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日本太上皇
跟宋懿解释完之后,姜田只好拿着腰牌再次入宫。这回不仅要汇报前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同时也要说明新的情况,比如关于遣华史的合作意向,还有就是关于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公制单位事情。
“这么说他们想派遣留学生。”张韬沉默了一会:“你觉得有把握不让他们接触到过于先进的东西吗?”
“留学生的学习内容肯定会惊动幕府,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允许日本人随便出国,另一个就是限制本国人学习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我觉得如果只是灌输一些儒家的忠君思想,这和现如今的日本文化并不冲突。再说就算德川幕府现在势力强大,却无法完全控制整个日本,尤其是地位超然的宗教与皇家,所以他能阻止的可能性极小。而且今后的一百来年日本的政治体制不出大问的话将十分稳定,我们正好可以用明朝兴起的白话小说来达到软性渗透的目的。同时也能丰富日本人的业余生活并安定社会环境,对于我们今后挖空他们的矿山有着辅助作用。”
“仅仅是小说就能有那么大的用处?”张韬有点难以置信。
姜田这才记起来这个前辈穿越的时间较早,还没有见识过所谓的软实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软实力用的好,甚至可以不菲吹灰之力就瓦解对方的抵抗心里,同时还能让我方永远保持正义的形象,说实在的就拿四大名著来说,《三国》是日本人、蒙古人、满族人以及其他周边国家几乎都要读的著作,也是他们特别佩服的年代,假如我们也大规模的宣传明末这段历史,不仅能让你在对待儒生时掌握话语权,同时也能弘扬中华朝的赫赫战功,震慑一些宵小。比方说当年仅仅是在大沽口登陆的奇兵就达到了三万人马,动用各类船只五百余艘,这个数字还不妨再夸大一点,让周边的国家一听,就能吓的睡不着觉。”
张韬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和儒家斗了十几年,从一开始的口水仗到后来的全武行,真要是写出来也够编成一本书的了。哪怕自己完全尊重史实,一点都不歪曲这些人,都可以让天下人看到这些号称坦荡君子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并且还能起到压制他们在民间煽风点火的作用。
“你说的朕明白了,但是这公制单位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错误,绘图时因为牵扯到许多细节上的问题,所以很自然的就写了公制单位,并且用了大量的字母缩写,好在我编了个瞎话,告诉宋懿这是我想到的保密办法,让外人就算看见了也不知道具体的尺寸是多少。反正这两天他正在准备材料,研制要等到三天后才能开始,我这不就赶紧跑来汇报了。”
张韬又思考了片刻之后说到:“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普及公制不就行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天下人已经习惯了明朝的度量,民间的标准有的时候也不统一,一旦贸然推广必然导致天下大乱,其中重量与长度的混乱将会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不利于我们现在的复兴计划,不如循序渐进,首先从工业上进行统一规范,然后推广到金融与建筑等行业,当这些与民生关系偏小的地方适应了新制度之后再推而广之。”
“也就是两种度量并行?”
“是的,不仅如此还要逐渐在财税制度上采用新度量,比如我们明年开始制造新货币,就可以将一两银元的标重改为50克!冲压制造的硬币在重量上相差微小,甚至可以在不太精准的称上当砝码用,等人们习惯了完税时自己换算差额,并且逐渐适应了新标准,自然可以宣布老的度量衡作废。”
“那样不是更加会引发混乱吗?朕没记错的话明朝的两可是只有三十几克!”
“明斤有十六两,市斤只有十两,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便宜了,百姓是精明的,交公粮的时候如果不想让朝廷揩油他自己会算清楚的。就是你要防备着那些皂隶们的潜规则。”
“他们敢!”张韬横眉立目的一瞪眼:“他们以为靠着经年累月的掌管地方,就能欺上瞒下损公肥私。不妨告诉你,当年朕在军中就培养了大批的文职,就是等着这一天呢,让我逮到全都砍了祭旗!”
