后看见自己的眼神,并没有生气、愤怒的表现,那他老人家究竟是生不生气呢?

    和那些纨绔相比,赵直这点事情的确不值一提,所以没人在意他在那纠结什么,关键是这几个客人拜访的时间太特殊了,按理说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否则没有在人家刚回家还没休息的情况下就登门拜访,就算是要接风洗尘那也是平辈之间的礼仪,他们这些学生哪能如此不懂规矩?可这几个人无一不是背景深厚,他们就算有意忽略辈分,一般人也还真不好较真,更何况姜田也不在乎这些。

    “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就算来我这里蹭饭,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姜田半开玩笑的落座之后,拿眼瞟着他们几个:“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以至于都不愿意在饭桌上说。”

    几个人互相瞅了瞅之后,还是打头的吴远先开口:“先生舟车劳顿又在御前问对到这般光景,学生们本不应打扰您休息,只是如今朝堂上风云莫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一说出来,姜田就知道没好事。所谓的朝堂上风云莫测,无非就是世人所认为的每个开国之君都要干的事情,那就是诛杀功臣整肃朝纲!但是如今这位皇帝所使用的借口有点特殊,打着兴新学的旗号来排挤旧臣,须知除了前朝一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热衷于此之外,就没有哪个文官武将懂得什么叫科学。那么在别人的眼中,这种行为自然成了兔死狗烹的幌子。

    吴远既然已经开了头,宋懿也只好接着说:“先生出门办差的时候,陛下下旨明年的春闱科学题目由您来出,且科学不及格者不予殿试!现在儒林之中为了此事都已经炸开了锅,若不是陛下有意废除八股,他们早就闹着要罢考了。但就是如此,圣上也拟定了时间表,说是三年后只考策论取消八股,五年后增加物理,十年后国学只算是七门必考课之一而已……”

    所谓的七大课程,其实就是语文、数学、物理、化学、体育、地理、政治,已经十分接近后世的高考,而为了推行这个计划,张韬不得已定下了十年的时间表,在他看来这还算是妥协的结果。

    一说起这件事,田虚海也紧锁着眉头接口:“就是语文,也非只有四书五经,其中还囊括历史,这简直就是要绝了天下儒生的晋身之路,这么多读书人若是闲散于世间,久毕生祸乱!”

    姜田不自觉的冷笑了一下,正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若真让秀才出去为祸地方,比那些大字不识的粗人隐患更大,可是张韬会在乎这些人给自己添麻烦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只要他手中还掌握着军队,那么就没人能撼动新朝的改革。换句话说当年朱元璋定科考主要试题为八股文的时候,不也是篡改了唐、宋的成熟体系吗?两百多年下来,这些个所谓的谦谦君子们就开始认死理的抱着八股不放了?其实还不是利益使然,一旦京城大比改成了以科学为主,那么江南那些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就失去了官场优势,不消几十年,天下的官僚格局就要改写,一群年轻没有家族拖累的新型人才将会充斥各个衙门。他们很清楚这就是在刨自己的祖坟,所以这时候若是听之任之必然会后悔一辈子。

    姜田端起面前的茶盅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沉着的笑道:“这么说你们也认为科学不应该纳入科考了?”

    吴远一听就知道自己该选边站队了,本来就是帝党的他自然赶紧表忠心:“跟您学了这些时日,虽然多有不解之处,但是也知这科学乃富国强民之术,自然是支持的。可是毕竟此乃千古未有之变,若操之过急恐生变数。”

    宋懿也马上表态:“正如吴兄所言,我宋家因受陛下赏识方有今日,中原北伐也盖因冶炼技术的飞越方能事半功倍,所以世人无不清楚科学的重要。只是这天下的读书人能有这种见识的毕竟微少,真要是激起这帮人闹腾,可不是一城一地之乱。”

    唯独在这时候,本应是儒生代言人的田虚海闭口不言。他不说话不代表姜田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这小子学了些日子,知道科学究竟有着多大的威力,若说儒家思想教做人处事,那科学就是拆解万物构成剖析宇宙乾坤。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但是因为儒家思想在千百年来被各代君王夹带了不少私货,早就和本源的儒家分道扬镳,所以根本的冲突是科学动摇了君权神授、同时否定了出身阶级。既然连君权都能被否定,那么依附于此的地主、文官集团自然也就失去了统治的合法性。常言道阻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么一看可不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了嘛!

    历史上中国完成这场转变完全是建立在极为血腥动荡的战争之上,同时还伴随着外敌的掠夺与杀戮,使得全民族统一认识到科学的重要性,并一致支持发展科学技术,这才有了后来的复兴,但是那之前从1840年算起的一百多年间,中国因为社会动荡和战争而死亡的人数保守估计也有一个亿!放在这个时代,在一个普遍认为科学就是另一种炼丹术的环境下,如何能让民众转而支持科学呢?再说这件事本身也是在削弱皇权,那么现在还算理智的张韬会不会在晚年后悔这个决定,而走向封杀科学的极端道路?就好像康熙明明拥有大学本科的知识水平,却又禁止科学在民间传播是一个道理。这个可能很高。

    想到这里,姜田有点明白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了,很明显的在这些真正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眼中,皇帝的改革虽然可以理解,却显得操之过急。不仅如此还有可能布某些先人的后尘落个身败名裂加人亡政息。那么这些本来就将利益捆绑在皇权上的人们来说,如何避免这种可以预见的悲剧结局?去说服皇帝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位爷不仅驱除鞑虏而且作风硬派,更是深知朝廷百官的那点小心思,一切都跟前朝的朱洪武不相上下,更要命的是他比朱元璋有文化。还掌握着奇怪的科学知识,更是完全不将儒家放在眼里,你说这么一个无处下嘴的人物,可教那些自诩聪明的文官们该怎么办?所以有些人只好另辟蹊径的想到了从姜田这里寻找突破口。

    姜田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很平静的向他们说:“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吃一顿便饭,然后我再和你们好好聊聊。”

    这顿饭是名符其实的便饭,在很多人看来一品钦差回府的接风宴,就算不铺张浪费一番,至少也要摆上一桌酒席吧?可是当这几个人落座之后才发现,除了标准的四菜一汤之外,就是临时添加了几样下酒小菜而已。这还是因为有客人到访,为了不显得过于寒酸才摆上来凑数的。也正是因为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所以原先设想的团员饭算是吃不成了,也不知多少姑娘在心中愤恨他们不懂礼数。

    饭桌上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这没人知道,因为姜田不让任何人接近,很多人只能从四个纨绔离开时复杂的表情推断,这件事似乎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虽说皇帝对于这个师弟也算是宠信有加,但是毕竟这场关乎未来政治格局的博弈并没有姜田参与其中,也就是说皇帝没打算让他成为冲锋陷阵的马前卒。再者这姜田更是天下驰名的新学大家,自打他出山为官以来,科学院的研究成果便迎来了一番爆炸性的增长,许多困扰多年的疑难问题在人家眼中简直就是幼稚的可笑,更有传言此人用简单至极的手段就推导证实了大地是个球,而且正在不停运转的事实,从而揭示了四季更迭雷电雨露等玄妙的自然现象。按照皇帝的说法,科学的神髓与真传皆在这个师弟的身上,此一人可抵百万雄兵!若真是如此,那如何能劝动他出面暂缓改革呢?

    其实那些守旧派自己的心理也正在变化,眼看着大势已去尤其是科学所展现的力量越发令人恐惧之后,他们现在只是想着如何拖延改革,甚至连推翻改革的想法都不敢奢望了。别的不说就单看那已经逐渐流通的新朝银币,许多民间巧匠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朝廷究竟用了什么秘法让银币的花纹如刀凿斧刻一般精巧?更重要的是按照汇率就算最优秀的工匠也甭想自己私铸假币,莫说做不出如此精致的样子,就算能做出来成本上也绝对亏本。民间都盛传科学院给铸币局营造的工坊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姜田暗中施以法术,每夜自有天庭的神工下凡相助……

    姜田也知道张韬的改革有些急迫了,他倒是知道这些政策的必要性,但从社会现实的角度出发,在科学普及率不超过一半人口之前,这些做法只会引发社会动荡。但是他也知道张韬为什么如此着急,毕竟欧洲的发展即将步入正轨,虽然马上就会进入混乱的宗教、领土战争时代,可正是因为频繁的战争才导致催生出了军事变革与对生产力的苛求,这一切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同时连绵不断的战争还导致种族主义与国家主义开始萌发,世界即将从宗教划分阵营变成按照种族与国家划分,全欧洲的“爸爸”只能窝在梵蒂冈回想以前的荣耀了。在这种情况下不允许中国按步就班的恢复到原先的生产力,然后再慢慢的演化出资本主义萌芽,因为看速度最多也就是比上辈子的满清快上几十年而已,到时候咱们将开始面对已经展开工业革命的欧洲。

    送走了客人之后,姜田望着星空仰天长叹,自己明明不想牵扯进政治之中,可时代的大潮却全然不顾个人的意志滚滚向前。自己不过就是这股潮流中的一朵浪花而已,哪怕是一朵穿越来的浪花,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要说中国也并不是完全落后,至少现在自然科学方面大家的起点都一样,有姜田帮着作弊只会少走弯路。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国民早就已经习惯了国籍与种族之间的兼容性,更不会因为不同的宗教信仰而分崩离析,所以说中国能用和整个欧洲相等的体量来参与到世界博弈中。并且社会结构更加稳定与健康,与那些工业革命早期上下求索的欧洲思想家们不同,普世的价值观与骨子里的实用主义能帮助中国减少社会转型的阵痛。

    赵直看着自己师傅的样子有点犹豫,很明显他老人家此刻正在思考问题,自己这么贸然走过去,虽说是来赔罪的,要是打断了师傅的思路,那可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别看这小子并不是读书的材料,但是他学起认字来还是很认真的。然后就是听张环念叨着自己师傅如何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用张环的话说姜田的学问简直深不可测,越是学下去就越是觉得自己很无知,并且他觉得姜田应该还有所保留,并没有展示出真正的能耐。所以赵直很识趣的站在一旁等着,万一师傅正在大彻大悟的关键时刻,最终因为自己瞎搅和而耽误了飞升……姜田不知道在赵直的心目中,自己和神仙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了。他已经看见了正在踌躇的赵直,只是不知道这小子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什么也不干。

    看见师傅转头开始盯着自己,赵直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跟前,然后就是行云流水般的跪倒在地上:“先生在上,学生知错了!”

    这下姜田更糊涂了,自己什么时候埋怨过赵直做错事了?仔细想想今天回到家中之后,都没和这小子说上一句话,怎么就变成向自己认错呢?心里虽然糊涂,可是姜田并不打算暴露,毕竟这也是让他自爆过错的一个机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自己认错,至少也要先听听这小子做了什么。

    装出十分威严的样子之后,姜田拿捏着怒火中烧的感觉喝道:“既然知错,那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平时即便是赵直有什么过错,姜田一般都会很平和的指出来让他改正,就算是惩罚也大多是象征性的,所以赵直对这个师傅更多的是尊敬与感激,惧怕的成分并没有多少。今天突然听到姜田大发雷霆的质问,所以心脏不免突突乱跳,只好将头压得更低。

    “学生……学生……不该说那些有辱视听的段子……辱没了先生的清名……”

    姜田才知道感情是这么一回事,他当时的确在门口听了一小会,正巧赵直使出伦理包袱抓哏,什么“爷爷”、“孙子”的说得是口沫横飞,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他也只是摇摇头一笑了之,毕竟那个时间段没有什么高雅的听众,所以说点臭活赚钱也在情理之中,他本想找个机会再提点几句,没想到这小子可能是看见自己摇头了,就这么上演了叩头认错的戏码。

    赵直说完心里轻松了不少,然后就是等着师傅责罚,无论是拳打脚踢还是别的什么惩处都行,只要师傅能消气别赶走自己就行,可是等了半天,不仅想象中的雷霆之怒没有出现,就连师傅的回答都没有,又跪着待了一会,还是不见什么动静,他便大着胆子偷偷抬头瞄上一眼,却只见自己这师傅还是仰头观星一脸的悲天悯人,好像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

    他不知道师傅这是玩的哪一出,只好规规矩矩的低下头保持认罪的姿势,也不是等了多久,反正是膝盖都有点发麻了,才听见头顶上传来声音:“起来吧,这件事并不能说是你错了……”

    赵直现在是要多糊涂有多糊涂,听意思好像师傅并没有生气,但是刚才横眉立目的样子也不是幻觉啊?

    姜田伸手把这个名义上的学生,实际上的徒弟给拽起来,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如果你为生活所迫,家中还有病母需要奉养,那说些能赚钱还不找麻烦的相声也无不可,但是你现在为赵老板帮工,那是有皇上御赐匾额的茶馆,往轻了说这叫君前失仪,往重了说就是藐视皇家,你若仅仅是个无根的艺人也还罢了,谁也不会为难于你,但你却师从于我,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把柄,到时候就算为师也救不了你!你今生成是我姜田、败也是我姜田,做我的学生难啊……”

第一百一十五节、武力的妥协

    按照规矩,姜田在交接了差事之后,本来能休息几天的,可是第二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初一,属于大朝会的日子。所以没怎么休息好的姜田只能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个大早赶往紫禁城。按照他的职务来说,就算平时也不用必须上朝,可今天却不得不穿好朝服站在满朝文武中间,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前挪动。别看他的动作和穿戴挺标准,但是在当值的御史眼中,却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所以干脆就扭过头不去看他。至于其他官员眼神就复杂多了,又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无所谓的,毕竟以前一个副主考的职务还算是美差,现在就说不清楚好坏了,而且天下人还都在瞪大眼睛盯着你,稍有不慎可就会被问候祖宗十八代。

    与此相对应的是某些新派官员暗中窃喜的表情,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以前无非是圣人门徒里勾心斗角。如今可是真真正正的改朝换代,不仅换了皇帝和国号,连治国理念都要大变。这还不算,以前那些靠垄断科考而立足的豪门,可是真的迎来了末日,除非家中的子侄有人研习科学,否则早晚都会被社会所淘汰。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可能崛起一些新的家族,这其中尤以宋家最为抢眼,除了宋应星这老头备受皇帝赏识之外,宋家还出了一个高材生,宋懿别看尚无功名,却已经在科学界名声大噪,仅仅是这姜田第一助手的身份,便已经成为了新式官员所公认的储相人选。至于他的老师姜田,人们很自然的将其划入了勋戚的行列,早就不在文官体系之内。

    不管姜田愿意不愿意,他都已经成为了官场上的一个特殊存在。众人也对他今天会上朝感到奇怪,最近官场上闹的最凶的就是两项改革,那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几乎全部的官员都被卷进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关键是皇帝对于这种无休止的口水战非但没有厌烦和制止,反倒是老神在在的听着各路人马骂来骂去,尤其是这大朝日,你们就是不想吵都不行,皇帝会主动的挑起各种话头让你们继续吵。原先那些沿袭前明光荣传统的御史言官们,都已经吵到了不想再说话的地步。以前无论他们骂谁,哪怕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昏君,至少还有个对手与对象,现在他们才发现张皇帝不仅不嫌烦,而且似乎很喜欢他们这种只为了反对而反对的骂战传统,反正军权在手你们就算能把死人说活了都没关系,听你们吵架又不需要花钱,多好的娱乐活动啊!于是今天的大殿静悄悄……

