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节、种瓜却得豆
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偶尔刮过来的冷空气还是让室外并不温暖。此刻的姜田躲在一块固定的盾牌后面,额头上滚落着大颗的汗珠,正在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一个黄铜轮盘缓缓的向下转动。在不太远的地方,宋懿蹲在地上同样很紧张的看着他。这里是城外作坊的一处空地上,为了保证安全,按照姜田的指挥搭建了一个没有四壁的草棚子,并且在棚子周边挖掘了四条壕沟环绕,一座人力水车正将不远处的井水提升到棚子的顶上浇下来,形成了人造的雨水环境。而他姜某人就站在棚子里,用着些并不专业的设备打算将黑火药压缩成一坨。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自打设备送到了家之后,他就尝试着用煤灰加水压出来了一个煤球,不过那东西因为没有掺杂黄土所以并不成型,干燥之后一碰就散了,但是他知道至少这压力机是能够使用的,然后就大着胆子装了不到三个大号爆竹的黑火药,打算先试试能不能在干燥的情况下做出一个黑火药的煤球来,结果在压力杆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爆炸了!
当时亏了装药较少,而且原型的设备用料充足,所以只是将压缩用的铜活塞炸飞,连带着压力杆猛然翘起打伤了姜田的手而已。但是毕竟爆炸的动静不小,就算中国人早就习惯了爆竹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伤员,炸飞的活塞飞到空中之后,动能逐渐耗尽在重力作用下又落回了院子,正好砸中赶来查看姜田伤情的色狼,还好这家伙皮糙肉厚仅仅是瘀伤而已,要是换了宋懿或是张环,那恐怕麻烦就大了。一连几天姜田的手掌都裹着厚厚的纱布,教学的时候只能让人代为写板书,通过这个试验所有的人都心有余悸,若不是装药少这姜老师还能不能站在这里也在两可之间。同时甭管有没有参观这次试验,所有大家伙也明白了各类未知的试验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危险,若是没有做足准备就贸然展开,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田也充分的总结了经验教训,他知道自己这次只是侥幸而已,正因为考虑到了多种安全措施才仅仅是受了轻伤,若是仅仅告诉宋懿原理,让他们这帮半吊子去试验,估计现在已经出现了几个烈士。然后他就想到这火药虽然很稳定,但是也不能在干燥的情况下进行压缩,必须像煤球一样采用湿法压铸,但是火药不能沾水,否则就失效了,那么究竟用什么来粘合火药呢?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色狼的对话启发了他,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次走运没砸中脑袋,所以同学们撺掇着要他摆酒庆贺一下。
“酒……酒精!”姜田兴奋的睁大了眼睛,酒精这种东西不仅易挥发而且还易燃,关键是性质相对稳定不会引发火药自然。
可是市面上度数最高的酒也就五十多度,这年头的蒸馏技术不过关,所以高度酒也就止步于此了。难道说还要自己提纯酒精?冥思苦想之后姜田发现好像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也只能无奈的抄起自己手中的烧杯试管,用简易的木头塞子和黄泥密封,临时搭建了超小号的蒸馏提纯设备,接下来就是将买过来的廉价烧刀子倒进去点火蒸发。
“啧啧……”仅仅是抿了一小口,色狼顿时就感觉好像要飞出房间一样,舌头火辣辣的几乎瞬间就麻木了,他张着大嘴拼命的用手往里边扇风:“这……这……这酒……”
姜田很同情的看着他,别的学生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们不知道姜田做出了什么来,事实上自从上回的爆炸事件之后,大家伙都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在姜田进行一些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试验时,尽量不要靠的太近。张环虽然依旧很好奇,可是他也对那次爆炸心有余悸,好在当时姜田就嘱咐过他们这几个观看的家伙,离自己至少要保持着十米的距离,否则若是自己受伤,那母后会不会找姜田的麻烦这不好说,但是自己就甭想再出宫了。
不理在一边像狗一样吐舌头的刘宝铠,姜田很严肃的讲解着:“今天这节课我们就来说说这蒸馏……”
用了一节课的时间,大家伙明白了酒精的挥发性是怎么回事,利用这种挥发的特性就能获得几乎不含水的纯酒精,而刘宝铠很荣幸的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喝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酒精的人。因为按照绿教的规矩,教民是不能喝酒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色狼一点都不虔诚。可是后来为了照顾到某些民族情绪,教科书上将此定义为献身科学的光辉事迹,从而淡化了这个家伙是酒徒的事实。
有了高纯度的酒精,虽然制取的数量很稀少,但是理解了原理的宋懿一回去就开始着手建立一个大许多的蒸馏设备,其实就是将酿酒作坊里的那套玩意重新改良一遍就行了。姜田不仅展示了酒精灯的妙处,同时还说明了酒精在作为溶剂、清洁剂、以及医药方面的巨大作用,尤其是外伤的创面处理上,虽然往伤口上洒酒精比撒盐还恶毒,但是至少能避免一些恶性感染,至于如何忍住巨大的疼痛嘛……要不然发给患者一个嚼子?
宋懿知道了酒精的巨大作用,所以不用姜田开口就开始了批量的提纯工作,同时经过姜田的讲解之后,他还开创性的将酒精加入到皂化反应当中去,得到了质量更好的肥皂。所以等姜田设计的新型压力机到位的时候,有充足的酒精储备用来试验压缩黑火药。这回不论是姜田还是别人都长了记性,不仅第一次试验的时候装药量更少,而且姜田还有计划的进行了极限试验,他在黑火药中逐步添加酒精,基本上搅拌成型之后,这才用小木勺子取了一小点,放在特制的试验容器里。最后逐渐加压,直到爆炸为止。因为装药很少,所以威力比炮仗大不了多少,但是他却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压缩率数值,在将这个数值套用到即将试验的发射药尺寸上,就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上停手。
经过连续几天反复的试验,他这次终于要制出一门臼炮的发射药饼,这次的压力机为了防止上次那种直接加压力道不准,同时还有生命危险的原始设计。改成了用一个转轮驱动齿轮给一个连着螺杆的活塞施压,虽然动力损失比较大,但是操作员能远离火药一定距离。而且损失掉的力量正好保证了加压的稳定与缓慢,算是一种保险措施。至于奢侈的使用黄铜为材料,则是为了防止铁制零件摩擦引发火花。充分吸取教训的姜田不仅找了个空旷的地方试验,同时还用土制的水幕给棚子降温加湿,也仗着天气还没有转暖,如果是在夏天,他姜田就只好跑到冰窖里试验去了。离着至少一两百米开外,色狼等几个纨绔同样在焦急的看着远处的姜田,这次可不是少量的试验,而是实打实至少一百克的发射药,如果爆炸了姜田面前那个铸铁的盾牌能否挡住冲击波可还不好说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田慢慢地从盾牌后面站直了身子,然后取出了一块看上去像煤饼子大小的药饼,众人终于能长出一口气了,然后快步的跑了过去。看着这块还有着涔涔水渍的药饼,大家伙也只有啧啧称奇的份,谁能想到用酒精把火药粘在一起?至于这玩意的威力如何虽然还不知道,但是至少恩呢该肯定比过去的散装火药强上不少。
“咱们要不要点火试试?”一直手痒的色狼虽然不敢用手去摸,但是也想见识见识它的威力。
姜田摇摇头:“别急,酒精还没有干透,且阴干再说。”
几天后当他们再次来到试验的地点之后,那块世界上第一次采用湿法压缩工艺制造的药饼已经彻底干燥,于是姜田将它放在一个土坑里。然后离着老远朝着坑里扔了一个火把,紧接着所有的人都堵住了耳朵睁大眼睛等着看烟火,可结果瞪着眼睛等了半天,就是不见爆炸发生,别说爆炸了连火苗都没瞧见。
“是不是火把没烧着药饼?”宋懿疑惑的询问姜田。
后者只能摇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土坑的边上,慢慢地朝里边探头看了看,之后就只好叉着腰站在那里无奈的朝众人招招手。等大家跑过去一看,火把正好搭在药饼的边缘,火苗舔舐着药饼可就是没有引燃。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压缩的时候周围水汽太大,所以火药受潮了?”
就在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时候,姜田抄起了火把扔在一旁,然后小心的伸手试探着摸了摸药饼,虽然温度有些烫手,但它就是没有燃烧的迹象。然后姜田让大家散开保持距离,用取来的土雷管绑在药饼上,拉了一根长度在十几米的导火索,这回他没有将这么个土制炸药包放在坑里,而是放在了地面上,自己蹲到坑里探着头,点燃了引线,导火索哧哧的冒着白烟向炸药包燃烧了过去,然后再一瞬间白光闪过,姜田觉得自己在坑里好像晃荡了半天,冲击波震的他昏头涨脑的,这才觉得下次还是让炸药包在坑里比较好。等同样震惊的人们走到爆炸点的时候,这才发现黄土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坑……
目瞪口呆的色狼扭头看看宋懿:“德馨,你确定这是一百克火药炸出来的?”
宋懿倒吸了一口冷气,平时他不是没见过火药爆炸,要想炸出这种直径至少一米的圆圈,并且将周围的土地松懈,少说也要一坛子火药才行:“这东西要是填到炮膛里……”
姜田点点头:“那炮手就直接变烈士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所以没人能笑出声来,但是从小在军营里厮混的刘宝铠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可是若装在铁蒺藜之中,那扔出去岂不是大杀四方?”
几个人都抬眼看着他,搞得这小子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所以红着脸挠挠头:“我就是这么一说……”
姜田伸手朝色狼的肩膀上拍了拍,很严肃的看着他说到:“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宋懿也知道色狼说的不错,他也挠挠头:“可是此物用寻常的方法点不着,我看您用一颗大炮仗才引爆了。”
“对,我想过了,可能是因为压缩的太紧实,所以普通的点火已经不能引燃它了。必须要用这种雷管才能引爆,好在此物制造起来并不困难,无外乎就是一颗大炮仗。”
从震撼中回过神的吴远这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先生你曾向陛下说过,要研究一种比火药好的发射药,此物连火炮都不能使用,怎么装进火枪里?”
“唉……”姜田遗憾的摇摇头:“在能造出火棉之前,咱还是用火药凑合着吧。”
张韬听说姜田制出了比散火药威力大的炸药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拍着前来报信的张环大笑不止,搞得咱们这位太子都不知道父皇是吃错了什么药。身为曾经的pla军人,别的战术素养先不提,至少这投弹的技术算是看家本领。历史上解放军因为缺乏重武器,曾经将手榴弹玩出了各种花样,指哪打哪都算是基本功,空爆还是地爆也都随心所欲。只是这个时空虽然有铁蒺藜或是陶蒺藜之类的原始手榴弹,可受限于装药的威力。杀伤力弱的可以忽略不计,除非你能把小号酒坛子大小的炸药桶扔出去,否则是别指望投弹有多大作用。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压缩黑火药威力实际上只有tnt的三分之一强,但至少是从猛烈燃烧变成了猛烈爆炸。这其中的区别自然有敌人去领会了。
“你能做出拉火管来吗?”紧急把姜田招来之后,张韬亟不可待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姜田一听就知道对方想要做手榴弹,可是这回他也无能为力:“没有磷!我拿什么发火?”
“磷……”张韬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恶心的笑了起来:“恐怕不是没有磷,而是你懒得做吧?”
这话说的姜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倒是知道白磷的工业制造方法,可是手中没有电弧炉,那完全就没法生产啊!
张韬看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于是也就不卖关子了:“在老家的时候,你看没看过《地雷战》?”
姜田点点头:“那谁没看过?”
“对啊!为什么说不见鬼子不挂弦?还不是因为地雷是靠拉发引爆的。你说一帮民兵都能做出来,咱们还能差了吗?”
“可是……你还是没说磷是怎么得到啊!”
张韬轻声的笑了笑:“想不到你也有不懂的东西,我记得好像是蒸发人尿得到的!”
姜田愣了愣神,觉得这样做似乎有道理,但问题是……
紧接着北京城发布了一条新指令,所有城中的居民,每天尿水要单独存起来倒在走街串巷的粪车里。至于这么多的尿要干什么用,那就众说纷纭了,以至于有段时间开始盛传童子尿煮鸡蛋能百病不侵,皇帝要用它制作长生不老的丹药!作为皇帝只要是说句话,即便底下人并不理解其中的意义也会有人去执行,尤其是这种命令无伤大雅只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罢了,但是在原理城市的某个旷野之上,那些干活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天天要忍受着冲天的骚味,这些人好像身上也占满了这种味道,就算是洗都洗不掉。不仅如此还要小心着将锅中熬煮出来像是白蜡一般的东西用竹子做的夹子取出来,这还不算,只要是温度一高,那种蜡就会自己燃烧,所以一不小心就可能引发火灾,要不是因为他们皆为囚犯,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干这份工作。
得到了白磷,姜田极为小心的加工出一种拉火管,在一个木头管子里,用两个黄铜片然后混合着玻璃粉与白磷塞进去,并在管子的另一头接上导火索,压实密封好之后,用手使劲的一拽铜丝,就听见哧的一声,另一边的导火索便燃烧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将拉火管、雷管、计算好长度的导火索和压缩黑火药装在一个有预制破片的铸铁壳子里,并且接上中空的木柄,最后在拉发绳的一边系上一个小铁环,用塞子将木柄的窟窿堵住,一个极为接近现代水平的手榴弹就造好了。使用的时候拔开塞子,铁环因为重力的作用而落下,投弹手可以拽着环猛然拉着手榴弹,并且用力投掷出去,剩下的就是等着听响吧。
在试验场上亲手扔了几个过过隐之后,张韬身为皇帝却抱着这么个铁疙瘩笑的合不拢嘴,别说是他,就是那些见惯了大阵仗的将军们也是喜形于色,这些老东西都明白,有了这玩意,就算是火枪射速慢又怎样,组织一票投弹兵,连绵不断的扔过去,哪怕是几万名骑兵一起冲过来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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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节、难解的死结
由于姜田无心插柳的行为得到了皇帝以及各个将军的一致好评,所以张韬决定要赏赐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这小子的官职已经够高了,现在要是升到正一品那将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封爵吧!要不然赏赐点钱财布帛?可是那家伙刚拍卖了五面镜子,手里并不缺钱。赏赐美女?这个还是算了吧……犹豫了半天之后,张韬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落入了十七世纪的逻辑陷阱里。他姜田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身为自己的老乡,做出这点成绩属于口头鼓励就可以的范围,没必要将他也看成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官员,在做出更多贡献之前,赏不赏赐的也不太重要。
姜田同样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有了炸药和拉火管之后,若是还不能做出手榴弹,则属于不学无术的范畴了,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会得到什么奖赏。除非张韬这个皇帝不是穿越者,那还有点可能。他是很淡然,可他的那些学生们显然不这么想。毕竟这种让人震撼的武器出自老师之手,而且还是在自己的课堂上,讲解了大部分相关知识之后,老师就能将这些东西结合起来制造国之利器。这份天马行空信手拈来的本事,绝对够资格史书留名了,怎么向来赏罚分明的皇帝陛下会遗漏了呢?
“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白磷的制法是陛下教给我的,所以这手榴弹有一半是皇上发明的。”面对着几个打抱不平的学生,姜田乐呵呵的开导着。
这几个人也是不知道张环的身份,否则借给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子面前说皇帝的不是。还好他们比较幸运,张环的注意力完全被白磷给吸引了过去。
“先生,父……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白磷的制法?”
姜田没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口误,只是摇头晃脑的说了一个早就编排好的理由:“据说当年在军营之中,有个尿桶常年没有人挪动,某一日陛下夜间路过此物,发现白天蒸发后的桶底,有一层暗绿色的荧光,早晨再看就发现了白磷。只是当时只知道此物极易燃烧,却没想过会有什么用处。再到后来发觉两军多次交锋的战场上,那些**的人畜尸体在夜间也会散发出和白磷一个颜色的幽冥鬼火,这才想到磷可能是人体之中的一部分。”
这个借口天衣无缝,军队中一帮大男人若是军纪不严,的确会有尿桶常年无人管理的情况,而战场上的腐烂尸体也的确会散发出萤火。所以没人能想到这是姜田故意编出来的谎话。后来这个也编入了世界科学史,正式的成为了白磷的发现历史。比欧洲某个脑子不正常熬人尿玩的炼金术士早了几十年发现白磷。但是这还不算,姜田同样借机宣布破解了上古时代,铸剑师为何需要活物甚至是人命来祭炉,因为当时的炼钢炉温度不够,是无法彻底融化熟铁的,而生铁比熟铁好熔炼就是因为铁块中含大量的杂质,其中磷就起到了降低熔点的作用,每当铸剑师无法融化原料而获得合格的钢水时,祭祀的活人则因为身体中所含有的磷起到了某种令人遗憾的作用。
“这么说钢刀之中若是掺有磷,是不是会更易制造?”听故事听得眉飞色舞的刘宝铠马上就想到了如何制造武器。
都不用姜田解答,宋懿就遗憾的摇摇头:“理论上是的!但是如果你想自己的刀随随便便就被人砍碎,的确可以掺入一些磷。”
姜田乐呵呵的看着他,显然这家伙在得到白磷之后就马上用在了炼钢试验上,结果肯定也如他所说的那样,磷对于钢铁来说是一种有害杂质。但是姜田并不会主动的说出来,否则你怎么让这唯一一个可以知行合一的学生迅速成长起来?
同样是学生,与兴奋的男生不同,心月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却纠结起神话故事中那一幕幕凄婉悲壮的情感大剧,尤其是想到干将莫邪之类的著名事例,她发现在自己这个老爷兼师傅面前,任何以前无法解释的东西似乎都能分析出个子丑寅卯,就说前两日解释风起云涌,姜田不仅搬出一个地球仪来,而且还借着前一段时间讲过的物质三种形态,来阐述**的形成以及大气环流的相互作用,在姜田的眼中,苍茫大地与朗朗乾坤不过是相互作用的一个集合体,可是教导他这些知识的那个师傅,也就是这些同学们的师爷,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显然就算是西夷那些酷爱研究的人也都还没有掌握这些,那么这个神秘的老人又是以怎样广博的知识总结出这些东西?恐怕在他老人家看来,这世间万物都如蝼蚁般渺小吧!
其实有这个疑问的不止一个心月,甚至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看着姜田和张韬俩人时不时就会拿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不论是改革方案还是各种让人叹为观止的发明,很难想象这俩人是师出同门,再加上抗清时期张韬所展现出来的迥异于这个时代的军事能力,使人们不得不联想到那个文武全才的帝师该有多么恐怖,他收下的这两个亲传弟子都算是人中龙凤,却也只能各自习得一半的本领,若非江湖上盛传达摩祖师有七十二绝技,少林弟子终其一生也难以全部精通。否则真要有人怀疑这个神秘的帝师就是天界下凡的星宿,他指引文、武曲星来挽救中原于水火。
没办法,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眼光,不论张韬是否刻意的去宣传,人们都会不自觉地将各种神秘主义的东西加诸在难以理解的事物上。当然这也变相的等于拥有了天命神受的理论,起到了稳定社会的作用,就是不知道张韬极为看重的政治课变成中小学的必修课时,会不会影响到皇家在中原的统治地位。不过若想引发思想上的变革,仅仅靠某些人的鼓吹煽动是没有用的,这必须让大多数的民众拥有一定的政治觉悟。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普及系统的科学教育,潜移默化中逐渐形成新的思想体系。靠着现在这陈旧的教育体系,至少姜田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结果了。
等到了又一个午休时间,姜田随意的拿起最新一期的邸报,这才发现报纸的厚度似乎有所增加,打开一看不要紧,姜田就只剩下了苦笑的份:“这分明就是后世的中央党报嘛!”
除了邸报上最常见的政治动态之外,还增加了不少实事分析与社论,尤其是眼下正在热议的部委改革。还在进行权利再分配的张韬忙的焦头烂额,本来新朝成立对前朝的一些规矩进行变动是很正常的,所以无论部门的名称怎么改变,或是增加多少消减多少部门都没有关系,因为千百年来无论任何一个朝代,只要是还是想立足于中原,就不可能改变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这个社会中占据领导地位的士绅阶层。
在历史上无论明还是清,他们除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区别之外,整个国家的统治体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满清八旗不过是取代了尸位素餐的明朝皇族们,国家的主要统治结构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任何政令与朝廷的法规都只能行使到县令的一级,虽然保甲、里长之类的角色依然存在,但是真正在乡村或是乡镇中占据统治地位的,还是各地方的宗族与士绅。那些没有官衣却比官员权力还大的土皇上们才是这个国家统治阶级,以至于有时候就连皇权都要给他们让路,若是谁想动他们的利益,不仅在朝廷中的各类代言人会站出来极力反对,同时还会发动舆论对敌人口诛笔伐打成十恶不赦的坏蛋。而在历史上雍正就是因为推行摊丁入亩损害了这些人的既得利益,结果一直都被说成是千古少见的暴君。
雍正不受待见,是因为他这个人一心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或者说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稳定,而不惜对所有既得利益集团开刀,不管你是满人还是汉人,只要挡着皇帝的权利,就一定要被一刀劈开!这一点别说是他儿子乾隆做不到,就是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康熙也做不到,所以满清能在中原立足与这位遭恨的皇帝不无关系。同时他相比搞一条鞭法的张居正占优的地方在于,他不在乎儒林与地方士绅的反扑,事实上在满清早期大开杀戒**大行其道的时代,儒家所能动用的社会力量极其有限,这才让他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张韬就没有那么好命了,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中国人,傻子都知道必须要挖掉地方上的这种非法势力,你还不能大大方方的搞**,同时也不能忽略宗族与士绅在维护地方稳定上的重要作用,但是又想剥夺他们的各种非法权利,你说这件事会有多难?而中国在唐以后,除了一个命苦的宋朝之外,一直都没能破解这个死循环,直到韶山冲里一个婴儿呱呱坠地,直到一个生命力顽强的政党,手段逆天、成果辉煌的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在中华大地上,第一次让政令能通达到每一个乡村,让整个中国能团结的变成一个整体,让被阉割三百年的血性再次回归到这个民族的精神里!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那些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他们是真的在用生命来缔造一个迥然不同的国家,他们希望原先那些困扰中国的难题都可以得到解决,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子孙是否能继续掌握权柄,因为他们坚信中国是全体中国人的中国,而不是某个人或某一些人的中国,无论是他们还是他们的子孙都只是全体中国人中的一份子,只可惜……
不去管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怎么样,现在的张韬面临着任何一个开国帝王都要面临的问题,如果为了尽快恢复国力,为了迅速稳定政局,那么选择性的妥协就是必然的。可是经过了那波澜壮阔的民族复兴历程,作为一个从二十世纪过来的人来说,这些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未来于不顾的所谓清流名士们,简直比茅坑里的排泄物还要让人恶心。所以当邸报中写明,任何不经当地司法机关审理的官司,任何由宗族私自审判的案件,皆非法!任何民间自行裁度之律令,皆非法!任何私自囚禁拷打之行为,皆非法!看到这些釜底抽薪的举措,姜田一点都不意外,若说在国朝建立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将乡村中的土皇帝们连根拔起,与各种政治运动的整肃,与各类新型官员充斥基层不无关系。但是受限于此时的通讯能力,中央不可能如臂使指般的控制到每一个神经末梢,所以这些肃杀气氛浓烈的政策究竟能不能起到作用,姜田也不报任何期望。可是这却开了一个口子,等于宣布那些私设公堂的土皇帝没有合法的管理权,等到国家能够腾出手来整治他们的时候就有了法理上的依据。当然这些人也明白此举的危险性,没有了管理权的士绅和普通地主没有区别,以后还不就是砧板上的肉,随便的让人拿捏!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人才发现,以前本以为靠着族中出个读书人,就能攫取政治权利,进而在朝廷中扶立代言人的日子到头了,莫说地方官的职权也被削弱,就是读书人以前超然的地位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所赖以依靠的政治资本几乎消失无踪,从明年开始你有多少地就要交多少粮,若是想学着前明时期那样抗税不交,就要掂量着自己有没有能力阻挡国家暴力机关的强制执行了。
其实每个开国皇帝在遇到这个问题时,采取的办法都有点类似,那就是动用刚刚横扫天下的军队,将那些根深蒂固的豪门大族连根拔起,有时候甚至是整个省的人都要被强迫迁徙到另外一个省去,这样就会破坏原有的地方势力,并且相对的平衡了各地区的生产力差距。但是一开始这样做是没问题的,等太平日子长了,移民们熟悉了新家园,他们也就变成了当地的土著并建立起新的、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就好像当年湖广填四川,现代的四川人有谁能说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巴蜀苗裔?反正老子生与死长于斯,谁敢说四川的坏话我就跟谁没完!