面对凛然的杀气,姜田咽了咽口水,真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了?举家迁往陕西或是甘肃不是更好,或者就是抓去植树造林,争取用一两百年的时间改造出千里沃野。”
“这事就不用你考虑了,总之我同意你在科学院使用新的度量衡,其他的事情朕自有主张。”
姜田完全没有想到,只是自己的一个疏忽,会在今后的几年里被人无数遍的问候家族中的女性,广袤大地上许多早已习惯了原先计量标准的人们,每次遇到新旧体制导致的换算时都要想起他来。不过好处是在以后有一次科学院的档案室遭窃,一部分设计图纸不幸遗失,最终却因为图纸上边标注的公制单位符号难以解释,所以窃取资料的国家没能将其迅速的转化成生产力,这也算是替姜田圆上了当年保密的谎言。
至于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的推广新制度,这就更好理解了,公制单位虽然是法国人制定的,但是因为其当年在世界上的领袖地位,除了英联邦国家之外几乎都普及成为国际通用标准,咱们也是在民国时期开始了普及工作,只是因为当时的中国生产力较低同时军阀混战,各类度量衡并行使用了很长时间,直到抗战后才逐渐有了代替旧制度的机会,但就是如此甚至在建国后,依然没能摆脱两种制度并行存在的状况,尤其是家中有老人的可以问问,当年去买布很多用的还是旧制的尺,市尺的普及都用了很长时间,随着九年制义务教育的逐渐展开,受过基本文化培训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状况才算是有所改善。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教育都是一个国家发展与改革的重中之重。
拿到了陛下的许可,姜田只好在第二天又赶回了作坊,这次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赶制一批标准量具,其中以直尺和卡尺为最优先项目,上次他制造镜片打磨设备的时候其实也造过卡尺,只是那时的尺子无论精度还是刻度都不标准,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这次他决定不惜工本(反正也是国库报销)的使用优质合金钢,并经过严格的打磨,制成这个时代精度最高的量具,为此他不惜从皇宫中借出了万历年间的一把牙尺,这把尺子基本上只有三十二厘米,姜田用碳条在上边画了三十二等分,然后在三尺的长度上加上四厘米,就成为了一米的长度,并且按照这个长度让工匠开始打造世界上第一把米尺,他的出现标志了世界通用度量衡的诞生,标志了中国千百年来尺度不一的局面将会得到改观,同时也标志了今后所有的科研人员必须重新习惯新的长度……
打造新量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姜田在闲暇之余为了让机械组的工匠们练手,于是设计了一个并不用太精密的新型印刷机。这台机器结构简单到只要是后世刷过油漆的人就都明白,在一个圆柱形滚筒上,套上一圈铜锑合金的字模外皮。然后刷上油墨只要在纸张上一滚,就能印刷出质量尚可的字迹。对应不同的大小的纸张只要选用不同大小的滚筒就行,至于字模就更简单了,在原先的印刷机上将活字换成铁制。然后用他们去印一张铅皮,这样就能得到一面凹陷一面突起的整块铅字板,剩下的就是将铅皮套在滚筒上印刷,如果字模没用了就可以很容易的融掉重铸,等着下次接着印刷。
宋懿已经对姜田的奇思妙想有些习惯了,也不在执着于为什么自己就没能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试验证明新的印刷滚筒装在特制的机器上,能够实现一边补墨一边印刷,效率成倍的提高,安装这么一套机器出了前期投入有点大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本万利的收回成本了。
“我已经将这套设备的专利上报,所以这次的研发费用我出。”姜田乐呵呵的跟宋懿解释,但就是没说他怎么靠这些专利收回银子。
结果没等第二天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这套机器由内帑出资购买两套!宋懿心想这师兄弟二人还真有默契,两套成套的设备就算扣除掉支付给作坊的手工钱,也能让姜田收回成本,如果再有第三个人买那就开始盈利,这不等于是变相的假公济私吗?估计皇帝本人是不会同意买两套的,可能又是太子缠着非要多买一套自己用,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姜田这边先不去管他,且说藤原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生怕幕府有什么小动作来个半路截杀什么的。所以除了北京城之后就化妆轻骑赶往大沽口,他在路上连天津卫都没有停留,直接搭乘一个商人的小货船就出了海,等他登上了堺港也没有换回官服,晓行夜宿的杀回了京都,直到要面见天皇才又换上了官员的行头。此时本应是后光明天皇在位,可是这位仁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历史上他于1654年去见了天照大婶,所以实际上管事的还是他爹后水尾太上皇。但是日本的皇宫里能有什么事情好管呢?除了和一些贵族喝茶下棋之外也没什么正事好干。
其实幕府还真的打算拦截藤原一行,只是在中国境内不好动手,所以打算等他上岸之后再搞个浪人截杀之类的把戏,因为保科正利知道姜田一定和藤原密谋了什么,却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内容,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达成的协议对幕府有没有危害。就是没想到那个看似文弱的藤原竟然如此迅速,等幕府接到消息的时候,天皇那边已经到处宣扬那份《友邦友好互助条约》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是在敢拦路抢劫,那就等于是向天下宣称幕府造反。
藤原见到天皇时,这个精力还算充沛的中年人接见了他,后水尾天皇比他两个儿子活的岁数都长,却因为同幕府不和而被迫做了太上皇,所以他对藤原的汇报相当重视。等他听完罗里吧嗦的汇报之后,拿着作为样品的钱币沉思了许久,他清楚藤原已经为天皇家族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尤其是这些钱币的精美程度超乎想象,他可以很确切的判断,只要大量的这种钱币流入日本,就能瞬间击垮原有的货币。他只要稍稍抬高点货币价值就能赚取巨额利润,至于币值过高会不会影响经济?他才管不了那么多呢,如此漂亮的钱币就算价格高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你做的很好!”
“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藤原匍匐于地感激涕零的回答:“只是那中华的姜氏官员要价颇高,臣怕断绝了这条路,就答应他提供两成二分的火耗!”