    张韬看见姜田之后也感到奇怪,心想我不是放这小子几天假准备开学吗?怎么来这凑热闹了?这几次朝会没有我说散朝可是谁都不能走,上个月还让大臣们在这里熬了个通宵,要不是自己弟弟出面求情恨不得让他们耗死在这里就完了。本想着今天继续照方抓药,可你小子一出现就只能跟着一起陪绑了。有这个心思的不只是张韬一个人,其实自打上朝以来别看百官默不作声,其实大伙的眼睛全都瞥着姜田,这位消失了俩月的一品大员,总算是站在了这里,他能否为胶着的局面带来转机?哪怕是改革派的全面胜利也好,保守派的官员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吵下去了。

    姜田当然知道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也正是因为明白才起个大早来这里受罪,因为他知道这场中国历史上空前的闹剧该收场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皇帝颁发的诏书数不胜数,而地方上为了对抗中央也是各种花招尽出,从上书抗旨到阳奉阴违,从“为民情愿”到危言耸听,总之能想到的招数除了造反之外都试了一遍,可皇帝呢却油盐不进就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一般,一直都是一群改革派在毫无组织的,同团结一心的守旧派展开斗争。中国的历史上因为政见不合或者利益冲突而导致的争吵数不胜数,尤其是前明更是各种政治嘴炮的集大成者,让那些官员们郁闷的是如今这个新朝廷似乎天生不怕朝争,哪怕皇帝的敕令并没有被认真执行都没有关系,就好像一群人在皇帝面前撒泼打滚极尽无赖之能事,对方却无动于衷,所以姜田才将此看成是一出闹剧。事到如今有些聪明人已经幡然醒悟不在言语了,还有力气吵架的也就剩下了那些不太聪明的,这个朝代和以往的情况不同,中国是在没有完全混乱且破败的情况下完成的复兴,新旧两批利益集团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争抢着同一把椅子,所以张韬不能像历史上许多开国之君那样随心所欲的设计自己的国家。但是有一点可能是那些阻挠改革的人所没有注意到的,那就是在这场闹剧之中,军方究竟持什么样的立场。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个伪命题,此刻的中华军队,也并不是其他开国之君那样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的军队,这支军队中还包含着不少前明遗留下来的地方部队,和各类投奔、反正、招降的前伪军与军阀,张韬又没能同自己老家那样建立起高效的政委制度,所以除了直系的那几支百战雄兵之外,大多数守备部队只是被张韬的赫赫威名所慑服,在改革的风口浪尖之上,地方军官本来就属于地主阶级的一份子,可又不敢真的和皇帝对着干,所以这群人才是打破现有平衡的关键,而这个问题也早就在张韬的算计之中,他之所以能眼看着全国上下为了改革争吵不休,其实就是等着那些敢冒头的家伙自己暴露的差不多了,最后好一网打尽。现在网撒的也差不多了,该钓的鱼也基本跑不了了,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就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之中,姜田左右看了看文武群臣,见没人打算先开口便站出队列幡然跪倒:“启禀陛下,臣领命整饬船厂并建立研究院所,现已有小成特来复命。”

    这时才有人想起来,姜田的本职是去造船,运古籍回来只是附带的事情。张韬在龙椅上也点点头:“贤弟办事朕还是放心的,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卓有成效,此行你劳苦功高,但是今后的工作不可停顿,直到那些学生们能自行思考、自行设计不再依赖于你。”

    皇帝的期望很高,但是这个期望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就有点讽刺了,他们不知道姜田究竟设计了什么船,可听皇上的口风,好像那个船舶设计院还是离不开姜田,那么也就是说这位姜大人又在新的领域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换句话说今后姜田会在海军里拥有无法撼动的地位。

    “陛下,依臣所见,若想让学子独当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不能提高他们现有的科学知识,恐怕百年之后也无法完成陛下的嘱托!”

    这句话说出来大有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本来装聋作哑的朝堂上也是议论声不断,但是不仅皇帝听明白了这里边的话外之音,就连一些聪明人也是暗自感叹,看来这全面普及科学教育是势在必行了。只有一些看不见天下大势的瞎子,才会认为这是师兄弟二人一唱一和的表演。

    张韬当然明白姜田心中所想,于是他故作惊讶的问到:“贤弟何处此言?难道是有人敢阳奉阴违不履行自己的职责?”

    皇帝这么一说,不少人心里都咯噔一下,难道说大清洗的借口这就来了?可是造船本来和地方上就没什么交集,能找什么借口呢?

    姜田不急不缓的说到:“非是有人阳奉阴违,而是我朝的工匠、官员知识贫乏底子太差,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臣要反复讲解才会有那么一两个聪颖的听明白,说明一个浅显的道理更是需要不惜口舌,臣苦思冥想发觉都是我朝学子以前轻视自然科学所致,使得本来聪颖的学生们被教成蠢牛木马,只知钻研八股而不分五谷,只会吟诗答对却不懂得衣食住行,若长此以往国家暮气深沉若遇外敌如何保家卫国?前朝亡国之祸不远矣……”

    如果放在平时,自然会有一大票的人站出来反对他的发言,并且指责其为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可是这俩月让那些以吵架为生的官员都懒得再张嘴,更何况现在傻子都看明白皇帝的意图了,谁还会站出来自讨没趣?再说姜田也是恶名在外,当初指责别人六艺不全皆是伪君子,如今若是在朝堂上被他骂岂不是更没面子?

    预想中的朝争没有出现,张韬心里有一丝遗憾。但是这也证明前面的策略见效了,至少现在是没人再聒噪了:“贤弟言之有理,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姜田也是成竹在胸,他毕竟也是个穿越者,知道张韬任由人们争吵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让那些顽固派自己现行,现在目的也达到了,只要国家乱不了,该怎么改革就就赶紧施行,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好及时纠正。

    “启奏陛下,依臣之见虽然四书五经不可全废,然时移势迁仅凭半部论语已难治天下,正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若想我朝百年后依然安泰,这教育改革乃必行之路,且重中之重就是科学知识的教育。”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说到了教改上来,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就是皇帝和姜田商量好的,只要今天一上朝就趁着百官疲乏的机会彻底推动改革。其实他们不知道,张韬虽然同姜田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但绝不是这么快的施行,按照张韬的想法,至少还要将一些隐藏在犄角旮旯的脏东西扫出来之后,才会顺顺当当的开始改革。但是姜田听了宋懿他们的讲解之后,也明白张韬的想法虽然吸引人,但是最终施行起来却没有那么美好,极有可能会被一些有心人利用,变成打击政敌甚至是挟私报复的手段,到时候哪怕张韬不想大清洗,也要血流成河了。对于这个教训,无论是以前还是未来,都能找出不少。

    所以,早已串联好的一群聪明人自然不会反对姜田的教改提案,或者说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儒教兴衰相比,还是舍弃所谓的圣人之学更好一点。这自然出乎那些守旧派的意料之外,本来最受抵触的教改竟然获得了通过,这可算是改革派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因为在姜田看来,只要全民教育真的施展开来,用不了百年,积累提高的民众素质必然会催生出其他政治改革,所以只要教改成功,就可以断定中国绝不会继续沉沦。至于其他人会不会看出这一点,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谁有这个能耐,可以同穿越者一样知道三百年后的历史轨迹?

    别看教改通过的挺顺利,但是涉及到税收、土地、商业等内容的东西,还是争论了很长时间,一上午就在扯皮中度过了。眼看着一群大臣跟商人一样锱铢必较的争论不休,姜田也觉得甚是好笑。这些人口口声声的说商人逐利,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可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的表现也不比菜市场上的小贩好多少,有时候甚至为了土地税的后面零点几的小数都要反复争夺,至于官绅一体当差的条款更是大倒苦水。最终皇帝只好抛出了早已制定好的解决方案,不想当差也可以,只要缴纳一定数额的罚金就行。嫌土地税过高,或是认为公粮收的过多也没关系,国家负责平价赎买你手中的土地,若是不想卖就乖乖交税。总之读书人的特权是彻底没有了,今后凡是适龄儿童都要至少接受三年初小教育,六年小学毕业之后,有资格参与乡试考取初中资格,也就是以前说的秀才。六年中学教育合格着才算是过去的举人,这种人就有资格参加公务员考试了。不过考虑到全国教育资源的分配不合理,除了前朝的南北分榜之外,从三年后开始,只要初小教育合格并年满18岁就能考取低级公务员,六年后改为高小毕业并以此类推。并且明年的恩科录取不变。这算是给了考生一定的缓冲时间,免得他们说朝廷有意阻挡其仕途。

    争吵了一上午,姜田饿的眼冒金星,不过今天的朝会还是很有成果的,本来毫无进展的改革被他和一些聪明人联手推动起来,这还不算一直以来有些混乱的部委改革初见成效,至少以前那种一个大部门什么都管的情况没有了,很多政策都是全新的且没有历史经验,那么干脆就让一群新设立的衙门专门管起来,等以后运行一段时间了,发现了问题再另行整改。反正最后这些散碎的部门还是会逐渐整合起来,这也算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正想着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准备散朝回家的姜田却听见一个太监高声喊道:“太子太保姜大人御书房见驾,其他人等退朝!”

    得!又走不了,在满朝文武复杂的眼神下,姜田只好厚着脸皮朝御书房走去,今天他本来是打乱了皇帝的计划,按说被呵斥一顿也是应该的,不过张韬却没怪他,只是望着一张地图愁眉苦脸。姜田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张关外的地图,各种势力犬牙交错被标注的一清二楚。

    姜田叹了口气:“内忧还没有解决,外患又来找麻烦了?”

    张韬在地图上标注了一通之后扔掉了手中的铅笔:“就算指点地图时改用了铅笔,可是咱们的总体态势却没有多少改观。”

    姜田知道他这是发牢骚,铅笔这东西也算是自己的发明之一,而且还是那种被迅速广泛运用的重要发明,可是就算穿越者清楚铅笔的重要性,却无法改变中国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的现状,至少是现在看不出任何改变。

    “其实,这张图比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是有所不同的。”姜田指着长城一线的几个据点:“这里因为咱们的通商政策而成为了贸易枢纽,过上几年它们的输血作用会使得周边部落与中原的联系加强,弱小的部落被壮大,平衡了草原上的势力……”

    张韬一挥手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关键是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若不对其进行一次重创,谁会规规矩矩的和你做生意。若是大军出征……”

    别看话没说完,姜田却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改革刚刚开始正是各种势力蠢蠢欲动的时候,没有得力的军队坐镇,难免一些人会铤而走险。可是再一想张韬一直以来的部署,为了押运古籍竟然动用了守山海关的边军,表面上看是重视这批文物,实际上暗示的很明显,边军进京若有不臣者即刻擒拿!难道他已经连京营的禁卫军都不信任了?

第一百一十六节、绝对的暴利

    姜田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猜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事情,冷汗刷的一下就浸透了衣服,这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血腥暴力的,一点也不必战场厮杀逊色多少,所以说这个猜测是很有可能成真的。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明明京中的禁卫军和山海关的边军都属于冀王体系之下,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的从边境上调来一支步兵呢?等等,难道说他不是不信任京营,而是要连军队一起清洗?要是这样说就解释的通了,毕竟眼下中华的军权还是很复杂的,对统兵的将领来一次大换血也是势在必行,那么看皇帝的意思,就是打算再出征漠北之前先要整编杂牌军?

    姜田在那里自以为是的胡乱揣测,张韬却还以为他是在对着形势图思考,所以还在自顾自的对他讲解:“你看这外蒙诸部,自古与我中原联系不多,却是每次草原上新势力的崛起温床,若是不除之难免再生祸乱,可以现如今的手段,我是打得下来守不住啊!”

    被这声感叹拉回了思绪,姜田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实未必有你说的那么难?”

    “哦?”张韬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乡,自己那番感慨也就是能骗骗这个时代的人,换成是后世的穿越者当然会嗤之以鼻:“你怎么看?”

    姜田用手指着贝加尔湖以北的地区,那里现在只是一片空白,并没有实际的地名与地形,就连那个世界第一大淡水湖的造型都不完整:“再过一百年,老毛子就彻底的控制了西伯利亚,然后就是逐步染指蒙古与东三省,虽然这个过程用了两百多年,直到二战结束后也只是分裂了外蒙古,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不能让其再这么痛快的占领这么一大片土地,无论是为了子孙后代还是维护眼下的京畿安全,都需要我们将边境线与实际控制线推出长城,你是亲身经历过那些岁月的,知道苏军重兵集团陈兵蒙古时,对中央的威胁与研判能力都造成了莫大的影响,朱棣定下的天子守国门只适用于雄才大略的盛世明君,谁能保证你的后人不会出几个软骨头?”

    换做清朝的官员说出这种话,足够抄家杀头诛九族的了,可是姜田不仅身份特殊,就是终明一朝都有着士大夫骂皇上的光荣传统,所以就算是换个普通官员说出这种话,张韬不仅不能生气,还要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表示自己痛改前非……好在姜田也不是为了出名而骂,完全是对历史的有感而发。

    “你说的简单,大军出征就算横扫漠北又如何,千百年来中原什么时候缺少了武力统一的雄心,只是那茫茫草原……”

    张韬还在感叹,姜田却摇摇头:“不说后世,单单是在这之前就有人曾经做到过,比如那至灭亡都外战无敌的汉朝,再比如那万邦敬仰的唐朝,就是前明早期也有一统草原的底气,只是后来被一帮子短视的家伙给毁了。”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呢?”张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要是你小子能造出机枪,别说是扫北,就是打到莫斯科也不是问题!”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生产力的问题,其实姜田刚才就是在装傻,从张韬感叹用上铅笔却无法天下太平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前辈正在打自己的主意。但还是那句话,工业的进化绝不是跨越式发展所能带来的,为此新中国曾经吃过不少亏。再说中国人力资源丰富,各行业的产能还算充足,民营小资本根本就没有产业升级的动力。就算后世那些国外的全机器人生产线的生产成本,都未必能便宜过中国的打工大军,这一点在机械制造以及汽车等行业中屡见不鲜。除非是生产力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否则在中国谈工业自我进化,难度不比让游牧民族放弃抢劫来的容易。

    “这个……”姜田脑筋急转组织好自己的回答:“当年太祖他老人家不是说过嘛……人是决定战争的第一要素,有什么武器就打什么仗嘛……”

    张韬冷笑一声:“别来这套,主席语录我背得比你熟,咱现在总人口也就一个亿,不是1990的十一亿六千万,我就是想发动群众也没有那么多人,你还是先想辙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

    “眼下有什么问题?”

    张韬白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我们想双管齐下,一边用优厚的物质分化瓦解,一边用强大的武力震慑二心,可北方的生产力尚未恢复,大片的耕地也是无人耕种,这时候我们就是鼓励移民关外也没人会去的。再说蒙古诸部虽然松散,对工业品的需求也不像京畿这般旺盛,但是一旦打开了贸易的通道,北方的工业制成品必然会大幅涨价,这不仅会导致出口受阻,同时还会造成北方恢复的速度减慢,所以这如何利用工业完成生产力跨越可是当务之急,总设计师不是说过: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嘛!”