破坏一个旧世界的时候,也要建设一个新世界,咱们的老革命们恰恰是只做到了破坏,在摸索着建立的时候,便一个个都去找马克思报道了。所以张韬知道,如果完全复制二十世纪的办法,别说是此时没有复制的基础,就是真的做到了,最多也只是换汤不换药罢了,过上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国家还会走上以前的老路。所以他想着要将社会体系彻底的从官本位过渡到民本位,但是现实中的改革肯定不能那么激进,并且在一开始就要将管理基层的人套在法律的框架之内,这种几乎和整个国家作对的改革注定了要艰苦异常。
“晋朝因为施行九品中正制,维护了统治阶级的利益,却遏制了民间的呼声,所以它不仅很快的四分五裂了,也没能做到承上启下的功能。而隋朝开创了科举制度,让普通百姓有机会参政议政,打破了世袭贵族对国家的控制,才有了后来大唐的繁荣。等到明朝独尊理学,将科举限制成八股文的作文考试,这等于是变相的回到了九品中正制那种死板的社会制度,严重阻碍了社会的变革与发展,同时诞生了一批披着儒家外衣的特权贵族,并最终导致了国力的迅速衰落……”姜田读着邸报上的那篇社论,几乎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虽然用的是白话文体,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某个军队培养出来的编辑所写,但是文中的意思简单明了,谁要是想阻挡改革,那就和历史上那些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一样,终将成为被唾弃的对象。并且现在被文人们所抨击的科举改良,只是恢复唐宋旧制而已,谁要是不和前明划清界限,今后就甭想再出仕为官。
看着姜田深思的表情,即便是没心没肺的色狼都不敢大声说话,这看似平静的北京城里其实早就暗流涌动,如果不是慑于皇帝手中的军队,恐怕各种反对派早就将紫禁城淹没了,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自从东林党被反复打击之后,民间就再也没有一个能统一思想的党派。反倒是因为这次的科举改革与税务改革,让原本松散的民间势力得以整合,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做着最后的抵抗,此刻就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点,皇帝和这些土皇帝们都在准备着自己的撒手锏,好随时给对方以知名的一击。而他姜田可不太可能继续置身事外,必然会被卷入到这场关乎国运的政治斗争当中去。但是姜田不想参与,因为他知道一个封建主义的帝国,如果不能发展成为帝国主义,那么一切都是白搭,而只有在帝国主义的基础上才有资本主义生存的空间,而如果不能让资本主义膨胀到自己的极限,就不会催生出社会主义,这条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是跳不过去的!张韬想玩跨越式发展,他姜田却没办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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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节、女生的作用
同朝堂上那种刀光剑影不同,姜田的学堂上气氛明显暧昧许多,这当然是因为心月的出现,同时也是因为姜田这个老师平时没有任何架子,更多的像是个喜欢与同龄人厮混的大师兄。因为一个女学生的出现,虽然她是女扮男装的。可是那些秃小子们明显的变得不同于以往,首先纨绔子弟们荤话连篇的各种调侃不见了,不太习惯搞卫生的也开始注意起个人形象,至于众星捧月般的张环就更是兴奋的对私塾流连忘返。因为他发现这个平时称呼为师兄的师姐,不仅面目清秀为人和善,同时还有问必答对书本上的知识掌握的比任何人都要快,就算自己贵为太子,但是姜田也不是专职的东宫教习,父皇一旦有了新工作让他去完成,必然导致一段时间的停课,所以这个时候有个能随时请教的大姐姐是多么的令人愉悦。
与他的惬意相比,有两个人对此是深恶痛绝。一个是必须随侍在左右的吴远,另一个就是依旧不能释怀的田虚海。吴远很郁闷,这是因为他这个未来的伯爵每天都要陪着太子到处跑,虽然这也算是一种政治投资,许多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但是对于一个青春年少玩心甚重,却又不得不强行让自己进入政治状态的年轻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无言的折磨。田虚海很无奈,当他有一天看见女扮男装的心月之后,本以为已经淡忘的感情再次萌发了出来,他的心一整天都在不争气的狂跳不止,很多次都想扭头瞥上几眼,可又怕同学看见之后取笑自己。一开始他发现姜田的崛起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同时还总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新东西,在心中总觉得这不过就是犹如那些传教士一样,被朝廷利用的某种高级工匠罢了,直到深入的了解之后,尤其是正式的听姜田讲解各种见识与理论,他这才发现自己不过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儒家典籍中那些本以为很清楚的道理,在姜田一桩桩一件件的言传身教之中变得模糊不堪,但是真正让他怯懦并且自卑的临界点,并不是姜田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新学造诣,而是在对待倭国的外交事件上,他这才发现,那个和自己同龄的人在看待事物以及管理国家上,所拥有的智慧与胆略。没有任何新学的东西,甚至可以将整个事件套用在春秋的某些故事上,犹如纵横家那般轻轻巧巧的将威胁降到最低,将利益扩充到最大。所以他真心的折服了,也知道皇帝看人的眼光的确独到,并没有任何偏袒自己师弟的情况,甚至他都认为皇帝对姜田的赏赐实在是太少了。于是他放弃了对心月的爱慕,他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和那个人相比,越对比就会越发的让人感到自卑。值得一提的是,从那之后,他背着父亲将自己的头发剪短,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若不能精通姜田一两项专长,绝不蓄发。
本来想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的田虚海,在看见自己心底的梦中情人之后,那份纠结与惆怅简直无法言表,扮作公子打扮的心月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同时也对全班男生异样的眼光恍若未觉,每天准时上课,下课时主动地负责给姜田端来茶水,放学的时候如无意外也会很快的消失在宅院里。即便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又如何?原本还想找机会调戏一番的纨绔们,在看到年幼的太子与她想谈甚欢之后,便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仅仅是调笑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如果让太子觉得自己轻浮无状岂不是要倒大霉!但是他田虚海不是这样想的,和姜田亲近的人都知道,满院子莺莺燕燕的妙龄少女,除了一对早已**的清幽姐妹之外,他姜田没有强迫过任何一个女孩,也就是说无论心月还是玲珑,至今仍是完璧,这怎能不让田大少爷激动不已。
姜田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事实上从一开始心月想男扮女装的来上课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会对课堂秩序造成冲击。但是一开始他并没有阻止,因为他想着,好在自己也有着斗牛服加身,那些混小子就是玩的再疯也要给自己一分薄面,如果心月受了点委屈,届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拒绝她这种自找麻烦的行为,至于你若是真的想学一些科学知识,大可以在隔壁的房间隔离一个空间,反正这些临时改装的教室隔音效果不好,坐在隔壁依然能听见课程。只是他没想到,可能是母性爆发,心月在不知不觉间和张环这个小弟弟十分投机,这样一来他心月不仅是自己的侍婢,同时还有着吴远、刘宝铠等一干实力派维护,自然没人敢有非分之想。他却不知道真正的护身符比这些人都要厉害许多。今天的情况也是这样,正在上课的姜田被宫中来的人强行带走,说是日本的国书终于送回来了,姜田又被扣上了一顶外交部副部长的帽子,这次必须到场。
于是本来的上课时间,就变成了自习或是干脆回家。有些人自然是走了,但是有些人绝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师兄,此题如何解答?”
张环捧着自己的作业本,有点难为情的看着心月,因为他发现这个大姐姐刚刚正准备收拾东西闪人,可是这道题除非是问姜田,否则就是宋懿都没办法说个清楚。心月拿过本子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上课时没有听明白,其实她自己也奇怪,你说这些所谓的:函数、代数、几何、曲线图之类的东西,与发明创造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姜田却要求所有的学生必须学会这些才算是数学毕业,至于更高的提高班里,据说已经开始讲解微积分,就是能听明白的人几乎没有。
对逻辑性问题更擅长的心月只好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子虽说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但是心月也知道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否则就算是再宠着弟弟,吴远都不会随时不离左右,他相信姜田也看出来了,就是没有深究而是在装傻,她理解这种做法,有些时候哪怕他姜田算是位极人臣,但不该瞎打听的事情就不要乱问,这可是为官之道中的关键,别看有些人总是炫耀自己的小道消息来源广泛、准确,但是真正能爬上位置的,就没有几个是喜欢乱多嘴的。但是这个小弟弟却不一样,看着他求知若渴却屡屡不得要领的样子,心月总觉得要伸出手帮帮他才能让自己安心,再说她已经习惯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姜田,突然间有人会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确是让人有种满足感。
“这道题啊……”心月认真的讲解着,别说是张环了,听个似懂非懂的宋懿都凑过来频频点头,有时候姜田为了拔苗助长,所以很多知识点都是一笔带过,让学生们去死记硬背今后自己加深理解。比如他说所有的三角形内角之和都是180度。他仅仅是这么一说,至于如何证明或是如何运用到解题之中,都是说的模糊至极,只有多多的琢磨其中道理才有可能自己想明白,这时即便是宋懿这种长时间在理论与实践中徘徊的学生都有点吃不消,庞大的信息量让他们这些习惯了一本《论语》逐字拆解的古人们都咋舌不已。更不用说在很多课程之中的某些事情连听都没听过,这时心月却闪耀出一个才女的光辉,不仅对各类公式记忆准确,推导起来也得心应手。一开始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姜田给她开了小灶,就是为了让她在课堂上能够立威。但是他们后来就发现,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别说是姜田没有时间私下里补课,就是有这个时间,也不可能进行特殊照顾,因为那不符合他姜田一视同仁的态度。否则将太子留下来单独补习不是更好?何必要让一个从良的妓女占这种便宜。
完全沉浸在诲人的快感中,心月忘记了自己眼前的这个小男生可能背景深厚,现在她握着一支缠着厚纸壳的简易铅笔,微笑着用笔头轻轻敲打着张环的脑袋:“你呀,就是脑袋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才会不知道该用什么公式来计算,其实你这样来观察问题……”
这种亲昵却大逆不道的举动吓得周围的知情人冷汗直流,只需张环喊上一声大胆,她心月就能马上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但是看张环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而且还对着作业抓耳挠腮,显然解题并完成作业,比所谓的大不敬要重要的多。这也是因为张环作为太子的时间很短,和那些从小就习惯了尊卑有序的人不同,作为太子的自觉性还没有培养出来,也许在他最为惧怕的母亲面前,尚能表现的沉稳有威仪,可是在这种年轻人居多的环境之中,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恢复孩子的天性。
总之众人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心月的性命是保住了,否则等姜田回来发现自己的美婢竟然消失不见了,可该怎么和他解释?当然也有人对此是羡慕不已,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相反还会十分羡慕正在享受美人教导的张环,比如田虚海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
站在金銮殿上,姜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女管家刚刚躲过了一场危机,他这个外交部副部长的任职时间并不比这个部门存在的时间短多少,当改革改上瘾的张韬终于将手伸向了礼部与鸿胪寺之后,所有人对此都不会感到意外,事实上反正很多有油水的衙门不是被合并就是被拆分,像礼部这种地方也是早晚会被皇帝盯上的。只是大伙还是无法苟同这所谓的外交部,千百年来都是番邦使节来华朝贡,咱们好吃好喝好招待一通,临了送点礼物就算齐活了,除了明初安南生变,与万历年倭寇占了朝鲜这两次之外,大多数的时间鸿胪寺也就是负责个迎来送往的活。现在你告诉他们,以后接待这些使节同时还要展开一定的外交谈判,有可能会左右未来国家的政策与国运!这么大的压力谁能承受?这不应该是内阁与诸部尚书们讨论的问题吗?就算外交部还兼着礼部的部分权力,但是对于这么个新鲜出炉的部门,很多人都打起了退堂鼓。其实若不是姜田本身已经身兼数职,而且责任重大,否则这个部长绝对是他姜某人的,到时候他也算是部级领导干部,同时还能享受在文官前排站队的荣誉。只可惜他在其他领域的意义远超于外交部,所以这个部长就是原鸿胪寺卿吕驰的。
从一个小小的寺卿升任部长,也就是过去所说的尚书,按说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但是吕大人一点都乐不起来。上班第一天本来还有些兴奋的他转眼间就看见宫中送来的一堆条幅,上边不是什么御赐题词或是勉励的话语,而是诸如:外交无小事、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有理有利有节……等等新鲜词句,本来还有些糊涂的吕大人慢慢回过神来,这些看似简单而且直白的话,明明就是一道道夹在头上的紧箍咒,并且宫中传话的人还说,陛下让他将这些挂满不对外开放的办公区,让那些在此工作的刀笔吏们也都能随时瞻仰皇帝的警言。这种事情在很多新部门都在上演,如果说这还不算是什么让人头疼的事情,那么皇帝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则让这些满口子曰诗云的家伙差点抓狂,因为皇帝给每个部门都派去了几个军队中的教员,用以向这些看似专业的人员传授军中的《保密条例》!这绝对是一种侮辱,皇帝在用这种行为告诉所有的官员,老子不信任你们!
其实这也算是他们多心了,古代的社会除了一些专业的密探与天生嘴严的人之外,任何秘密都能从任何人的嘴里说出来,有时候朝堂上发生的一点小故事,都会被有意无意的传播出去,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都说明了保密性差到了极点。有鉴于此,张韬在吃过一些小亏之后,也吸取了教训,虽然他并不指望一个条例能约束住这些人,尤其是某些人完全依靠出卖这些秘密来获取利益,但是至少要在他们的心中形成一种共识,那就是只要被人掌握了把柄,以前那种随口胡诌说是口误的情况一去不复返了。
吕驰吕大人自打知道要升级为尚书之后,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四十多岁的他按理说还算是壮年,也觉得自己可能有机会一展胸中报复。但是仅仅上任了不到三天,他就已经后悔了,别说是外交部的职责和心中的儒家教育不相同,就说这涌向中国的各路商人,光是国家名字就能爆出一长串。若不是宫中下发了国家对照表,并且尽可能列出此时这些国家的内部情况与外部争端,好让他们能够尽快的掌握工作要领,否则这个一直搞外事工作的人准得傻眼。这回外交部第一次正式接触外国使节,可是他们马上发现对方完全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倭人面对中华上邦的官员时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敬,只是从他们不太标准的官话看来,他们似乎只信服拥有姜田的外交部,并且很遗憾的说有些事情只有姜田才有资格知道!
吕驰很想朝着对方大喊:“老子才是正经的外交部长!”
但是这种嘶吼没有什么用处,而且还会让人小瞧自己没有涵养。再说那姜田不仅是和皇家有牵扯,并且还能穿着斗牛服晃来晃去,这份殊荣并非人人都能享受,哪怕是倭寇这种蛮夷也知道谁的地位更高,再说皇帝还明确下旨,凡是涉及到倭国的问题,都由姜田一人决断。所以吕驰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充分的理智,不仅没有和这些矮子计较礼仪的问题,同时也将问题踢给了姜田。
现在,一大票主要官员都矗立在大殿之上,只见一个比孩子高不了太多的小矮子迈着特有的小碎步,双手将一份黄绫包裹的国书举过头顶,一路小跑着到了丹陛之前,然后跪在地上俯下身去,双手依然将国书捧在头上。姜田在官员队伍里看得直打哈欠,除了看见又是藤原那小子之外,就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对于他来说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可是对于这大殿上的所有官员来说,却是见证中日两国携手共进的重要时刻,只要双方加深合作,在打击走私与海盗的问题上取得一定的成果,其实双方的贸易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则完全不关心。
这种舍本逐末的想法也不能算他们眼光短浅,整个殿堂之中只有姜田与张韬明白这份国书的意义,咱们不仅打开了双方的贸易关系,同时还拿到了意想不到的铸币权,在可以想见的未来,一个经济被中华控制的日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脱咱们的手掌心,除非他们那边也出个穿越者,并且在递换国书之前加以阻止,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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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单位开会到深夜,所以没有更新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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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节、日本土包子
以前大明朝对待这些来华朝觐的番邦使节,一般来说都用那种不屑与讥讽的眼光审视半天,然后就是一番我天朝上国如何如何的说辞,等充分的满足了虚荣心之后,就是由着对方做买卖去了。其实到了明末,来华的那些所谓使团们也大多都是商团,所谓的朝觐也就是借个名头走走形式罢了。所以这次日本正式派遣使节交换国书,才显得在这个时代难能可贵,这意味着中华朝作为一个国家正式的开始屹立于世界之中,并且引来了一直若即若离的日本前来归附。在那些传统官员的眼中,这就是日本回归藩属的表现,虽然国书里没有任何关于称臣的内容,但是这些个大国情结深重的家伙,很自然的脑补了一番万国来朝的景象。真要说起来,自打郑和舰队消失在亚洲的海洋上之后,二百年里极少有过正经的外交使团。
再次看见藤原之后,就意味着和日本的新一轮谈判也正式开始了,毕竟平三那种商人临时顶替的“大使”实在是不给力,很多事情都要先向国内发回信请示汇报,等得到答复之后再找姜田惊醒商讨,这样一来不仅浪费时间,而且也在消耗着姜田的耐心。再说拖得时间久了,谁知到德川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莫不如快刀斩乱麻的赶紧将事情解决,所以当他看见这次的全权大使还是藤原之后,多多少少的已经相出了部分对策。
其实姜田着急,藤原比他还着急,自己刚刚登陆天津,就获得了从平三那里得来的消息,中原不仅愿意出卖武器,就是他们自己最先进的铁炮也愿意卖,只是这价格上略显昂贵。放在日本国内,能有多少大名能装备起全火器军队?恐怕就是德川家都做不到,别看他这个官员平时除了风花雪月的吟诗喝茶就没多少事情好干,但是毕竟战国时代结束了没多久,所以对火器的使用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说那玩意在梅雨天气使用不良,就说日常的养护与火药的消耗也是不小的花费,所以他深知对于优质的火枪来说,日本更在乎大量的钢铁刀剑,也许这些刀剑并不比那些优秀的剑师打造的名刀好,但是胜在质量统一而且价格低廉,说起来一把军官指挥刀只需要一把名品日本刀一半的银子,就能拥有八成的性能,若是再降低点要求,给所有的足轻都配上优质的长矛或是护身的刀,那这支部队在日本也可以横着走了。
两个着急的人一拍即合,姜田在第二天发出请帖,说是请藤原这个老朋友饮宴算是接风洗尘。原本他想着让这家伙见识见识中国的服务业,可是又一琢磨这年头的国人对倭寇可没什么好印象,再说自己只要出现在风月场所,就一定会引发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而且到哪里也都必须是当家的头牌才能出来作陪,席间吟诗答对是少不了的,一个个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这不符合商务谈判的气氛!再说那个小鬼子就算是汉学功底深厚,也未必能适应中国的才女们。有时候姜田都觉得很奇怪,明明传统文化中男尊女卑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可偏偏在青楼之中,那些所谓的才女面前,这些个大男子主义根深蒂固的人却要装出绅士的样子,回到家中却最自己的黄脸婆横眉冷对。
所以最终为了弥补一下上次镜子拍卖的遗憾,同时也是为了在主场作战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吃饭的地方就选了刘家的北来顺。刘老头知道这是姜田给了天大的面子,尤其是宴请一国使节,虽说小小倭国并不上台面,但是以后也可以作为一种宣传的题材。再说因为自己儿子和老婆自作聪明的进献肥皂,他在皇帝面前已经有些抬不起头来,仗着自家功劳大人脉广,张皇帝一时半会也不会落了恩宠,可是如果长此以往难保不会积毁销骨,历朝历代的开国元勋们之所以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和他们不知道收敛也是有着直接原因的。若是能在这个冉冉上升的太子太保身上压下赌注,就算是子孙不肖也能有个照佛,毕竟从现在来看,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儿子对这个同龄人比较服气,双方现在又有了师承关系,将来也好以天子门生自居。是以这次的准国宴他老人家亲自上阵指挥,并且提前贴出告示,说是姜大人宴请老友,将这三层楼高的酒楼包场了!
一走进这酒楼,姜田就知道刘老头是下了血本了,小冰河按说已经结束了,但是气温回升的速度并不会如同二十一世纪那么明显,所以三月的北京城尽管杨柳已经吐芽,但是那些所谓的风雅去处并没有多少景观可瞧。姜田原本以为只要在菜品上震慑一下没见识的小鬼子也就罢了,没想到刘老头为了营造气氛,将后院用于风雅名流聚会的一处小阁打开,这里不仅远离喧嚣,而且翠竹、山石、水池、曲廊掩映其间,大有江南园林的风范,上次姜田来吃饭因为是寒冬,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在那个俗气的门楼后边还有这么一个去处。当然虽然竹子还有些许绿色,其他的还是一派萧条的景象,但是刘老头也不知是为了炫富还是为了展现实力,愣是让伙房不停的烧热水灌进池水之中,然后又放进去几十尾活鲤鱼,还让人将那些温热的水不停的浇在太湖石上,远处看去热气蒸腾就好像云雾缭绕一般。
身为宴请的主人,所以姜田来的比较早,一看这个排场冷汗就直接冒出来了,这刘老头太给面子了,别小瞧这些热水,它不仅营造了气氛,同时还给周边加热了温度,让这个四面开窗的楼阁即便是三月的天气里也可以穿着小衣而不觉寒冷。眼见着刘均定对自己点头微笑,他姜田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一晚上的花费该有多少?
“前辈这手笔当真是吓煞小子了,想那倭人见了恐怕只有目瞪口呆了。”
刘均定很自豪的点点头:“就是要让那些个小矮子知道咱中华的排场,看他们还敢有不臣之心!”
姜田估计这句话一定不是老头的原创,再说你比排场就能吓住人吗?有那功夫还不如让他参观一下你刘家骑兵的威风,岂不是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还别说姜田见过刘宝铠的坐骑,那也算是高头大马,比一般的蒙古马要壮硕不少。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刘世子因为身份的关系所以马匹优良,但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当年皇帝引进阿拉伯马与中原马混血杂交的品种,算是一种改良款式,耐力与爆发力都较蒙古马有所提高,负重能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繁殖的并不太多,但是他刘家的亲兵与禁卫军却是一水的好马,当年为了掩护登陆主力,冀王只凭着最先上岸的五千骑在天津城外击溃了一万临时组织起来的满蒙骑兵,也正是这一仗让满清贵族彻底崩溃,他们原先就因为难以攻破长江防线起了卷铺盖走人的想法,只是很多人还对划江而治心存幻想,等四川的张献忠得到了当时的大元帅不计前嫌的支持之后,他们连染指四川的可能性都没有了,现在自己的软肋上又被短毛的精锐骑兵登陆,华北本就无兵可派,所以这些人压根就没想过坚守北京城,直接就动了逃跑的心思。可惜因为舍不得那些搜刮来的财宝,就算跑也不是这些混血马的对手,这才让满清贵胄们大多落网。色狼曾经说过,无论是冀王还是皇帝,都对当年马匹太少没能截住多尔衮心存遗憾,不过当蒙古人见识了这些骑兵之后,直接就选择了反水。
话题扯回来,姜田看着不少仆役们为了保持效果,还在不停的朝山石上面浇热水,于是很委婉的提出来:“刘老大人这为国操劳的节操的确为吾辈之楷模,只是这添加热水不仅费时费力,且效果不佳,晚辈正好想起当年宋徽宗大建园林,于这太湖石中放置生石灰,每当下雨之时也是烟雾弥漫蔚为仙境!”