得,到了他嘴里自己又挣了二分,结果还让姜田给自己背黑锅。这也成了后世争议较大的一个悬案,那就是姜田究竟有没有吃这二分的回扣?只可惜当年关于铸币的事项没有进行文字备案,同时又有张韬的圣旨在前,准许他能小幅的沾点便宜,所以很多人都倾向于姜田的确是得利了,但就是不知道他是独吞了两分的提成还是和日本人有其他的分账条款,以至于这个冤假错案一直都没有平反。
“有些时候花点钱是应该的,但是德川家会同意这种钱进入日本吗?”
“陛下,只要贸易往来不绝,中国钱就会源源不断的进入日本,这时我们只要掺入这些钱,就是那边也无法杜绝!”
天皇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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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节、展望工业化
《友邦友好互助条约》的出现在日本引发了极大的震动,天皇特别默许了这件事的传播,对于日本百姓来说这意味着,以后出国打工可以不用跑到遥远的南洋那种热带地区,而对于破落武士们来说则是有机会在异国土地上证明自己的武勇。自从德川幕府成立以来,对于远洋贸易与各大沿海的藩国就加紧了控制,以前那种穷的受不了还可以到大明抢劫的日子,也因为戚继光等牛人的出现逐渐不可行了,到后来别说是去抢劫,你不被郑芝龙抢都算是好事。现在他们也看见了曙光,幕府一直没有对此事进行表态,那么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到中国沿海贸易,虽然按照条约上说,其他的商人和大名没有皇族和幕府的进口税优惠,但是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守着一堆逐渐朽烂的船什么都不做要好。要说最开心的还是属于宗教文化界,他们这帮人以前就指望着倭寇能抢回一点中原的书籍和艺术品,现在就能堂而皇之的也来趟中土之旅,回国后也好在同行们面前装那啥。
幕府不是不想站出来说话,而是将军年幼几个家老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虽说保科正利为幕府争取了优惠份额的大头,仅凭这个就能赚不少钱,但是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削弱幕府的影响力,尤其是看见保科带回来的整整几大箱子书籍,这些也能读懂中文的家伙明白,就是集合全日本的文献,都无法和这些东西相比,有着丰臣秀吉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自大到认为条约可以随便废止。
“保科殿下,此次中原之行您对中土的军备有何看法?”说话的是大老酒井忠胜,作为辅佐将军的人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邻居是不是兵强马壮。
保科正利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机会接近他们的军营,但是从上岸的那一刻起,就可以看见港口有军人把守,一路上无论是城关还是我们住的驿馆,也都有军人站岗,要说给我印象最深刻的除了衣甲鲜明之外,就是他们都装备着铁炮!”
日本人将火枪称之为铁炮,受荷兰人影响战国时代末期曾经有过大发展,可是与日本人后来吹嘘的不同,这种东西别说是装备数量有限,就是威力也差强人意,和明朝的鸟枪相比多有不如之处,更不论鲁密铳、迅雷铳之类的火枪。但是这件事给屋子里的几个人震动不小,一支军队竟然以火枪为主要装备,这得多大的财力?
保科正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急忙补充:“除了铁炮之外,他们的大筒也不少,在港口的炮台上,我远远地看去至少有几十个炮位!至于北京城,听驿馆的官员说平时为了保养,不会将大筒推出来,但是北京城头至少有巨型大筒几十位!再有就是他们正贱卖刀剑,除了官军的制式军刀之外,其他的各种刀剑应有尽有!”
说着保科正利命人取来了一个剑匣,打开之后里边是一把中原常见的龙泉剑:“此剑原为一些武人与文士佩戴,虽然不如咱们的刀好用,但是诸君请看。”
保科抽出一段剑身递给了酒井,对方接过来只是缓缓地抽出,两眼就开始放光。溜光水滑的剑身上没有日本刀的那种花纹,可是犹如镜子般的光滑度和微微颤抖的声音,都说明此剑属于上乘之作。
“听说因为中华的皇帝当年曾大规模冶铁,所以中原的刀剑已经不再用铁来做,全部都是精钢打造,比我们的刀剑重量轻了不少却锋利非常。我曾见过一次他们的军刀,那是军官配备的制式刀,刀鞘与缠手都比较粗糙,但刀身也是精钢打制,比我们用的要厚重,不够漂亮却很实用如果我们双方劈砍会很吃亏的。”
保科正利其实不知道,军官佩刀虽然也是官方配发的东西,但那主要是装饰作用,真正上阵杀敌士兵们使用的是仿制后世的军用开山刀与刺刀,刀身短小但威力可不小。至于他说的大筒其实就是咱们说的火炮,当年也是欧洲人传过去的,这事说来好笑,他守着火炮的发明国却绕了半个地球才得到火炮技术。对于日本人来说,一场战争谁要是动用了火炮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如果比照着明朝的火器密度估计他们连散兵游勇都算不上,和中华朝相比……世界上目前为止也没有全火器军队,所以没有可比性。
酒井叹息着将宝剑收回鲛鱼皮的剑鞘:“这么说现在的中原已经不是明国那种朝廷了,而且他们的确是不能招惹的!”