    姜田没想到这位前辈都当上皇帝了,还不忘了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斗嘴,姜田设计的那些机械的确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若能大规模普及将会使得工业革命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必然趋势,但中国和当时的英国不同,民间并没有迫切的革命需要,长期以来小农经济养成的生产格局很难打破,就算是江南那些织造大户,也没有后世史书上吹嘘的那么先进。事实上正因为明末土地兼并严重,失去土地的农民沦为雇工的情况十分普遍,这就导致人力成本极低,除非是高级织工否则使用极为低廉的工人和老旧的机械,同样能让产量呈爆炸性增长,而这时因为农业水平的限制,导致原材料总量有限,就算你想暴产能也做不到!试问在这种供需矛盾下,谁能引发资本主义革命?

    姜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官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倒霉天气,都秋天了还这么热……皇上,臣在城外有个冰窖,容臣命人取几块冰来解暑。”

    看他转身想跑,张韬悠悠的说了一句:“别费事了,你的那些冰块我早就征用了!”

    “啊?”姜田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回过神来:“那就好,那就好,不如陛下让人做碗刨冰,咱俩边吃边聊?”

    张韬还是摇摇头:“你以为我用你的冰块是拿来享受的?实话告诉你,白磷与红磷的生产正在扩大,夏季为了保证安全我就命人用冰块降温,就这样也是不够使用,现在都停产了!”

    “停产好、停产好,大夏天的天天煮尿,真为那些受剥削的犯人鸣不平啊……”没心没肺的太子太保其实在心疼自己那些冰块,早知如此就不用井水冻冰了。

    张韬看着自己这老乡有种深深地无力感,要说自己也是扫平天下一统中原,平常人看见自己连话都说不利索。可自己这老乡不仅不害怕,反而总是那么没大没小,倒是让自己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别说风凉话了,不仅制磷停产了,就是火药压缩工厂也停产了,现在只能生产一些火炮发射用的褐火药,就这产能怎么保障大军出征?”

    “其实我觉得吧……”姜田挠挠头:“在国内改革尚未成功的时候,贸然北征最多也就是把他们赶的再远点,就和朱棣做的没太大区别。安分个几十年后难保不卷土重来,关键是边市一开,周边的部落可以合法的拿到廉价商品,这就让他们不会轻易招惹中央,我们同时还能买来马匹与皮毛,原先明初的教训就是这一切都在官方的管控之下,现在我们只要盯住了火器与书籍不外流,其他的全都下放给民间商人去完成就好了。然后就是稍远的蒙古部落以及那个飘忽不定的女真残部看着眼红,到时候咱们就扶植几个代理人和他们周旋,等他们拼的两败俱伤之后,咱这边无论是教育系统还是工业系统都已经初具规模,那时你就是不想开战,都会有一帮资本家天天怂恿朝廷开疆拓土。”

    “你这也太理想化了,就算一切如你所料,等这些必要条件都凑齐了之后,至少咱俩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到时候你怎么保证后人会按照咱们的剧本行事?”张韬心想:既然你小子非要跟我耍花活,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现在的科研速度还要加快,老宋头跟我说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改进火器了,强烈要求让你主持研发,现在你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要么去干活,要么就在现有的水平上提高产能,你自己选一个!”

    姜田看着一脸坏笑的张韬颇为无语,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果然见我不上当就直接撕破脸皮了。其实人家是皇帝,就算强迫你去干活也也是应该的,刚才姜田完全是在无意中用上了后世对付主管领导的拖字诀,在这个世界里也就只有面对张韬的时候才会有忘记深处何方的感觉。

    “那……我选提高产能,不就是天气热没法生产吗?我告诉你一个简单的制冰办法,以后想用多少都行。”

    接着姜田就详细的讲解了一番硝石制冰法,张韬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听着,可是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小子挑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工作就想应付自己?可是当初自己的确说让他挑一个工作,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所谓的硝石制冰,只是个很简单的事情,硝石溶解在水里时需要吸热,然后周围的热量会降低到冰点仅此而已,溶解的硝石还可以通过结晶法再次循环使用。姜田是越发的佩服自己了,不就是提高产能吗?仅凭这个办法就能破解安全生产的难题,新型拉火管也试制成功了,压缩火药也够用100年不用换配方,靠着这种大杀器还有无法荡平的地方吗?至于改进火器,还是等各种精密机床初具规模再说吧。

    张韬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到:“很好,不愧是懒到家的办法,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平板玻璃厂的利润就先支援国家吧,反正你那个私塾也用不了多少钱!”

    呵呵,这小肚鸡肠的连分红都扣了,姜田心想就你这小气样子,下回谁还和你一起开工厂!不过他更吃惊于平板玻璃竟然已经开始生产了,要知道他两个月前离京时,那个厂还因为追加投资不足而呈现半歇业的状态,难道说就是因为天气太热,军工厂无法开工,所以才将投资转移到玻璃厂,并且正式开工投产了?

    “别瞎猜了,十几天前那个厂刚刚生产出第一批合格的玻璃板,用的就是你设计的平磨法,让两块毛坯在钢制平台上互相磨蹭,最后得到两块光滑的玻璃,现在受限于窑炉的容积,和平台的尺寸,暂时只能得到两米长一米宽和一平方米的两种规格,首批玻璃已经被销售一空了,就连朕这里都没用上。”

    这件事在当初还引发了一阵轰动,第一批合格的平板玻璃被张韬一声令下披红挂彩的拉出去游街,别说是京城百姓没见过那么平整的一大块玻璃板,就是一些在京城游荡的番邦使节与商旅都惊讶的无以复加。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在打听这种新玩意售价几何?毕竟以前都挺皇帝提起过装窗户用的大块玻璃,可谁也没见过,现如今成品就放在眼前,某些心思活络又想拍马屁的当然要问问价格,可是不问不知道,一问着实吓了一大跳,就这最大的一块两平方米的玻璃,目前暂定出厂价是官银一千元!

    谁见过这么大块却又这么便宜的玻璃?这个价格别说是让高门大户的人家心动,就连一些来此进货的欧洲商人都快疯了,要知道这时法国的玻璃制造业还没有崛起呢,除了威尼斯之外就没人能生产平板玻璃,但是那种使用吹片法制造的玻璃最多也就是一平方米大小,就那还很可能质地不匀,价格更是贵的离谱。不少人都在暗自盘算着,如果能将这一整块的玻璃运到欧洲,一脱手至少也能卖一两万西班牙银币,若是再被威尼斯的作坊加工成镜子,那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天价!最高四十倍的差价让很多人目眩神迷。就在这些人还憧憬着买回去再加工的时候,科学院却抢先一步用名贵的红木和檀香木做框制成了一面等身衣帽镜,同样是敲锣打鼓在四九城溜了一圈之后,送进宫里孝敬皇后去了。

    这是何等手笔、何等气魄!传说中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东西也就宫里能用得起!除了皇后之外,哪个女人敢坑家败产的买这么一个东西?当然张韬和宋懿很清楚这玩意儿究竟值多少钱,如果不算那些昂贵的木头和大师级的雕刻手艺,整面镜子的成本不到两千两,这还是因为工艺太复杂,工人不熟练才这么贵的,等生产上几年,原先的研发费用被摊薄之后,成本还会进一步降低。于是在这炎热的季节里,京城之中的胡商被玻璃点燃了热情,张韬原先还想仿效当初的拍卖会好一口气将工厂建设费赚回来,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以后这东西会流水化生产,与其待价而沽还不如薄利多销,所以最终他很心痛的为两米长没有外框的裸镜定价十万两银子,而且绝不接受赊账!

    “唉……”姜田听完无奈的叹口气:“一不留神我也是万元户了!你说要是用镜子当礼物送给蒙古部落,他们该用多少马匹牛羊来换呢?”

    张韬没算过这笔账,但是他心情同样很轻松,国家建立之初百废待兴,有这么一个能捞银子的产业自然是要大力扶持:“朕已经下令用第一批的货款扩建玻璃厂,争取明年这个时候能做到日产两米玻璃板十张!”

    听到这番豪言壮语姜田差点没乐出声来,这点产量连后世的乡镇企业都不足,更遑论那些自动化流水线生产的大厂,不过这就是生产力的代差,就这也算是本时空最大规模的玻璃板生产线,除非这里的法国也同自己那个时空一样偷师威尼斯,并且最终成为欧洲玻璃的制造基地。但是到那时说不定整个亚洲和中东的市场就已经被自己的产品垄断了。

    出得宫来姜田心情大好,这不仅是因为玻璃厂开始赚取巨额的利润,同时还因为改革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至于张韬调动军队的目的,他也不想再去深究,甚至说都不愿意再去想起,反正那些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就行了。至于所谓的蒙古问题,姜田和张韬心里都很清楚,新军的战斗力是来源于火器的进化,在大本营没有能力对前线进行不间断的弹药补给前,任何大规模出境作战,都将成为一场后勤的灾难,所以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华会以促进贸易为由在草原上建设公路网,最好再有几个缺心眼的部落来抢劫几个商队,那么边军就能顺理成章的在公路附近的关键节点上筑城建堡,届时以公路为链、炮楼为锁……

第一百一十七节、子弹的改良

    再次站到教室之中,姜田想起这俩月的各种经历,总有一种疲惫的感觉。或者说明明是个暑假,却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自己这个老师做的也太辛苦了一点。再看眼前的这些学生们,除了同样没闲着的宋懿以及期盼开学都有点望眼欲穿的张环,大多数的人都有些假期综合症的样子。姜田扫视了学生一圈,然后不紧不慢的翻开自己的新课本,说来惭愧,他到现在还没有备课,所以也只能照着自己编写的教材临场发挥了。

    “今天这节物理课我们来说说光……”

    因为玻璃制造已经步入正轨,所以姜田订购的许多玻璃教具大多都到位了,这让他讲起课来也得心应手不少,就比如今天所说的光学原理,放在后世可能小学的自然课上就有所涉猎,但是在这里他只能等着各种实验器材交付之后才能开始讲解。不过别看这些东西原理很简单,真正造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就好比姜田手中拿着的三棱镜,为了获得一块材质均匀的玻璃,宋懿没少蹲在作坊里盯着工人准备玻璃液,报废了十几块毛坯之后,这才有了课堂上的一个小道具。姜田把准备好的厚窗帘挂起来,然后只留一束光线照射进房间,接下来就是用三棱镜来反射出彩虹。

    “以前我就和你们说过,光线是各种颜色的射线集合的产物,现在我们就能看到,一束光被分解成大概七种颜色,这些犹如彩虹的东西就是我们肉眼所能识别的色彩。但是在这些颜色以外,还有没有光线呢?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是在拔苗助长,姜田不可能只是做个简单实验就算完了。关键是他要借此来讲解各种最基本的光学原理,也甭管学生们是否能听懂,至少也要让他们将各种定义熟记于心,至于怎么融会贯通,就只能在以后的工作中自我总结了。姜田讲的飞快,各种实验也是一带而过,并且对张环多次的举手提问视而不见。而且由于书本上很多内容说的很笼统,学生们只能运笔如飞的记录着他的各种解释。一上午的时间结束之后,大家这才发现仅仅是课堂笔记就有十几页之多。自认为最好学的张环不仅没有搞明白旧的问题,反而还增加了一堆新的困惑,比如光的波粒二象性是怎么证明的?姜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一上午不停的做实验和写板书,让他想起了当年高考时昏天黑地的日子,只是区别于那个时代发达的科技条件,有些需要更高级实验设备的内容,就只有一笔带过让学生自己理解去了。

    眼看着笔记整理的差不多了,姜田喝了一口茶正色说到:“大家不用奇怪,今天我之所以要让你们记下这么多东西,就是怕今后我公务繁忙,没时间天天授课,很多知识也许现在还无法搞明白,但只要你们坚持探索科学,早晚能够证明我说的是正确的。”

    教室之中当然没有人怀疑他的正确性,千百年来中国的学生早就习惯了不去质疑教师,反正书上怎么写你就怎么学,学的好坏完全那就看背书的能力如何了。这种教学方法让某些传统型学生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着姜田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上课了。但是张环很不爽,今天一上午听到的信息量过于巨大,让他完全跟不上节奏不说,反而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无知了,姜田随便说出的一些名词就要思索很长时间,他还不讲解清楚里边的含义。为此他也只有暂时忍住提问的冲动,因为他从自己老爹那里听说了,皇帝陛下对于姜田这种混日子的心态很不满,要给他找点事情干。

    姜田得到的命令很简单,首先是改良现有的火枪,使它们的射程和精度上升至少百分之五十,装填速度同样也要加快。然后就是对新型火炮进行预研,并重新整合火炮种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没让姜田发飙,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武力值太低,他恨不得和张韬好好地说道说道。现在看似建立起了原始的机床生产能力,可是离真正的工业革命还差的太远,别的不说,就是目前已经拥有的磨床和铣床都达不到规定的加工精度,许多精密零件还是要靠老匠人一点点手工打磨出来,就这样才勉强组装出堪用的平板玻璃生产线,并且因为材料强度不够,机器磨损率高的让人头疼,为了维持流水线的生产,必须要专门安排一帮人随时加工易损零部件,好及时维修机器。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制造出高精度车床?所以这段时间姜田一有空闲就在琢磨着如何改进生产工艺。

    要说劳累的话,宋懿完全比姜田还辛苦,但他属于痛并快乐着,自打知道了姜田开始接手火器研发之后,整个科学院的人都明白又要有惊世骇俗的东西诞生了。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皇帝能无视姜田的懒惰,强行要求他卖力的干活。否则这位爷在科学院虽然无人能惹,但也绝不会主动的承担什么科研任务,最多也就是心情好的时候提醒你一两句。现在看重军队建设的陛下对他这种懒散的作风终于忍无可忍了,那么大家也就拭目以待看他还能制造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好玩意。

    “中国科学界的问题不是人不聪明,而是太过功利讲求出成果,但却又对基础研究嗤之以鼻。试问你连怎么走路还都不知道呢,又怎么学会爬山?”姜田叼着铅笔对着一堆图纸发愁:“为了规避材料的不足,只能将机器设计的复杂不堪,就这还未必能管用,他要是真懂科学,至少也先等原材料出现突破啊!”

    在一边绘图的宋懿和心月都没吱声,傻子也知道他是在抱怨皇帝瞎胡闹,可这话除了他之外没人敢说出来,再说他姜田出现之前,张韬可算是中国最了解科学的人,除了姜田之外谁敢否定皇帝的学识?只不过在科学这个方面,整个中华还真是找不出一个可以和他比肩的人物,所以无论他怎么抱怨,大伙都要装作没听见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在一边打酱油的张环听了他如此诋毁自己父皇,心中不太是滋味,便想着辩解几句:“想必皇上日理万机,无暇思考科学之事,再说这也体现出他对您的信任啊!”