见多识广的刘老头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办法好啊!不仅省时省力,并且生石灰遇水同样滚烫,怎么自己就没想起来呢!也难怪皇帝对他颇为看重,这份机智若是放在当年军中,绝对算是诸葛亮一级的人物,可惜这小子晚生了几年没赶上随王伴驾,话又说回来,如果他当年真的在军中效力,此刻恐怕至少也要封侯,说不准太子见了还要称呼一声相父!咱不管刘老头是不是三国看太多了,反正他家大业大找点生石灰还不容易,于是趁着日本人还没来,就赶紧加派人手施行。还别说这真的吓到了日本人。
虽然请贴上说是私人宴请,但是来过中国一次的藤原知道这里的习惯,有时候就是这种酒桌上才能谈出点实质问题,所以他并没有简单的当此是接风宴,随行的也不可能是平三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商人,事实上这次虽然还是他为正使,但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侍从都是一些大名暗中派遣来的,目的除了采购军火之外,还有暗中接洽看看能否支持他们推翻德川家,尤其是以萨摩藩最为上心,他们想知道中原的新帝王对他们霸占琉球有什么反应。一大帮子日本人浩浩荡荡的开进大栅栏,虽然有外交部派出的侍卫开道,但是京城百姓还是对此指指点点,有些老家在南方的人还想起了长辈提起过的倭乱。只是后来新朝成立,不知是谁翻出了旧案,证明了倭寇虽然可恶,但是那些趁乱欺压百姓的士绅更可恶。但倭寇的名字还是能引发无限联想,好在现如今的中华朝以武立国,连鞑子看见王师都要绕着走更何况小小倭寇,所以民众自然而然的就将日本使节看成是来遣使称臣的,为此还有不少说书人编排着段子说书。
等到了地方,虽然已经被紫禁城震慑过一回,但毕竟那是中原帝王的皇宫,规模大一些、装饰豪华一些、佣人多一些、看上去吓人一些……也算是比较正常的。别说是皇宫,就是前门楼子(正阳门)的巍峨造型都能让他们心生敬畏,事实上在原本历史中一百多年后来朝见乾隆的英国人也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里是马可波罗UU小说的伟大国度。但是这回只是被一个官员请吃饭,去一个非官方的酒楼而已,可一看见那俗气十足的三层高楼,这几个日本人还是能有多震惊就有多震惊,这楼阁加上那鎏金的北来顺三个大字,若是放在日本除了大名的居住的城堡之外,就没有比他更气派的。
在主人的引导下穿房过屋,看见了后院那个曲径通幽烟雾缭绕的翠竹轩之后,这几个日本人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得有些麻木了,竹子虽然还有些焦黄,看上去有点名不副实。可这犹如腾云驾雾的幽静小阁太合这些喜欢精致的日本人胃口了,甚至有不少饱学的日本人在踏进这里的一刹那,就觉得日本国内那些缩龙成寸所谓的雅致简直滑稽可笑,来中原短短的几天,他们见识了太多恢弘大气的建筑,别说是庞大的北京城和紫禁城,就是位置紧要的天津卫占地面积都比他们最大的城堡大上好几圈,(看地图,现在的市中心海河边东西南北四条马路组成的方格,就是过去的天津城墙,后来被八国联军拆了,成为中国第一个拆除城墙的城市……)但是中原地大物博,东西做大一点也是很正常的,日本物资匮乏,凡事要节省一些也是应该的。可见识了这翠竹轩之后,他们才明白,不是中国人不懂得雅致,而是人家雅起来自己根本够不着边。不说这水汽蒸腾的院子,也不提勾心斗角的瓦片房屋,就说这室内装饰,名家字画也不提,仅仅是几十颗巨烛照耀的恍如白昼,金漆描绘的硬木屏风,还有那些身高超过他们一头,穿着绫罗的侍女都让这些人自惭形秽。再看人家奉茶的器具,日本茶道之中,也有品鉴茶具这一项,可这些人再一看面前这玲珑剔透的青花釉里红盖碗,那种煌煌天朝的雍容气度与淡泊致远的意境竟然完美的统一在一起,这种深邃的境界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恐怕是穷极一生也想象不出来的。想日本也学了中国快一千年,到现在还是没能有丝毫的进步,难道说日本就永远都被这个庞大的邻居压制吗?看到这些哪怕是最狂傲的日本武士也有些自惭形秽。
看出了日本人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意思,姜田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过面子上还是需要谦虚一下:“今日是本官私人设宴,大家不要拘束尽可畅饮。”
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就算是不会说汉语,至少也是饱读诗书,论起理学比姜田这个秀才还要精通,看中文典籍更是不在话下。可是一进屋那些一看就功力深厚的字画着实吸引眼球,尤其是一副徐谓的草书,竟然有日本人看出其中的刀法奥妙!先不说这些土包子如何看着赝品大惊小怪的,就说藤原都有些吃不准将提案的用意了,他知道姜大人可算是中原最了解日本的官员,同时他也暗中打听过,别说是他和皇帝的师兄弟关系,也不提他现在是外交部副部长的职务,就说此人在艺术上的造诣也是难能可贵,更加让人惊叹的则是在新学上泰山北斗的地位,这样一个人摆出这样的排场给自己这边看,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用意?再看自己这边,虽然已经被震撼的有点束手束脚,可一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愣是有几个人完全不顾礼仪的傻愣在那里。他藤原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想当初来到中原之后仅仅是买些中等的茶叶就已经让人回味无穷,看今天的意思这茶绝对是上品,茶色和日本的抹茶虽然同样碧绿,可是这种绿色却清澈见底,喝到口中没有丝毫苦涩且回味无穷,若是形容起来就犹如一股清泉直冲脑际,整个人都觉得清明透亮,哪怕是品茶的行家藤原,都对此讶异不已。
在赵老板那里学了些品茶皮毛的姜田也喝了一口,虽然感叹刘老头不惜血本,但是他也知道春茶还未上市,这些肯定是去年存货,与当年明前新茶相比还是有点差距的,可用来欺负这些没见识的日本人却有点浪费:“诸位难得来我中土,在下身为外交部的副部长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所以若是有什么想玩的想看的,大可和我直言,咱们也算是友邦近邻了,今日略备薄酒……”
一大套寒暄的说辞下来,听得懂的自然点头称是,没听懂的在翻译之下也都略微弯腰的报以微笑,没人想在这种场合下露怯,甭管日本国内对长幼尊卑有什么规矩,汉人说得好入乡随俗嘛,今日的所见所闻他日回到国内之后,绝对算得上是超越一般人的见识,哪怕吹牛都能趾高气扬的。至于所谓略备薄酒,他们也明白人家的薄酒和自己的标准相去甚远。而藤原就只有苦笑的份,这姜田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绝对是威力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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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可能,凌晨再更一节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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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节、日本的算盘
各色菜品像流水般端了上来,先是让人开胃的八个冷盘,日本人却以为这就是主菜,没办法在吃这个问题上,两国的差距更为明显,藤原连忙用日语微笑着和自己同胞们介绍,别看他对中原的餐饮文化也是半桶水,但至少比这些人要强上不少。其实这些个大名派来的代表是不是懂行并不重要,但是藤原已经看明白了,这是姜田要全方位的展示中原的强大,所以不能让这群土包子给日本丢脸。由一群服饰华丽容貌姣好的侍女将菜肴分盘,每个人都能尝尝到一小口,其实也不是姜田或是刘均定不让人吃饱,只是后边的菜肴还有很多,总不能靠冷盘就吃饱了吧?主菜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姜田知道日本人不仅胃口小,而且口味清淡,传统北方菜未必能让他们吃出感觉来,所以姜田引用了部分川菜(明朝川菜不辣)和淮扬菜的菜单,这对于**馆的北来顺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是刘老头不仅接下了这个挑战,而且还在用料上发扬光大。
淮扬菜不仅口味清淡南北适中,而且由善精工细作,从原材料开始就精细到底,对厨师的手艺考验相当的严格。三月份正好是情况不接的时候,各类蔬菜瓜果还没有上市,而狮子头之类的肉菜有不可能出现在北来顺,于是各种禽类和鱼类就是餐桌上的主要菜品,当然主人也没有放过宣扬**菜系的机会,主动添加了扒羊肉与一道姜田教的八珍豆腐。这两道菜味道虽然厚重,但是并不浓烈,而且北方特色浓烈,就算是日本人也被这种粗犷中带着细腻的味道所征服。其实刨除传统的扒羊肉不说,八珍豆腐在很多地区的很多菜系中都有,只是做法和用料不一样,但基本上都是八样水、路珍鲜配上豆腐或炒或炖,取的就是豆腐的细腻与配料的鲜味,唯独姜田教授的这天津八珍豆腐与他人不同,乃是取没有压制的嫩豆腐(现代用内酯豆腐)裹粉炸出脆壳,再选用应时的水产和陆珍炒制勾芡最后淋在豆腐上,要求是吃到最后豆腐都要外脆里嫩,口味偏咸鲜但又带着点回甘,香菇之类的虽然味道浓烈却又不能抢夺虾仁、鱿鱼等海鲜的甘甜。可算是天津特色菜中的招牌,想当初大多数来天津工作和学习的人无不回味。这个时代此菜还没有创造出来,姜田正好将特点告诉了色狼,那厮也是个吃货,回来之后让厨师反复尝试,最终得到了姜田的首肯,于是在历史上就记载着是姜田所创。
无论是淮扬菜的精致清甜还是川菜的鲜香,以及北方菜的厚重。都吃得日本人大呼过瘾,要不是考虑到餐桌礼仪,这些人的吃相恐怕不比街边的市井小民好多少,配着度数不高的江南米酒,就连见识过中原菜肴的藤原都差点把持不住,好在他还记着自己是全权大使,记着请客的姜田必然有所求,否则他都想忘却身份的大快朵颐。别看这些人在日本也是贵族阶级,但是狭小的国家以及低级的生产力,注定了他们在饮食上的寡淡与粗糙,事实上后世所谓的日本料理,吃过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少数一些海鲜菜肴还有些独到之外,大部分放在中国都能引人发笑。甚至他们引以为傲的寿司与生鱼片,也是咱们宋朝流行之后才传过去的,后来中原人不再这么吃罢了。
别看藤原精神紧张,可是姜田却没说过任何官样的台词,就真的像是在宴请朋友一般和这些人把酒言欢,甭管语言上是否能够沟通,只要是几杯酒下肚之后,全世界的通行的语言就是勾肩搭背互相灌酒。当然这些人就算再没礼貌,这知道这个中国官员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套近乎的,这一点上日本人的规矩更大一些。只是气氛融洽之后,大家最多也就没那么拘谨了,这不有个家伙就对珠帘之后的乐队产生了兴趣。
“姜大人,不知此曲是否有名字?”就连藤原也对中原的音乐产生了兴趣。
“此乃《春江花月夜》!”
“哦……果然应景。”
过了一会,曲子结束又换了一曲:“姜大人这又是何曲?”
“此乃二胡曲《寒春风曲》!”
“嗯……果然不俗!”也不知道藤原是真懂还是假懂,反正某些穿越的曲子夹在在其间他也听不出来。
总之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这话好像也不对,其实藤原看似沉醉其间,但是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就怕自己贪杯误事被姜田问出一些不该说出来的话,至于他那些不懂中文的同胞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除了多看两眼那些面容姣好的侍女不太敢有无理举动之外,可以算是吃好喝好心满意足。这满桌的佳肴珍馐别说是摆盘精美、鲜香怡人,就说那些牛、羊之类的家畜在日本都不是寻常能吃到的,恐怕就是征夷大将军也不是天天敢如此挥霍,对于这些最多是大名手下家臣的人来说,能吃上这么一顿丰盛的菜肴,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酒足饭饱之后,藤原也没等来想象中的各种问题,姜田就像是真的来为他们接风洗尘,没有说任何关于两国贸易或私下条约的事。其实这也让藤原暗中长出一口气,毕竟有些交易只有他们俩人知道,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到最后他心想说不定姜田也是抱着这个心思,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某些隐秘的条款。
等日本人都告辞之后,姜田却站在花园中仰天凝视,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刘均定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姜大人何故如此?可是我家招待不周?”
姜田一听连忙摇头:“非是前辈招待不周,而是在下心有所想故而发呆。”
“哦?不知姜大人可有什么明悟?”
姜田笑着摇摇头:“非是明悟,而是看出了一点端倪罢了。”
整顿饭姜田其实也没闲着,他之所以连这些所谓的随从一起宴请,就是因为他怀疑这些人的身份,别忘了藤原曾经来过一回,上次除了他之外就是一堆商人随行,现在还有个平三待在中国没走呢,为什么这次来访使团不仅规模庞大,而且据线报观察,许多人并没有商人的特点,藤原身边至少有十几人从没有过问过商品的行情,而是盯着各种铁匠铺询问金属的价格,总而言之这些人的行为很反常,所以姜田就发帖子请客,若是只有藤原一人前来,则证明他们真的是随从,如果来了一大帮,则可以肯定这些人不是天皇派来的。
吃饭的时候,姜田虽然刻意的分开了主从的位置,他自己这桌只有藤原一人,但是多年的习惯下来,随从的桌子上还是看得出长幼尊卑,也许姜田不知道他们都隶属于哪个大名,但是绝对瞧得出来阶级划分,再加上这些人有的对字画感兴趣,有些则对音乐痴迷,除了少数年轻的还多看两眼侍女之外,大多数都算是极有涵养的。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些人的身份绝对不普通。
听了姜田的解释,刘老头暗中点点头,其实他也在观察这帮倭人,虽然宴席之上没有他的身影,但是这难不倒身为地主的刘均定,通过他的眼睛则很明显的看出这些倭寇之中谁的身手好,谁压根就不懂武功。比如那个做为正使的藤原,看上去似乎是练过刀法,可是绝对属于花架子的行列,至于随从之中则有几个让一生戎马的老家伙都心生警惕,这些人只是坐在那里就自然的流露出一股杀气,这并不是说他们要对姜田不利,而是因为常年搏杀才造成的精神状态,可是这和混迹于官场的刘老头一比就落了下乘,因为那老家伙已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而不引人注意。让刘均定警惕的原因在于,这些人明面上开怀畅饮,但是绝对没有放松警惕,要知道这可是中华官员的宴会,明知道不会有人对他们下手,却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清醒,可见这绝对是见惯江湖风雨的老油条。直到听姜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刘老头这才搞明白,原来所谓的随从,其实是倭**阀们手下的臣子,难怪一个个死人味道那么浓。
日本人那边也一样,前脚进了驿馆,后脚这些本来走路都摇晃的日本人一个个突然精神百倍,按照级别坐在厅堂之中看着藤原,而这时候的藤原也没有了心向中原文化的儒雅样子,眼神中冒着精光。
“诸位,闲话就不多说了,你们也看见了,中原人这次是要跟咱们炫耀财富,但是别以为他们会和明国的官员一样好糊弄,这个姜田大人绝对是我们接下来的大敌!”
藤原的话其他人并不反驳,他们这些隶属与不同家祖的人会聚集在一起就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暗潮汹涌的反幕府联盟已经初见雏形。这时候坐在下首年龄最长的一个人说话了:“藤原大人说的,我等不太明白,不过我观察那姜大人气色平和,不似奸诈之人,却在宴席上总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另一个赶紧也搭茬:“不错,监视我们的不是那个姜大人,却绝对是个杀人如麻的高手,凭我的直觉整顿饭他都在盯着我们,想来是暗中保护姜田的侍卫。因为我觉得对方并不像朝我们下手。”
另外几个武功比较高的也纷纷点头,这种武人的直觉比较玄妙,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的到,修为不到达一个境界是不可能体会的。另外一些人则对这次宴会发表着各种看法,但说来说去最终都会回到原点,那就是他们感慨于中原的富庶,在日本就是小一点的大名都不敢天天吃白米饭,这顿酒席的花费放在日本绝对是天文数字,更别提那些都不知道怎么制作出来的菜肴。
“难怪商人们那么喜欢去明朝贸易,这中原的物产太令人垂涎了!”说话的人有意无意的看着岛津家的人,而对方则对此根本无视。
藤原听出来这窝里斗的意思,萨摩藩的岛津家因为一直霸占着对外的走私贸易,所以不仅实力雄厚而且见识颇广,事实上到了现代,长崎人在日本人的心目中也是洋气的代名词,那感觉就跟三十年代提起大上海一个样。所以岛津家一直都对那些小大名不屑一顾,若不是当年输了定国之战,他德川家怎么可能当上征夷大将军,而且就是现在这个联盟里,除了代表天皇的藤原之外,就数他们地位最高。
为了维护团队的稳定,藤原只好开口说道:“诸君还是打起精神不要自相攻讦,贸易之事自然有商人们去办,以后日本也会见到这些精美的商品,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起正事所有人端正了姿态,他们一直很好奇强大的满族骑兵为什么会输,而且还输的这么惨?答案显然是中华的士兵比满族更强大,对于他们来说,和中原学习战法并不丢脸,否则也不会出现“风林火山”这么搞笑的四字总结。在他们看来,定然是中原又发展出了更为先进的军事思想,为了对抗日益强大的德川幕府,这些人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学会先进的知识,并且像当年遣唐使那样回国传播使得日本再次辉煌。
先别管这些人的想法是否现实,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这种隐忍的精神,也许很多民族和国家对待这个民族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惧怕,但只有中国人在看他们的时候除了憎恨之外还有些不屑。这也是有历史传承的,不论对错都是一种民族烙印了。唯独可笑的是有些人认为中日两国可以相安无事的睦邻友好,其实这只是一厢情愿或者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两国从高层到民众,都明白整个东亚容不下两个强国,而日本由于先天不足哪怕能争一时的短长,也不可能永远保持势均力敌的态势,所以后世的日本才抱着美国的大腿不放,当然他们想放也放不开。如果世界上没有能遏制中国的力量,他们就会乖乖的转为拥抱中国。甭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反正不能让中原的强大朝廷把自己灭国,也只有市井小民才相信神风会永远庇护日本。
于是还没等第二天姜田醒过盹来,日本人就急吼吼的找上门来,说是为了感谢姜田的宴请,所以今天登门拜访。可能是他们担心姜田有公务在身,去玩了会不在家中,所以才早早的过来,却没想到在大门口看见一群学生模样的人三五成群的结伴而来。
匆忙整理好仪容的姜田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这些都是在下的学生。”
藤原早就听说了姜田在开私塾,只是没想到规模会有这么大,并且看这些人的穿着大多数非富即贵,自以为了解理学或者说了解中原文化的他,马上就联想到了这是在建立师承关系,尤其是这里边还有人骑马而来,看那马匹的样子高大威武,比矮小的日本马不知要强上多少。
“姜大人,两国现在也已经交换过了国书,那么不知曾经答应过在下的那些教师是否可以启程了?”
姜田心想你怎么比我还着急?现在因为新政的确有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家伙在上下闹腾,可是如果朝廷强行的将他们发配日本,估计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姜田原本是打算雇佣几个枪手,打着复兴名教的旗号去日本转一圈,然后回来大肆宣扬那里民风淳朴服务周到并且心向理学。鼓动一些不得志的家伙去碰碰运气,现在看来这日本人的好学精神比自己想的还要强烈。
“教师的事情好说,我自有安排,倒是藤原大人清早来访,定不会是为了朝我要人吧?”
藤原抿着嘴微微一笑:“想必姜大人也发觉了,有些事情不能和我的随从们说明,我国天皇陛下已经着下官前来商讨铸币的事宜,这两成的火耗自然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多长时间能铸造出来。”
姜田也笑了:“只要你们的银子运过来,我可以优先给您们先铸造。”
其实明末的中国并不缺白银,欧洲的贵金属大量流往亚洲,保守估计此时的民间储藏的白银以万吨计,这除了导致通货膨胀之外,银子却一点都没有流通起来。明朝就是坐在银山上却被饿死了。张韬的货币改革就隐含着促进民间存银向国库集中的意思,用精美的货币换取民间的白银储备,最终为发行信用体系下的货币做好准备,而姜田这么大费周章的套取日本白银,也是出于金融控制的目的,一国的货币若是都需要别国制造,那么其危险度不言而喻,现在只是制作银币,日本人还无法发现其中的猫腻,等中国的信用货币也就是纸币出现之后,跟中国经贸往来频繁的日本必然也会采取相应的变革,到时候一个没有多少储备的纸币还不如白纸值钱,而日本人为了使用方便就会直接使用中国纸币,那么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
听到姜田的保证藤原很满意,毕竟天皇要摆脱财政危机,就要靠中原给他输血:“我相信大人的承诺,只是这银矿大多在德川家的手中,有些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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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节、琉球的地位
所谓的从长计议,其实就能用一句话概括:天皇没银子!不用仔细去想都能想明白,如果天皇手中有座银山,又怎么会穷的跑中国来装孙子。只是这个说法日本人未必爱听。姜田本来以为靠着日本商人,能够通过贸易手段获得日本白银,可是德川家也不是傻子,马上就宣布了日本国内的银矿收归国家管理,其实也就是归他德川幕府管理,那么今后能够用粗银换取精美银币的人就只剩下了德川家的商人。
其实吧究竟是谁来换取银币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银子能流入中原,而用极高的价格给他们银币。因为采用了冲压工艺,所以批量生产之下银币的成本极低,就算含银量大幅增长,可是银币本身的购买力还是超过了等重的白银,再加上收取了二成的火耗,说白了每给日本人制造一万两的银币,咱们就赚取了两千两的利润,刨掉人工与机器的磨损费用,只要开工满负荷运转一年,别说是再赚回一个铸币厂,就是国库都会为此而受益无穷。
“既然这样……”姜田沉吟了一下,他知道日本的实际情况比这还糟糕,所幸他还有备用的方案:“若是没有银子,那便运来一些商品我们折价给你们银币不就好了。”
藤原觉得也只有如此了,不是他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而是真的无计可施。德川幕府已经将京城的陆地通道控制住了,一般的商人已经很难通过,而且海上也是纠纷不断,德川家的水军总是不停的朝商船找茬,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得到白银然后再运往中国?如果是让中国的商人运送货物到日本,然后换取白银再回国,就等于将铸币的火耗强加在了中国商人的头上,这不符合姜田原先的期望。
藤原犹豫着说到:“可是,我们没有多少东西能让天朝看中啊!”
对于这个问题姜田倒是想的很明白:“粮食!人口!以及各种矿石,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如果你们能拉来一船的人,我们可以按人头结算,如果是粮食,咱们就按照每一石一元五角银币计算。”
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国内尤其是北方的存粮不多,一元五角看似是合过去的一两五银子,其实由于姜田已经赚取了大量的火耗,所以吃点亏无所谓,关键是如果能就近从日本补充大米,就可以拉平国内的粮价,使得北方的自耕农无奈的转向种植新型高产作物,而南方的大地主们,如果失去了北方这个重点粮食销售市场,也会使得他们的贮藏压力加大,被迫抛售粮食来缓解库存,粮价的下跌将会导致南方自耕农破产加剧,如果有政府指导他们可以选择向北获得更大的免税土地,也可以转向城镇加入那些即将出现的工厂。只需要十几年的持续粮价低迷,用不着国家打击,那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户都会被削弱到无以为继的地步,到时候他们手中的土地越多,就越是虚弱。等摊丁入亩彻底推广之后,他们就只剩下哭的份了。这些事情姜田当然不会让日本人知道,可是咱也不能显得很积极,必要的时候还要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所以姜田此刻的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端着茶盏轻轻喝了一小口:“其实我们和谁做生意都无所谓,如果贵国的天皇陛下如此为难,我看还是直接找德川家商量一下吧。”
藤原一听就着急了,找谁也不能找德川家啊,别说是天皇等米下锅呢,就是他自己也要靠着欺上瞒下挣那两分的利润:“德川家之所以如此不通事理,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天朝的强大,所以我看您未必能和他们讲道理,不如还是由我们去谈,总之一定会给天朝一个交代!可是咱们这私下的协议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姜田眉毛一挑,知道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但是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依着藤原大人的看法,又该当如何?”
藤原想了想然后一咬牙说到:“德川无非是怕中原的武器流入日本对他不利,那不如就由他们控制铁器贸易,咱们用别的办法来交换武器。”
这铁器贸易都被人掌握了,你还有什么办法?姜田没等他说明自己就猜个大概,说起来无非就是走私二字。德川家在日本陆地上貌似强大,但那也只是一种虚弱的强大而已,真的要是逼得天怒人怨满日本一半的大名集合起来造反,他就没有活路了。而且海上的实力也无法保证能封锁所有的日本港口,一艘鸡肋一样的安宅丸大倒是很大,可是依然要用船桨划动,这对于战舰来说绝对算是无用的东西。也就是欺负一下其他大名的小渔船还有点用,对付缓慢的福船可能都追不上,若是再伪装成海盗,绝对能把小日本的沿海海军给灭了。与幻想着如何欺负德川的姜田不同,藤原倒是给出了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办法,德川家不是对出入日本的商船看管甚严吗?那么我们就将货物转道运往琉球,剩下的事情让岛津家搞定!毕竟作为九州第一强藩,他们还是有点手段的。
这个方案一提出来,姜田就直皱眉头,要知道那可是正经的中华属国,后世为了这串岛屿没少闹幺蛾子,从地图上看,如果琉球群岛加上台湾岛被敌人控制,那么就是遏制中国前进的桥头堡,但是如果反过来看,这些地方被咱们自己控制,那么就是护卫本土的一串保护伞,所以说琉球与台湾是早晚要收回来的,而张韬之所以放着郑森去台湾,可能就是考虑到此时没有足够的国力来开发那么大的岛屿,还不如让郑家自己折腾去。反正他的父亲和族人都在大陆,看你敢不敢把事情做绝。
眼见姜田面色不虞,藤原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姜大人可是为了琉球王的事情烦恼?”
“正是!”姜田也不瞒着直接就说了出来:“去年琉球国曾遣使朝贺,私下里说了你们那个萨摩藩霸占王宫的事情,所以陛下便派人详加调查。若不是我私下里说了你们天皇根本管不了那些傲慢的大名,否则绝不会同意和你们签订国书。”
这话基本上是瞎编的,但是藤原不知道啊,也就只能更加看重姜田在自己这边的地位:“如此说来,下官还要多谢大人的美言。不过这岛津家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些不合时宜,但那时还是前明,并没有和本朝作对的意思,他们也曾拖在下前来说项,若是能私下里准许经停琉球贸易,便即刻退出琉球皇宫,不敢骚扰上国的属邦。”
这鬼子真该死,说了半天还要给了好处才肯名义上交还琉球主权,若不是德川家光活着的时候对他们欺压太甚,估计就这不平等的条约都没有,反正他们算准了中国没工夫去帮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小岛。于是姜田并不答应,而是说要上报皇帝才能有准信。事后这俩人又对粮食、人口和钢铁等主要大宗交易品的定价进行了协商,并且说明如果涨价要提前一个月互相通气。结算货币以标准银币为单位。于是这份被掩盖了两百年的走私口头协议就达成了,世界上普遍认同这是姜田陷害并控制日本的主要证据,而日本人则坚持认为这是带给日本民主自由的福音,是日本倒幕运动的奠基石!