就这样幕府后知后觉的也只好捏着鼻子承认了条约,并且宣布堺港重新成为对华贸易港,任何要与日本贸易的商船都要到堺港卸货并交纳关税。其他的大名尤其是九州的岛津家就对此很不满,这等于是舍近求远。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这帮家伙在明朝的时候就实际的侵占了琉球,表面上琉球王依然受中原朝廷册封,但是在他头上还有一帮日本人,萨摩藩侵占琉球除了要开拓领土之外,主要的目的就是找一个对华贸易的代理人,这也是他们虽然占了那串小岛却不宣称主权的原因。以前明朝自顾不暇也没心思管海外番邦的这点破事,但是中华朝开放贸易,琉球也接着受到了新朝的册封,那么就是说通过从琉球交易要比跑到堺港省事不少。这可能是幕府所想不到的。
按照原先的历史发展,自德川家光死后,德川幕府就开始走向下坡路,闭关锁国的影响将持续的把日本推向封闭,但这个过程十分缓慢若不是有美国人炮轰江户,幕府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倒台。这个时空中由于闭关政策逐渐失效,德川幕府其实还曾经走向了一次小小的辉煌,只是在矿藏基本挖光之后日本的原材料经济逐渐崩溃,外来的廉价粮食又严重冲击了本地农业,加速了幕府的死亡,使得大政奉还的年代比另一个时空早了几十年。后来干脆被中华改造成了以旅游业和服务业见长的经济形态,至于他们的服务业有多么的出名,这个就是后话了。
就在日本人摩拳擦掌的准备重现遣唐使的胜景时,姜田却头疼的要命。虽然临时赶制了不少量具,但是工匠们和那些研究员们还是习惯于用自己经验来造东西,就算你给他们一把尺子,想让这些人把那种“差不多就行”的思想抛开,还是要费不少的口舌。这还不算,那种新颖的设计图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这些人根本不懂比例尺,只是以为图上画的多大零件就造多大,就算上边标注了尺寸,可还是能搞错,理由是他根本不知道数字后边写的那些mm、cm是什么意思。就更别提让匠人们看懂小数点了。
焦头烂额的姜田坐在屋子里搔着头皮,自己又有好几天没洗澡了,虽然天气很冷可是屋子里很热,加上他这几天着急上火的和那些家伙掰开了揉碎了讲解,其实这身油泥都可以种粮食了,他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总不能自己想做什么东西的时候都要这么费事吧?再说只要设备复杂一点他们就不懂得看图纸,天天都来问这问那,你就是画的再详细也没用。
“德馨啊,咱是不是想个别的办法?”
宋懿也知道这些情况,可是他不认为这是大毛病,事实上如果不是姜田的要求太多,以前他们造点什么也没有这么费事。但是他也知道姜田严格要求是有原因的,凡是姜田主持制造的东西都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许多奇思妙想都让这个爱好科学的年轻人大开眼界,就比如现在正在做的黄铜热轧机,滚烫的铜条只要进入这个机器最终出来的就一定是薄厚均匀的铜板!机器的设计他已经搞明白了,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和家中烙大饼一样用钢制的轧辊将铜条碾平,多道碾压工序之后出来的就是成品。而且更先进的是,姜田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人力已经无法完成这样的工作,所以他设计了一种动力标准接口的东西,无论是水车、风车还是畜力,只要是按照这个接口设计一套传动设备,就能实现在各种环境下的使用,当然宋懿不知道是这种标准接口其实是为了今后的蒸汽动力做准备的。问题就是因为太先进了,宋懿可以想象这种设计能用在很多地方,别说是压出铜板只要调节好轧辊的间距,就是铜皮都能做出来。但如此精密且对机器材质要求极高的东西,对于他手下这帮工匠们来说已经超出了最狂野的想象,别的不说,单就是那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齿轮都能让经验最丰富的老匠人叫苦不迭,为此姜田只好又单独给那些研究员重新开课讲解了杠杆原理。这还不算那些加工难度最大的轧辊,钢铁打制的一根铁棍要求从头到尾粗细一致并且表面绝对光滑,每次姜田都会拿着这一个特制的大卡尺仔细测量,误差必须小于零点一毫米!