    知道内情的人都听出张环给自己老爸开脱呢,可偏偏姜田与心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心月倒还好说,这个小师弟平时嘴比较甜,又肯钻研科学,所以很对她的脾气。姜田却早就被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学生缠得不耐烦了,所以只是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日理万机不假,可术业有专攻,他这种信任只能助长投机取巧的歪风邪气,今后若是天下的科学研究人员,一个个都工于名利,想着如何“短平快”的获取成果,最后只能是沽名钓誉、弄虚作假,那中华还是要继续沉沦下去。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开这个私塾?还不是想让你们学会更多的知识,最终学会独立思考!”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张环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其实以他的科学水平来看,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但是面对姜田时那种高山仰止般的敬畏感觉依旧没有减少,甚至可以说他更加的确信自己的无知到了让姜田蔑视的程度,也许这位姜夫子没有瞧不起任何一个学生。但正如自己父皇所言,只有当知识更加丰富的时候,才能更加深刻的了解到自己的无知。

    吴远一看这爷俩要吵起来,赶紧朝宋懿使眼色,后者也马上心领神会,于是温言劝道:“先生的苦心学生们自然难以体会,只是如今北方不靖,若是学前人那般休养生息以图再战,未免耗费时日过久,也恐生枝节。故而陛下心急如焚谕令先生改良火器,虽有急功之嫌,但也是以天下苍生为念。”

    姜田将手插进凌乱的头发中搔着头皮,然后长叹一声扔下了铅笔:“你说的这些我难道还不知道吗?人人怀念强汉盛唐,却无人想过当初也有城下之盟被人凌辱,自古弱国无外交,你想威加海内当然要靠枪杆子说话。只是他这圣旨说的笼统,规整火炮还好说,无论是从用途、口径还是装备级别上划分,都只不过是文案作业而已。可这提升火枪性能达百分之五十的要求,在技术上虽然有办法,但是要满足大规模制造的前提条件就有点难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基础研究不足,要不然比这更先进的东西我都能造!”

    众人一听心中均是一惊,要说圣旨之所以命令模糊,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现有的技术无法保证能百分百的完成任务。对此任何一个官场老油条都是心知肚明的,唯独这姜大科学家犯起了理科生的脾气,非要照着标书去展开研究。可听人家的意思并不是嫌要求太过分,而是抱怨基础不够拖了他的后腿!要知道现在那种大口径火枪的最远射程都能到了两百米,搁在十几年前都算是不能想象的神兵利器,提升百分之五十就是要射程达到三百米同时还要保证精度,这已经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这事到了姜田嘴里就变成了:这要求太小儿科,更好的玩意我也能设计,但是你们造的出来吗?本来还有心维护父亲尊严的张环也只好闭嘴了。在学术问题上他只有被指导的地位,没有争论的资格。可内心中却有些跃跃欲试,非常想参与进这么伟大的科研团体,而不是仅仅以一个关系户旁听生的身份在一边闲待着。

    “罢了!”似乎有点认命的姜田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里的科学体系已经畸形发展了,不如就让他慢慢丰满去吧。”

    他说的这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最终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也就是说本来还执着于循序渐进的姜田终于被皇帝逼上了绝路,自暴自弃的不再反抗皇帝的乱命。

    “从今天起,你们这些提高班的学员,将会和那些前来进修的项目组成员一起上课,而我们要想搞明白火器的研究方向,就要先知道几个简单的知识。”然后只见姜田转身面向黑板写下了三个大字:《弹道学》!

    “这个学科没有教科书,而我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能把你们领进门,至于能学到什么地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姜田作为一个半吊子军迷,能了解多少枪械设计知识?最多也就是看过一些现代枪支的分解图。但对于如何设计一款燧发步枪没有任何用处。再说他也没有足够的材料来制作雷汞,目前所有实验中的硫酸都是通过土法制造出来的少数实验室产品。还无法进行大规模工业化生产,正式的量产生产雷汞也就遥遥无期,没有这种东西用什么做弹壳的底火?没有这种引信,也就意味着通过改良子弹来一步到位的火器设计是过于超前且无用的。设计思路还得回到传统结构上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修改子弹的造型。

    “传统的铅弹是个球形,优点是便于制造且上膛时不用考虑装弹方式,只要将这个铅丸从枪口塞进去就行了。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在推进药无法改良的情况下,这种子弹空气阻力太大,不利于精度和射程的提高。”接着姜田拿出一张铅笔绘制的简图:“所以我设计了这种枣核型子弹,并且尾部有个明显的内凹,可以提高火药作用于弹丸的表面积,并且获得更稳定的飞行轨迹……”

    他刚讲到这,刘宝铠很罕见的举起了自己手,以至于包括姜田在内,满屋子的人都很诧异的看着他:“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防守长江的时候,陛下就造出过这种子弹,而且因为数量稀少只发给神枪手一部分这种子弹用来对付关键目标!”

    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确是最有发言权,因为无论是宋懿还是吴远,虽然和他年岁相近,但是谁都那个血与火组成的童年记忆,可以说这个看似不着调的候补公爵,想当年可是随着大军转战南北,真真正正的战场老兵了。

    姜田微微一笑:“你说的那种子弹我见过,但是只因为铸造要求很高,所以不仅产量低,而且效果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好。不过我已经解决了大规模制造这种子弹的方法,在实际效果上也一定比原来那种好很多!”

    色狼不敢说话了,其实只要姜田宣称自己的设计是最优秀的,一般没人会反驳他。宋懿对此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了用来造币的冲压机,在水利冲压机下面连坚硬的白银都能被塑性,那么只要造个精良的模具,成批压出合格的铅弹绝对不是问题。

    这时候只见姜田拿出一个糊上窗棂的木框,然后比划着说到:“在一个密封的足够长的房间里,每隔半米放置这样的一个木框,然后找一把火枪,固定好位置后,朝着这一溜的木框中的纸射击,最后将纸取下来,我们就能得到一个连续的弹道模型,用这种办法,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就能选出最优秀的子弹外形。”

    就在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有点匪夷所思的时候,色狼又开口了:“我听军中的老兵说过,这种尖头弹虽然射程远,准头也稍好一点,但是威力却小了不少,经常是子弹穿身而过,未必能将敌人打死。”

    可能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刘宝铠很难得的没在课堂上打瞌睡,那些第一次参与这种教学活动的研究员们甚至还有点肃然起敬,那传说中的纨绔衙内都能有如此见地,可见这私塾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姜田也很欣慰的点点头,这小子终于不是在这混日子了:“说的不错,这种子弹若是击中无护甲的目标,很可能会造成这种现象,为此我还设计了几种改良型的子弹。”

    只见他又拿出几张图纸,其中一个赫然将子弹的尖头刻画出了几道深沟,而另一种则显得比其他子弹要长一些:“这些设计都能达到提高杀伤力的作用,但是究竟那种更好,我心里也没底,所以除了要用这些子弹做弹道试验之外,同时还要进行威力测试,而研究员们主要任务就是不厌其烦的反复试验,最终找到最优化的方案。”

    一直没说话的宋懿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您的要求我们一定会认真完成,但是仅凭这种子弹就能将射程提高百分之五十吗?”

    姜田对宋懿的进步感到很满意,这小子已经能利用所学的知识看出某些问题的本质了:“当然不是,而且这种简单的重复劳动也不是你要干的活,从明天开始,咱们要研究一种新的机床,我暂时将其取名为镗床!”

第一百一十八节、真正的开放

    测试火枪威力的办法有很多,比如随便找几只山羊、狗之类的动物朝着他们进行shè击,这样不仅能看出弹丸的杀伤效果还能吃到新鲜的肉类。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炖肉里出现一颗铅丸的话。所以姜田决定用一种更为专业的办法,他让宋懿准备好一大块肥皂,然后对着它开火。

    “用肥皂虽说是咱的土办法,可是这价格……”张韬看着报上来的预算直咋舌:“你小子是不是恨我不给你分红所以故意的?”

    姜田笑嘻嘻的摇了摇脑袋:“您这是说哪里话,别忘了我可是要建设一个科学化的兵器研究所,你不是总逼着我造点给力的玩意吗?没有这些我可无能为力!”

    二十世纪的时候中国的兵工人们,就是靠廉价的肥皂代替昂贵的凝胶,再经过无数次实验才整理出了一套dú lì自主的弹头参数,并最终定型了独一无二的5.8毫米系列弹药,所以姜田的这个建造计划并不让张韬感到意外,但此一时彼一时,放在后世相当廉价的大型肥皂块,搁在这个时代就是让人头疼的昂贵消耗品了。

    张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不是我说你,你想搞科学化、系统化、正规化,这些都没错,可是也要因地制宜?咱眼下化学工业还看不见影子呢,你的那些超前玩意都只是在实验室状态下才能制备出来,就没有点能立竿见影的东西?”

    姜田想了想:“这火炮的发shè药也改成褐火药了,压缩黑火药也做成手榴弹了,就连拉发引信都造出来了,这难道还不立竿见影?”

    “唉……”张韬长叹一声:“难道你就不能给枪管拉出膛线来?哪怕是直膛线都行呀!”

    “你说的简单,我这不正在研制镗床吗?关键是用来切削的刀具不合格,就算是拉直膛线,加工不了几根枪管刀头就废了,这样造出来的只能是配发给神枪手特种步枪,根本无法大规模制造,再说我这也正在仿制米尼弹,只是对弹头造型还需要进一步的优化设计。”

    “这说来说去又让你绕回基础问题了,我对科学院的科研经费向来是有求必应,总不能只开花不结果?”

    每当这俩人开始议事,一众文武官员都已经习惯了他们这种闭门磋商的做派,无论多大、多受器重的官员,都没有可能参与到这个级别的会谈,甚至就连端茶倒水伺候人的小太监都不能留在屋子里。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两个大男人是否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这也仅限于自己心里怀疑,谁都不敢和人分享自己的猜测。再说坊间曾有一则传言,只要皇帝和姜田关在一个屋子里密谋达一个时辰,那么不久之后无论是军政、还是外交,哪怕是民生上的某些鸡毛蒜皮,都会或多或少的产生某种变化,至于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这就要看当事人自己的认知了。所以那些等待召见的官员一旦知道姜田钻进了御书房,那么无论多大的事情也要等着他们聊完才能进去汇报,而且这些人对于谈话的内容也是十分好奇,都想获得第一手的政治情报,可惜皇帝的保密措施太严,至今没人能探听出有用的东西。

    姜田也听过类似的传言,不过他对此不屑一顾,自己和张韬之间的谈话的确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但这是出于对他们真实身份的保密需要,再说俩未来人因为有了超越历史的见识,所思所想很多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的,与其闪烁其词的和这些人解释,还不如他们俩先定下基调,然后下派执行就行了。

    “这不好……”姜田习惯xìng的搔着头皮,这个毛病就算被强行理发之后也没改,他指着一张奏折说到:“咱们既然已经承认对方为友好邻国,总不能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

    张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真把小鬼子当好邻居了?”

    姜田皱着眉头反驳了一句:“我有那么缺心眼吗?”

    “那你还替他们说话?”

    “唉……”姜田长叹一声:“咱能不能眼光放长远一点,他不就是想派留学生吗?让他来不就行了,而且不止是欢迎留学,咱们甚至还可以派遣教师东渡。”

    张韬知道他不是那种滥好人,再说那掏空rì本的战略还是姜田一手拟定,所以对他这种突然转变的作法有点不太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可不是来学四书五经,人家指名道姓的要拜你为师,这些超前的科学知识让这帮孙子学了可有什么好处?连那些腐儒都说国之重器不可施于人,怎么你就这么大方?”

    姜田听了嘿嘿一笑:“前几天还骂我是奇技yín巧斯文败类,现在见倭寇求上门来,我就变成国之重器了。他们这些书呆子倒是也不傻,看来以前都是装傻来着。”

    听他调侃也有些好笑,不过张韬还是把脸一板:“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还记得九十年代初的出国cháo吗?”

    张韬想了想:“我过来前还的确是有这么疯狂的一阵风。”

    “那你可知道我国每年都有大量的留学生滞留海外,甚至是放弃了国籍也要换张绿卡?”

    “这帮畜生,学有所成不知报效国家,只为了荣华富贵就出卖了祖宗!”

    见张韬大有义愤填膺滔滔不绝的趋势,姜田赶紧给他截住:“话不是这么说,人xìng根本就是贪婪的,对于没有节cāo的人来说,他们的yù望便是食sè人间,指望这些人报效祖国本身就很可笑。再说了还不是因为咱们自己无法提供足够诱惑力的条件,否则你看他们舍不舍得放弃国籍。但是这件事咱们可以倒过来看,在这个时代里,没人比咱们更能提供超一流的生活质量,咱们大可在那些rì本的优秀人才中拉拢利诱,最终为我所用,哪怕十个人中只有三、四人上钩都行,能来我这学习的自然都是他们的贵族或是jīng英,只要培养这么一批亲华的带路党,此消彼长之下就算rì本的有志之士想振兴rì本,都会因为人才匮乏内部掣肘而不了了之,再说此时的世界刚刚开始出现国家主义的萌芽,除了中国人之外还没几个国家能分得清民族与国家之间的区别,小rì本又内乱了很长一段时间,正是民族凝聚力不强的时候,此时不分化瓦解更待何时?”

    张韬听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软刀子杀人似乎不见血,可实际上比真刀真枪的搏杀还要血腥!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他自然之道很多时候单纯的武力无法征服一个民族,比如当年小rì本就没能征服中国,但是看姜田的说法,似乎谈笑间摧毁一个民族犹如探囊取物!

    “那你为何要派遣老师?”

    “你还记得八十年代洋快餐、港台流行文化席卷大陆时是个什么样子吗?其实这些生活方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国人对此趋之若鹜甚至是以洋派为荣,说到底不过是贫穷者对富人的盲目崇拜罢了。同样放在当今的中rì关系上,咱们就是再穷也比他小rì本过得滋润,接纳留学生只是腐蚀其上流社会,派遣老师则是推行软实力,扩大我国在rì本民间影响力,制造舆论、宣传中华文明先进xìng的关键步骤,当rì本的广大无产阶级被咱们团结起来了,那天皇或是将军什么的也就真正是孤家寡人了。”

    这套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理论张韬比姜田要熟悉,只是过去都只针对自己的国民,他还没有想过用在外人身上。而姜田则着重的跟他讲解了什么叫软实力,这不是某个人凭空发明的东西,而是一直以来人类社会固有的价值体系,当一个国家或民族在超过在一定的范围内成为顶点般的存在时,人xìng中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便会转变成对强者的崇拜与嫉妒,而如果这个国家和民族强大到了让人无法挑战的时候,便是软实力开始发挥作用的关键节点。一直以来中国都是东亚这块大陆上无可争议的领导者,无论是经济上、文化上、科技上,除了偶尔会因为军事疲弱而被人欺负之外,在其他领域就未曾遇到过敌手,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古代的同化能力独步世界的秘密,任何一个民族和文化,只要传到中国就鲜有不变味的,就算是以顽固著称的犹太人与穆@斯@林,到了中国之后照样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的与主流文化趋同,至少中国的回@教同胞们,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进行残忍的割礼。

    “这么说你就明白了!不是九十年代的人崇洋媚外,而是当时我们的文化失去了魅力同西方相差甚远,所以人类内心中的某些天xìng就被引发出来了,外边的花花世界当然比死板的中国社会有吸引力,外边的科技水平也决定了其产品凌驾于我们的工业品,这样一来延续了近两千年的民族自豪感消失殆尽,也难怪某些意志不坚定的会叛变了。可这个时代我们依旧还在很多方面领先世界,比如医疗水平与社会福利制度,还有社会风气更加开放且没有宗教掣肘,同时商品化社会制度发达,各种资源都较为丰富。这都是吸引国际人才前来投效的招牌,我们要对外打出一张中国梦的名片,宣传我们这里没有宗教压迫、没有种族歧视,任何一个公民只要努力工作都能获得体面的收入与生活,发生纠纷之后也有完善的司法体系进行仲裁。罪犯会因为适度的法律而受到惩戒,任何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当然也只是学习中文。我们这里就是一个mín zhǔ、zì yóu、繁荣、和谐的极乐净土!”