送走了小鬼子,姜田再次走进教室,正好看见张环正郁闷的教赵直认字,因为年龄偏大而且心不在焉,所以就是《三字经》他现在都认不全。原本吴远打算替太子分忧,可是张环却认为自己揽下了教导师兄识字的重任,自然就该由自己完成这个任务,所以谢绝了其他人好意的帮忙,只是没教几天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包袱稍微有点大。看姜田进屋了,本来还有点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而插班生赵直则如蒙大赦般的跑了。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眼看着今天的教学又完不成了,所以姜田随便的翻翻书,然后就扔下了课本。
“今天我要进宫面圣,你们自习也行回家也成,不过提前说好了,要是让我再听见你们谁徘徊于周边的青楼楚馆,可别怪我罚你们。”
底下的学生们一阵哄笑,这件事说来挺简单的,因为此处地理位置有点特殊,所以一些年岁偏大的少爷羔子们,难免会流连于周围的花街柳巷。本来姜田也不打算管他们,毕竟在这个时代属于正常现象。可是后来出了一件事情,那天放学之后到了晚饭时间,姜田刚刚端起饭碗就有人前来报信,说是他的两个学生在附近的一家妓院中与人斗殴,这会正打的热闹呢!赶紧赶到妓院一看可不是吗,围观的人还真不少,几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扭打成一团,也是仗着他的学生练过体育,所以打起来还不算太吃亏,但是这也够难看的了,所以姜田只要吩咐妓院的龟奴们赶紧将这几个人拉开,有了姜田的命令,看热闹的人才敢真的下手劝架,否则这些人他们可惹不起。
知道姜田在此,尤其是知道人家是从一品的朝廷命官,火气再大的小子也不敢放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两拨人为了一个当红的姑娘而争风吃醋,为了压过对方,自己这俩不争气的蠢货就抬出了姜田,宣称自己是天子的师侄,并且深受老师赏识。那妓女一听,知道姜田素来以音乐见长,只是深居简出的从不来这些风月场所,便存了讨好的心思,万一能说动他们将自己的老师请来,万一讨得对方欢心留下一两首曲子,那自己这身价岂不是在京城之中力压群芳?另外一拨人眼见着美人倾向于对方,除了心生怒气之外自然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辱骂起姜田,反正他姜牧华的名字在传统儒林之中也算是人人喊打了,对方骂起来自然理直气壮,于是一来二去就打成了一团!姜田的处理方法很简单,双方负责赔偿妓院的损失,自己的学生要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而对面的那几个虽然不敢当面出言不逊,但至少在心里是不服气的,而后姜田很和气的跟他们说,科学代替儒学以势不可挡,他们若是不服大可去找皇帝理论,若是能说服皇帝收回成命重新尊崇儒学,也算是他们的功德无量。
笑话,谁敢真的上书说这种事情?就算全天下的士子都在心中抵触地位的骤然降低,可也不敢制造什么学生运动。因为这个皇帝可不是明朝那种要名声的草包,真动起手来绝对不含糊,你敢逼宫谏言他就敢发配你全族。你私底下骂他,人家皮糙肉厚全当耳旁风,你搞不合作的罢学罢考,那算是正中下怀了,反正都想马上就废掉科考,正好他不用你了,军中有的是人手充任地方。千百年来文人对付朝廷的那一套全都没用,现在还只不过是让你纳税和干点活,真要玩狠的,这些个只会动嘴皮子的书生们,怎么可能是对手。所以到目前为止天下的儒林只停留在发牢骚的地步,也许没事了还编排一些剧本含沙射影的骂皇帝是昏君,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社会发展下去,世人就会发现他们究竟有多可笑,所以到现在为止对于这种嘴炮,无论是姜田还是张韬都一笑置之。
当然这不是事情的全部,事后那家妓院的老鸨子极尽谄媚的要留下姜田,说是自己没能照顾好他的学生深表歉意,并且要让自家最好的姑娘出来服侍。家里的美人已经够多的了,姜田自然不敢接受人家的好意,于是随口胡诌了一句:生怕情多累美人,便逃之夭夭了。可没成想就这么一句还传遍了北京城的娱乐界,有点才情的无不感叹,自从东林和复社变成误国误民的败类之后,时下也就他姜田有资格也敢说这句话。
安排好自己的学生,他姜大人匆匆换上官衣,然后风风火火的杀向紫禁城。别说侍卫们不知道内情,就算知道了也会感到奇怪。这姜大人难道一点担当都没有,无非就是几个倭人占了琉球,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一点官威体统都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还事事都要找皇帝商量?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历史上除了少数一些雄才大略的帝王之外,大多数时间里藩属国对于中原的意义也仅仅是面子上好看而已。只要周边的小国前来朝觐,那么就能显示出自己的治下太平无事万邦来朝,写到史书上也是很有光彩的事情。至于这些国家是不是真的臣服,或者是不是受到了欺负,只要你不到我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中原朝廷尤其是明朝永乐帝以后,在外交方面很有孤立主义的风格,唯独小日本的那个猴子关白把事情做绝,惹的万历皇帝发兵和他死磕。可是姜田走到御书房门口,才发现这里有点拥挤,新成立的部门太多了,部长这一级的官员从以前的六个变成了十几个,这还不算那些副部级和司局级的。而且这些衙门都刚刚成立,无法做到独立运转,许多职责不明的事情也都要前来请示汇报,这就导致了御书房门口排队等着觐见的情况。
正在维持秩序的喜子一见是姜田来了,赶紧小跑过来面带微笑的施了一礼:“奴婢见过大人,不知道您今天可是有些急事?”
“的确是有些事情,只是不知陛下何时才有空闲?”
喜子看看排在前边的那些个大人们,只能摇摇头:“奴婢也说不好,若是问对的时间长了,几个时辰怕也不奇怪。”
这时不少人都在打量姜田,他这家伙按职位来说最多是副部长,可人家的斗牛服实在是扎眼,而且以前也出过皇帝优先接见的例子,所以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点羡慕嫉妒恨,你说你这个平时总跟工匠为伍的家伙难道还有什么军国大事要禀报不成?其实他们不知道,若是没有姜田这番折腾,张韬怎么会下定决心提前发动改革?若是没有提前改革,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提拔为高级官员?
瞧着姜田蹙起眉头有点着急,喜子小声的凑过来说到:“大人莫急,小的替您想想办法?”
姜田自然知道潜规则的重要性,所以很是感慨这人治的顽固性:“如此就有劳公公了,听说令弟前几日做工砸伤了腿,不如去城外皇庄的作坊帮个闲,工钱照力工的数额,也好过给无良的掌柜使唤。”
若不是周围还有别人,而且也不能大声喧哗,喜子差点感激的给姜田跪下。他们这些太监早就没有了前朝的权势,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也靠卖力气贴补家用,就这还受了伤,若不是他有些积蓄说不定就要落下残疾,如果姜田真的将他放到皇庄的作坊里,别说工钱比从前多了许多,就是照顾起来也好说的上话。怎么都是看着圣贤书长大的,这姜田才是个秀才却如此体贴下人,那些个进士出身的大人们却一个个没人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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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节、超级马前卒
“这小鬼子还真够不要脸的!”张韬听了姜田的汇报,由衷的感叹起日本人的天性。
“他们一直都是这个德行,关键是现在的我们没有能力武力收回琉球,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嚣张,为了计划的顺利施行,我们这次是不是就认了?”
张韬冷笑一声:“想什么呢?他们求咱们,凭什么还让我吃亏?”
“可是……”姜田搔搔头皮:“如果不扶植这些反对派,是无法制衡德川幕府的,除非我们现在能拉出一票舰队。”
“舰队嘛……也不是没有!”张韬很肯定的说:“郑森那小子可还闲着没事干呢,让他去欺负日本人不就行了。”
姜田两眼发直的看着自己这个前辈,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当年郑森还是个愤青的时候,就和张韬相熟,毕竟俩人的年龄相近,又同样是忧国忧民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只是当时的张韬已经名满天下,若不是受到关宁军与文官的排挤,也不会到南京赋闲,而郑森完全那是因为自己老爹的原因才去南京求学的。这俩人碰到一起能不擦出点火花来吗?结果就是一来二去的从酒友变成了同志,当然不是那种同志。
后来北京陷落崇祯上吊自杀,张韬潜入北方救回公主与太子,在南京成立南明临时政府,郑森本来按照历史应该是回到自家的地盘,却因为和张韬的关系不一般而留在江南考察新军,久而久之自然是对张韬的军事素养佩服不已,也想着是不是将家里的私兵也这么整合一番对鞑子开战。可是后来张韬没同意,就算是在南京战局最危险的时候,他都坚信自己一定会胜利,只是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罢了,那么为了战后便于统一全国,必须要分化瓦解郑家这个毒瘤。所以他暗中劝说郑森回家培植自己的势力,准备驱逐大员岛上的荷兰人,理由就是防止南宋的旧事重演,给自己找个海外退路。年轻的郑森不疑有他,于是急急忙忙的赶回去,组织舰队随时解放台湾。后来战局逐渐明朗,尤其是郑家借船北伐,有点英雄迟暮的郑芝龙便生了退隐的心思。再到后来朝堂上文官与军人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郑家也不知道该支持谁,反正谁让自己能出海赚钱兼收取过路费就支持谁,结果郑森这个早就被国家民族等大义洗脑的愤青就毅然带兵出走台湾,老东西郑芝龙也存了保留一部分实力两头下注的心思没有阻止。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早就和当时的大元帅商量好了,表面上支持明室其实是为了新中国充当马前卒。为了显示出自己的立场,当年他带着舰队开拔的时候甚至发表过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大意就是说张韬不该罔顾先帝的旧恩而篡国。
“这么说他郑森就是你的大号卧底?”姜田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张韬摇摇头:“不太正确,至少我没能说服他放弃儒学,这小子总以为是某些和尚念歪了经,与佛祖的教诲无关。却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早就不是以中华为尊了,面对着一群坚船利炮的强盗,儒家社会已经无法应对了。”
其实姜田也知道这种历史的惯性有多强大,若不是当年张韬已经威名在外,他堂堂的郑家大公子,又怎么会听你的爱国教育。他虽然在历史上同样很爱国,但他爱的是那个明朝,而不是广义上的中华,他抗清也是有着杀母之恨。这一点他没有郑芝龙那种老海盗的唯利是图,却也少了些变通。不过姜田马上就能反应过来,不是张韬碍于郑成功的名声没有绞杀,也不是因为海军还没有准备好而不动手,更不是因为扣下了郑家全族而有恃无恐。其实这是两位爱国青年当初的约定,用各自的理念来拯救祖国,就算表面上势同水火,其实都是为了扩张中华将来的海外生存空间。就算只是一部分的残余舰队,也许还不能对荷兰人造成威胁,但是灭掉萨摩藩却不成问题,而且他郑成功本来就算是割据势力,即便吃掉了琉球也和中原无关,别说是赶走日本人,哪怕你将琉球王族灭国也没关系,几十年后中原上邦一定会帮你报仇。不过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国王的后裔……那你就回归宗主国的怀抱吧!具体流程可以参考朱棣征安南。
这就是个连环计,即不用担心历史上的反攻倒算,还可以将吃相难看的帽子带到郑家头上,为了微言大义以及国家的颜面郑森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当然私底下一定也给了不少好处。比如暗中的经济支持和贸易往来,用以支持郑家在台湾立足,而后经略世界。事实上三百年后的确就是这个样子,郑家正式向中原称臣投降之后,原先他们占领的岛屿全都划归了中华的版图,所以三百年后在国际历史上,中国的史学家能够理直气壮的指责欧洲国家残暴殖民史。对于自己同样占领了大量海外领土,则轻巧的用一句“归附”就解决了。这事看似可笑,但对于任何时代来说政治正确都是必要的。
眼光收回来,姜田总算是知道张韬的布局,不过等着消息传给不姓朱的国姓爷,然后郑家再组织船队出发,并且为了避免遭到台风袭击,怎么也要秋天之后才会有行动,那么现在该怎么回复日本人呢?
“这个简单,你就说朕不爽他们的狡辩,谁当日本的将军对于中华来说没有区别,若是再啰唣便不许贸易!”
“刚签完条约就毁约,咱能不能有点国际信誉?”
“你跟鬼子讲信誉?”
“至少现在的鬼子无法侵华,你恨他们的理由说出去谁能相信?而且既然要开放,前来缔约的国家只会越来越多,在咱不能统一全地球的时候,总得留个好名声吧?”
姜田的大白话说的很清楚,这个世界与他们熟知的世界不同,别看欧洲国家就是一群强盗,可毕竟人家也算是正经的国家,这国与国之间就是这么微妙。他们明明自己能互相征战几百年,可是一遇到异教徒的问题就出奇的抱团,你要是总玩仙人跳,惹急了这帮刚开始发展的愣头青,真的是能组团来和你拼命,再说中原庞大的生产力需要这些国家来消化,不然江南遍地的纺织与陶瓷业该怎么活?今后如果工业化了,那些可能出现的工业制成品该卖给谁?今后一百年的大势只能是他们欺负各地土著,然后用抢来的钱朝咱们买高级工业品,说白了就是替咱们搜刮别人的血汗,就像现在的西班牙人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
姜田想了想,有点犹豫地说:“不如,先拖上一阵,然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不过为了保证朝廷的面子,让他们写个认罪书,为此哪怕再多给些好处,比如送他们点刀剑什么的,等郑森夺下琉球,这萨摩藩也就不足为虑了。”
定下了琉球问题之后,张韬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也只能如此了:“海军、海军,朕要是有海军还愁天下不靖!可这海军太烧钱了,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帮水耗子的津贴比老子这个陆军高!”
这话也只有姜田能听明白,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当年的国朝,如果有一直强大的海军,很多狗屁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但是当年的中国因为百废待兴,又要随时防备着北方的邻居入侵,所以没有足够的技术与金钱来打造强大的海军,等有钱了却又错过了时机,再说海军的战斗力除了体现在装备上之外,还在于人员的素质,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就能获得的。在这个时空中,虽然同样缺乏稳定的财政与尖端的造船技术,但是情况要比另一世好很多,所以现在主要的难点就在于造船与培养专业人员上。
姜田想起自己的金融改革计划,颇有些玩味的说到:“钱不是问题,只要新的货币开始流通,这天下的银子就会滚滚而来,到时候别说是打造一支亚洲第一的海军,哪怕用来征服世界都够了。”
知道内情的张韬点点头,若不是因为姜田发明了冲压机,虽然比较原始,但是依然解决了大规模低成本制币的问题,使得推行货币改革成为了可能,新货币虽然含银量比欧洲银币要高,但是因为极其难以复制的制造技术,让那些制造假币的家伙无法仿制,这样一来一直困扰着中原的货币成色问题就算是得到了解决。而且因为国家强制规定了银币的购买力,又让融化货币铸造其他器物变得无利可图,也能稳定货币发行量。接下来就是用新货币进行税收改革,无论是交税、发工资还是国家订单,全都用银币结算,商人为了方便自然也会自行改为使用新货币,这样又使得原先的火耗问题彻底消失,那种从张居正开始的灰色收入没有了,其实是降低了民间的税务负担,也就用不着搞什么火耗归公。不过一开始因为发行量太少,市面上肯定见不着过多的银币,那么地主老财们要是交税的时候使用现银,就必须折算火耗,商人用散碎的银两兑换银币的时候也要计算火耗,到时候民间的存银为了减少损失,必然会大量的向国家集中,那论万吨计的银子若是全都换成银币,仅仅是火耗折算这一项就能让国库装满白银。同时一切以标准货币结算还能推动民间物资流通,使得资本运作成为了可能,让钱真正的流通起来,而不是明朝那样变成土财们埋在院子里的银疙瘩。
张韬在找到姜田之前也在推动这种变革,只是过程较为曲折而且缓慢,他采用的办法首先是平抑物价,使老百姓的平均购买力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但是在主要粮食生产地的土地大多被兼并的现实之下,就只能采取向海外购买粮食这一个途径,又限于自己没有足够的运力,无法采购到足够挤垮大地主的数量,所以才只是勉强维持住了粮价,于是才有了找茬将得罪自己的人举家发配的情况,为的就是打破土地垄断,而又不会引起地主们的过多警惕。现在他不怕了,只要能就近的从日本再获得一批粮食,他有信心将全国粮价拉低到一两六至一两八,这个价位足以让江南的地主吐血,就算你还不用交税,但是卖不出粮食就换不回钱,换回的钱少了你的资产就会缩水,佃户们租种土地如果无利可图便会自行迁徙,北方的无主之地甚多而且还不用交税,失去了人口优势的江南地主们靠谁来种植那上千亩的土地?等这些家伙撑不住了,国家就出面赎买土地,或是引导他们种桑养蚕退耕还林,向着更高级的种植业发展。然后逐渐减少粮食进口保护自耕农就行了。这套宏观调控的手段使出来,足以摧毁延续了几千年的小农经济,并且促进人口流动破坏乡村中的氏族统治。只是这套办法耗费的时间比较长,要有足够的政策连续性与继承性,否则很容易搞砸。
本来还有一丝高兴的张韬又摇了摇头:“没有十几年的光景,是无法恢复长江以北的生产力了,保守估计也要等二十年才能看见成效,五十年后能看见工业革命都算是进展神速。”
姜田也知道这是最乐观的估计,而且还是从现在开始培养基层官员的情况下的最乐观的想象,毕竟你将县级以下的士绅都取缔了,总要有行政管理人员进行填充吧?可庞大的国土决定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怕忽略变得地广人稀的北方,仅仅是江南几省所需的官员数量都足以抵上明朝在册官员的总数。况且中国的积弊之中,除了土地兼并这一条之外,还有吏治不清这个毛病,朱元璋那个穷疯了的,除了县级官员之外就不再设置更低一级的正式官职,导致基层的管理被师爷与几乎世袭的各种小吏把持,这些没有国家工资的人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敛财,同时还导致中央无法指挥。想当初海瑞在和这些人斗争的时候,可是靠着毅力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包办,才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清名。其他的官员可有这种自虐的精神?所以张韬才从中央开始大搞分权,设置一堆看似空壳一样的部门,只等着基层逐渐充实之后就是向那些蛀空国家的既得利益阶层宣战。
离开了御书房,外边的官员依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姜田,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姜田竟然一连越过几个官员提前得到了接见。其实他也看见了喜子和姜田嘀嘀咕咕的,都猜测是死太监做了手脚,其实他们哪知道不需要什么小动作,只要是姜田求见张韬除非有紧急公务,否则绝对会第一时间召见,因为这个皇帝知道,躲在一旁发展科技的姜田找自己,绝对是有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一点从他当初制定经略日本的计划时就发现了,这个看似在政治上夸夸其谈的人其实很有战略眼光,于是才让他逐渐的接触到了一些国家机密,现在是让姜田发挥更重要作用的时候了。
姜田没有直接回家,和张韬密谋了半天之后决定更改一下计划,既然要发动隐藏的郑家吞并琉球,那么扩大自身的海运实力就成了当务之急,而造船业的发展离不开巨大的投入,那么造币工业就不能停留在试验阶段。这一个个计划的根源都停留在一个钱字上,必须开始加快新货币的储备,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改革。眼下唯一掌握工业生产能力的就只有科学院了。
宋应星看着这个旷工的楷模,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自从姜田来到他科学院之后,主要的研究成果几乎都和他有关,所以旷工又能怎么样?和冀王那里相比,宋应星还是比较知足的,毕竟这小子除了一开始露过面之外,就再也没去过宗人府。
“你说要全力赶制水力冲压机?”宋老头砸吧着滋味,他虽然是技术类官员,可是对于政治也不是一窍不通,就算看不明白全盘的计划,至少也知道制造新货币是某项庞大计划的关键。
姜田很急切的点点头:“对!仅靠现在这种原始的人力冲压机,效率还是过于低下,若是择一大河附近建筑水利冲压机,则能提高效率且日夜赶工。”
靠水流驱动水车,带动变速机获得各种功率的输出和继断器的作用,加工效率将是革命性的飞越,除非出现蒸汽机,否则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将是无可比拟的生产力。
“可是,你那镜子工厂还没有完成,如何有余力搞这个?”
“镜子说到底只能算是玩物,除了那座大型的玻璃厂之外,其他的都先暂停。”
宋应星其实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镜子工厂有一半的股份是皇帝的,所以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停工,但是如果姜田这么说了,就算哪天皇上不高兴了,也不怪罪到自己头上。不得不说老头子的这点心眼都用在这里了。他并不知道镜子的秘方,所以没想到姜田根本不在乎工业化生产镜子,现在这种小批量的制作反倒能卖出天价。所以那工厂什么时候盖好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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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节、欢乐斗地主
在姜田的印象里,宋应星应该是那种不通世故的学术型官员,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应该首先用数据说话,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虽然那老家伙没考上进士,但是至少也是在举人这个层次上混过的,这就说明他不可能是个只知道科学发明的疯狂博士,但是这老东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油滑呢?是在跟着张韬闹革命之前还是之后?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没办法去打听,总不能抓住宋懿问上一句:“你爷爷什么时候变成老狐狸的?”
科学院虽然是本时空门类最全、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综合性科研机构,但这毕竟是科学起步阶段的科学院,不是后世那种有着完善工业体系做支撑的科学院。所以宋老头既不想得罪人,又要对有限的资源进行分配,那就只能想点办法让对方自己选择轻重缓急,这属于中国官员在权谋上的一种自然反应。要说这老头在原本的历史中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僚,虽然生在动荡末世,却是那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没机会大喊死得其所,更不会感慨快哉的无奈类型,死后只因为有点华夷之辨的牢骚,自己的著作就被**给埋没了,若不是后来从日本挖出一些原版的古籍,这老头的心血就算是消失无踪了。
这个时空里,只因为张韬的横空出世,加上对他的赏识,这才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然后阴差阳错之下又碰上了姜田,按理说这一辈子该潜心研究了吧?可是看意思老头的内心中还是对仕途有着一定的渴望,别看他已经用举人的身份居于京城科学院院长之职,若是以前也就该满足了,但是姜田这个秀才现在都是从一品,你让老家伙的心里能不琢磨琢磨吗?
他十分佩服姜田的学问,有很多困扰着他的学术问题,在看过姜田的教科书之后都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就算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要让自己孙子稍加解释,便可以融会贯通的搞清楚原理。这能耐要是放在其它研究员身上,姜田能乐得围着院子跑上两圈,可惜宋老头是科学院的院长,除了一些保密的东西之外,也没什么是需要院长大人亲自上阵的研究工作了,并且更不可能拉下脸来找姜田补习科学知识,于是他在科学院中的主要职责就剩下了行政管理。看上去有点像后世的那种教授当校长的情况,可是目前来看这种模式不仅没有后世的那些弊端,还能避免某种外行指挥内行的麻烦,虽然除了张韬之外没人能指挥姜田,但是只要那些外行随点使点绊子就能产生巨大的破坏,无论如何宋老头这种技术型的官僚都是很有必要的。
当姜田终于安排好这些工作晃荡着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当天的课程自然是已经结束了,不过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只见刘宝铠脸上涂得像一只花猫一样倒坐在椅子后边,他的周围无论是宋懿还是吴远脸上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张环更是连脖子上都画满了墨水,更难得的是一直算标准儒生的田虚海也在其间。
几个人正在自得其乐的时候,赵直眼尖看见了门口的姜田,然后就是干笑着不知该怎么解释:“先生,您回来了?”
另外几个人一看急忙将手中的东西一扔,一起不太自然的站起身朝着他傻笑。姜田走过去一看,就发现了桌子上极为原始的纸牌,甭问他们这是打牌才画了一脸的黑墨。至于他们在玩什么,看牌面的形式也很简单。
姜田略微扫视了一眼之后说到:“现在谁叫牌呢?”
刘宝铠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只好举起手。
“那谁的牌面不顺呢?”