想起这些宋懿也很头疼:“先生,咱们是不是先放下这么严苛的东西,反正铜板就是用铸造的也没什么大问题,先将您说的那种冲压机造出来,别误了朝廷的大事。”
姜田知道这是善意的提醒,他何尝不知道如果只是为了造钱币干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宋懿不会明白这种国家级研制项目所产生的带动效应,如果这台热轧机真的成型了,那么中国的金属加工技术将会产生质的飞越,等那些找矿的人回来,如果冶炼出合格的特种合金钢,就能将整个加工体系推向新的高度。这次只是借着货币的由头来研制热轧机,其实他还想上马车床与镗床,却因为发现材料实在不过关没有合适的刀具这才作罢,真不知道某些穿越人士随随便便的就能用土镗床给枪管冷拉膛线,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样吧,你先将大伙召集起来,咱们再集中培训一段时间,人力冲压机的结构要简单不少,可对材料的要求却不低,咱们争取过年前先将冲压机做出来,至于合适的模具就只有等合金钢的试验了。”
“唉……”宋懿谈了一口气:“也就只有先这样了,没想到道理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却怎么也做不好。”
姜田一听反倒是乐了起来:“你记住,工业设计追求的就是化繁为简,两台同样作用的机器零件越少的那个技术要求越高,就比如咱们的热轧机吧,整台设备一个院子都装不下,如果咱们有更好的动力和材料,至少能减少三道轧制程序,那能节省多少材料与成本?”
宋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知道姜田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虽然这台设备还没研制成功,但是他也已经看出了巨大的潜力,只要机器能开动运转,多少铜匠就能从繁重的打制过程中解放出来,他们只要买合适厚度的铜皮,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同时也会让多少以此为业的匠人丢掉饭碗?如果说真的还能再减少设备的零件,那岂不是会挤垮那些不占优势的小规模作坊,除了手艺精湛的师傅之外,其他人都能失业。他不知道在无意中已经窥见了工业化的威力,那就是能让手工业几乎死亡。若是将来有了蒸汽机,姜田其实还想造出冷轧机,结合蒸汽动力的冲压机,那才是压垮传统加工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所有的匠人和研究员又被召集到姜田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是以前某个地主家的堂屋,科学院怕冻着这位品级超然的专家,不惜工本的给墙壁加上了一层火墙,原理就是将火炕给搬到了墙上,在不影响美观的前提下起到了土暖气的作用,缺点就是费煤,好在京郊有不少小煤矿,科学院自然不差这点钱。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今天我再次强调一下对质量的控制,你们要抛弃以前的观念,科学院做的东西必须是天下最好的……”姜田也没多少废话,这些天早就和这帮人混熟了,他知道你说多少大道理都没用,这些人未必能听懂,但是只要强调科学院前边的皇家二字,强调给皇家做东西必须是最好的,那比多少理论知识都有用,至于如何提高这些人的业务素质,那也只有能研制成功后,用实际的效果来震撼这些榆木疙瘩。
如果说那些干活的匠人对姜田是一种平民对官员的敬畏,尤其对方还是身穿斗牛服的大老爷。那么这些研究人员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敬佩,这些人有些年纪也不小了,在当年潜邸的时候可能就已经随皇帝辗转全国,其中的一些就连宋懿看见了也要按子侄的辈分行礼,可是当姜田不留情面的批评他们时,绝大多数的人根本不敢反驳,这不仅因为姜田是皇帝的师弟,还因为在这个小字辈的面前,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手艺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就说前几天讲解的杠杆原理吧,虽然以前皇帝也说过类似的东西,却绝对没有这个年轻人说的那么详细,尤其是应用在齿轮上,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活学活用。
因为没有车床,所以轧辊的研制上姜田采用了一种笨办法,就是在打制的钢棍上先修出大概的轮廓,然后就是在人力砂轮上固定打磨,这种做法不仅效率低下,同时精度控制还相当不好把握,姜田只能又从改良砂轮开始,尽量使用精密器件和机械固定,摒弃传统的打磨方法中全靠匠人手指的感觉的做法。就和上次研制望远镜一样,这等于重建了一套工业体系,也让所有参与的人初步明白了工业化的难度和标准。那些不太考虑操作者的手艺,只看你是否按照标准流程工作的机器,让那些靠着双手吃饭的工人们感到了危机,就凭科学院现在的这套设备,哪怕只是个受过短期训练的徒工,都能生产出基本合格的零件,老匠人和那些平时当奴隶使唤的徒弟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出废品的概率是多少。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宋懿不由得问到:“先生,难道说你口中的工业化就是随随便便就能大量生产东西的吗?”
看着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姜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如若不然,咱们还搞什么工业,你记住今后工业所创造的价值将会超过农业,将会是衡量一个国家强大与否的标准,虽然咱们地大物博,凭着遍地开花的小作坊小窑炉,似乎也能获得巨大的产量,但是在燃料消耗与成本上根本不能和工业相比,暂时似乎还能保持着对周围敌人的优势,可是你想想,假设日本那个弹丸岛国,拥有几套咱们现在正在研制的设备,那它能凭借更少的人力与物力就能达到咱们现在的产能,到时候偌大的国家还不如那帮矮子,可真是情何以堪!”