    “我听着……”张韬琢磨了半天之后抬起眼皮看着姜田:“怎么听都像是骗人的,而且和某些西方资产阶级的宣传如出一辙!”

    “没办法啊!咱们现在所处的地位和他们当年对待我们的时候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削弱敌人的方案啊,我们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哪个国家不好,只是我们在不厌其烦的宣传自己优秀罢了,喜欢盲从且没有主见的民众当然会被咱们吸引,届时咱还可以参考美国的移民政策,不是jīng英的咱坚决不要,可一旦被认定为中国公民,则绝对享受国民待遇。”

    “哪怕对方是个rì本人?”

    “当然!没有全世界的jīng英向美国聚集,它怎么能登上世界第一的宝座。当年唐朝之所以能光耀四方,也是因为其无与伦比的开放和包容,很多人都说明朝活得有骨气,终其一朝没有和亲没有赔款,但是我要说在唐朝皇帝眼中,只有国家最高利益才是需要固守的,其他不过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使用的手段。”

    这句话对张韬的冲击很大,一直以来他都对明朝那股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骨气十分欣赏,毕竟这和新中**人那种永不屈服的军魂很接近,所以在张韬眼中看来,崇祯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这份气魄和傲骨不是别人所能具备的,明朝虽然同历史上一样在煤山上走向终结,但是身为一个现代军人的张韬还是很推崇自己老丈人的。可听姜田今天的这番解释,似乎这明朝亡就亡在不会变通上,若是同历史上汉唐那样先示弱哪怕是称臣,积攒够实力后再向敌人摊牌。说不定便能延续历史上许多王朝那种绝地反击的戏剧xìng转折。

    姜田对这个问题看法当然是源于后世内容丰富的网络,对于张韬来说自然是新鲜且颠覆xìng的。在一个功利主义盛行的21世纪中国,做什么事情似乎都要先有一定的利益做支撑,从而导致普通人对于很多国家外交政策存在严重的不满倾向。或者他们只是借用这种观点来变相的表达自己对生活状态的不满,但是导致了社会上一股难以形容的历史翻案风,这当中自然也夹杂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龌龊念头,或者是外国网络水军要借机制造舆论攻势,好在姜田作为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小人物,并没有完全受其影响,因为他知道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所以站在决策者的立场上,面子有时候是可有可无的,短期利益也是可有可无的,最高统治者需要考虑的是国家的兴衰,为了两百年后还能延续现在的繁荣,就是舍弃几十年的短期利益又如何?于是张韬明白了,为了将来能彻底消除rì本这个可能存在的不稳定因素,那么现在就开始接纳rì本学生,并继续汉唐时的同化政策是十分必要的,朱元璋延续下来的孤立主义十分不可取。

    从御书房出来看着落rì的余晖,姜田感觉一阵眩晕,身为外交部副部长的他终于在对外政策上起到了决定xìng的影响。很难想象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也能左右国家大政,以后自己那个小私塾会更加热闹,因为不仅是rì本人,他和张韬就国际留学生各项规整制度做了一个统一的规划,以后任何国家和民族的学生只要能通过“检定非汉语母语者汉语能力考试”,便可以获得留学生资格,当然这些人还要拥有医疗机构出具的“无恶xìng传染病检疫证明”,最后才能选择入学那个学校,目前只有国子监与姜田的私塾这两个选择。

    后世对于这个政策的出台无论中外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甚至在东亚周边国家的历史教材上公然写到:“……孔子流传下来的有教无类的思想,被完全的继承下来,使得先进的中华文明与科学技术得以在全世界广泛传播,并拉开了全球化浪cháo的大幕……”

    欧洲的历史课本上也有类似的评价:“在文艺复兴早期,欧洲的思想家与改革家们依然在黑暗中摸索,正是大航海时期传播过来的东方文明使得先贤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历史课本有时候是会骗人的,国际上对中国开放教育产业的高度赞扬,完全是建立在中华文明压倒xìng的优势上,其实从十七世纪开始欧洲一直在各个领域同中国展开对抗,并且一开始还小有优势,但是混战不休的欧洲各国一直没能形成统一的阵营,对抗中华的时候自然也就形不成有效的抵抗力量,直到在十九世纪中国率先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后,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欧洲便迅速的衰落下去,再加上中华在国际上煽动殖民地民@主独@立运动,更加沉重的打击了欧洲列强,人才开始如雪崩般流入中国,最后在二十世纪奠定了地球上唯一超级大国的地位。并且在综合实力上领先后二十名国家的总和。

    现在的姜田当然不知道这条称霸之路走得有多么艰辛,但是他明白自己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已经对世界产生了足够致命的影响,今后国际历史的走向将会更加破朔迷离,也无法利用已知的知识进行预测。有点心虚的他走起路来都有些晃悠。

    “姜大人……”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身穿大红官衣的官员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看大人的样子想必是为国cāo劳过度了!”

    这马屁拍的,虽然是事实但也让将姜田有点不太好意思:“哦……原来是梁大人,不知叫住本官有何见教?”

    来人正是原兵部右侍郎梁范,此刻他完全没有当初平易近人的从容样子,反而是有些诚惶诚恐:“大人折煞下官了,前几rì余等营中老臣皆被委以新职,今rì便想小聚一番商讨如何不负皇恩,正巧见到大人您cāo劳过度,心中大为感佩,便想邀请大人您一同前往舒缓一番,圣上不也总说要臣下劳逸结合嘛……”

第一百一十九节、离奇的巧合

    其实姜田十分厌烦这种文人间的所谓聚会,这倒不是他故作清高或是愤世嫉俗,而是讨厌这帮没事掉书袋的家伙随便说句话也要引经据典,喝个花酒也要摇头晃脑的吟诗答对,说白了就是不喜欢这帮人没事装那啥的做派。可是这次的邀请让他不太好拒绝,莫说梁范属于那种他和新派官员之间传声筒的角色,更因为对方话中已经说明,此次的聚会完全是以前军队系统中的从龙老臣所发起的,属于自己人之间的活动,这也变相的宣布正式承认姜田为帝党。虽说他们承不承认的用处不大,但是此时才跑出来拉拢关系则说明姜田已经在这群人心中有了极高的分量,弄不好已经承认他是仅次于冀王的那种领袖级人物。再说张韬也提点过姜田,让他和朝中的大臣们多交流交流,别一天到晚的躲在实验室里不出来,回头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既如此……本官也不好拂了诸位的雅兴,烦请梁大人代为转告,就说本官今晚一定赴约!”

    答应下来这番应酬,其实姜田心中也有些打鼓,他能猜出这些人突然邀请自己的意图。眼下他这个突然窜升出来的政治新星经过了一年的历练,不仅没有如同某些人期望的那样迅速陨落,反而在新朝廷中越发的稳固起来,职责也从纯粹的科研向着外交与军工领域拓展。张韬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要在即将来到的大清洗中建立自己的政治势力。说白了就是要他成为改革派的领军人物,届时朝中从皇帝到大臣就能高度的统一到一起。可是姜田很不喜欢这个角色,对于他来说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维持人际关系,将心力消耗在尔虞我诈上,还不如带领一队优秀的研究员多做几个课题,好让中华的科技能进步的再快一些。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对这种事情不太上心,也就没有参与这种宴会的经验。聚会定在了晚饭后的某条花街柳巷之中,这也是前朝留下的糟粕之一,似乎终明一朝文人们不在青楼中聚会,就算是与时代脱节一样。当然这种类似于后世夜店的地方不仅服务周到,甚至还提供类似高级会所一般的贵宾待遇。哪怕你囊中羞涩但只要有些才学,也能在这里混个脸熟,说不定还有某个附庸风雅做梦也想认识才子的清倌人,与他上演一段标准的明朝版西厢记。当然这些只能算是整个大时代中的另类案例,绝大多数的情况是兜里没有足够的银子就别想进门。

    说句丢脸的话,他姜田也算是穿越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并且在这个时代也闯出了一定的名气,可是正经的来这种地方消费却是第一次,别看他家就是前官坊改造的,家中至今还滞留者一群下岗女青年,但是他每次进倚红楼都是因为那几个纨绔与他有事相商。完全意义上的寻欢作乐则根本没有。所以当他溜达着走到这家青楼的门前时,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是这里边有什么规矩。早知道应该在家里问问那些前专业人士,可真要张口向他们询问这些东西,估计比现在还难开口。他虽然面露难色,可是门口的龟奴看着就纳闷了,他们早就发现了姜田在自家门前徘徊,但是谁也不敢确定他是来消费的,毕竟倚红楼曾经在这几条街中名气太响亮,心月、玲珑等人更是压着周围的姐妹们抬不起头来,按理说这位爷不可能看得上自己这小门小户,但是奇怪的就是姜田今天没有如同往常那样仅仅是路过此处,反倒是在门前转来转去的?虽然姜田官位不小,但是他一直都保持着原先那种简朴的做派,所以没有跟班就出来并不让这些人稀奇。可再瞧他这身行头,还是随便穿了一袭棉布襕衫,配上三七分的髡头显得不伦不类,哪怕大伙都认识您,也用不着如此贴近群众啊!

    得到汇报的老鸨子一开始不太相信,传闻中被几个名妓榨干了油水的姜大官人会出来打野食,半信半疑中出门一瞧,可不就是当初在茶馆里说相声的姜田嘛!再瞧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自以为见惯臭男人的老太婆立马就在心中编排出一套理由,想是那几个名角自以为天姿国色在家中管教颇多,这男人嘛还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敢管着他,他就敢在外边胡来,还不是花钱买个舒心嘛……

    翻脸如同翻书的老鸨子只用了零点几秒钟的时间就换上一张笑脸,然后抽动着手中的湖稠手绢几乎是飞奔着朝姜田跑了过来:“呦~!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贵客到了……”

    自打她一出现,姜田就本能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也没办法,只好皮笑肉不笑的硬挤出一点笑容:“我今日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个半老徐娘的一阵娇笑给堵了回去,那声音令人反胃得差点让刚吃进去的晚餐吐出来:“您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园子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眼巴巴的瞅着等您赏脸呢,在门口站站都能让我们这蓬荜生辉,今日老婆子我做东大人您可千万要尽兴啊……”

    她不仅在说,还出其不意的抓住了姜田的胳膊死命的把他往里拽,那劲头和九十年代某些小城市里,长途车站附近的饭馆中拉客的大妈一个样子。或者说这种工作也是有着历史传承的。当然那些给饭馆拉客的人绝对不会随便说出自己做东这种话,可这个老鸨子心中清楚,别说是自己做东了,就是院子里最好的清倌人今天陪姜田破了身子都无所谓,只因为他姜田不仅位高权重有这个资格,同时她也成了这京城之中风月行当里第一个获得姜田垂青的所在,仅仅这名人效应就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若是伺候的这位爷高兴了,以后多来几次留下一两首曲子,那就是千金难买的金字招牌!别看姜田也曾经光顾过倚红楼,但那时绝对没有人如此热情的招待自己,所以面对这种自来熟的拉客方式,无论是他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应对的经验,要说唯一相似的也就是后世在某些商场中的过分热情的促销员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挡在了前面哈哈大笑:“徐妈妈慢来慢来,这姜大人可是我等的贵客,莫要纠缠,还不让姑娘们收拾妥当前来伺候着。”

    这个叫徐妈妈的老鸨子也知道自己有点心急了,尴尬的咧着嘴:“呦,这不是梁大人吗,老身可不知道姜大人是您的贵客,我这不是高兴的嘛……二位大人快快请进,老身这就去叫姑娘们……”

    看着她用与身体不相符的敏捷样子钻进大门,姜田找不出该怎么形容现在心情的词汇,要不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他真不知道自己在青楼界会有这么大的名气。要不然就只是被人当成了不懂行的凯子。

    “大人原来早就到了,卑职一时不察还望恕罪!”扭过头来再看眼前这人,除了性别与职业不同之外,脸上的笑容竟然和刚走开的那个老鸨子有的一比。这让姜田在心中不住得感叹世态炎凉。

    “不妨事,想是我来的太早了,这徐妈妈恐怕不知道我与你有约在先。”

    明明心中恶心万分,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和梁范有说有笑的走进大门,不为别的只为了能统一起原先的帝党,至少也是要让对方在将来的改革之路上别成为绊脚石。这话说来有点绕嘴,但是不可否认在这些帝党之中除了带兵的将领之外,绝大多数的官员还是原先的儒生,那么在今后的改革之中,难免会碰触到这些人的底线,到时候若是自家后院着火,岂不是比敌人的反攻还麻烦?但是好在这些人多少还十分敬畏张韬的手段,目前还不敢有什么越轨之举。但这不代表他们对改革的前景不上心,只是很难接触到真正的核心内容,因为没人知道在张韬的心中究竟怎样的社会结构才是最完美的,于是这帮人很想借拉拢姜田的机会来探听点内幕消息,而姜田也正好来敲敲边鼓拉拢一下接近感情,双方算是一拍即合。

    姜田自己不知道,在满朝文武之中,虽然他从始至终没有怎么参与到改革的工作中,但对于他所处的角色则早就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在这个年轻的小子出现之前,虽然张韬总是在嘴上喊着要改革,可是除了在北方安置了大量退伍军人屯垦之外,对南方氏族所碰触的并没有现在这么激烈。完全是在这个皇帝的师弟横空出世之后,各种改革的命令层出不穷,不仅以前的六部被拆分了,这个家伙更是身居新部委之中的要职,普一上任不仅让多年不服管束的东瀛遣使纳表,更是从对方手中搜刮出价值连城的万卷藏书,尤其是一些早就只能从史书上看个名字的绝版书,从这一点来说他又是有功之臣,普通文人看待姜田的感觉已经很难用爱恨交加来形容了,只能是见仁见智的一个问题了。走进这间青楼,姜田注意到此处不比原先的倚红楼,无论是装潢规格还是姑娘们的素质似乎都有些不如,但是他姜某人大驾光临的消息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无论是买的还是卖的都好奇这个前一段时间的风云人物,怎么会突然开窍涉足这里了。在看到梁范恭敬的跟在身边之后,许多人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却又都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不再关注他们。

    来到一间宽大的房间之后,姜田还没来得及打量这里,就被一群人给团团围住,有一个个自来熟的报上姓名,这里边可说是各部委人员汇聚,除了原兵部侍郎现在称为国防部秘书长的梁范之外,农业、司法、民政、财政等部门皆有二三线官员到场,除此之外还有太医院被改组为卫生部,原教坊司改为文化部,工部被拆为交通和建设两部,三法司则变成了监察部、司法部、公安部。锦衣卫以及东西二厂因为荒废已久,则在剩余人员的基础上组建皇家直属的国家安全部。礼部在逐步萎缩并分离了外交部之后改组为教育部,至于姜田打交道最多的皇家科学院则直属内阁与皇帝领导,再有他这个超品级的副院长坐镇,实质上已经力压各部委成为风光无限的超然存在。

    等众人喧闹的介绍完之后,姜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可见今天来聚会的官员的确个顶个的是帝党,有不少也是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论资格比自己不知道要高多少。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他们至今仍是二把手,但是这不阻碍其将来能出将入相,江湖上也有传闻,说张韬这前无古人的分权改革,其实就是为了安抚这些老战友,让大家雨露均沾的过过官瘾。当然这种说法本身就很浅薄,但是也只有姜田清楚为什么会改成这种结构,在今后的治国过程中,事务会不可避免的愈发复杂,这要求管理者要具有相应的专业知识与工作能力,原先那种一个县太爷执掌全县大权的日子将不复存在了。当然在明朝的权利结构里,除了县令之外,他下边其实有很过分管各具体事务的职位,比如县丞、典史之类的辅佐官职,现实中这些小官有时候甚至能要挟县令,但是在规矩上还是知县最大其他不过是八品甚至是不入流。但是现在的权利机关变成些相对平行的县政府、公安局、纪检委以及法院,原先各种大权独揽的县令只是这些机构中的一员,司法裁断权还被交给了法院,所以许多人都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聪明人知道这是天下风云要大变的前兆。

    所以这些人宴请姜田也就属于情理之中了,不管怎么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姜大人最有可能是这这些改革的重要推手之一,还懵懂于政府调整的人们怎么能不找个明白人问问。不过就在他们很无聊的没话找话聊聊风月,并且找准自己的位置落座之后,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走来,一种官员又只好再次起身相迎。

    来的这个人年岁不高,随便穿着一件黄色的襕衫,但举手投足间那股上位者的霸气尽显:“大家今天真是好兴致啊!”