张环无奈的举起手。
“嗯……总共只有五张牌,看运气的成分更大一点,你们想不想学一种新的玩法?”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预想之中先生对学生进行苦口婆心的教训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要跟大家一起玩?今天本来因为临时停课,所以大多数学生在中午之前就都散去了。唯有张环不知所措,因为他过早的回宫只会更郁闷,他不走吴远自然也不能走,然后就是色狼、田虚海一起都没走,只有宋懿因为科学院派人传信而离开。无聊之下色狼便从口袋中拿出了这套被水手带来的纸牌,玩起了当年军中曾经流传过的赌博玩法,跟太子一起玩牌当然不能提钱,所以就变成了输的人在脸上画墨水。一开始大家伙还都有点放不开,等到张环都玩嗨之后就没有顾忌了,碰到这种情况赵直怎么能不看热闹,于是就有了姜田看见的那一幕。
至于姜田教授的玩法就更不算简单了:“这种玩法我起了一个名字叫:斗地主!”
于是师徒几人开始捉对厮杀,仗着技法娴熟姜田脸上涂墨的机会不多,可刘宝铠与田虚海就无法幸免于难了。正玩在兴头上,那边心月跑来传话说是日本人又登门了。
两腮已经多了几撇胡子的姜田略微沉吟了一下,也不理目瞪口呆的心月:“让他等一会,就说姜大人正在和学生探讨问题,过一会再去!”
他是有心晾一晾日本人,可是那几个人却不会跟着他一起唱双簧,或者说他们早就想走了,就算再开明的先生也不会和学生一起斗纸牌,他们生怕姜田是有什么惩罚手段在后边,所以一听日本人来访就纷纷请辞,没了牌友的姜田也只好洗干净自己的脸出来见客。
这藤原和姜田也算是老相识了,按道理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了点交情,可是在这俩人的心里却不约而同的将对方当成了敌人,姜田看待日本人除了骨子里的那种敌视之外,同时还有种骗凯子的感觉。而日本人又何尝不是人为中国人傻钱多,不赚他们的钱贴补家用实在是对不起自己。他们上次争执的焦点集中在琉球的地位上,姜田本以为在郑家舰队开拔之前,应该不会受藤原的骚扰,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俩人又见面了。
奉上茶水之后双方还没有寒暄几句,藤原就亟不可待的发问:“姜大人,听闻德川家的商人已经登陆了!”
姜田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然后才不急不缓的说到:“这你应该去问商务部啊?”
藤原有些泄气的说到:“在下上午已经去了一次,可是他们说部门草创还没有接到具体的报告,而且区区一些商人,还不至于惊动北京,所以在下才特地拜访。”
“那……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姜田已经明白对方是因为德川家一反常态的举动而感到了威胁,如果好不容易开创的贸易格局最后还是德川大权独揽,那又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呢?
“实不相瞒,虽然德川控制了一座银山和一些铜矿,但是我们这边的大名手中还是有些矿产的,只是无法按正常手续上岸罢了,所以我们想和您私下里达成协议,若是能让我们不经过海关而直接和中原商人贸易,那价格上还好商量。”
姜田眉毛一挑,好家伙一上来就说走私,这还不算感情他们手中有私藏!前几天还哭穷的跟我说只能用人口和其他一些东西交换商品,今天就变成了只要能合法走私愿意和自己分红,这日本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他虽然不知道这次德川家究竟运来了什么让他们这么紧张,至少却可以利用这次事情来施加压力。
“不经过海关……”姜田故作沉吟:“这不太好吧?就算你们拿真金白银来做生意,可这海关也不归我管啊!”
其实新的关税暂行条例中有明文规定,贵重金属与货币进口不需要缴纳关税,铜矿石或铜制品的进口税也比铁器要低很多。所以说除了私下里那个贩卖人口的计划之外,小日本用这两样特产来贸易是十分有利的,姜田深知都设想过反向输出,用廉价的南洋稻米冲击日本的农业,等他们将自己的农民都破产之后就只能选择当矿工或是来华工作,大名们在获得源源不断的中国产品之后,会逐渐丧失对自己领地内的领导力。当一个国家的主要消费品均需要进口的时候,谁能攥住货源就等于实际控制了这个国家,就好像后世美国人那样。只是这段时间北方青黄不接,正是需要大量粮食平抑物价的关键时刻,这个计划才没有施行,而是用另一个见效慢的粮食进口计划来人为的制造日本饥荒。
藤原知道姜田说的是实情,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观察着中原的官场改革,也看出六部拆分成一堆小衙门之后,专业性质更强互不统属,特点就是哪怕有人想跨部门的以权谋私,没有过于强大的实力是无法打通这么多环节的,所以他就很自然的想起了姜田。
“姜大人,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其实我知道贵国急需那些铜来铸造大炮,我们的要求也不多,只要能让我们在那些新的火炮中得到极少的部分就行,用来铸炮的铜又怎么能通过海关呢?再说贵国也不想留下口实吧。”
姜田微微一笑,他在笑藤原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想威胁中国或者说是威胁张韬,那绝对是找错了人,当年几十万鞑子大兵压境他没有屈服,后来全国的军阀与文官发难他也没有屈服,西北的李自成西南的张献忠,这些人谁能压服张韬?你小小的岛国也敢和我们谈条件,若不是因为运力有限,老子直接开船去全世界挖矿石,新几内亚、澳大利亚,想要什么都有。还用得着和你们废话。
“藤原大人别忘了,你们想暗中获得军火,而他德川家则可以光明正大的从中原买,若是真相推翻德川幕府,指望着靠贸易的那点收入怎么行?若是真的将朝廷中那些人得罪了,你确定他们不会转而支持德川来肃清你们?”
这句话说得藤原哑口无言,因为现实就在这里摆着,凭他们的实力的确没把握获胜,所以这才想到了来中原寻求支持,可是姜田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对于中原来说支持谁都一样,反正日本天皇的死活跟他们也没关系,只要能赚到足够的利润,谁在乎是什么人在日本作威作福?这样一想自己的确没有威胁对方的资格,而且若想真的改变实力对比,除非是中原或是他姜田鼎力支持,否则仅凭这种小打小闹的贸易是不可能压过德川的。
终于知道自己身份的藤原有些泄气:“那姜大人的意思是什么?”
姜田一点都没有同情他的意思,用一句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话来说:弱国无外交。以前一家独大的中原,早就忘记了春秋战国时合纵连横之术,更是忘了先人总结出来的条条经验,直到后人们用无数的血泪重新拾起了祖先的智慧,逐渐适应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世界五大流氓之一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当新中国的整体实力开始超越英法逐渐逼近美国的时候,中国人才真正的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发声。套用到现在的情况就是,小日本的一撮**人员要想推翻政府成立新的政权,就要抱紧中国的大腿,必要的时候才能让宗主国出兵支援。
“无论是铜还是银,你们大可运进来,该走海关还是要走的,但是在报关的时候就可以换成别的东西了,我们找个僻静的港口卸货不就行了,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体制的完整,同时也能坚固两方的利益,至于火枪大炮之类的怎么运回去,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这个好说!”一听姜田还是没有关死合作的大门,藤原急忙答应了下来,反正日本四面环海,他德川家再强大也不可能看住所有的小港口:“就是不知这价格上是否……”
不等他说完,姜田就摆了摆手:“价钱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和冀王去谈,毕竟军火不比其他,想要大批量供货却又不引人瞩目是很难的,也只有军方参与才有可能。”
这个流程姜田也很熟悉,其实后世苏联解体后,那些实权在握的将军们正是利用军用机场搞这种军火走私,军用运输机的每次起飞,都可能意味着几千支步枪甚至是各类导弹流入了黑市,而每次飞机降落则带来了俄国紧缺的各种商品,这些规模庞大的军火贸易与进口商品都没有经过俄国政府的批准。就是海关注意到了蛛丝马迹却也无法将调查人员派往军事基地。如果有个日本商人在大沽口报关,说是从日本运来一批折扇,然后直接在某个收货人的码头卸货,而这个码头恰巧是军方在使用呢?那么卸下船的究竟是扇子还是石头,又会有谁知道?或者来个更绝的,在海上直接进行交接,比如渤海湾与黄海交界处有不少的小岛屿可以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日本人认为的那么麻烦。不过姜田并不想将事情说的太清楚,因为只有竞争才能促进增长,无论是德川家一家独大,还是反对派力压群雄,都不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只有这两派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取得决定性的优势,才能让咱们无限期的吸血直到他们贫血而死,为此不惜再扶持另一股势力,比如说一直念念不忘报仇的基督教。让倒幕派与基督教俩农民上演一出斗地主岂不是更妙?
等送走了日本人,姜田急忙连夜派人向海关发文,询问近几日到港的日本商船所载货物的种类与价值,另一方面则加紧对冲压机以及配套的一系列水利机械进行改良,其中尤以磨、铣、刨、镗等机床进行改进,等所有的计划都铺开之后,现有的加工能力肯定捉襟见肘,若是还指望着靠老师傅的双手加工出那些精密的零件,然后再组装成堪用的机器,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积累起足够引发质变的工业设备,所以痛感时间紧迫的姜田没再闲着,而是废寝忘食的开始绘制图纸。争取在宋老头调整好生产顺序的时候,将这些高级玩意直接扔出去。
心月很自觉地再次充当起他的助手,只是这回看见了那些复杂的图纸之后,饶是已经对科学有了系统认识的她还是大吃一惊:“先生!这些东西妾身怎么觉得非同一般。”
“的确是不一般,比科学院以前用的那套设备先进了不止一个档次!”姜田也没有瞒着的意思,反正图纸到了宋懿手上也会被这么问。
“那……为何一开始不拿出这些?”
姜田抬起头叹了口气:“唉……我本想仅凭科学院的能力就已经独步天下,可是时不我待啊,很多计划都因为生产力的制约而不能开展,所以我想通了,与其坚持循序渐进,让你们这些白纸一样的人慢慢描绘,不如我来个一步到位,甩开世界几十年。等陛下当年引种的橡胶林成了规模,我就准备彻底摆脱这种水利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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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节、第一次事故
姜田的话让心月翻腾不已,接触了这个时空最为系统的科学教育之后,心月很清楚原先那些机械就已经都匪夷所思的。仅凭那些便足以让天下的格局为之一变,也正如政治课上所讲的那样,生产力的进步将会直接催生社会的变革,无论是否有政府在从中引导,都会是自然而然的产生变化,而世人要么在这种变化中适应新的社会,要么就被淘汰出局。现在这些比人力或畜力还要先进的机器设计图纸摆在了眼前,听姜田话中的意思,似乎更先进的东西只是因为材料不齐才无法成型,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在姜田的心中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好东西?
暗自咋舌的心月一边整理这草图,一边寻思着这些机器的作用,看来看去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瞬间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尤其是图纸中对一些关键位置的材质说明,就更是让她一头雾水,比如在一台平面磨床的非承力导轨上,姜田就知名道姓的说采用大理石轨道,至于为什么就没有解释了,在心月看来钢铁既然已经大规模普及,而且她听说科学院现在掌握了一批高性能的合金材料,为什么不使用金属而非要用石头呢?姜田虽然提过热胀冷缩的原理,却没说过不同材料之间的膨胀率不同,会导致机床精密度下降。所以心月当然不会明白大理石的精密度超过普通金属,只是它过于脆弱才限制了使用范围。这个只是还是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导师无意中说起过,说咱们国家有段时间为了研制精密机械曾经使用过的一些土办法,这大理石导轨就算是其中之一。凭借着中国特有的填鸭式教育,中国的大学生只要是认真听讲的人,都比同龄的他国学生掌握的知识要多,虽然很多东西在随后的生活中完全没有用处,但是为了应付应试教育,中国学生背书的能力那可是有基因传承的。有时候姜田也不得不感慨,后世的学生和现在的儒生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背书的内容不同,其他的基本没差别。
如此无奈的国情反倒成全了姜田,让他能在这个时空中凭着对机械的一知半解,凭着书中提到的一鳞半爪就设计出领先世界的东西,尤其是拆解过汽车变速箱的他,对于设计工业用变速机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倒是让所有看到图纸的人,都对那复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齿轮组倒吸一口冷气。就算是高级班中的那些教师们再加上宋懿凑在一起,都未必能搞清楚这些齿轮究竟是怎么工作的。不过倒是能够搞明白,这么多的齿轮所导致的动力损耗是相当惊人的,没有持续的输出是无法保证这些机械工作的,所以目前水利机就是最好的选择。
姜田这边处心积虑的要提高工业能力,那边身负重任的藤原也没闲着,身在中国的他已经没有了在日本时的优雅,也不在使用平三这个身份低微的传话人,很多时候都是亲自上阵来和中原的官员谈判,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和冀王接上头,并且在觐见王爷的时候很识趣的使用了跪拜礼,他想的很清楚,只要对方能便宜的卖给自己武器,就不用在乎面子不面子了。这些日子他早就发现,中原的官员们可没有姜田那么好说话。
也不知道他和张乾说了什么,总之出了冀王府的时候他挂上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从此之后他们的原材料将会改为在山海关军用码头停靠,这其中的便利的确如姜田说的那样,不仅能避开港口人多眼杂的危险,而且还能直接和中**方建立联系。别看新的改革出台之后,冀王的军权几乎都被朝廷收走了,可军队是一个讲究人情的地方,他这个百战百胜的王爷又岂是一块兵符所能比拟的?更别提这种交易若是不经过皇帝首肯,就算是冀王和姜田联手,也不敢随便的倒卖军火,而且还是现役的军火。
“别发愁!等这些机器造好之后,我能给你设计更优秀的武器。”姜田连白天的时间也利用上了,虽然还在上课,但是却变成了高级班的教师给低年级的人讲解,至于品学兼优的宋懿和心月等人,则在另一间屋子里帮忙绘制图纸。
他是在和吴远说话,以吴远的级别本来是接触不到这些内容的。只是姜田一不小心说走嘴了,把皇帝同意将现役武器批量卖给日本天皇,说成了卖给日本政府。所以这也不算是泄密。可是一帮半吊子军事专家绝对不会这么想,若是日本海盗也得到了这些武器,自己的商船该如何躲避?
“首先,海盗是人人喊打的,如果日本不能剿灭海盗咱们大可以替他们收拾,然后再朝他们要军费。为了获得稳定的军火供应,他们是不会拒绝咱们的提案的。再说若是没有海盗这个借口,咱们还不能堂而皇之的将海军拉出去溜溜,甚至不能让自己的军舰靠近对方的领土,这一切都要有合适的理由,比如哪个大名得罪了咱们,便可以借口他支持海盗来个武装巡逻,甚至是直接推翻震慑日本全国。有海盗还是比没有要强啊……”笔耕不辍的姜田,很随意的就将后世某大国的一套行为准则套用了过来。这套流氓理论自然是让其他人目瞪口呆,别说是和儒家社会的思想不合,就是稍微正直一点的都会觉得这样太缺德。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西欧的那些国家一个个心黑手狠的往世界扩张,他们可以不要脸,但是咱们总要找块遮羞布,谁让千百年来咱们总要讲个师出有名呢,别忘了王守仁教导过我们要知行合一,不比这些豺狼更狠辣,你怎么能保证今后的中华不是被海上的敌人入侵?”其实姜田没有说明白,他觉得那所谓威力巨大的火枪,不过就是大口径燧发枪而已,张韬虽然是军人并且熟悉现代武器,但对于十七世纪的火枪就知之甚少了,得益于后世的网络小说,姜田这个外行都能随口说出一堆过渡型的火枪设计,只是暂时没有升级武器的必要,这才没着急试验新枪。若是因为对外出售了燧发枪,而担心武力平衡被打破,那完全可以开始装备新玩意,剩下的都卖给别人。
只是在打杂,没有正事的张环听了频频点头,别看他天天泡在姜田这里,其实回宫后自然还有别的功课要学习,其中关于帝王心术的知识是经常要复习的,年幼的他现在还没有体会的那么深,却觉得能套用在国与国的关系上,通过他爹的言传身教,这小子早就知道世界绝非只有中国,更清楚即便庞大如中原,也不过就是世界上的一小块土地而已,那么没有了妄自尊大的陋习之后,他再看与周边各国甚至是欧洲国家的关系时,多少会心平气和的理智分析。这些天他逐渐发现,似乎自己老爹和师傅之间正在密谋什么,今天听了这段话终于让他茅塞顿开,感情中华立威的第一战并不是和北方的游牧民族,而是海外的那个弹丸之地。
就在姜田还在努力的研制着工业母机,一场工业事故却悄然而至,等姜田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至少十几人直接见阎王了。其实事故的性质很单纯,就是在城西新设立的拉火管作坊爆炸了,至于拉火管为什么会爆炸,这件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当姜田设计出原始的拉火管并且成功的应用在手榴弹与地雷上时,行伍出身的张韬很清楚这种东西的实用价值。更明白军队大规模装备手榴弹将会产生怎样的军事变革,别说是现在了,就是朝鲜战争时我军都靠精准的投弹压制住了美国人的疯狂火力。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就批准了建设拉火管工厂。虽然叫工厂放在姜田眼里也就是个作坊,为了保证原材料的供应稳定,张韬不仅加大了熬煮白磷的规模,并且将拉火管厂放在了不远处,加上这年头生产工艺落后,为了保证相互间能够协调,所以干脆将手榴弹总装厂也设在了一公里之外的地方。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白磷越发变得不稳定,而工人们并不清楚这玩意究竟有多危险,于是终于一场自燃的事故引发了成捆的待组装小型雷管,进而点燃了雷管仓库,最后的结果就是共有二十一人遇难,残疾的不下三十人。
看着满目疮痍的作坊,姜田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炸飞的碎砖头:“白磷还是不稳定啊!”
同样在观察废墟的张韬可不这么想:“这里的厂长是干什么吃的?三令五申的让他注意安全,怎么就当成了耳旁风!”
掌管军工的一个小吏战战兢兢的在旁边小声回话:“启禀陛下,非是厂长罔顾禁令,而是封装白磷时必须沾染空气,这自燃的事情在所难免。”
张韬心知他说的也没错,可是如此大的事故还是让他不能释怀:“厂长何在?”
“炸死了!”得,当事人已经因公殉职,本着国朝死者为大的传统,这责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心情糟糕到极点的张韬转头问姜田:“你说该怎么办?”
一帮人都在盯着姜田,这危险的工厂当初就是他设计的,也亏着他安置了足够的防爆坑和阻燃墙,才没波及到雷管库以外的地方,同时让一些机灵的家伙捡回了一条命。现在皇帝想知道怎么办,这些搞军工的也想知道。他们没见识过姜田点石成金的本事,但是也听说过这家伙非同寻常的科学知识。这场惨烈的事故让这些人都明白了自己搞的究竟是什么,而不敢再有任何一点侥幸的心思。
他扔掉手中的砖头,拍了拍手上的土:“厂子肯定是要重建,不过咱们还是将白磷练成红磷吧,那样安全点,就是拉火管要重新设计,两种磷的燃点差了一百多度。还有就是下次不要囤积这么多的雷管,并且将其他工厂尽可能的迁远一点。”
白磷只要在无空气的密封环境下闷烧就能变成红磷,但是这项技术在实验室中都要反复试验,更何况大规模生产了,所以眼下实用的条件也不是太充足,另外就是原先的白磷拉火管过于敏感,用在地雷上还凑合,挂在人身上的手榴弹就不太让人放心了,所以姜田才提出重新设计。
“你什么时候能拿出成品?”张韬更关心进度,如果能在年底让边境的守军用上这种堪称禽兽的武器,绝对可以让战斗力陡然增长一大截,尤其是在防守的时候,朝城下扔石头和扔手榴弹不在一个等级上。
“我觉得还是将这个研究下放给那些研究员吧,要不然咱们培养他们干什么?好在原理和结构都是现成的,只需要让他们找出安全配方和生产规范就行。”
“唉……”本以为突然间鸟枪换炮的张韬心有不甘:“这么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手榴弹都要停留在人工点火的阶段了。”
“那也很变态了,若是在平原上提前挖好战壕,就是骑兵没有五倍的兵力都已经冲不破现有的防线了,就算冲破了也无力扩大战果。”就连姜田这个外行都知道,新军敢于靠步兵在野战中对阵骑兵,靠的不仅是排队枪毙的三段射击,还有着国朝军队源远流长的土工作业。想当初杨六郎就在华北挖战壕防契丹,现如今他张韬让部队挖沟打鞑子。
定下了基调之后,手榴弹的设计被无奈的改回人工点燃导火索,这倒是节省了很多工序,让生产能力获得了暂时性的提高,只是以前极其方便的拉发引信没了,投弹时必须配备引火工具,传统的火折、火镰使用不便,于是姜田就在废墟的地上画了个草图,安排人回去试制,新的玩意极其简单,一根沾满白磷的棉芯装在类似钢笔的金属套里,使用时只要拔开笔帽,然后将线头在笔帽粗糙的一面摩擦几下就能引燃,盖上笔帽隔绝空气之后自然熄灭。原理同酒精灯差不多,线头烧短了就拔出一节,直到更换新的棉芯为止。
“你这算不算是火柴?”一眼就看出原理的张韬疑惑的问到:“除了可以更换火媒之外,其他的与火柴用法一样啊!”
“算是一种原始的设计吧,只是加了隔绝空气的保险而已,主要是白磷的毒性和危险性都太高,这么做纯属无奈。”
“那你怎么不涂在木头上?”
“做发烛吗?粘上硫磺虽然更安全,可是使用起来绝对没有白磷方便吧!”姜田说的发烛是中国发明的一种早期火柴,其实就是在木头上蘸硫磺,然后用火镰或是其他能打火的东西引燃,自然就得到了火柴。但是这东西还是需要有引火剂才行,否则自己绝对燃烧不起来。
张韬不在专业知识上较真,转而问出了一个非军事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本来还围在皇帝身边等着听最高指示的众人,一瞬间神情有些呆滞,随后就反应过来人家正事说完了,现在是师兄弟拉家常呢,所以别等着自找不痛快,这些人很自觉的转身对着废墟指指点点去了。
姜田看着张韬也有点不知所措,这皇帝今天说这个问题干什么?但是皇帝问话自己总不能敷衍塞责吧:“非是臣下不想结婚,只是公务繁忙至今没有空闲。”
这理由也绝对算是借口了,真实的原因是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女人出现。这并不是说心月她们不漂亮,而是说她们的身份太低微,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妓女皇后就够了,姜田要是敢上行下效,他农村的老爹就第一个不答应。
张韬点点头:“结婚的事情抓点紧,否则这诰命夫人就一直空缺。”
“那……”姜田琢磨着看张韬:“能多批几个诰命吗?”
正在装听不见的众位官员差点没把持住,已经有几个人小声的乐了出来。没办法坊间传言姜田处处留情,上次自己学生吃亏,就是姜田杀到凭着欢场老手的面子摆平了此事。并且还吟出了: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多情累美人。的半部残诗。这多几个诰命究竟是谁?难道说他打算将藏在屋里的那几个娇妻美婢都封为诰命?
张韬也对他的魄力佩服不已,别看年轻时他也风流成性,但是后来人家改邪归正了,并且开始指挥起纵横天下耳朵军队,自然就没工夫继续扩大自己的**。皇后虽然张罗着要选秀,可选上来的人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可见皇后在这件事上私心有多重。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后宫的规模一直没有扩大。若非她已经生出了太子,恐怕又要有些老学究们要哭诉着让皇帝赶紧制造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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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节、生产与运输
应该说中国的传统中,皇帝的老婆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全天下人的共有的要不然怎么叫母仪天下呢?可是这事也得分两头说,在没有基因学的古代,还知道子女从父母身上遗传的xìng格与才干各有高低,可在三从四德的标准之下,女孩外在的表现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怎么分辨这人是否有做国母的胸襟与智慧?她生出的孩子是否足够聪明的管理好国家?