工业化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吗?答案是肯定的,否则英国不可能成为日不落帝国,德国不可能在没多少海外殖民地的情况下发动两次世界大战,小日本也不可能在战后制造出经济奇迹,中国更不可能用五十年的工夫从纯粹的农业国变成世界工厂。这个道理放在二十一世纪是人尽皆知的,放在这个时代则属于天方夜谭。每次技术的进步都离不开基础科学的巨大投入,欧洲用了两百多年才将松散的民间研究变成了国家行为,其后就是征战世界无往而不利。作为穿越者,无论是姜田还是张韬,他们都知道有个抄近的办法,那就是新中国建国后的全国联动机制,为了一个国家级项目,整个科研体系与工厂都要统一的协调起来,这样做能使得原本漫长的研究工作进入快车道,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看见成果,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为了一个项目,也许别人正在研究的其他东西都要让路,或者只是因为项目失败,就使得这种体系下已经取得的成果付诸东流。但是那时的中国主要以赶超世界为目标,许多项目的制定都是有目的与参照的,短时间内看不出这种漏洞。
到了这个时空事情就简单了,无论姜田拿出的东西是什么,都可以算是领先世界的。但是中国长期缺乏科学知识的系统培养与自我进化,这不是你当了皇帝下个圣旨就能解决的。在一个民间研究只限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方时,无论你曾经做到多么令人惊叹的水准都没用,比如越王勾践的那把表面采用铬银氧化法处理的青铜剑,如果那项技术能够大规模推广,绝对会改写人类金属器物的发展史,可是就和很多不为人知的独家秘方一样,它只能作为孤立的个案来证明中国的冶金水平曾经领先世界两千年……
姜田同张韬探讨过这个问题,科学院要想良性发展,就必须要有独立的教育体系,张韬也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只是御教院的水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这也是他答应姜田另起炉灶的原因,另外就是将科学院的研制成果有偿的向民间转让,使得新技术新体系得到推广,商人是逐利的,他们会分辨机器的好坏,也乐意接受新鲜事物。同时会让一些掌握着特殊技术的人看到公开秘密也是能赚钱的,并且国家还支持与鼓励这种科研发明,否则张韬怎么会同意姜田三番两次的将印刷技术注册专利,不过就是个展示给天下人的样本而已。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大规模工业化的污染与失业问题,但是现在连工业的门还没摸着,这也就不是马上要考虑的内容。
姜田看着那台赶制出来的人力冲压机不无遗憾的宣布:“好了,研制告一段落,马上就要过年了,大伙也需要歇歇,争取明年春暖花开时能将捷报直达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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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偶染小恙,实在无法写作,今日将字数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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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节、守岁吃豆腐
春节,无论在任何时空中,只要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一定会十分热闹的节日,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节日,能像中国人喜爱春节那样根植入血脉之中。且跨越了宗教与种族,只要你是中国人,就不可能没有同春节有关的美好回忆,哪怕穿越了时空也是这样。在中国最大的节日即将到来的时候,姜田反倒是有点恍惚,在他的记忆中两个时空的节日场景经常会重合到一起,以前被生活与责任压迫的神经好像被释放了一样,让他都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时空。
“哥!”夕芸大声的唤醒了姜田:“你想什么呢?”
坐在自家的椅子上,思想却神游天外的姜田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哦……没什么,就是你哥我在想给你买什么过年的礼物呢?”
听到这个回答夕芸稍稍放下一点心,只是又扭捏了起来:“不用了,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姜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苦笑着说:“怎么会多呢?至少也要亲手将你送上花轿嫁人吧!”
提到这个问题,夕芸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只能尽量的绷着表情说:“嫁人干什么……哥哥就非要把我嫁出去?”
姜田想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这丫头现在说着不想嫁人,等过了青春期就不会这么想了:“嫁人的事不着急,至少你现在还要学些针线女红之类的事情,还有就是让你心月姐姐教一些礼法,最好再学点知识,总不能说出去我姜田的妹妹不懂科学吧?”
“哥……”夕芸娇嗔了一句:“不理你啦!”
小丫头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姜田看着直想笑,全然没注意到夕芸最后的表情有点严肃。不过全府上下都忙里忙外的,谁也不会注意到大小姐有什么不对头。自打姜田在研究室里扎下根,那几个盼着回家过年的泥瓦匠就开始好一通忙活,吵得整条街天天都能听见他们折腾的声音,不过看到制造噪音的地方是姜府,也没谁敢明目张胆的抱怨,就算你把巡城的御史找来估计也没用。再说大家都明白,姜田已经是位极人臣,改造一下府邸也是应有之事,就是想不到他会在冬天里干活。当然最后大家设想中巍峨的门楼没有出现,姜府的大门还是原来倚红楼的样子,听说只是改动了一下几间房间而已。
姜田其实很想重新规划一下院落的布局,只是一来自己没这么厚实的财力,这不仅是改造的费用,同时还有将家人迁出去找地方租房的费用,所以说整个改建院子是不可能的。他原想最想改动的其实还是浴室,至少也要按照后世的标准贴上瓷砖加上给排水装置,可后来一打听,那么干银子也是花花的往外流,很多东西还只有他提供图纸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来,所以最后也给否定了。最后只是将预备用作教室的几个房间进行了拆改,也就是当初心月接待他的那一排房间,正对着茶馆面前的街道。前几日姜田回家之后就跑去验收工程,还别说木制结构的阁楼拆改起来不是太费事,看上去有点后世教室的意思了,并且木匠还按照要求加装了一块黑板,另外的一些房间则按照姜田的设计改造成了各种功能的教室。现在堆着从科学院定制的一堆教具还没收拾好,转眼就到了年前,更没时间去管那里了。
姜田提前回家本来是想帮着一块准备过年,可是回家之后没人敢让他帮忙,就算自己老爷平时没什么架子,那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尤其还是这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主,他们在倚红楼里可没少见过,那些和气公子们有些时候能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大发雷霆,杀伐手段一点不比坐堂的大老爷差多少,要是自己真的不开眼让主人记恨上,那岂不是自找倒霉?没办法,有时候就算你想干出一些开明的举动,也要看准了时代才行。姜田就这样闲了几天,也算是从繁重的研制工作中轻松了一下,然后今天他刚好看见赵直连蹦带跳的跟着一辆牛车回来。
“直儿过来!”姜田朝赵直招招手:“赵老板那里冬煤可还够用?”