    姜田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上司之一的冀王张乾,所以没办法只好也和别人一样赶紧的抱拳行礼。

    “免礼、免礼,今日微服来此只是与一老友相聚,见诸位相谈甚欢不免过来凑个趣,不过恐怕见了我你们也无法尽兴,孤还是早走为妙啊!”

    他这两句开玩笑的话自然引来一片奉承之声,也甭管是不是真的来见朋友,反正看那样子是没有坐下来闲聊的意思,就在姜田心中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冀王对着他又说了一句:“姜大人,虽然科学院与外交部的工作甚为繁忙,可这宗人府你好歹也来一两次吧?你不来可是忙坏孤王了……”

    说完也没等姜田回话,就大笑着转身走了,然后就是远远听见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今日那屋里的账算孤王的,你等不可怠慢……”

    “嘶……”姜田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发觉自己是进了鸿门宴了!那些前一刻还有说有笑的官员们,几乎一边倒的开始赞颂起冀王,有说他亲民的,也有说他勤政的,更有人吹捧其爱民如子,更是对不追究姜田长期旷工的行为感动莫名,只看得姜田冷汗刷刷的往下掉,这哪是官员之间的聚会啊,分明是冀王来收买人心的秀场,他一个堂堂的亲王,可能会来妓院会见朋友吗?就算因为张韬没有什么皇帝架子,皇后的出身也算是天下公知,但是王爷逛窑子还是够吸引人眼球的,更何况能巧合的遇见这些部委二把手们了。再说大伙都知道宗人府闲的一个月连一件公务都没有,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自己是他的手下,这究竟是隐含了什么意义?

    这帮人还在为冀王的出现感佩莫名的时候,只见那个徐妈妈笑得像朵花似的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年轻艳丽的姑娘一同鱼贯而入,这脚还没完全走进门就听她的大嗓门开始吆喝上了:“呦……我说今天一早喜鹊就叫个不停呢,原来是诸位大人给老身带来的福气呀,不仅这姜大人捧场,就连那千岁之尊的王爷都大驾光临,老身没说的,今天算是把园子里最好的姑娘们都找来了,大人们可一定要满意而归……”

    说话间那些姑娘已经站成了一排,然后齐齐的向众人行礼:“给大人们问好!”

    姜田还沉浸在阴谋论的漩涡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也就没太注意到刚进门的这些花蝴蝶。不过徐妈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时候客人如果抹不开面子,她就该去主动的为人家服务:“我说红云啊!还不快坐到姜大人身前,你不是总想请教音律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妈妈。”当中的一个略施粉黛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姑娘,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脸上洋溢着羞涩的微笑,轻挪金莲走到姜田的面前:“红云见过大人!”

第一百二十节、重商而抑农

    由于在思考问题,所以姜田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姑娘的话,直到人家走到了自己跟前这才发觉。不过只是稍微这么一冷场,红云似乎是发现了姜田刚才有些走神,便不露声色的继续说到:“红云久闻先生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定要叨扰一番,还请您不吝赐教。”

    这下姜田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再一留意的扫视一圈,发现被找来的姑娘们虽然也算是姿色不俗,可是和家中那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一比自然要逊色一些。唯独这红云似是一个邻家的怀春少女般,自有一番伶俐可人的模样讨人喜欢,而且看诸位的意思,这位当家的红姑娘自然是要陪着自己了。

    “红云姑娘说的哪里话,相见既是有缘,如此怎敢不倾囊已授。”

    今天本是一群官员吃花酒,所以找来的姑娘们自然之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般来说这群大老爷们明明都是个偷腥的猫,却还要讲求个风雅意境,姑娘们说话也都文绉绉似是要以文会友。所以一开始红云说倾慕姜田的大名什么的,也算是套路一般的开场白。接下来无非是谈谈风月、聊聊诗词,然后酒过三巡自己找房间去办事,至于你是原形毕露还是依旧拿捏着身份,那就没人看得见了。可今天情况不太一样,这群人虽然也是官员,但是和那些科举出身的文官不同,他们就算以前也有功名在身,但行军打仗那么多年,早就练就的如同兵痞般没脸没皮,所以反倒是那些姑娘们一开始有点吃不准了,怎么这些个官老爷今天一个个和赳赳武夫区别不大呢?姜田一看这个情况,心中的石头算是微微落地,他就怕这帮人也要吟诗答对,或者说个典故大家猜谜,到时候凭自己这半瓶醋的国学功底,那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早就打好了算盘,不是他们不想附庸风雅,而是当初姜田在金殿上同皇帝对诗的情景犹在眼前,一个赏雪赏得霸气侧漏,一个咏梅咏的超凡脱俗,这已经成了文人心中的一根刺。原先那些本以为他不学无术的儒生们还当是真人不露相,所以这些个拿到砍人比写字还多的家伙们自然不太敢班门弄斧。

    说笑了没几句,那个红云见姜田总是心不在焉,便急忙提议:“先生,今日美酒佳肴当前,不如小女子弹奏一首为大人们助兴如何?”

    姜田还没回答,身边这些人却一个个轰然叫好,趁着取琴的工夫,便有人八卦的说到:“当初金殿之上选秀,这红云姑娘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只是那玲珑姑娘技高一筹,又得姜大人谱曲相授,最终力压群芳摘得头筹。自此红云便再未于人前演奏,看来今日我等又有耳福了。”

    这个还没说完,就有人接口:“这还是托姜大人福啊,否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有机会聆听呢……”

    听着这些奉承,姜田心中的疑惑只会更多。这些人就算不是战功卓著,但至少也是劳苦功高,尤其军队中也是看资历看军功的地方,自己这种靠皇帝开恩才得到的官爵,也一点军功没有的人,怎么会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从龙老臣逢迎拍马?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官位比较高吗?还是和莫名其妙出现的冀王有关?他正想着,那边红云已经端来了一架古筝,本来还喧闹不息的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了许多,别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怎么也要给美人一个面子,所以这一刻倒是真有点文人骚客的样子了。那边的红云姑娘看着姜田微微一笑,也没有说话便轻轻的弹奏了起来,几个音符传来,姜田便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因为这正是他教给玲珑他们的那首琵琶曲《明月夜》,这曲子本来清冷简洁,正适合三五友人恬静赏月,本来是和今天的气氛不相符的。但是她改用古筝弹奏之后又加入了一些变奏,曲调欢快了不少,听上去似乎和眼下的气氛比较契合,由此可见她不仅熟悉这首曲子,甚至已经能随意的改变曲调来迎合气氛,已经没有需要指教地方了。

    一曲奏罢众人轰然叫好,莫说这美人弹奏本身就是赏心悦目的事情,单单这曲子也于简单中自有一番风味,哪怕你对音律一无所知也不会感到晦涩难懂,相反还有些余音绕梁的感觉。弹奏完毕红云施施然走回姜田的身边,烟视媚行的样子再次流露了出来,随手拿起一只酒杯举到姜田眼前:“大人觉得奴婢这曲子可还入耳?”

    姜田无奈接过酒杯轻轻饮了一口,硬挤出了一点笑容:“姑娘兰心蕙质。竟然能无师自通,本官可是佩服的紧啊!”

    听他这么一说,虽然明显就是在敷衍,可红云依然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低下了头显得羞不可遏,只是借这个机会双手却悄悄放在了姜田的大腿上。这下众人更是起哄声四起,甚至有人喊出了让姜田给红云赎身的话来。对此姜田出奇的冷静,一来这一年因为清幽姐妹的关系,自己已经不是个情场小白,绝对不会像某些初哥那样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而且他心中也暗生警惕,自家院子外边总有一群人等着抄袭乐谱,这几乎成了北京城人所共知的秘密,这年头没有版权的概念,就算被抄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他没有制止过这种行为,但是他从刘宝铠那里得知,虽然四九城里想学习新曲子的人不少,可目前还没有谁能演奏出玲珑她们那种水平,这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音乐同中国古代的许多技法并不兼容,无论是演奏习惯还是曲调曲风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民间对和音的使用更是少之又少,除了宫廷中的雅乐之外,老百姓接触到的还是以一两种乐器演奏为主,不具备完全抄袭姜田乐谱的能力。至于这首《明月夜》只在极少数的场合演奏过,也没有机会让外人听到,那么她是怎么得到完整乐谱的?这个红云虽说技法一流,单看古筝的弹奏绝不在玲珑之下,可没有自己这个老师从旁指导,她是如何熟练的掌握了现代音乐的精髓?并且还能融会贯通将琵琶曲用古筝演奏得热烈奔放?除非她是不世出的演奏大师,但那也要在听过原作之后才能改编创造吧!况且若真是精通音律怎么没能在当初的金殿献艺时展露才华呢?所以姜田的被害妄想症再次发作了,他本能的将红云列入了危险对象,并初步判断这可能是某些躲在阴暗处的敌人施放的美人计。

    至于那个装羞涩的女孩,此时并不知道姜田在心中如此定位自己,她的双颊绯红,似乎是被大家调笑的也可能是不胜酒力造成的,总之一个羞怯的美丽少女不时的拿眼偷瞄着身边这个年轻官员,似乎在等着对方的回答。姜田心思飞快,他知道自己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再领回去一个。虽说自己是一家之主,带多少女人回家都是自己说了算,可如果不想天天看一帮女人在那勾心斗角,就最好别招惹这个花蝴蝶。

    正在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敷衍的时候,一个大嗓门突然从门口传了进来:“呦呵,够热闹的啊,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喝花酒竟然不找我!”

    姜田一听这个声音甚为熟悉,众人也被他吸引了过去,结果一看进来的这个人,姜田差点没乐出声来,于是便抢先回应他:“不叫你都能闻着味找来,看来下回连下请帖的工夫都省了!”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花名在外的色狼刘宝铠,只见这小子大大咧咧的同这些官员打招呼,好像同他们十分的熟悉,然后想也不想就走到姜田身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课堂上您是先生,这课堂外可就是我刘某的哥哥,咱俩出来小酌还用得着下请帖嘛……您还不快快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美人是谁啊!”

    有这个自来熟搅合,姜田很自然的便从刚才的尴尬中抽身出来,表面上看去他似乎比一开始要放开了许多,也不时的和红云调笑几句,似乎是因为来了熟人所以不再那么拘束。但是真正的有心人就能发现,自打刘宝铠现身之后,酒桌上便形成了以他小公爷为核心的一个热闹圈子,姜田反到是被边缘化了,大家的注意力一转移,便没有人关心他会不会给红云赎身了。

    笑闹了一阵之后,突然有人话题一转说起了明年的恩科,要说这些人就算从军之前有过功名,那也大多是秀才一类的,身负举人头衔的都很少,更别提正牌出身的进士了,所以一提起科考自然与那些文官体系下的官员感情不同,他们可是对自己不能金榜题名怀恨在心,自然说起以前的科考也没什么好话。但是他们更关心今后朝廷的规矩是什么,就算自己已经身在体制内了,宗族里今后也要有人出仕为官吧,总不能旧的科考考不中,新的还是考不中吧,所以一提起这个话头,大家又自然的将目光集中到了姜田的身上。本来还有点放松的姜田这下紧张了起来,猜测着这帮家伙是不是在打自己出题资格的主意,谁让他还兼着副主考的头衔呢,甚至在新学的课程上,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连那个副字都省了。

    “这个嘛……”姜田斟酌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大家可以放心,只要按照朝廷发布的课本去学,绝对不会为难各路才俊的,再说大家也都知道,洪武年间就是只考中举人也是前程似锦的,可到了崇祯年间,两榜进士出身还无处着落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咱这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忠君爱国,自然会受总用的!”

    他这么一解释很多人长出了一口气,他说的很有道理,从古至今太平久了读书的人多了,自然录取率就会相应降低,宋朝甚至出现文人去考武状元,就为先挤进公务员队伍的情况,所以目前不用这些人担心自家的子弟太不争气,姜田都说了只要忠君爱国就行,天底下还有他们这些人更用户张家皇朝的吗?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个问题,自然有人会顺着话头说下去。

    “那不知姜大人对朝廷的变法如何看待,我等都曾深受皇恩赏了田产,可若是田地越多花销越大,我等拿着这些土地该如何自处?”

    姜田知道今天晚上的正题终于出现了,他才不信这帮人会突然间想要和自己搞什么亲善,必然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不得已接近自己,那么至少由姜田来解释改革政策,更具有信服力与权威性,本来被刘宝铠打岔而掩盖的话题还是要被翻到台面上来。

    “其实诸位大人大可不必为此而担心,陛下定的田税本不高,之所以有人会不满,皆因在前朝这些人根本不交税。”姜田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可是诸公想想,这圣人的教化之中,可有只言片语提及读书人不用服役不用纳税?国之用度皆从税出,这些人坐拥千亩良田却于国于君半点恩情都不讲,前明天下大乱流寇四起未尝没有这些人推波助澜之功!若是照搬前明的旧例,恐怕不过十数年在座的这些大人们家中也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了吧?到时候你们说陛下该如何处置,所以思及前朝教训,提出这摊丁入亩之策未尝不是爱护诸位,也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

    听到他这个解释,众人心中均是一紧,谁敢说自己当年不是存了衣锦还乡做大地主的打算,才跟着张韬出来打鞑子的。而且有些人在老家肯定也已经吞并了不少土地,照姜田话里的意思,似乎要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甚至是保住项上人头,最好就是规规矩矩的别再打土地的主意。这对于思想中只有“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姜田也看出他们的失落,于是笑着接着说到:“大伙似乎只看到了农税,怎么没人问我商税的事呢?这海关的关税既然已经定下了草案,那开海出洋也就为期不远了,就算诸位没人愿意驾帆摇橹,可依然能雇人出海啊,我听说去年仅大沽口开海禁以来,关税就收银五万余两,小公爷你说是不是啊?”