这辈子当不上皇帝的姜田不用烦恼这些,他不是有意忽略自己家中的那些美女,而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稍微流露出了一点口风,但是众女几乎齐刷刷的否决了当正妻的提案,因为她们自己的内心中也对风尘女子的地位不抱希望,若姜田只是个落魄秀才倒还罢了,只可惜现如今人家已经是位极人臣年轻有为,说不定今后封侯拜相指rì可待,这种人怎么能取一个不光彩的女人?哪怕他现在海誓山盟,等地位渐高自然也会后悔,所以与其当自己青chūn不再的时候惹人厌烦,还不如现在让他内疚自责,以后也会多少讲点情面
这就是古人的智慧,身为一个女人,她们早就抛弃了所谓的爱情,转而十分务实的将婚姻与生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就像青楼中常说的那样,动了真情的女子最终不过是乱葬岗上的一堆白骨没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憧憬之后,自觉没有竞争力的人都已经慢慢散去,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心月、玲珑这样的佼佼者,要么就是清幽姐妹之类的“体贴”类型她们认为自己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若是能最终在姜府混上个妾的身份,都算是终成正果了
姜田的烦恼还不止于此,这些过于现实的女人在家中碰到他之后,多多少少会展露点媚态,却又不会太露骨她们希望老爷能有一天把持不住将自己收房却又不敢接受姜田提出的全体当做平妻的计划,首先朝廷颁发的诰命身份就只有一个,人家要是问起哪个是正妻那个是妾,自己可怎么回答?有哪个风尘中的女子不对这个称号心向往之?又有哪些女孩没梦想过自己也穿着霞帔出入宫闱?但是她们理智的选择了放弃,只因为生为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姜田的学生减少了一部分,那些重回炉的教师和研究员们被迫放弃学业而走上了工作岗位只因为在全世界的范围来看,他们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就已经够用了,国家需要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的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职责,而如果将来你还想进修的话,就要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再投到姜田的门下缺少了高级班的私塾时间宽裕了不少,姜田终于能将全部的jīng力放在这些着重培养的一代上按照后世的习惯,他这姜府第一期已经毕业,第二期学员本应摆脱那种成的教育方法,转而完善的打牢基础,可是姜田只有一个人,他注定了无法兼顾所有的事情
一匹健马风驰电掣般的冲进灯草胡同,路人无不远远地躲避这景象已经有几年没看见了,当初还是边关战事紧张的时候,才能经常看见满身血污的骑手带回前线战报今天这位身上并没有血渍,也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除了喘着粗气的马匹之外,看不出边境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好事之人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这太平rì子刚过了没几年,朝廷一天一个法颁布着,只要是市井小民就都感受到生活的希望向自己招手,他们实在是不想回到从前那种提心吊胆的rì子
这匹马停在了姜府的门口,正在教书的姜田从窗口看见了骑手,只见他上前拍门,跟门房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就骑上马再次离开了没过一会便有个小厮举着一封信跑了过来什么人如此拉风的送信?姜田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军营中长大的刘宝铠一拍脑门:“这不是军中的传令兵吗?”
军队给自己送信?姜田奇怪了,所以便打开了信件仔细查看起来其实信里的内容并不奇怪,姜田前两rì询问rì本商船的贸易情况,这条查询请求送到了天津之后,出身于军队的海关官员除了搜集到尽可能详细的资料之后,就动用关系派军卒送信在他看来无论是姜田的官职还是和军队系统的关系,都值得如此兴师动众信中则详细的阐明了近半个月来,大沽口的海关共有十五艘rì本商船停靠,只是因为防疫的原因,并没有允许其溯海河而上,随船一起运来了大量的粗铜与成sè不好的银锭,并且强烈要求购买成品钢锭与一些艺术品这几rì已经有满载的商船陆续离开,根据的关税协定,他们运来的东西都属于减税范畴,熟悉rì本市场的一个中国船主说,这些钢材要是运到rì本,其价值将过中国三倍,rì本缺乏系统的冶炼技术,所以除了一些刀匠知道些不传的秘方之外,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族们,rì常生活中的铁器极少,铁制工具也相当昂贵,所以他们要求购买冶炼好的钢锭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有个细节被海关捕捉到了,那就是所有的船上都摆放着德川家的纹饰,显然他们都属于同一个船主
姜田对此不太吃惊,或者说完全在意料之中,否则藤原不会急急可可的找自己落实协议,别看小鬼子的船不大,他们的陆地面积与军队规模同样也不大十五船的钢锭要是运回去,足够让德川幕府底气十足,无论是加价倒卖还是铸造成的武器,都能让周边的藩国不敢造次,现在放眼整个rì本还有谁能大规模的买来钢铁?哪怕是天皇都不行
一切的症结都集中在了运力上,德川家光活着的时候强势推行锁国,沿海的大名本来船只就不多,现在是等着朽烂殆尽而商人的船并不适合作战,所以在其他大名反抗不了的前提下,德川家光初步完成了对国内诸藩的控制,而且rì本和中国相比有个缺点,他们过于依赖于沿海的小型渔业与运输业,后世的黑船事件德川幕府之所以能这么痛快的投降,很大程度上与美国人封锁了东京湾,导致江户的物流业基本瘫痪后,幕府为了不弹尽粮绝只能先同意谈判放在这个时代,德川虽然有一艘号称为铁甲舰的安宅丸,但是那东西过于笨重却只能依赖于划桨前进,别说是从东京湾开到渤海,就是开到长崎都能累死那些划桨的水手出洋贸易只能依靠不太成熟的本国船只,以及一些在中国订造的商船姜田能够想象的出来,随着两国的贸易逐渐加深,占据主要利润的德川家必然要向着海洋转变,无论是升级本国造船业,还是加大对中国船厂的订单,这都会导致rì本各大势力之间的再次失衡正所谓富者越富贫者越贫,一个有着贸易优势的德川幕府绝对不会轻易倒台
在心中反复权衡了一下之后,姜田不动声sè的将信收好,也不在乎学生们好奇的眼神,继续着自己的课程说实话就算是德川家苟延残喘两百年又如何,反正自己的最终目标是不会改变的,无非就是正一下计划的实施办法,确保结果的正确xìng也就行了如果说这条消息对姜田真的有什么触动,那就是提醒了自己要加紧对造船技术的升级改造,眼下凭借着郑家经常使用的火船战术还能在近海上拼个势均力敌,欧洲各国也是打成一锅粥没空腾出手来侵略中国,所以当年满清才能有一百多年的平稳发展期可是任由这种红利逐渐消失,也不是姜田所追求的
有时候姜田在心中设想着,如果当年郑和舰队并没有消失在大洋之上,那么达伽马第一次驶入印度洋,看见宝船那令人震撼的身影时该是个什么表情?他还有胆子立石碑宣称自己对这里有主权吗?如果欧洲人没能对印度洋以及东南亚进行殖民统治,那么他们的艺复兴会不会被延后很长一段时间呢?如果明朝能通过远洋贸易获得所需,并且吸纳大量的关税,满清还有机会入主中原吗?可惜历史没有假设,放眼当下如何遏制rì本的崛起,如何削弱欧洲在亚洲的势力,如何让中国的产品倾销到全世界,都是最为紧迫的任务,恰恰是这些看似无关的命题却最终都回到了一个原点,那就是中国的远洋航运能力与护航实力
建设一支称霸世界的海军绝非朝夕可就,哪怕郑家全面支持也难以在几十年里就见到成效,要想和总吨位过百万的欧洲各国相比,就只有在创型船舶上下功夫,还要让中国的战舰,在面对cháo水般涌来的敌人时能以一当十,最次也要保住东亚以及南海海域的制海权那么在暂时无法制造出蒸汽铁甲战舰的情况下,还有什么船型与武器适合迅提高中国的海军实力呢?
“你们当中,有谁对海洋和船舶感兴趣?”上课中的姜田突然间问出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底下的学生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看谁也没举手,对中国这个传统的陆地国家来说,海洋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中国的根本在陆地,中国最大的威胁也在陆地,中国士大夫的眼光也一直瞅着陆地,除了少数牛人能看见海洋在未来的重要xìng之外,就没人会认为海外那些看见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夷人,能驾驶着帆船来侵略中国
见同学们都不回答,张环忍不住举起手来:“先生,我曾经见过夷人制作的船模,却从未见过大海所以先生所问,学生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田点点头,然后看看正讲到半截的政治课本,恰好说到了生产资料与生产力的分配问题,于是姜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随意的描绘了一个简陋的帆船线条:“这是西班牙人用来运白银的宝船,排水量虽然大小不一,但是最大的有千吨左右,比咱们水师最大的战船还要大出一倍”
姜田又画了一个小一点的线条,学生一看就能从其中硬帆特有的造型分辨出哪个是中国船,就在大家暗自感叹船不如人的时候,姜田又绘出了一个比西班牙人大三倍的巨大船只,多达九根桅杆与城楼般的船身,看的学生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是当年永乐年间用来下西洋的旗舰,三宝太监的座驾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至今尚未有哪个国家曾造出如此巨舰,大家来设想一下,如果用这船从吕宋运输粮食,一船该相当于多少船?”
这个问题很抽象,所以答案一定也很抽象,但是姜田并不是想让他们计算一道数学题,从这些人憧憬中略带点遗憾的表情上,谁都知道此船只要一出海,哪怕你一门火炮都不带,也没有人敢打劫这样的一艘船因为一般的帆船根本就够不着它的船舷高度就算勉强爬上去了,也会面对比海盗还多的水手
很会举一反三的田虚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先生可是说,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是有此国家利器,不仅西夷人不敢造次,就是周边宵小也会一扫而空,届时没人敢和咱们争短长,便霸占了海外贸易的大头与物产的获取,生产资料集中在我们手中,便可以削弱别人的实力”
不得不说田虚海的总结还真有点似是而非的蒙对了,在这个拳头大于书本的年代,召集船工打造巨舰并不难,难就难在这船该怎么造?莫说宝船图纸早就遗失,就是南京船厂也荒废了多年,有经验的船工全都散落在各地,再说宝船只能算是一种古代的工程奇迹论起实用xìng并不太高,也只有郑和的船队才能用得起这种巨舰换句话说,除了用来炫耀己方的国力之外,无论用它载货还是载人,在这个时代都有点得不偿失除非学习法国那个叫路易的老流氓,把宝船改造成欧洲贵族@yín@乱的娱乐场仔细想想,如果真有这么一艘豪华的游船在地中海游弋,那奢靡成风的欧洲贵族们岂不是挤破头也要上去玩玩
姜田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然后很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呀,当年朝廷上一班大臣俱都反对航海,这才让泱泱大国连运个粮食都要变相的求助西夷”
田虚海这次却皱起了眉头:“先生所言学生不敢苟同,须知当年下西洋靡费颇高,岂不是劳民伤财之举?”
“那你说如果航海是赔本的买卖,那么多的西夷为何不远万里绕了半个地球来咱这做生意?”
姜田的反问让很多人都有点尴尬,其实朝廷一直都在大力的宣讲海外贸易的重要xìng,也拿这帮欧洲人举例子,西班牙的宝船每次都要绕过整个地球来进行一圈贸易,积累的财富让明朝的遗老遗少们都有点难以置信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无论是南明养活大量的流民和军队,还是现在靠外运粮食维持北方的经济没有欧洲人庞大的贸易船队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出身江南的官员多少都有点憎恨这些西夷,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运来的粮食实在是有点太多了,除了供应军队与北方灾区之外,还有不少的盈余,这导致了粮价的大幅度下跌,那些靠投效积累了庞大土地的士绅们的收入也被拉低到了一个的阶段已经有不少佃户看中了北方无税且有国家扶持的便利,转而移民到那边去当自耕农,照此下去有功名的地主如果再交税,岂不是要彻底破产姜田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南方的舆论之中一直对运粮船颇为憎恨,当然所谓的舆论其实是cāo纵在少数人的手里边,以前各个朝代没能撼动读书人的利益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张韬只能慢慢地分化瓦解,不敢cāo之过急
一场好端端的政治课,变成了贸易与航运的分析,还别说学生们对这种切合实际的课程欢迎,总比背诵那些拗口的书面章要好一般涉及到朝廷的政策时,张环都会保持沉默,但这并不是说他抵触这个内容,相反的他自己也在思考对于他来说,自己的父皇那就是堪比三皇五帝一般的人物但是对于他的一些政策却很难理解,与书本上和从前那些老师口中的圣贤之君想相比,似乎总有点那么似是而非的东西让人无法捉摸直到开始学习政治课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对于自己的老爸和这个先生来说,原先圣人们所说的太平盛世不过是可笑的谎言,什么是盛世?能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不会因为当权者暴虐而惨遭横祸的就是盛世若是按照这个标准,的确很多朝代的终结都是因为君不明、臣不贤,才导致百姓遭殃国家败亡可是在先生的眼中,国家的命运与生产力和生产资料的分配直接挂钩,让张环有种在迷雾中求索却豁然开朗的感觉去读读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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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机器声轰鸣
与姜田还有闲情逸致分析唯物主义辩证法不同,rì本人对于那十几船的钢铁可是印象深刻,当这些在中国人看来都属于小舢板的货船停靠在江户之后,卸货的脚夫们全都震惊了。德川家是聪明的,虽然规定别人的货船只能在堺港出入,可是他自己的船当然要回到大本营。因为这些船上有着发动战争最为宝贵的钢铁,无论是用这些东西打造成刀剑,还是制成火枪火炮,都会成为碾压其他外样大名的有力武器。尤其是那些御用的刀剑师,在看见这么优质的钢锭之后两眼直放jīng光,难怪听说中原改用全钢的刀剑了,原来在人家眼中,这钢锭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其实明朝的钢铁产量虽然很高,但是和庞大的国土与军民需要来比,钢铁还是属于价格偏高的战略金属。至于长时间被明朝控制的蒙古诸部,铁器更是要代代相传的重要宝贝,直到南明在张韬的带领下,动用北方逃难的流民组成开矿冶炼的专业队伍,大规模运用焦炭炼铁,使得南明在短时间内不仅弥补了北方沦陷所造成的产能亏空,而且反而将中国的冶金水平提高到了工业革命前的极限。姜田曾经问过张韬,他一个行伍出身的军人,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土法炼铁以及煤炭制焦的法子?结果答案让他目瞪口呆,简短的四个字耐人寻味:大炼钢铁!..
那个时代已经被历史定xìng,是个妄图用人力战胜科学的愚蠢错误,不仅造成了大量浪费还使国家的发展走了太多弯路。虽然后来咱们成了钢产量世界第一的大国,每年粗钢的产量比rì、美两国加起来还多,但是提起那个时代还是有不少人痛心疾首,认为没有这段弯路咱们不知道要提前多少年实现目标。但是张韬却要反问一句,如果没有这个教训,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办法不可取呢?又怎么会坚定国家发展规模化大型钢企的决心呢?再说这些土法炼钢的技术已经属于工业化早期的最高水准,虽然没法和二战后那种愈发变态的联合钢厂相比,但是至少也不输清末的整体水准。在那个时代中总结出来的许多经验放在明末,那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否则他张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底气沿江硬抗百万鞑子大军?这里边恐怖的钢铁产量功不可没。
后来全国统一了,军方对钢铁的需求大幅下降,但是那些已经存在的土高炉却依然耸立着,大规模建设一样需要铁器不是。可实际的产量还是严重的多于需求。后来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还有更jīng明的荷兰人,都发现大明的铁价急剧下跌,以至于铁锭都成了有利可图的大宗商品,除了吃惊于南明爆发出的惊人产能之外,他们也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庞大的国家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实力,葡萄牙人对自己能保有澳门是窃喜不已,西班牙人也庆幸那个狗屁的入侵大明计划终究没有实施,却又害怕自己以前杀华人杀上了瘾,有朝一rì会不会被人反攻倒算。荷兰人则在担忧觉醒的中国会不会挑战他在东南亚的地位,好在这个时候的荷兰人为了对抗西班牙,所以一直笼络着海外的华人阶层,与那些蠢货屠杀华人的行径完全相反,就算有一天荷兰要躲避中华的锋芒,也不至于会让对方揪住辫子清算。
各怀鬼胎的欧洲人先不提,关键是隐藏在江户的间谍们,看见那闪耀着银白光芒的钢锭时,都知道德川家的实力必然因此而大幅增长,等他羽翼丰满之后,会不会再次发动一场关原合战,彻底将外样大名全部清空呢?别说德川家会这么做,就是换做他们自己也会这么做,这不仅是一山不能容二虎,还有一点便是至今那些外样大名依旧在暗中积蓄力量,若不提前做好准备,怎样阻止灭国之战的出现呢?为今之计也就只剩下了更多的进口武器与钢铁这一条道路。
要不怎么说这军火贸易是超级大国无法割舍的肥肉呢,有这种战乱频繁的地区,就有超级大国武器出口商的身影,而作为唯一的指定供货商,中华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优势不言而喻。后来甚至出现了rì本倒卖中**火给荷兰人的事情,当然事情败露后就变成中华直接向欧洲出口。从此奠定了咱们武器研制大国的地位,并且保持了三百年。
手里把玩着几枚硬币的姜田,有点玩味的看着上边的花纹,硬币的做工算不上jīng美,但是哪怕经过远涉重洋的洗礼,这些硬币依然光亮如新,至少稍加擦拭就像是刚从工厂里出来的一样。
“这就是铂金属?”张韬同样拿着一枚硬币翻来覆去的看,除了能看出这玩意和银子有差别之外,很难相信会是后世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太多的话,的确是这样的。它的特点在于延展xìng高耐腐蚀,在工业上有着很高的价值,只可惜产量太小,后世又大多用在了饰品上。”
在这俩人的面前有着满满几十箱铂金币,这是海关与西班牙人达成的协议,不用他们自己掺在银币中混进来,而是按照略低于白银的价格收购这种假币,一开始还只是少数一些船长自己挑拣出来,到后来就变成了吕宋那边集中囤积,很显然那些人连自己的同胞都瞒着,暗中将这种没用的东西交给中华换成正经的白银或是商品。不过海关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来交换的是铸币厂最近刚生产出的等量银币,看着这些含量比自己银币还纯的中华新币,那些西班牙人当然是非常愿意,并且允诺下次一定运来更多的假币。至于有没有人怀疑过中华的动机?这一点西班牙人也想到了,并且组织在东南亚的有识之士进行了鉴定,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种东西的确是百无一用,虽说也算是一种金属,但是想不出它有什么特殊意义。这就让吕宋总督放心了,并且开始从路过的宝船上挖掘这种假币。
“这些白金你打算做什么?”张韬不在乎十几箱白金的去留,反正这年头除了他们俩人就没人知道白金的意义,所以哪怕让艺高人胆大的飞贼们溜进皇宫,也绝对不会偷这些东西。
“除了做点坩埚与实验用具之外,我想现在最主要的是制造成标准度量衡的衡器,原先咱们老家的法国就是这么干的,还可以少量的添加试制光学玻璃,剩下的也就只有打造成首饰了。”姜田肯确定的给白金找到了归宿。
后世对中国工业起步的描写中,这些白金是必须要提到的东西,很多人都认为是姜田发现了西班牙假币的金属很特别,于是便有了白金在化工领域的大规模运用,使得廉价耐腐蚀材料普及之前,中国能够在实验室中大规模制备危险品。虽然后来博物馆中收藏的衡器原型莫名其妙的变轻了,但是白金依然显出了其极其稳定的化学xìng质。至于中华的皇家珠宝,也是世界上其他王室中拥有白金最多的,有人测算仅凭这些白金首饰,就已经坐稳最富有的皇室称号。历史上曾经记载了十几吨白金都是这样流入了中国,但是无论皇家珠宝还是姜田实验室中的各种器具,都无法和这些进口量对上号,于是这也成了历史的一个谜团,多达十吨的白金在史书中的去向成了空白,以至于有人猜测,是否当年意识到了白金的重要xìng,把它们埋藏了起来以备不测?
历史总是爱和人开玩笑,姜田和张韬的确是藏匿了大量的白金,不过和世人猜测的不同,他们知道如果一个国家需要靠埋在地下的储备度过难关,那绝对离亡国不太远了,其实三百年后人们大多注意到了中华的货币超发现象,但是币值却依然坚挺,自以为聪明的人们从不同的角度诠释着世界通用货币各种敛财手段,就像另一个时空如何解释美圆一样。但是只有极少数最高层的jīng英才知道,隐藏在各种金融杠杆之后的是数量多达两百吨的白金储备,远非欧洲不靠谱的历史记载中所说的十几吨。也正是靠着这些,中国不怕任何形式的金融危机,除非地球毁灭。
眼看着天气逐渐变热,小冰河的影响已经减弱到不可察觉的地步,长江以北也逐渐恢复了农业生产,并且在高产作物的刺激下,至少那些原先灾难频发的地区能够保证粮食自给。许多人都跳出来大喊天命所归,这是老天爷承认新政权的征兆。其实聪明人都明白,儒家讲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心来说儒教应该是排斥其他宗教的,可为了迎合统治阶级的利益,这些满嘴子曰诗云的家伙也没少宣扬封建迷信。关键是老百姓就相信这一套,明末天灾**不断,明显就是末世的征兆。现如今风调雨顺,可不就是新朝定鼎的最好解释。甭说是忠于前明的文人士子,就是那些姓朱的遗老遗少们也都接受了这个结局,没办法,千百年来中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皇帝从来不是一家一姓的专有工作。
姜田此时也真的用上了白金坩埚和一些反应釜,这种玩意在后世能羡慕死所有的科学家,虽说白金在化工领域的作用远不如在珠宝领域里知名,但是至少在现在,那些弱酸弱碱的简单试剂还不能对它造成任何伤害。而姜田之所以不选择玻璃代替,主要是怕这些笨拙的学生不小心打碎一个试管……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最近一段时间,在朝堂上虽然吵成了一锅粥,但是姜田却出奇的平静,并没有参与到改革派与守旧派之间的各种争夺,有些焦头烂额的两方也没机会关心姜田在干什么,似乎为了躲避争斗,他真的开始潜心研究不问政事。但是科学院的上下却都知道,不是他不关心政治,而是根本没空去关心。在皇帝的大力支持下,在科学院全体的努力下,第一台水力冲压机终于开始装机调试。经过了三个月的艰苦奋战,这台简陋到令人发指的冲压机却是世界上目前冲力最大的机器,测试当天不仅姜田到场,就连张韬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现场观摩。
只见工人扳动离合器,一直在河面上随水流旋转的水车猛然一震,轴承吱吱的响了起来,带动一组齿轮开始做功,然后工人手持这一张银板,小心翼翼的塞到冲头下边,踩动脚边的一个踏板,只听得哐嘡一声,围观的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却看见貌似坚硬的银板被压出了一个空洞,而一枚银币就顺着轨道滑落到一旁的木箱子里,三下五除二的一块银板就变成了蜂窝。而银币则一枚枚的滑落,清脆的撞击声刺激着所有人的耳朵。
几个工人连忙将这第一批工业化批量制造的银币给抬了过来,张韬捡起一枚放在手中,不仅边缘整齐有滚边,就是上面浮雕一样的花纹都清晰可辨。从做工上看已经和后世的硬币不相伯仲,平滑的表面更是银光照人比世面上流通的元宝漂亮了许多。照这个速度,就是将国库中所有的存银都制成硬币,也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考虑到损耗和流出境外的部分,只要有几座这样的制币工厂就能满足需要,火耗更是低到了几乎没有。
姜田也在观赏着样品,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结果,毕竟他是主要的设计人员,可是这时候就是要装作很仔细的观赏,用以陪衬来视察的皇帝,这还是宋老头偷偷告诉他的,毕竟对于官场的门道来说,他不如那老家伙经验丰富。
“好!这样一来,税制改革终于可以开展了!”张韬扔下硬币,然后转向一脸恭敬的宋应星:“宋大人果然不愧为国家柱石,这择址建立铸币厂的事宜就交由宋大人办理。”
很多人不禁在心中暗想,明明最大的功劳是姜田的,为什么皇帝反倒称赞起宋大人?虽说他是科学院的院长,但是这次的工作也就是协调一下罢了,实在当不起柱石的称呼。脑子转的快的再看看姜田,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愤怒或是失落的表情,就好像大功的确是宋应星的,于是很多人在脑中自动勾勒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宋老头要退休了,所以皇帝和姜田要送给他一个功劳,至于他走后谁能接替院长之职,那傻子都能看出来,只要不让姜田上位,这科学院里的研究员们就第一个不同意!