赵直赶紧一溜小跑的过去:“够,前几日刚买的,能用到年后呢!”
“嗯……你母亲最近如何?”
提到自己老娘,这小子稍微皱了皱眉:“还行,能吃饱穿暖,就是还认不出我来。”
对于这种情况姜田也没辙,他又不是大夫,就算上辈子刚好是精神科医生,在这一世也没有对症的药品。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牛车:“车上是什么东西?”
赵直回头瞧了瞧:“这不是您府上的冰吗?”
“冰!”姜田一愣神:“我要冰干什么?”
这时心月刚好走了过来,听见对话之后连忙答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没来得及告诉老爷,倚红楼在城外有个冰窖,原是为了夏天招待客人用的,我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同往年一样攒到夏天也好取用。”
“是这样啊!”
看着越发像个女管家的心月,姜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那个浑身散发着高雅气质的才女,转眼间就变成了职业女性,只差没穿上一身公务西装。可是又一想,自己还真不知道名下还有个冰窖,再看车上只是简单的盖着草帘子,没多少东西的样子,想必那冰也不是多干净的东西。
“这个冰窖大吗?还有这冰是从何处取来?”
“这个我知道。”提到这种事赵直的玩心大起:“昨天我就见识了一次,足有好几间房子那么大呢,这些冰都是从护城河里采的,剩下这些是太碎不成形的。”
姜田走过去掀开帘子看了看,就算这时的河水污染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但这护城河的水也干净不了多少:“已经装满冰窖了吗?”
赵直想了想:“也就三成,离满还差远呢。”
心月赶紧补充道:“是我没让他们装满的,采冰费时费力,反正府上人口也没有那么多,我想够用就行了。”
姜田点点头,从效率上说这的确没问题,不过既然知道有个冰窖那自然要利用起来,否则夏天就是想吃个刨冰什么的,还的小心别得痢疾。然后他转头朝着赵直说到:“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去买一些干净的水桶,然后用甜水将它们灌满放在室外冻冰,最后将这些带着冰的桶堆到冰窖里,上边盖上干净的棉被。”
赵直拿着这两个元宝直发呆:“先生,这太多了吧?”
姜田心想你懂什么,这些干净的冰放在夏天就是无价之宝,别看城里的皇亲贵胄们都有冰窖,可是这帮大爷们一般都撑不到立秋就能耗光自己的存货,自己到时候送出去不比这二十两赚的多?
“你就去吧,还有过年的时候将你母亲接来,大家一起过个团圆年。”
小心翼翼的揣好银子的赵直听到这,咧了咧嘴想说话,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心月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良多:“先生这是想周济他们母子吗?那二十两也太多了,就是将冰窖堆满水桶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姜田只是苦笑一下:“就算将这些银子都给他,也不够他养活老母残生的,我只能施舍一时却不能施舍一世,今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了。”
三百多年前的大年三十没有春节连市的店铺,也没有开始倒计时的春晚,更没有打扑克搓麻将的亲朋,唯独那声声爆竹扬起的满眼硝烟与孩子们兴奋的叫喊声,即便是相差了两个时空,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难怪后世对烟花爆竹屡禁不绝,这里边的年味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岂是说禁就能禁的?
年夜饭这次就不能放在食堂里去了,姜田召集了全府没有家人可以陪伴的下人们,加上赵老板与赵直母子,凑到一起在大厅之中准备痛痛快快的吃一顿。一开始那些粗使的仆役与丫环们还不敢同席,只是在心月的劝说和姜田的诚挚的邀请之下,这才在最远的桌子那边坐了。别说是他们的身份低微,就是男女同席的事情在正常情况下都不多见,也难怪他们会不适应。
“你们也是的,现在是新朝,当初皇后娘娘寿诞,我听说那些诰命们也是隔了个帘子和满朝文武同贺,新朝没有以前那些规矩。”心月劝解别人总是很有效,因为她找的理由总是能让人信服。
姜田端起酒杯也没站起身,就这么坐在主位上举起手中的酒:“今年是我和大家过的第一个春节,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大伙信任我,当初没有离开这里,那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今天也没有什么老爷和下人,就热热闹闹的过个节,明年也还拜托大伙照顾好这个家,我这里就先敬一杯了!”