    刘宝铠一听就知道姜田想说什么,于是连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还是太少啊,听我家老宅子那边报来的账目,若不是那些洋人许多还不知道京畿咫尺之外就有一处海港,这数字还要翻上几番,听说泉州、广州诸港,每年能为朝廷提供税银不下几十万两。而且自河道衙门废弛以来,南北货物多赖以海运,我家不少南货就是从大沽口登陆的,算起来比以前走运河或是官道还省下不少银子呢!”

    有刘宝铠出面承认,这些人哪还有不信的道理,其实满朝文武都知道南方解运的大米就是靠海路运输,而且驱逐鞑子之后,南北货物能快速恢复流通也全赖海商们的兴起,只是传统上靠做地主发家的思想还根深蒂固,有些人虽然也指使家人做些小本生意,可思维的惯性让他们短时间还没有将眼光投向海洋。历史上欧洲的那些贵族因为文化发展以及领地上的出产越发难以供给奢侈的生活,也曾经走过这条投资远洋贸易与探险的道路,也正是因为那些商船的背后或多或少拥有贵族或者王族的背景,所以在欧洲几乎就没人敢拿海上贸易开刀,在中国张韬听了姜田对欧洲历史的分析之后绝得这条路行得通,真要引导这帮贪婪的家伙出海贸易,将来难保不会迎来中国自己的大航海时代,有了海上的利益自然就会诞生维护利益的暴力机构,那么中华海军的兴起也将是势不可挡的趋势,说不定几十或是一百年后,中国也会因为贸易纠纷而派出舰队同某个国家大打出手,更有可能是堵在某个弱国的门口强行要求开关通商。当初描绘这美好前景的时候,姜田的哈喇子差点流下来,要不是短时间建不起一支堪用的海军,他姜田恨不得现在就兵发南洋,先为中华朝占个殖民地再说。

    有了他的这番说辞,甭管这帮人愿意不愿意,都已经明白了朝廷的决心和目的,要说他们也不是傻子,而且还属于体制内的人员,早就应该看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是这帮人还是有着些许的侥幸心理,做地主收租子的美好日子依旧吸引着不少人,哪怕经商获利更多,可是在传统文人心中也是下等人的营生,再说出海贸易更是凶险莫测,面对未知的领域他们本能的有些抗拒,直到现在算是彻底的死心了。

    眼见着正事谈完了,一众官员也不管是不是真的高兴,至少也要表现的神情轻松接着聊些风花雪月。这时就有人又想起刚才的那些玩笑,直夸奖红云琴艺超绝与姜田乃是绝佳的红粉知音。

    偷偷喘了口气的色狼一听就眨巴起眼睛看着这位美女:“原来红云姑娘还有这本事?哎呀,我来的晚了没听见,不如就再弹奏一首吧?”

第一百二十一节、风吹欲静树

    色狼摇头晃脑的还在回味着音乐带给他的美妙感觉,全然没看见姜田无奈的表情。从那家青楼出来之后,刘宝铠自告奋勇的牵着马要和姜田步行回家,好探讨一番音乐上的话题,可是谁都知道这小子没什么音乐细胞,更有可能是是要在私下里说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所以也就没人自作聪明的要与他们同行。再说今天从姜田透露的消息中看得出,某些人也需要聚到一起商量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先生,先生。”刘宝铠挽着自己的马走在姜田的身边,此时的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行人了:“你说刚才咱出门的时候,红云姑娘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肯定不想让我走吧?你看她明明已经回转身形却还扭头冲我笑呢……”

    姜田早就习惯了色狼淫荡的样子,对他走在路上还回味着红云的回眸一笑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其实在他的内心中,看待刘宝铠时还多少带着点欣赏,毕竟这个时代的达官显贵们一个个明明是淫荡到了骨子里,可出了青楼的大门之后却又变得道貌岸然好像真的是君子一样。所以像色狼这么本色的流氓还是很难得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忍不住打击一下这家伙:“在你眼里哪个姑娘对你没有有意思?是不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是你的狩猎对象?”

    听到这么幽默的回答,色狼刚想哈哈大笑,可突然发现这是在讽刺自己,只好硬生生的憋回肚子里,讪讪笑了几声之后说到:“先生真会开玩笑,不过这红云估计是对你有意思,能获得您亲自指点音律,在这四九城里她算是身价倍增了。”

    姜田没理会他的调侃,自己也知道今天算是破例了,明天整个北京城就都会知道他今天晚上当众又作曲一首,并且还是那种堪称传世经典、雅俗共赏的大作。若不是玲珑他们已经从良,估计这花魁的宝座之争必然会进入白热化。

    一说到音乐刘宝铠微微叹口气:“我以前总听德馨他们念叨什么大音希声,原先还不太能搞明白,从宫廷雅乐到民间小调,哪个不是热热闹闹的,怎么偏生您这曲子简单至极,却让人回味无穷呢?”

    “你呀,不懂音律也就算了,那些只为了堆砌技巧而做的曲子,越是华丽就越是缺了打动听者心弦的那份诚心,一般人听了很难记住关键的调子,又怎能让人念念不忘?所以无论是什么档次的音乐,只要能做到朗朗上口便是成功的音乐!”

    这二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即便是有心人倾听他们的谈话,也不外乎是俩人在探讨音律,并不会引人注意。再说作为曾经轰动京城的姜田,又有新作问世这种爆炸性的新闻自然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就在刚才姜田被众人怂恿,似乎非要在今晚同红云成就好事才能作罢,若红云是那种“阅人无数”的风尘女子也还罢了,可她不仅年纪太小,放在后世最多就是高中生而且还是个清倌人,他相信老鸨子绝对会举双手欢迎姜田给红云开苞,红云也绝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从国家法纪上说,也没规定妓女接客的最小年龄,但姜田还是不想落下这个风流的名声,再说他若真是那种下半身动物,家里那么多的姐姐妹妹们也还没来得及宠爱呢,从各方面的条件上看,红云都算不上能让他心动的人物。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用音乐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看到红云善于弹奏古筝,便想起一首在后世几乎家喻户晓的曲子。

    要说在原先的时空中,姜田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应该算是幼儿园中教的《小星星》,该曲子不仅简单易学,同时曲调完全就是音符按顺序排列一遍,可算是音乐中的奇葩。然后香港的教父级作曲人黄霑大叔突发奇想,创作的《沧海一声笑》则是宫商角徵羽的最简化排列版。姜田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小星星》实在是过于幼稚,便直接觍颜抄了另一个旷世神作。可以想见那些听惯了靡靡之音的粗俗之人,听到《沧海一声笑》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用惊为天人来形容绝对不过分,哪怕是天赋很高的红云,在弹奏之时都差点没把握住曲子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洒脱,还是在姜田几次三番纠正之后才算是顺利的演奏了下来,心中的震惊也就不必多说了,好在姜田还没给曲子填词。

    眼看着走到了自家门口,按理说色狼的护卫工作也就算是结束了,像姜田这种高官,夜间出门还不带随从的也的确是没有,他表面上是要和姜田聊天,其实暗中保护也是应有之义。可姜田知道他这么做绝对不只那么简单。

    “进来吧……”站在门前的姜田摇摇头:“都到门口了还不让你喝口热茶吗?”

    色狼也没扭捏,直接闪身进门。门房自然不会问主人为何深夜待客,可是闻讯赶来的心月以及夕芸闻见他们一身的酒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个时代女人没人质问男人的权利,尤其是这俩人还总感觉自己不够名正言顺。于是除了夕芸还能腻在姜田身边嘘寒问暖一番之外,心月就只有默默转身去准备夜宵和茶点。

    刘宝铠也没客气,跟着姜田转身上楼走进他们的那间教室,他知道现在的怡红楼不比从前,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可能深入内宅的。姜田也习惯了这些特殊的规矩。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做出一些不符合时代的举动。

    等教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姜田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说吧,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应酬。”

    此刻色狼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脸:“今日家父在宫中当值,自然听见了那些官员们的窃窃私语,可他毕竟顶着一个公爵的头衔,不好亲自出面,便着学生我前来。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冀王会露面,更没算到先生竟然能自己化险为夷。”

    说起这件事,姜田心中也是疑窦从生,堂堂一个亲王出现在青楼之中,绝对算是惊世骇俗,通常明朝不是没有风流的王爷,但是去青楼寻欢作乐至少也要化妆一番,不能如此高调吧?

    思索了一番之后,姜田试探着问题了一句:“冀王这是在千金世马骨?”

    色狼点点头:“不仅如此,还让你看看自己的门客有多么壮观,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去宗人府报个到,今后您也算是他冀王的马前卒了!”

    姜田自然能想到这一层,但是他想不明白冀王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张韬在朝野间的威望,就算张乾兴风作良应该也没有面南背北的那一天,再说看他当年指挥奇兵偷袭北京城的手腕,应该也不是个愚蠢的人物,怎么会开始在朝廷里结党营私呢?更让人费解的是全天下都知道姜田是绝对的帝党,拉拢自己的意图何在?难道就不怕背后有人打小报告吗?

    刘宝铠也知道姜田会有这些疑问,干脆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将答案说了出来:“您知道我家不可能成为他冀王的党羽,但也不能眼看着他的势力就这么壮大下去,家父只是让我提醒一下先生,今日之事陛下未必不知道……”

    姜田明白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刘家因为身份特殊,他们永远只能是皇权下的附庸,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除非他们家族之中再出一个功高盖世的后生,说不定能得个丹书铁劵或是赐姓之类的虚荣,就是想当个异姓王爷都没可能,所以自然不会跟着冀王冒险。并且为了保持自家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也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挑战现在的权力格局。更何况他冀王手中有兵权,刘家的骑兵也不是摆设,这简直天生就是皇家的亲卫队,即便没有禁卫军的名头,也没人怀疑他们的忠心。可以说从当权者的角度上看,刘家是比冀王还让人放心的。

    沉默了半响之后,姜田抬起头看着刘宝铠:“本朝开国不过短短一年有余,难道局势就已不可逆转了?”

    刘宝铠知道他的意思,历朝历代就算要鸟尽弓藏也未必会在这刚刚开国的时候下手,只是他这个小公爷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比那寻常百姓更加的没有自由,就比如现在的这个时候,明明眼前这人是那种可以知心相交敬重一生的朋友,但是他却必须要代表家族代表自己这一派的利益,不得不站出来利用和此人的交情来拉拢。有的时候的确是那句古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想到这里他只得叹口气,也知道这看似空旷的教室十分的安全,没有人能在此地偷听:“我就说实话吧,其实无论谁当权,我家其实都无所谓,无论是谁只要还要倚重我家手中的骑兵,自然可保荣华富贵,但是我爹不想再过祖先那样的日子,他想彻底的变成中原人,只不过在信仰上与汉人不同罢了。但他冀王是那种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铁杆儒生,别看现在对陛下的各种政令一言不发,可若是今后万一……我家作为回回的翘楚,也要为族人考虑啊!”

    姜田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原本只是想问问他是否掌握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报,可是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某种危险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甚至身为皇帝的张韬似乎早已洞悉一切,而只有自己后知后觉的没发现这其中的危险。但是换个角度去想,既然刘老头敢让自己儿子在今天晚上露面,那么就说明双方绝没有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也许正像刘宝铠所说,只是因为冀王深受传统儒家思想影响,所以对张韬的某些……或者说是全部的政策心存不满,但是谨以此来判断他有不臣之心似乎还缺乏证据,但是权利斗争其实从来不需要证据,只要他满足了不同政见、手握大权、威望很高,这几个选项中的任意一项,都能成为皇权忌惮的对象。若是放在某些皇帝执政时期,恐怕早就列入铲除名单了。再联想自己刚刚从山海关回来,并且带来了一大队的冀王旧部,开始还以为是张韬要对京营中的旧军阀动手,难道说这些外来的兵才是被清洗的对象?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张乾急急忙忙的现身拉拢自己,也就好解释了。

    两个人在教室之中沉默了许久,昏黄的蜡烛并不足以点亮这么大的空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诡异的气氛。姜田一直都不想被卷入政治斗争,张韬也很给面子的姜田排除出党争之外,他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要没事研究研究科学,让中华在科技领域始终保持着领先也就罢了,最多利用后世的经验纠正一些国家的经济政策,若是能混个无疾而终也算是安心闭眼了,现实却总是逼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明日还要上课,你今天还是暂时住在我这里吧,为了挽回落下的课程,可能这几天你们要恶补一番。”

    这么突兀的一句话让色狼先是一愣,老师留宿学生并不稀奇,但时下气氛紧张,若是他刘宝铠今日真的住在了姜府,那明日还不知道要被传出什么流言,就算你要表明自己不会背叛皇帝也不能拉我下水啊!更何况什么叫恶补?这是要暂时躲避风头而用教书来当幌子吗?

    想到这里刘宝铠站起身一抱拳:“先生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姜府已经不是昔日的倚红楼,在下留宿恐多有不便。而且昨日听闻朝鲜使臣即将到京,恐怕陛下还要着落您亲历此事!”