其实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说姜田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也不会用这么委婉的作法。而且他不仅身兼数职还带领着很多的研究团队,哪有功夫搞行政管理。所以宋老头不仅一时半会走不了,就算走了也要派个外人来管理科学院。这倒不是姜田不担心外行领导内行,而是在科学研究上,他姜田要是自称外行,谁敢称内行?论起专项研究永远都只会是他说了算。而故意捧宋应星的理由也很简单,目前外界一直都在传言宋老头要致仕还乡,他姜田就是最热门的下届科学院院长,围绕着这方面的暗cháo一直都在涌动,只要姜田一上台,估计紧跟着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动作纷至沓来,他们很清楚皇帝的改革意志十分坚定,那么为了做最后的努力,假设能将一直都置身事外的姜田绑架到改革事情上,就会形成某种掣肘,至少也是要让朝廷妥协一二。
先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急昏了头,他们要是知道姜田一直都在支持着改革,并且为了能碾压一切旧势力,全力的在提升中华的科技实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再说他张韬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如果他真的有所妥协,那就证明是在谋划着更有力的进攻,这一点所有和他交过手的人都会明白,只是这些思维还停留在旧时代的士绅官僚们不清楚罢了。现在放出风去显出他宋家依然被皇帝赏识,这老头的退休计划同时也遥遥无期,就从根本上让挟持姜田的人无处下嘴。从而能腾出手来干一些更有用的事情。
“朕一直怕过分的动荡影响国家恢复,所以才没有使用雷霆手段,可这帮孙子当朕是好欺负的!”回去的路上,张韬一脸杀气的愤恨怒骂。
和他一同坐在车里的姜田到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你要刨他们的祖坟,换做是谁都要反抗一下。今后官绅除了名字和别人不一样之外,就没有任何阶级特权了,这比杀父之仇都要不共戴天。”
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的张韬转而长叹:“我现在才明白走资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老人家……”
这话说的有点让人难以理解,世界上除了姜田就没人知道什么叫走资派。至于连张韬都要称呼成为老人家的那个人,也只有姜田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感慨完了,张韬转头对姜田说:“这样吧,反正我最近就要动手了,你那里也要放暑假了,期末考试之后就去天津船厂督造新型帆船,那帮家伙也够废物的,到现在还没能搞定新船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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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节、图穷匕又现
张韬嘴中的废物们其实很冤枉,大明已经很久没有设计过新船了,西洋战舰虽然见过,但是不知道里边的结构,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因为那玩意连隔水分仓都没有,论抗沉性,还不如大明的民用商船呢。眼下有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姜田也不懂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后世的一些小说与科普节目中获得的零星知识,是不能让他成为一个船舶设计师的。
姜田的私塾此刻一片静谧,每个学生的桌子都被拉开距离,并且在座位之间还设立了屏风,这一切都是因为此时正在进行期末考试。姜田还是习惯性的在六月底进行考试,然后学生们就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两个月的暑假,这对于色狼那种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体贴下情的仁政。可对于张环那种恨不得住在姜府的人来说,则痛苦的无以复加。但是没办法,科学院已经传出消息,这两个月姜田要到大沽船厂指导工作,所以就算你不想考试,这学期也正式结束了。
对于这个任命,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有着不同的理解。从技术人员的角度看,这个命令一点都不奇怪,朝廷苦于没有堪用的水军,所以早在南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建立新的舰队,只是当时战事正酣,没有闲钱投入到这个无底洞。现今天下初定,回想前明的旧事,若不是朱元璋给子孙打下了好基础,又怎么会有郑和的七下西洋。一直推崇大航海的张韬,自然不能让姜田这种万金油似的人物闲置在京城。官场上的老油条们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很明显张韬将姜田调走,是为了防止这个新官僚的标杆卷入某些事情,别管那些守旧派是否真的有意把姜田拉下水,至少都说明皇帝对此有了防备。再说朝廷改革已经进入到了如火如荼的厮杀阶段,以前大家伙谁都没发现那些制作精良的银币所隐藏的杀招,朝廷规定用银币完税不收火耗,这就等于绝了底下那些官吏的灰色收入,因为无论是小民还是地主,都在想方设法的将手中的银子换成银币,哪怕在折色上吃点亏也在所不惜,因为地方上的火耗很多时候能达到赋税的五成之多,就是火耗比正税还多的情况也是有的。否则一个清知府怎么能在三年之内聚敛十万雪花银?
在一个没有全国性银行体系的社会里,怎么推行新货币?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进行国家采购。正当夏粮丰收的时候,朝廷明文规定,若是将粮食卖与当地驻军,则可享受用新币结算的便利!这样一来农民自然更愿意将粮食卖给军队,然后再拿着亮闪闪的银币去交税。而直接忠于皇帝的军营里就堆满了各种造型的粮食口袋。为此不少军营甚至将营房腾出来堆放粮食,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东西都会被源源不断的运往北方。这可真是要绝了那些豪族大户的命根子,以前的大明虽然天灾不断,但是**才是亡国的根由,讽刺的是明朝坐拥广袤的土地,却因为老百姓吃不饱饭而揭竿而起,最后逼得崇祯自杀。难道说真的是没有粮食吗?其实不然,只是粮食被那些大地主、世家豪族们垄断而已,这些家伙人为的扩大灾害,哄抬粮价并压低地价,不仅巧取豪夺破产的自耕农,也让明朝的经济陷于崩溃,再加上明代的规矩是有功名之身的不用交税,这就导致了一帮有恃无恐的蛀虫逐渐的抽干了这个国家的血液。
以前朝堂上那些传统势力一直都盯着文人的这些特权,所以每当张韬要动他们的既得利益时,总是明里暗里的拆台对抗。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银币让他们阴沟里翻了船。朝廷已经开始了整顿吏治,以前那些不入流的胥吏们迎来了转正的机会,自然对原先的上司就有些阳奉阴违了,张韬虽然下令火耗归公,但是还留下了一个缓冲期,地方官们原以为还可以最后再捞一笔,哪成想紧接着又变成了用新银币不用缴纳火耗。一开始他们还对此不太担心。一来铸币需要时间,这次的夏粮恐怕是赶不上了,就算有几个行商用银币交税,也不会影响总的收入。再说地方上他们就和土皇帝一样,老百姓就算看了皇榜,他们也有把握用各种龌龊的手段来压榨小民的油水,可接下来他们才发现这个新皇帝的确不止是打仗内行。
接到了军部的密令,各地的驻军不敢怠慢,积极的组织官兵投入到帮助老百姓夏收的行动中去,反正张韬的新军完全就是脱胎于另一个时空的人民军队,而且经过多年的接触,老百姓都知道这支军队纪律严明,是他们自己的队伍。一番军民鱼水情般的热烈气氛之下,当兵的总会有意无意的宣讲一些朝廷的新政,除了用银币不交火耗之外,还深入浅出的解释了摊丁入亩以及新制定的工商业税法。一时间大江南北的田间地头,总会看见一帮老乡围着几个滔滔不绝的军人认真听讲,并且不时的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深入探讨。原先那些习惯了欺压百姓的官吏只能干瞪眼,莫说是军队并没有造谣,且句句切中要害,就算讲的有不实之处,也没人敢捋这个虎须。你要是敢像以前那样逼迫小民,万一对方往军营里告一状,当兵的虽然不见得能审判自己,可眼见着就是转正的关键时期,出了这种事情你的正式编制之梦就算是到头了。若是仅此而已也还罢了,那些大地主完全可以通过惜售和抛出粮食来控制粮价,就算你能从海外购买可也要时间运送,完税的任务无法让朝廷能有足够的时间平抑物价,届时不仅这些大地主可以乐呵呵的看着自耕农们被挤兑的无路可走,最后只有将土地卖给自己这一途。
深知这些人是什么德行,张韬当然想好了对策,当初看似妥协他答应让前明的士绅们在世时还保留不纳粮的特权,不少人对此还额手相庆,认为他张韬也有服软的时候,后来看了商税办法之后才知道,人家只是答应不收农税,但是商业上一视同仁都要缴纳税款,而且这税不是按年头缴纳,是按月来计算,这年头的豪门望族哪个不是找代理人给自己开办些买卖,谁家没有点产业,更有甚者利用地方上的潜规则搞起了垄断经营。可现在好日子到头了,收不上农税没有火耗的地方官只能靠商税来刷政绩,就算某些铺面是某某大人物的产业又怎么样,新法规定了你要交纳的数额,只要敢不交,他就能封店。这不仅促进了地方官与地方势力的对立,同时也让那些打算压低粮价让农民破产的家伙直接打了退堂鼓。家里没工商业的人还好说,只当是看热闹了。可那些经营着店铺或是作坊的人则头痛无比,详细的税制导致他们的利润直线下降,更是对那些五花八门的新名词搞得晕头转向,什么增值税、定额税、消费税……总之能让最优秀的账房先生都为之郁结,他们唯一能搞清楚的就是以后做生意都要交税。大一点的坐商要缴营业税,走街串巷的要缴定额税,你的利润中有增值税,每件商品还附含着消费税。更要命的是的这里的税银也是要收火耗的,你要是不想掏就要付银币,如果没有那就只有将粮食卖给军队了。
这下那些囤积着粮食的地主们没辙了,只要他名下有工商产业,就不能让粮食的价格继续暴跌,他们还指望能多卖点银币出来,否则卖粮的钱不够补贴商业的。可也不能过分的加价,人为制造粮荒,因为军队手中现在掌握着海量的粮食储备,随时能抛售打压粮价。在这番连环计之下,已经有人在私底下对新朝喊出了万税万税万万税……但是真正的商人很快就发现,虽然税种繁多,可每样收取的数额不仅有据可查还不影响自己扩大经营,细分之下就能发现新朝在税务上的高明之处,看似什么都要交税,但是每样交的都不多,完全不比前朝多。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除了某些行会的会员,以及京城大佬名下的产业之外,明朝的商业税看似极低,但却经常要被朝廷白吃白拿,小门小户没有背景后台的,一旦被强迫当皇差,则离破产也就不远了,明朝中后期看似繁荣的市场之下,其实和土地情况一样,那些掌握着市场与垄断经营的托拉斯们,其实一点钱都没上缴国库,每年的商税都靠盘剥中小商人来完成。你说大明朝能不被自己饿死吗?现在没有这种顾虑了,农业社会的一大特点就是靠粮食来稳定物价,这一点放在后世也一样,虽然此时的人不明白cpi是什么,但也能理解朝廷花大力气掌控粮食的意义。只有食品价格维持在一个合理的稳定价位,才能彻底解放老百姓的腰包并促进消费。这个道理放在后世谁都懂,放在这个时空就显得高深莫测。于是那些前一段时间还打算串联遏制新政的家伙们,郁闷的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算计的毫无胜利的可能性。如果放弃工商业就等于放弃自己最大的财富来源,如果不放弃就要规规矩矩的和人竞争,哪怕是曾经势力强大行会,有盐商的例子在前边摆着,谁能对抗整个国家?朝廷只是让军队多建了几个晒盐场,就将原本的盐业冲击的体无完肤。如此血淋淋教训,足以让很多野心勃勃的人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所以当满朝文武逐渐醒悟之后,一则谣言便悄然兴起,那就是策划如此拐弯抹角还缺德带冒烟的圈套,并且设计让大家伙上当的始作俑者,便是准备离京出差的姜田!其实这次姜田真的是冤枉的,至少也是部分被冤枉了。他只是制造了一堆机器,然后让银币以极低的成本和极高的速度流向全国,最多也就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而已,真正的黑手就是张韬本人。有着上辈子开国时智斗上海黑心资本家的历史见识,有着失败的计划经济经验,在金融改革方面张韬比姜田要成熟且狠辣许多,尤其是在封建朝廷基本不受所谓的舆论控制之下,只要他愿意,复制一下公私合营制度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被姜田提醒并开窍的他决定不再重复这条老路,只要重工业和食品生产攥在手中,不怕那些资本家能翻天,让你们攥着土地少上几年税又如何,反正靠种地你们是甭想发家致富了,再加上北方吸纳了一定的佃户流失,就连劳资纠纷都不用担心发生了。除非地主们有把握自己一个人种植几千亩的农田,否则只能尽量挽留那些准备迁移的农民,这回进一步加剧种植成本,减少他们的收入。但如果你全力经商开厂,则土地要优先卖给国家,且定价权也在朝廷手里。
“这套制度看着有点眼熟!”姜田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好像就是某个时代咱老家干过的事情。”
张韬摇摇头:“还是有区别的,就因为你不配合,否则朕早就开始土改了!”
皇帝陛下的策略就像是个中国在各时代改革的大杂烩,去除了一些妥协的东西,加入了一些跨时代的政策,至于这么干是否真的有用,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了。姜田一直都有种这么做会拔苗助长的感觉,但是张韬心意已决,而且他们还设计了一个防止江南士绅反弹的保险,所以姜田就没拦着他。可是当这些政策逐一宣布之后,大江南北还是激起了相当强烈的反对意见。首先就是以后各类读书人都不再有特权,哪怕你会背上几本四书五经之类的,也没人觉得你就高人一等。这简直就是将那些文人的脸面撕下来当众扔进垃圾堆。紧接着便宣布一切特权取消,别说是见官不跪、不当差不纳粮了,就是以前给的廪米都没了。你说读书人要是没有了好处,那谁还读书?就在这个时候,姜田的私塾开张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明年的科考命题也公布了,接着就是新的税法开始实施,还有就是宣布移民到北方可以享受科举加分……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和全天下读书人作对的棋局,关键是目前皇帝占据着上风。
想当初姜田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张韬打消了土改的念头,此时不同于清末,民间对于科学的认识还基本没有,对于改良社会制度也没有统一的认识。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除非一开始你就是靠群众运动起家,否则就连自己阵营的人都不会支持打土豪分田地。历史上也正是因为雍正对税收、火耗等制度进行改良,才让地主阶级变本加厉的剥削佃户,否则在摊丁入亩的政策下,他们无法聚敛更多的财富。也就是说哪怕最后还是需要土改,那也是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还在回想着和皇帝商讨国家大事的姜田,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监考,或者说学生们认为他忘记了监考。因为此时的姜田正站在教室的窗边,凝视着远处的天空负手而立,若是老天能配合一下,稍微吹拂一点清风,的确很有大师风范。可惜天公并不作美,乌云阴沉沉的犹如在头顶上盖着一床棉被。但是无论造型多么的深沉,可背对着学生该如何监考啊?试探着伸长了脖子,确认姜田的确陷入了某种思考状态之后,刘宝铠小心翼翼的将脑袋伸到旁边的桌子上。他的右手边就是本班的才女心月,对于这个色狼如此露骨的抄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当做没有注意到,继续做着自己的试卷。
一直都保持着思考着状态的姜田,头也不回的突然开口:“意坚,你是想在暑假里补习到下学期开始吗?”
教室里爆发了小声的嗤笑,色狼则震惊于姜田背后长眼的本事,也亏了张环坐在他的前边,并没有看见这位准公爵的奇葩表情,否则一定会在内心中将其归类为废物。通过这个小插曲,的确没人再敢打作弊的主意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姜田是怎么监视他们的。只有心月因为角度的关系抿着嘴微微一笑,她正好看见打开的窗户玻璃反射出姜田戏谑的表情。直到一名骑手牵着马走进胡同之后,姜田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这里的居民早就习惯了军中的传令兵满胡同的打听姜府在那,所以也不等他开口就直接一指倚红楼的大门,结果那人顺着方向看过来,正巧瞧见正打量自己的姜田。来人从马背上解下一个手臂粗的竹筒,这是军中用来装地图的特制容器,但是这次里边没有地图,而是一张张简单绘制的船舶造型。
“唉……”姜田叹口气,这个信使的到来,就说明自己要即可动身去天津了,于是他抬头对抄不到答案而抓耳挠腮的刘宝铠说到:“意坚于考试中意图抄袭,所以罚你随我一同进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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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节、第一次出差
带着一脸郁闷的色狼,姜田踏上了奔向天津的官道。这是他第二次走上这条道路,只是两次的心情绝对不一样,上次是为了逃离京城,本想着今后便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了,没成想连天津的边都还没进去,就被皇帝给逮了回去。至于今天则是鸣锣开道,两旁的闲人闪避,要不是姜田怕麻烦,出了城就不让打出旗号加紧赶路,否则这会还没走到运河呢。除此之外,上回有个小妹妹和自己同行,这回就只有郁闷的无以复加的刘宝铠。
“意坚,还别扭呢?”姜田坐在马车里,好整以暇的看着骑在马上有点心不在焉的色狼:“谁让你考试的时候作弊呢!”
刘宝铠到真的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想不开,天津怎么说也是他们刘家的地盘,就当是回老家了。可是在临行前自己老爷子嘱咐的那几句话言犹在耳,才知道这次出来并不是被罚当跟班那么简单。
同样是跟班,赵直则兴奋的在车里坐不住,不时的将脑袋伸出车窗外看着两旁的景色,以及那些严肃齐整的护卫队伍。自己这个贫民窟里的穷小子,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以前倒是看过某个大人物进京的时候好似也是这个排场,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在这个队伍之中。
姜田见赵直翻来覆去的就是闲不住,于是开口说话了:“直儿,张环给你留下的功课可曾做了?”
一听见读书,赵直的笑容立马就凝固了,都已经十几岁的人,过几年就可以成家立业了,却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师弟数落的没鼻子没脸,谁让自己真的就是学不会那些东西呢:“那个……我已经背下了《三字经》和《百家姓》,现在正读《弟子规》。”
姜田点点头,其实心里却有点不以为然,这三本书可算是启蒙读物,基本中的基本,你小子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背下《三字经》和《百家姓》,可见进度是极为缓慢的。但是这也不能太着急,毕竟他现在还属于扫盲阶段贪多了嚼不烂,好在年龄不是太大,否则他都想是不是先将拼音抄袭出来,用于扫盲事业。汉语拼音对于扫盲的确是帮助颇大,这点从后世建国后全民扫盲运动就能看出来,这样本来很抽象的汉字容易记忆,也规范了标准读音。唯一的缺点就是受限于汉字的体系,重音字太多,使得在很多地方直写拼音会导致词不达意。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天津进发,自然会引起很多路人的围观,尤其是夏季河道里挤满了各种船只,许多南来的客商与旅人都要驻足观望一阵,好确定这个招摇过市的大人物究竟是谁。但是北京本地的人对此就没有多大的兴趣,毕竟北京城里天子脚下那真是:官员多如狗、勋戚满街走。什么拉风的队伍没见过?就这还算是值得一看的东西?
出城不到四十里,所见的风物就已经和京城周边迥然不同,虽然已是盛夏眼看着夏收在即,可是越往外走土地撂荒的情况就越严重,在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偶然能见到黄澄澄的麦穗。一些正在其间劳作的农民偶然间瞥见这个队伍,也只是略微愣神一下,便又低下头照顾着自己的收成,已经割下的麦子堆在田间地头看上去似乎是个好年景。
姜田看在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欣喜,照理说小冰河时期已经结束了,北方的天气逐渐恢复正常,夏收的时间也在提前,但是瞧瞧这颜色斑驳的旷野,以及毫无兴奋感觉的眼神,姜田知道强制改革的副作用正在显现。哪怕地处京畿,这里作为多方角逐的战场,人口还是下降的厉害。所以原本拥挤的华北平原就显得萧条许多,加上国家大肆购买海外的粮食,除了压低粮价平抑通货膨胀之外,也导致自耕农的收入减少,也就是后世常说的粮贱伤农。这就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中国的农民拥有二十一世纪美国农民的生产力与土地面积,否则较低的粮价只会让大量人口从土地上流失,而国家又不能重复明朝那种胡扯的户籍制度,所以说今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如何平衡农业与工业之间对生产力的争夺,就是政府的首要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就是社会动荡的导火索。
看自己老师的兴致不高,赵直也变得规矩了很多,无论是认识他的人还是他自己,都觉得能跟着姜田当个杂役就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普天之下能如此优待下人的除了他之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更何况他赵直还是名义上的大师兄,从名字到赡养家中的老娘,这都是先生赐予的恩惠,所以从他内心中来说对姜田不仅怀有敬畏之情。可是一直以来无论他多么努力,似乎这个老师总是有点不满意,他也知道学艺是艰难的,师傅打骂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姜田从没有打过他,就是让自己学识字这项有点无法适应。这倒不是说他不想学文化,而是一个每天要登台演出还要给茶馆打杂的孩子,更要抽出仅有的休息时间来扫盲,对于他来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疲劳感伴随左右,却又知道自己的这些烦恼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所以并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只能自己咬着牙硬撑,这次能跟着姜田出来当个书童,对他来说的确有放假的感觉。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赵直无意中瞥见了路边农田之中,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光着膀子弯着腰正在割麦子,看他娴熟的使用着镰刀,烈日下汗水不停的流淌下来,只有借着擦汗的工夫才能直起腰休息一下,偶然间瞥见马车里的赵直,羡慕的目光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大人呵斥他才只好继续弯下腰、低下头,和那金黄的麦梗搏斗。赵直看在眼里,心中也只有感慨的份,更加觉得自己真是幸运。
一片沉默之中,姜田突然开口:“意坚,出城有多远了?”
刘宝铠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问自己:“大约有二十多公里了吧?”
“嗯……你看这里可还有中兴繁华的景象?”
饶是天气很热,刘宝铠还是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冷,这才刚建国多少年,谁也没敢吹嘘现在是盛世吧?虽然的确有人大声嚷嚷着国家中兴,但至少也需要几十年才能恢复繁华的景象。
见色狼没敢搭茬,姜田自顾自的说到:“北方缺人,但是不缺土地,南方拥挤不堪却也不屑背井离乡来这苦寒之地。若不是北方诸省赋税早就减免,估计就连着些人都留不住,看来复兴华北的任务就只能着落在船运与工业上。”
刘宝铠还是没敢说话,他出门的时候自己老爷子曾详细嘱咐过,一旦姜田真的解决了新船的制造问题,整个北方甚至整个中国都将会产生巨变,而他刘家本是胡商外迁至此,虽然定居几百年来早就成了中国人中的中国人,可是在很多汉人的眼中,只因为信仰的宗教不同,他们依旧是异类和外族。而放到西北那些血缘相近的亲戚中,自己这边又算是半吊子不纯粹的教民。可以说整个东部沿海地区的回族都有这个问题,别看西北的穷亲戚十分羡慕这边的生活条件,却又拿着教旨在那里玩高傲。所以他刘家要抓紧一切可能,如果无法抱住朝廷的大腿,就要退而求其次的重新远行,抄起祖宗的老本行继续向东行商天下,而他刘宝铠作为公爵府的大公子,未来的公爵爵位继承人,已经在汉人的朝廷中达到了外族所能攀登的最高点,除了要忠于皇帝之外还要为了广大的同族争取到更大的生存空间,既然汉人懒惰的不愿离乡,那他们回回就做个陛下的马前卒,学那郑和为朝廷开拓外洋!所以当他听见姜田的感叹竟然和自己老爹的口吻一样的时候,心中除了震惊之外,也多了对自己此行的一番期待,至少也是明白了并非因为作弊才被罚,而是他的确肩负着莫名的重担。
一路再无言语,两天后这队人马才终于磨蹭到了天津城下,此时的天津并不是什么直辖市,按编制只是个卫所城而已,说白了就是当地驻军的一个堡垒。可是因为地处运河的交汇处,加上大沽口海运的兴起,天津不仅迅速的恢复到了往日帆橹如云的景象,而且城外的各类自发兴建起来的街道也日趋兴旺发达。早就接到消息的天津官员提前十里出迎,更是摆下了颇大的欢迎阵仗。姜田这边也早早的准备好,那些脚夫与随从们一改路上的懒散模样,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一个个挺胸叠肚的踱着步子向前挪。姜田本来很烦感这一套,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莫说此时的天津还没有最高的文职官员,就算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也不过就是个正三品的天津卫指挥使,放在军中最多就是个大校。而他姜田仅仅是品级就已经是从一品,更别提随行的人中还有个未来的公爵大人。
这时候色狼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抓紧时间向姜田介绍天津卫的概况:“此地的指挥使姓卫,单名一个刚字,虽然不是家父的下属,但毕竟也是军中一脉,到了天津自然可以放心!”