    刘宝铠急急忙忙的走了,自从他知道了姜田的态度之后,当然要赶紧回家汇报给自己老爹,别看他姜田手中并没有军权,在朝廷中的根基也浅显的很。但是从长远的角度看,姜田这种人必然会成为未来的内阁人选,天下士子今后也必然要学他的科学来晋身,这种无形的资产会在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后变成足以影响国策的力量。所以谁现在能成为他的盟友,就等于为将来买了一份长期保险,他们这些帝党中的左派怎么能不好好研究一番。至于朝鲜人遣使来朝,本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放眼中国周边,就是其他的小国都不称臣了,它朝鲜也不敢擅自就取消藩属关系。这一方面是面对军事压力时的自保手段,另一方面此时的朝鲜也是历史上最忠于中原的时候,如果史书中没太多水分的话,这个号称小中华的家伙可是对天朝仰慕万分。按理说姜田虽然兼职很多,并且基本上都是二把手,朝鲜使节的接待问题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刘宝铠把这个消息抛出来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以及对未来的担忧,睡眠质量不高的姜田在第二天早上还是准时的站在讲台之上。就算学生们能明显看出他的疲惫,但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思想压力的原因,反倒是某些消息灵通人士,已经知道了昨夜他又一次上演了作曲赠红颜的好戏,很多人都龌龊的猜测自己这位先生是不是彻夜不眠的研究“音律”呢。这些想法当然也只是在个人的内心中想想,谁也不会当成是什么八卦新闻来谈论。因为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完全不算是什么大事情。再说姜田的课程依旧是紧凑且充实的,所有认真听讲的人,几乎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其他问题,光是被强行要求记录的板书都能让他们忙的四脚朝天。至于同样在上课的心月,她也听说了昨天的各种消息,可惜昨夜刘宝铠走后姜田就休息了,她没机会问个清楚,也不敢去开口询问,就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想知道的内容。

    “综上所述,再结合我们两个学期中学到的内容,可以将物体中的力总结出三个定律,并同时能够推导出万有引力定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站在一个旋转的球体上,却并不会被甩出去……”剽窃了牛顿的三个定律之后,姜田的讲解越发的深入与晦涩,这时候教师中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其他人已经基本上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只是明白他用数学解释了地球的运转的基本原理,所有的人都明白就算自己听不懂也不丢脸,因为这已经算是踏入了造物主的领域,自己正在听一个落入凡尘的神仙在讲解天书,谁要是有幸能窥得一二,便可算是飞升成半仙之体将来都有可能位列仙班,听不懂的只是自己造化不够。

    作为少数能听个似懂非懂的人,宋懿已经能举一反三的将力学基本定律运动到子弹的开发之中,虽然还很不成熟,但至少开始掌握了用科学知识搞科研的技巧。所以他很清楚姜田并不是神仙,只是比别人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本来面貌而已。所以他也很清楚姜田绝不是贪恋权柄与美色的人,世俗的那些**与探究真理之后明悟的那一瞬间相比,实在是渺小的不值一提,恐怕这也是许多科学家醉心研究而不能自拔的原因。只是很多时候身为一个人就难免要沾染尘俗,就比如此刻站在楼下静静矗立的红云,虽然听不懂却依然望着临街的教室窗户中偶尔露出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二节、纠结的小弟

    一个模样可人的小娇娘站在咱们姜大人的楼下,并且对路人的指指点点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深情款款的望着这个年少得志的风流才子,这幅光景放在世人的眼中绝对是才子佳人的现实演绎版。可身为主角的姜田却完全没有这么浪漫的想法,或者说红云的举动算是给他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从内心来说,姜田本来对这个琴技高超的年轻女孩还有些好感,不过这并不是男女之间那种暧昧的感觉,更多的是单纯欣赏她改编曲子的能力罢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算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但是让她就这么杵在自己门口,难免不被人说闲话,当然没人敢指着姜府的大门说三道四,可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传谣言呢,所以姜田本能的要回避这个投怀送抱的佳人。

    其实就算有些谣言又怎样,且不说这个时代这种绯闻没什么杀伤力,就算有人攻击他德行不端最多也就是不了了之的结局,毕竟在这个社会中类似这样的贱籍女人根本没有人权。只是姜田一直都没能很好的掌握自己的身份,才会在意这些。不过人家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上午了,就算姜田假装没看见都不太可能,于是万般无奈之下还是心月主动站出来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在午休的时候,她换回了女子打扮走到门口主动的和红云攀谈起来。

    “妹妹站在这里也有些光景了,不知来此所为何事?”无论是面对谁,心月都是一张和煦的笑脸,哪怕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的情敌也不例外。

    红云虽然在自家的院子里是当红的名角,看见这位曾经名满京城的前辈还是不敢托大的,再说世人都知道她心月就是姜府的女管家,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被姜田收房,可至少从现在的情况看,在大妇进门之前心月都将是姜府的管家婆:“叫姐姐见笑了,只是妹妹昨日偶然得到姜大人的指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是以今日唐突前来妄求指教,只是到了这门前才想起自己出身卑微正不知如何是好!”

    单听这话谁都挑不出毛病,短短的几句就将一个求知若渴的贫贱女子形象描绘的淋漓尽致,可心月是什么人?虽然未曾卖身但对青楼之中的各种伎俩那是如数家珍,这投怀送抱欲拒还迎的把戏不知看过多少,只一个眼神就能看出红云是否是真心,但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名分,最能拿出手的身份也只是姜田的学生,就是管家的差事也都是有实无名,所以她没权利打发了这个心眼太多的小丫头,万一姜田就是喜欢这种调调自己岂不是要得罪了主人。换做一般人也许会无可奈何的进门禀报,并且刻意的指出红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心月只是瞬息之间就计上心来。

    “哦?想是老爷昨日做的新曲吧?今日坊间都已经传开了,没想到却是妹妹占得头筹,恰好宅子里也有些姐妹研习老爷的新曲,我今日就自作主张请你传授一二了!”

    看着这真挚的微笑,红云的内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原本还有些炫耀的想法也不敢表露出来了,自己看似不要脸面的上门倒贴,那是看准了姜田没有一般官家那样薄情,说不定还能让这个年轻的小子自此念念不忘。可是心月只用了一句话就驳了她面见正主的打算,姜府的乐队虽然不在人前表演,可圈子里谁不知道那是御赐花魁玲珑的地盘,莫说那个女人本身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就是她的音乐造诣在这青楼界也是鼎鼎大名,更出名的则是她乖张冷傲的性格,自己打着学习音乐的幌子前来,却直接发配给了玲珑,她此刻绝对不敢再小看这位仪态端庄的前辈了。

    红云的事情虽然会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对于政治和官场来说,最多也就是个八卦新闻,于眼下的权力斗争一点影响都没有。由于张韬过于急迫的推行改革,原本紧密团结在皇帝周围的新官僚都有松动的迹象,这对于顽固派来说当然是值得利用的机会,不过若说昨日姜田创作新曲会在文人范围内引发关注的话,那么官僚更在意的是姜田传出的改革风向问题,那些对新政稍有不满的人被稍微提醒一下,就看出了今后还是有不少以权谋私的机会,说不定做生意赚来的钱比做地主多出数倍不止,更何况张韬也不是吃素的,军队派系的人都知道这位皇帝绝对是携百战之威要来个快刀斩乱麻,他们就是有点不满情绪也不敢真的和皇帝对着干,更看出此时不坚持好自己的立场早晚会被皇帝给清算,仅仅是一次看似无关紧要的二把手大聚会,就让很多想火中取栗的家伙直接打消了念头,所以朝堂上的风向又是瞬间一变,顽固派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张韬对于姜田的帮忙其实并不满意,按照这位爷的心思,因为知道自己的作法才是将国家引向繁荣的康庄大道,所以即便是全天下的人反对,他也有足够的信心与勇气战天斗地,被姜田这么和稀泥虽然表面上看的确是巩固了改革派现有的阵地,更是影响了不少中间派向自己靠拢,但是自打和姜田深入探讨了自己老家各种改革后引发的矛盾与问题,他很清楚一旦既得利益集团尝到了工商业的甜头,必然会诞生出新的垄断寡头,这不过就是原先地主阶级换了身皮而已,短时间内在经济高速增长期里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一旦进入稳定发展甚至是增长乏力阶段,谁都知道垄断资本会扼杀国家的活力与竞争力,届时自己的儿孙可能要面对一个比地主阶级还难对付的庞然大物,这种妥协犹如饮鸩止渴是无法打破三百年轮回的宿命的,看看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国就知道未来的结局是什么。

    姜田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更明白这个道理,甚至他看的比张韬还要长远,但是因为俩人的时代代沟问题,他更倾向于用利益来引导这个国家,而不是太祖那套一蹴而就的跨越式大发展。对于中国这个国土庞大、人口众多、民族繁杂的复杂国家来说,要想统一全国所有人的思想进而整体升级成为工业国家,这个任务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当年太祖不是没这么干过,结果就不用多说了,还是后来的太宗想明白了,再完美的思想道德也不如锦衣玉食更有诱惑力。所以姜田更倾向于逐步提高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水平,然后再逐渐辐射至西部地区,用经济以及金融手段来诱使国家进入资本社会,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有生之年最好赶上或人为制造一些经济危机,并以此促使完善的法律与制度出台,并利用张韬的个人威信强迫新贵族们放弃政治特权。

    “看看历史我们就能知道,以往朝代更替与其说是天命使然,不如说是阶级矛盾积累到足以重新洗牌的时候,所引发的必然趋势。而归根结底就是文化与生产力同增长的人口不相符时所造成的阶级对立。所以哪怕没有外族入侵,宋朝都不可能躲开这个轮回……”由于一些研究进入了正轨,提高班里大多数学生都在实验室闷头搞科研呢,姜田就接替了某个不合格的政治教员给普通班补上一节政治课。这门课程因为和历史课有所重叠,所以姜田讲解起来自然会串联着一起说,而且这种用政治语言分析历史的角度可算是前无古人了,哪怕是对理科完全无法理解的文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至于那些不时冒出来的新奇词汇,这些人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每当到这个时候,品学兼优的张环同学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疑问,今天他依旧高高的举起右手期盼着姜田能够解答。

    姜老师有点头疼的看着这个小家伙,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想当年自己上学的时候可就怕老师点名提问,每次上课都是低着头躲在前边同学的背影里,祈祷着老师看不见自己。当年要是也有这种求知精神,也许也能混个积极分子当当:“说吧,想问什么?”

    很多人听出了他话里的无奈,可是既然太子殿下不在乎,谁也不会呵斥姜田无理,再说凡是听过姜田讲课的人都知道,能呵斥他的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张环年岁还小,没有形成贵胄应有的傲气,而且他要是敢在教室里耍大牌,回宫之后父皇绝对要惩罚自己:“先生,如您所说那前宋若是没有外族入侵,是否能完成资本主义革命?”

    姜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除非革命是由资产阶级所主导的,否则就无法形成真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化,而且宋末之所以理学开始兴盛,也是统治阶级为了反制新兴资本阶级的手段之一,更为重要的是从隋唐以来,国家官员主要出自于地主阶级,没有欧洲那种花钱买爵位的习惯,那么要想将国体由农耕社会转入资本社会就需要相当漫长的积累,直到有一天代表新兴利益的中产阶级足够庞大,并且威胁到了统治者的权利时,必然会爆发出血腥的阶级斗争,到时候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您认为资本主义一定会代替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帝制吗?”

    张环的这个问题一说出来,整间屋子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不少,其他的学生包括假太子在内大气都不敢出,无一例外的盯着姜田看。要不是提问题的人是张环,绝对会有人站出来斥责其大逆不道。

    姜田也知道这个问题有点比较敏感,不过他不担心自己被扣上造反的帽子,谁让皇帝也是个穿越者呢:“首先资本主义社会也是可以保留皇权的,只是这个权利必然会被削弱到最低的程度,其次社会怎样变革不是某个理想主义者凭空就能决定的,这要取决于当时的社会条件,最主要的就是全民受教育水平与生产力的发展,如果我们的工商业一直停留在手工作坊的程度,或者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更高级的文明,那么现有的制度还能再延续一千年。只是这两个前提条件咱们一个都不具备,工业化将会是未来世界发展的主流,而且就算咱们固步自封,那些西洋的诸国可不会干等着,现在他们等规规矩矩的做生意,是因为他们还打不过咱们,谁能保证等他们强大了就不会开着战舰来抢劫?南洋许多给咱朝贡的小国可就是亡在了这帮人手里。有些道学先生拼命的鼓吹闭关锁国,殊不知这些祸国殃民的败类们只是想维护现有的特权罢了,试问历史上那些强盛的朝代哪个是闭关锁国换来的?你不想变法可有人正在变法图强,当年那些春秋、战国的霸主们可曾想到蛮夷的秦国能一统天下?当今陛下要革旧布新,又让我开讲这政治课,你们以为是他故意要和自己的龙椅过不去吗?还不是看到了天下大势所趋,为长治久安计只得变法,就算几百年后皇权没落,至少皇族还能安享太平。”

    张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却又不得不陷入沉思,父皇是个知恩图报重视亲情的人,所以朱家的子孙只是削籍为民罢了,换做其他人定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就好比那个闯贼李自成,他绝对没这么宽宏大量。姜田的话看似大逆不道,却解开了许多人一直以来的疑问,那就是张皇帝为什么要设立政治课!这种明显带着煽动造反内容的东西若不是皇帝允许,姜田早就死在天牢里了。原来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从朱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今后的结局,所以不惜要与天下人分权共治来保全皇族的地位。远的不说看看邻居东瀛,几个大地主打来打去的也不过就是挣个将军当当,天皇虽然穷点至少还能保住名分,这样一来张家可不就是长治久安了嘛……

    因为历史的局限性,这帮人得出这种结论也算是正常,无论姜田怎么讲解资本化的未来,他们都不太可能理解什么叫资本主义,在这个时代可能除了张韬与姜田之外,全世界都没有人能看清楚世界将会走向何方,如果不是航海水平的发展,西方开始将触角伸向全世界,那么中国的确有可能再花上一两千年走向资本主义制度。但问题是这种资本主义也绝对会区别于欧洲的资本主义,因为除非中国的商人们开始重视政治资源,并积极的参与科考甚至是扶植出适合自己新观念新思想,否则他们永远都会被儒家官员养肥了再剪羊毛。可惜姜田并不知道中国式的资本主义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也许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个社会就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一种形式。

    如果说中国的文人士子们对改革担忧,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当然现实也的确是这样,除了一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之外,不会有人真的相信圣人学说就是不可撼动的。那么外国人对中国的改革怎么看待呢?西洋的商人们肯定是要举双手欢迎的,以前那令人发指的贸易配额不见了,横亘在海上的各种海盗兼走私贩也不见了,虽然来中国贸易要交税,但是他们却能最直观的看到货品正在极大的丰富起来,这个庞大的国家一旦打开国门,所能供应的商品甚至超过了欧洲全部产出的总和!若不是有新大陆提供贵金属用来交易,他们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商品来正常贸易。有些不怀好意的商人和传教士们测算过,仅仅是钢铁产量中国就力压整个欧洲,若是当年西班牙真的傻疯了执行那个入侵中国的计划……好在这个国家太庞大了,而且北方的鞑靼人总是不太老实,以至于统治者没有过多的心思用来殖民扩张,否则欧洲必然会在这条中国龙的身下颤抖。

    除了这些龌龊的殖民者之外,还有一部分人看着中国改革心里不太踏实,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名义上都是明朝的属国,其中尤以朝鲜和琉球最具代表性。白人们不知道汉人原先的扩张有多么狂野,他们可是一清二楚且想起来就不住的颤栗。琉球胜在中间隔着一片东海,而且一直以来都忠心不二的当小弟,所以还不太担心自己的命运,再说现在头上还有个日本海盗当太上皇,说不定宗主国强大了还能指望把这帮蛮夷赶走。朝鲜现在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之中,李氏朝鲜本来死心塌地的给明朝当孝子贤孙,可惜满清势大不得不低头改换了门庭,对此无论是明朝还是后世,都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可现在满清虽然灭亡了,明朝也没能中兴,中原换了主人,并且不太想继续执行前明的对外政策,万一这个恨鞑子恨得一直髡发鞭策自己的新皇帝不满自己变节,找个理由兵发朝鲜也未可知,历史上唐朝不就这么干过吗?他们可没信心能挡住中原的再次入侵,因为上次偷袭北京的辉煌胜利,让整个朝鲜都明白了,只要没有强大的海军,自己对于中国来说就是不设防的,更可悲的是李舜臣之后,再无李舜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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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作者的手机号码更换,原先脑袋抽风绑定的g家账号无法解锁,并且起点以资料不够全面为由拒绝解锁。所以“梦里挣扎”这个名称已经无法登陆,若是以后看见书评区中出现了一个“新梦里挣扎”那就是本人无疑了……还好我没有在账号里存过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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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国介绍:
穿越不可怕,穿越后从零开始也不可怕,但如果有个前辈比你早穿越,而且人家还当上了皇帝,你说这可怕不可怕?擎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