至于要放什么心,这一点色狼并没有明说,姜田也就没有深究,中国的语言博大精深,一句放心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他刘家在这里是地头蛇,又是靠军功搏下的公爵封号,哪怕是敌对山头的军官,看见刘家人自然也要退避三舍,除非你不想在天津卫混了。不过姜田心中清楚,以天津的地理位置和重要程度,皇帝前辈绝对不会还将其仅仅当成是一个卫所,早晚有一天要改为正常的城市,甚至将北直隶的首府放在这里也未可知。
一通没营养的官场陋习下来,姜田被安排在了驿馆之中最好的房间,并且卫指挥明言晚上还要给他接风洗尘。本来刘宝铠想让姜田去自家的宅子居住,但是姜田却执意住在驿馆之中。哪怕整个官场之中都知道刘家与他姜田过从甚密,此刻也不好留下口实,再说刘家的老宅子也算是公爵府,他一个一品的文官住进去反倒束手束脚,还不如在官方招待所里来的随便,只是这招待所的条件实在是差强人意。
粗糙的家具、粗糙的被褥、没想到姜田真的会住驿馆,卫刚赶紧让人将用具换掉。可是墙上的裂缝以及满是荒草的庭院,却非短时间能改善的。好在是夏天,不用担心漏风,否则姜田就只能考虑去刘家暂住了。
“本来也住不了几天,我们还要向东去船厂。再说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和赵老板的那个狭小院落相比,总要宽敞不少。”也不知是姜田自我宽慰,还是故意说给赵直听,总之他算是住了下来。
简单洗漱之后,到了傍晚自然有军中的小校请姜田移步,卫刚将宴席很有创意的摆在了城墙之上,墙外就是码头,正对着海河边妈祖庙(天津娘娘宫,中国北方最大的妈祖庙),这里也是漕船汇集商业繁荣之地,即便到了晚上依然可以看见点点灯火点缀在水面上,颇有种星河下凡的感觉。若是再将目光转向那些依旧喧嚣的街道,则会让人感觉到居高临下俯察尘世的仙人心境。
“敝处简陋至极,不知大人可还满意?”满脸堆笑的卫指挥早就恭候许久了,别看他也算是新军中的将领,但是这官场上的花花肠子一样都不少,做到了他这种级别的将领,除非赶上一场大的战争,否则基本上算是升到了顶点,哪怕在后世的军中,大校这个级别也是相当悲剧的位置。所以朝廷三令五申要节俭建国的命令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不仅他们所处的这段城墙上灯火辉煌,在看桌子上已经摆放的各色果盘,也都非寻常之物,更别提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此刻正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姜田。
“卫大人客气了!”姜田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显现出厌恶的神情:“你这手笔可不小啊,倒叫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卫刚一时也听不出对方的话中究竟想表达什么,于是只好探寻的看向刘宝铠,但是他也不想想,这小子慢说还没继承爵位,就算已经是公爵大人了,他也是姜田的学生,做徒弟的自然要顺着老师的心情说话,那么现在他当然已经听出了姜田心中的不满。
“先生,这卫大人也是好意!”没等色狼说完,卫刚就赶紧附和,他无非就是想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贵客,算不上是公款吃喝,却没想到刘宝铠话中有话:“但是我听说连皇上中午留您吃饭,也只有四菜一汤,今日一瞧,应该也是这个样子才对。”
卫刚笑容有点尴尬的哼哼了两声,四菜一汤?那种属于传说中的伙食标准,也的确只有皇帝那种不近人情的才这么吃,他卫刚坐在天津卫指挥使的椅子上,迎来送往的不知繁几,要是敢用标准来应付那些官员,那各种小鞋岂不是要一辈子都穿不完。正当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只听那个黄口白牙的小子又说话了。
“这工作餐当然是四菜一汤,不过嘛现在是休息时间,卫大人只是在私人宴请我这个小辈,就不必受这个规矩制约了。您是我的先生,我怎好将您留在驿馆之中不闻不问,所以当然要将您请过来,您肯赏光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刘宝铠当然知道姜田在想什么,如果说以前自己是个政治白痴的话,经过这一年来的各种锻炼,终于明白了官场并不是比谁的官职大这么简单,现在看来姜田是明显的要保持一种超然的政治地位,既不想和改革派牵扯过多,也不想投靠到保守派那边去,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他是改革派也不要紧,只要皇帝还在,就没人能用捕风捉影的理由弹劾他,假如今天不搞这种程序正确的过场,就会变成了他结交军队高官的一条罪证。那些个政治节操如同疯狗的文官们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结交军官,只要能被利用,哪怕是煤球也能被说成是元宵。
听了刘宝铠的一番解释,姜田和卫刚俩人同时的会心一笑。天底下哪有别人请徒弟而师傅出来蹭吃蹭喝的,可你觉得不合理吧,道理上又能说得通,只要程序正确那就无懈可击。按照正常的情况,姜田看见这个排场之后不说拂袖而去,至少也应该是婉言谢绝才对,但是有几方面的考虑让他不得不来,首先是自己还要在天津盘桓一段时间,最好不要轻易的就和本地的最高长官结仇。其次就是眼下改革闹的风风火火,若不是军队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些地主阶级说不定都要暴力抗法了。所以作为新政不为人知的策划者,他也不能再这个时候与军队结怨,至于部队的反腐工作,还是回头让皇帝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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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节、坐怀而不乱
天高云淡、月明星稀,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饮酒赏月的好天气,宽敞的城墙上绝对没有外人打搅,四周围点燃的熏香也让蚊虫不敢靠近,再加上姜田的身边环肥燕瘦,那些个或妩媚或清爽的女子,无不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来回扫视着他。放在后世恐怕就是一些超高级的会所都做不到这种水准吧?可这也就是一个三品武将招待贵客的排场而已。
对于那些抛来的眉眼,姜田很想游刃有余的应付一番,可惜他这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家里虽然也是有一群夜夜想投怀送抱的佳人,可是毕竟倚红楼已经变成了姜府,在很多事情上要保持一个豪门大家的规矩,再加上大伙都知道姜田并不喜欢烟视媚行的女子,所以除了心月与玲珑走才女路线之外,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淑女路线。而其中最成功的当属清幽姐妹,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俩人成功的推销了自己,其他人都还在努力奋斗之中。所以当碰上还在职的烟花女子之后,姜田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缺乏有效的应对之策。
卫刚看似是个粗人,但是能在明末轰轰烈烈的战争中熬到三品的武将,又有哪个人是白痴?他很快就看出姜田和传闻中那种出入花丛的老手形象相去甚远,反倒是年岁不大的小公爷刘宝铠显得游刃有余。所以他也不再荤段子一个接一个的炒热气氛,要知道对面这尊大神可能并不欣赏自己在这方面的才干,况且他此次貌似是在为姜田接风,其实还存着打听朝廷动向的意思在内。别看天津离北京并不算远,可是在这个时代,北京城发生点什么事情,可能要等三四天才能传到二百四十里之外的天津卫,就这还是捕风捉影无法确定消息的真伪,由此可见能获得北京城里的第一手资料,而且还有可能是内部绝密消息,对于一个封疆大吏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很多时候那些师爷们的主要工作也是给东家分析各种小道传闻,以便猜测出朝廷的风向。
几句客套话说过之后,姜田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虽然内心中对他这种见缝插针的行为能够理解,可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厌烦感觉,但这就是官场的规矩,那些迎来送往的除了收买人情之外,最多的还是进行情报交流或是拉帮结派。可他卫刚是堂堂的指挥使,在朝廷中属于军职官员,结交姜田除了能多找个靠山之外,似乎与军队毫无关系。但是能做到三品的官员,谁不是已经将自己卖给了某个阵营之中,就连刘宝铠都说这家伙不是自己这边的一派,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其实真相完全没有那么复杂,身为天津卫的最高长官,他早就看清楚了这里的特殊地位,首先这座城池是阻挡从海陆进兵北京城的门户,此地一失京畿门户大开,同时扼守运河的交汇处,又控制着北方目前最大的贸易港口,无论从经济、军事、安全等多重领域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重镇。若是以前还有人怀疑是否有人能从海陆威胁首都,自打皇帝亲自导演了一场千里迂回奔袭的大戏之后,傻子也看出天津卫的军事价值。所以卫刚早就明白这里不久就会成为正式的城市,自己也不再会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可是他并不想离开这里,不说过往商队所带来的丰厚利润,就是这拱卫中枢的特殊价值也远非其他边关能比,无论是为了赚钱还是升官,这天津卫都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他知道姜田在皇帝面前的分量,同时也知道军中目前正在换装的手榴弹就是这位斯文人的杰作,还别说就是比原先的铁蒺藜好使。有着这么一个善于发明武器又深得皇帝赏识的人站在自己这边,至少也是不给自己下绊子,那留任此地的运作就能多几分成功率。
俗话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张韬的新军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革命军队,其中还掺杂着良莠不齐的投机分子,所以张韬才一直无法复制老家那种全民动员的社会体系,在军队中还有些旧官僚陋习的残余,也算是正常现象,只要这些人不触碰某些底线,就算是张韬也要睁一眼闭一眼。所以卫刚目前最赚钱的产业仅仅是通过倒买倒卖来赚取差价,以前那种设卡收费、勒索行商、盘剥百姓、吃空饷的事情是不敢去干的。不过和卫刚的刻意讨好不同,姜田对这些越来越黏糊的津城名媛们,就只剩下了招架的份。
有人喜欢姜田这种文绉绉的才子,自然也有人喜欢讨好年少多金的小公爷,同姜田那种疲于应付的状态不同,这小子倒是有点如鱼得水,左拥右抱也不在话下,并且还不时的同身边美人调笑一番,仿佛这酒桌上并没有两个朝廷大员一般,只有他刘宝铠才是这里的主角。他的算盘打得也很精,刘家虽说在军队中拥有不一般的号召力,但那是自己父辈拼杀出来的,等到自己接掌家业的时候,必然不会再有如今这种局面。话说回来他刘宝铠一没军功二没特殊贡献,以后的军中将领是否还会买刘家面子都是个问题,所以除了表现出来的放荡不羁之外,他也一直在思索着自己的去路。继承爵位基本上是没有悬念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老爹什么时候找真主报道。这件事倒是不用着急,关键是以后如何能笼络住现有的势力,考虑到刨除军功与圣眷之后,就只剩下了金钱这一个选项,那么若是真能和天津卫指挥使之类的人物搞好关系,对于自己以后经商自然是大有益处,而且从姜田的政治课程中,他敏锐地意识到课程中某些内容对于他这种勋戚或称为贵族的群体,在经商过程中所能动用的社会力量与垄断优势,都不是传统的官员经商所能比拟的。
刘宝铠的确已经领会了资本垄断的更高级形式,的确比那种欺行霸市或是以权压人来的高效隐蔽,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张皇帝敢让他们学习到这些,就一定不会允许其照方抓药,甚至是已经做好了围堵这种经济寡头的准备,如果说这中华朝要是有一天屠戮功臣,那么就一定是触犯了这条底线。因为如果真的让这些勋戚高官们成为了金融寡头,那就会让中国的发展道路向着美国式社会转变,国家的执政者将会沦为寡头们的木偶。对此姜田倒是无所谓,可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张韬就未必能同意了。
面对着一群美女不是故意的蹭着自己大腿,就是借着劝酒的机会腻在自己怀里,甚至还有人要以红唇渡酒,姜田的确有点招架不住,这倒不是说他坐怀不乱,姜田还真没有这份本事,只是他这个纯情小男生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逢场作戏的经验当真不如刘宝铠,你看这小子,两条腿上都坐满了不说,还一个劲的搂着俩姑娘不停地灌酒。卫刚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谈朝廷的消息不太合适,而且到目前为止姜田一直表现的像个正人君子,这明显是有意划清界限啊!卫刚也看的出来姜田在风月场上是个雏,但他难以置信的是姜田至今为止所表现的定力。他要是知道在姜府之中,群美是如何诱惑姜田的,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真正让姜田一直没敢大开后宫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钱字,养老婆是很费钱的!
总之那些投怀送抱的美人们算是扫兴而归了,哪怕是酒酣耳热姜田都没有越雷池一步。酒宴喝到这个份上,已经接近尾声了,别看卫刚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可是他也明白来日方长,只有放长线钓大鱼才行。因为哪怕是精虫上脑的刘宝铠也没敢留宿一两个名妓,明代官场上的规矩,酒席上无论怎么**,这些交际花只能看不能吃,也就是喝花酒可以,但嫖宿不行!虽说到了后来这条规矩形同虚设,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还是要自觉遵守的,就比如说现在,色狼与卫刚不属于一个阵营,姜田的身份也有些超然,三个看似联系紧密却又互不统属的人,除非进行了某种地下的利益交易,否则谁也不会逾越官场的潜规则。
连身形都站不稳的姜田被人搀扶进马车之后,只能摆摆手算是告别,然后就躺在车厢里呼呼大睡,直到马车驶离了城墙之后,姜田才猛然间睁开眼睛,汗水顺着脸颊在向下流淌。经过了多次锻炼的姜田,不仅酒量大涨,就是酒桌上的警觉性也提高了不少,刚才那个指挥使旁敲侧击的总是打听改革的具体方案,看似是担忧老家的几十顷良田,实际上话里话外却离不开此行的目的。他究竟想干什么?警惕性颇高的姜田不停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官方的行文中明明说清楚了他就是来督导新型船舶的研发,可这个指挥使却从心底里不相信这个理由。灌醉自己也就算了,还指使那么多的女人撩拨,也许一旦心猿意马就会露出破绽。好在刘宝铠也知道利害关系,忍住了自己的**没有被拖下水。难道说这个卫刚是保守派的人?
姜田真的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虽然事实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却也离真相**不离十了。应该说整个官场中大多数的官员都不会真心拥护皇帝改革,若不是这个皇帝很难被忽悠,同时还攥有一支绝对忠诚的军队,恐怕早就有人站出来带头遏制皇权了。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明白要想让皇帝收回成命比登天还难,搞死谏也只会真的将自己搞死,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抱团取暖争取扛过这场政治的寒冬。自明以来三百年间,受到张韬的逼迫,第一次出现了文武和谐相处团结一致的局面,只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就有点令人玩味了。
心中总有种不好预感的姜田,没敢在天津多做停留,而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吩咐众人上路,对外宣称是皇命难为,给自己留下的时间太短,其实大家伙都明白这是故意躲开城中的某个人,避免某些不必要的事情发生,谁让天津的长官只是个三品的武将呢。他这个一品的文官要是盘桓日久,可就有点雀占鸠巢的味道了。一路东去再无插曲,直到姜田看见了大海为止。
此时的大沽口和后世的那个繁忙海港有所不同,虽然同样是帆影重重,可停泊船只的吨位与性能则相差甚远。锚地上各种船只杂处,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全靠人力装卸的场面虽然震撼人心,却让人姜田感觉十分低效。难怪皇帝要派自己来这里,别看内陆已经开始进入半工业化的时代,可这个港口则完全没有准备好,别说是先进的吊装设备,哪怕是合理的安排栈桥都没有做到,感觉上去这完全不是个官方海港,而像某个自发形成的海边黑市。
在港口的十里之外,照例还是有一群人正在等待着姜田的到来,可是这次咱们的傻秀才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出了天津卫之后就换了身衣服和刘宝铠骑马离队,所以比正经的车队要早一步到达,而那些等着接待的港口官员们自然也没将这俩骑马出游的纨绔子弟当回事,还在那翘首期盼着一品大员的莅临。姜田和色狼就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姜田也不是什么八府巡按,更没有司法裁断的权利,不需要进行狗血的微服私访。他完全是在担忧天津城里的情况重演,这些个前来迎接的官员要是也照例摆一桌花酒,那他姜某人的脸面就要丢到渤海湾了。其实吧也是他自己多虑了,这里可不是后世的天津港,更没有开发区、保税区等一系列的工商企业,所以虽然本地有些从业的女性,但水准保证能倒足胃口,这些官员早就听说过一些姜大人的“风流史”,又怎么会请这些庸脂俗粉来作陪?若是传出去他们就找这种水准的货色来招待上差,岂不是让同行们笑掉大牙!
等到了港口之后,姜田更加认识到这里的落后程度,虽然经过了再三的整修,可港口的吞吐能力依然很悲催,深水泊位的栈桥都没有几个,更别提大型船只的靠港作业了,那完全要靠船长与舵手的技术来自行掌握,在没有机械动力船舶的情况下,无法依靠牵引船只来进行靠港。看了一会热火朝天的港口,姜田只能摇了摇头,按照后世的标准,别说是北方第一大港了,哪怕就是一些大一点渔村都比这里有序许多。不过他这种对比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差了近四百年的技术水平,如果能达到二十一世纪的港口水准,那就要考虑是不是某块地皮也穿越了。
姜田的主要职责是监督造船,所以在港口只是略微停留,负责维持治安的驻军虽然看见了这俩纨绔打扮的小子,却也没有进行盘问。这大沽口可是在渤海的最深处,若是这里都遭到了袭击,那得多强大的水军才能做得到?这年头就连剪径的毛贼都少的可怜,而且港口周边一望无际的全是滩涂,贼人就是意图不轨也没地方隐藏。所以他们从不担心有人来此找麻烦,也许这俩人就是来看热闹的天津城里的某家公子,所以也没有多加理会。直到姜田出现在了军用码头的外围,这才开始让驻军紧张起来,以前除了一些运送材料的马车或是牛车之外,就没有平民靠近过这里。毕竟远远地看见那些身高体壮的卫兵们,大伙不绕着走就是好事。今天不仅有人靠过来,还一来就是俩人,再看这俩人指指点点,一直对港口里的各种军舰品头论足。放在过去这也没什么,那些富家公子们有一些就是好这口,一个个激昂文字好像是某个将军在指点江山一般。可是现在不同了,这里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军港,别看码头上停泊的船只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可离这里五里开外就有个封闭的造船厂,听说就连皇上都十分重视这个地方,若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就是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就在卫兵琢磨着,是不是要在那俩人踏入警戒线之后就逮捕他们的时候,这两个纨绔子弟似乎是很有默契的听在了线外,指点一番之后就向着远处慢慢走去,神经刚想放松的哨兵马上又是一个激灵,照这个路线走下去就是造船厂了,平时连渔民都不让靠近的地方!想到这里他赶紧和同伴嘱咐了一声,撒腿就向港口里的军营飞奔,他想的很明白,对方是骑马走在平原上,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此时只是想着上报之后,让军官自己去烦恼好了。
姜田有点疲劳的拽着缰绳,他学会骑马的时间不长所以远没有刘宝铠那般的随意,可是当他看见那些曾经只能靠计算机复原的明代战舰之后,激动的心情又让他忘却了劳累,不管北京城里打算做什么,至少在这里他将拥有极高的自主权,这就等于是一个政治战场上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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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前太忙,一直没时间更新,我也只能尝试着下个月全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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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大沽造船厂
“我们被包围了!”刘宝铠尽量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
不用他说姜田也看见了几名骑手若有若无的将他们的围拢了起来,只是距离比较远,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罢了。而且在色狼的指点下,能够看出对方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这几匹马虽然看似稀松,却保持着基本固定的距离,无论姜田他们朝哪个方向跑,都会遭到二到三名骑兵的拦截,这个阵型完全控制住了局势。
刘宝铠还在感慨着:“不愧是禁军精锐,虽然和我刘家骑兵相比还有些差距,但也当得起天下强兵的称呼。”
姜田不理会这种自吹自擂,他却能看出眼下的局势完全对自己不利,要说这张韬竟然将自己的亲兵放在这里,可见他对造船厂的重视程度,这些人的警惕性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比较高的了,姜田他们只是围着这里远远地观察了一阵,就有骑兵如临大敌般的做出这种包抄的姿态,如果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最多也就是吓唬两句驱逐出警戒线,如果真的是奸细,估计很难跑出他们的包围圈。
不过姜田也没有逃跑的打算,眼看着周围的士兵逐渐靠拢,姜田反到是好整以暇的翻身下马,然后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屁股,接着就很随意的将马背上的水囊取下来喝了两口。看的那些士兵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究竟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也没让他们胡思乱想多长时间,爱现眼的刘宝铠就中气十足的吼道:“太子太保、中华皇家科学院副院长,钦命督造船舶大臣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出迎!”
这一嗓子声音洪亮,一里之外都能隐约听见,更别提这些已经快到身前的家伙们,所以这些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姜田被派来当钦差这不是什么新闻,可是听说他的车驾今天下午才应该刚到大沽口而已,怎么这人就已经出现在造船厂了?再说就算他比那些技师、船工们还着急,也不可能只有俩人就来上任吧?半信半疑的士兵还是毕恭毕敬的接过了诏书和印信,然后催马赶紧回去报信。至于姜田和刘宝铠,此刻就只能等着对方确认了身份,才有可能进入船厂。
也没让他们等多久,只见营门中一阵骚动,几匹快马当先闯出,快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马上的骑手轻轻一跃就已经甩镫离鞍,小跑了两步单膝跪倒在姜田面前双手一抱拳:“末将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这下周围本来还十分警惕看着他们的那些士兵,一个个全都半跪着行了军礼。莫说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就是刚才那个人一手漂亮的下马姿势,就连刘宝铠这个行家都得暗自叫一声好,可见禁卫军骑兵不愧是当世汉族骑兵中最为精锐的部队。有这么一只部队在此驻扎,一般的歹人别说是兴风作浪,就是看见他们都得绕着走。
这回姜田知道自己该表演了,于是挺着胸脯慢悠悠的说到:“尔等可是这里的护卫?长官是何人?”
那名骑手连忙跪着回答:“禀报大人,我等的确为护厂的兵丁,只是营长李四水与厂长郑鸿铭皆出迎大人去了,是以此刻卑职添为临时指挥。”
这么说自己还的确来的不是时候,把人家正经的欢迎队伍晾在一边,偷偷跑来这里自报家门,真不知道让那俩一文一武的最高长官心里怎么想。此时就见营门之中有一匹健马飞奔而去,想来是给那些官员们报信去的,姜田倒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并不是来干突击检查之类的工作,也不怕对方不配合工作,只是看这里的规模,他很怀疑自己两个月的时间能对这里造成多大的改变。
心里是这么想,可姜田的脸上一点自责的表情都没有:“汝又是何人?”
那名骑手并不敢起身,而是依旧半跪着行礼回话:“禀报大人,卑职是禁卫军骑兵师三团三营二连连长卫木!”
虽然行的是旧式军礼,可是官职都是按照张韬的改造之后设置的,其他的军队都已经改为新式军礼,就只有禁卫军和别人不一样,见到某些官员还是跪拜行礼。据刘宝铠发牢骚的时候透露到,这些骄兵悍将自认为是皇帝的家兵家将,见到主子跪拜是很正常的事情。换句话说不够标准的官员就是想让他们跪下,人家还不理你呢。而姜田恰好就是属于被认同的哪一类,甭说他皇帝师弟的身份,就是这段时间发明的那些军械,都让这群善于阵仗的老兵油子们由衷佩服,当年要是有这么精良的手榴弹,他们敢一个人打十个鞑子。
这边姜田二人刚刚被请进军营喝茶,那边就有两骑马匹飞奔回到营中,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大票官员坐在马车里拼命的催促快走,这些就是本来准备迎接姜田,最后却被放了鸽子的一众官员。他们在看见空空的马车之后,一开始还面面相觑,有聪明的已经猜出来姜大人这是金蝉脱壳了,可问题是这里不过就是一个海港小镇,也没什么冤假错案、不白之冤,他为什么要离队自行活动呢?接着就有兵丁前来报信,说是姜大人带着一个随从已经到了船厂!而且通过和仪仗中的人询问,那个随从的来头也不小,乃是这天津卫的地头蛇,护国公府刘家的小公爷!
等这一大票的人陆陆续续的赶到军营之后,姜田已经不知道喝了几碗茶,他也明白卫木卫连长将自己安置在军营之中,也算是用心良苦,别看自己这边各种证明材料齐全,但是他一个小连长不敢擅自确定这就是钦差大臣,所以不敢让自己接触到船厂的东西,仅仅是请进军营好生招待。如果是真货自然有更高的官员接待,如果是假货,那也就甭想从这么多的大兵手里逃出去。刘宝铠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是琢磨着一会该怎么介绍自己。虽说都是行伍中人,可禁卫军是冀王的部队,而他刘家从一开始就和禁军的骑兵不对付,双方比战功比资历的事情海了去了,见了面那是谁也不服谁。远的不说就是上次皇后过生日,自家老爹还和一帮老头子废话了半天。这也算是皇帝喜闻乐见的军中传统,可今天要是陪姜田来的人是刘均定,这帮营连级的小军官自然不敢造次。偏偏坐在这里的是他刘宝铠,不仅半点军功没有,还是个受荫庇的世家子弟,这在军中可历来是让人瞧不起的。
这边刘宝铠还没有纠结完,就听得屋子外面一阵骚动,显然是正主回来了,然后就听一阵嘀咕的声音之后,房门打开,一大队人马呼啦啦的走进房间,看见坐在正首的姜田就要跪倒。而色狼也赶紧起身闪在一旁,别人给姜田下跪那是应该的,他这个还没继承爵位的人可不敢如此托大。
这边还没有跪倒,就听姜田抢在众人前边说了声:“都免礼吧,我在皇上面前也是能不跪就不跪,你们也别给我下跪了!”
好几个人就这样弯着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说这已经不用确认了,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可又还是事实的话,除了姜田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就连皇帝的亲弟弟冀王,都是带头要守礼节的,也就只有这位爷敢和皇帝没大没小。
最后还是营长李四水反应最快,带头从弯腰状态站起身,转而抱拳作揖:“卑职等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从某些方面来说,姜田的确是独一份的另类,所以他也没有客套:“你们何罪之有?不过就是我厌烦了迎来送往的那一套罢了,陛下让我来造船,和本地官员并无多少瓜葛,你们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接下来我要工作了!”
就这样姜田顺理成章的在造船厂找了个屋子充当办公室兼卧室,然后让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的郑鸿铭召集技术骨干开会。这份雷厉风行的作风倒是很受李四水的敬佩,他们军人也是最烦那种啰嗦的官场文化,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去。本来还以为从皇帝身边派来这么一个地位超然的上差,自己这边恐怕要有麻烦了。没想到对方比一般的军人还直接,用姜田的话说就是:我来造船,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在看过好几箱子的图纸之后,头晕眼花的姜田总算是整理出了一些头绪,到目前为止,这个造船厂虽说规模上已经是华北数一数二了,但是建造船舶的种类与吨位却差强人意,别说是开发新船型,就是传统船舶的放大工作都有点滞后。姜田揉了揉充满血丝的双眼,然后盯着同样疲惫不堪的一票技术员,此刻这些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姜田,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工作做得并不好,可是这造船毕竟不是造车,不仅生产工期长而且造价高昂,远非朝夕就可以提升整体水平的。
姜田跟他们也没多少废话,直接了当的说到:“今天大家先去休息,旧有船型的改造工作继续进行,所有在建的新型船舶一律停工,明天召集研发工作组到我这里来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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