喝完这杯酒,姜田又斟满朝着身旁赵老板:“若不是您肯收留,恐怕我现在已是一堆枯骨了,这里也敬您一杯。”
赵老头没有丝毫的拿捏,在他看来姜田能有今天这般地位,虽然和皇帝的同门关系分不开,但是他相信凭着这小子一肚子的怪才,哪怕就是专心的说相声也能混个温饱,只是自己既然算他半个救命恩人,受他敬酒也没有丝毫的问题。
不得不提的是那两个日本女人,其实他们也仅仅十几岁而已,这段时间被心月强迫着按照中原习俗化妆,也算是能出门见人了。可是很多人好奇的一看,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漂亮啊?这倭人也真是的,送女人怎么就送了这么平常的货色?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艺妓值钱之处本应在艺术表现上,可是她们表演的舞蹈显然无法取悦中原的老爷,如果是大名家中豢养的那种,还有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将人生的第一次献给主人的贵客,至于失去初夜的那些姐妹们嘛……她们本来是战战兢兢的随船来到中原,心想着可能某天就会被送给中国的官员,至于自己能不能让对方满意,这可由不得自己了。但是等了足足一个月之后,一直不见有什么动静,原想着是不是还会回到日本,却在某一天被送给了现在这个大人。别看她们现在只和那个人隔着一道纱帘,但是灯火辉煌之下还是不时的抬眼偷瞄,那个大人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英武不凡。只是这些天下来她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中原比她们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就说这府中的姐姐们哪个不比自己强?而且听说一个个就是想倒贴都排不上号。难道自己依旧要这样等下去,然后再到某一天被送个其他的大人们?
她们的心境会有如此变化,与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分不开,日本一直以来不仅资源匮乏,就是粮食供给都很难保障,所以养成了日本人饭量较小的优良传统。一开始她们只吃一小碗米饭,心月还怕他们是不敢多吃,哪知道在日本的时候这么金贵的大米其实随便吃的。她们看见给下人吃这种粮食的时候,心想自己莫不是来到了特别有钱的老爷家?要么就是中原和故事传说里一样的富庶。若是自己能生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福气了。后来才知道,只是她们这个老爷有点特别,中原其他地方,吃不上饭的也比比皆是。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饱暖思**了,她们总是幻想着如果能被这种善良的老爷宠幸该有多好,却又知道自己只是痴人说梦,于是又变成了自怨自艾生怕这种梦境般的日子会突然间消失。除了姜田、赵老板之外,这顿饭吃的很多人都心不在焉,尤其是女眷那边,许多道热切的眼光都在盯着帘子后边那张年轻的面孔,她们都幻想着有一天能和清幽姐妹一样同他共枕而眠。当然她们的愿望未必是出于感情,很可能是只是某种理性的东西在里边,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不是遇上了姜田这种奇怪的人,自己不是也和那两个日本姐妹一样落个被人随便处置的结局吗?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就只有姜田自己完全没有这份自觉,因为酒精的作用,他还沉浸在对另一个时空的怀念之中。所以赵老板是什么时候告辞的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给每个人都发了年终的红包。被夕芸拉着去看烟花,虽然他没觉得有多好看,但还是一起去了。最后……就没有最后了,清醒的时候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天光微亮,姜田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听着零星响起的鞭炮声,这才回想起自己昨晚喝多了。好在是过年嘛,就是衙门里都收摊关门了,自己这个没有固定职业的也没必要纠结。就是盘算着发完红包给了夕芸和赵直压岁钱之后,自己好像没有多少零花了,剩下的钱都在心月的账上,那是全府的花销不能动,要是自己的那些专利能卖出去一些就好了。
正想着这些事情,听见动静的清霜赶紧起身:“老爷醒了,可是口渴了奴婢给您端来。”
结果这句话又吵醒了幽兰,她慵懒的揉揉眼看着姜田:“老爷起的好早啊……昨天你可吓死我了。”
吓你?你们还吓我呢,这不又都跑到我床上来了:“我怎么吓你了?”
幽兰再次闭起眼朝姜田身边拱了拱:“还不是您昨天调戏玲珑……”
“死丫头别胡说!”倒茶归来的清幽赶紧喊了一句,然后依旧温柔的将茶水递过来:“老爷您先解解酒。”
姜田早就不用茶水来解酒了,这句话真的让他也吓啦一跳,顿时比吃什么解酒药都管用:“等会!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调戏玲珑了?”
这回幽兰也有些清醒了,她睁开眼看着一脸茫然的姜田,然后扑哧一笑:“老爷莫不是酒后乱性?奴家还当是酒壮色胆呢。”
“死丫头又胡说!”清幽是在看不下去了,身后打了没大没小的幽兰屁股一下:“就算老爷将玲珑妹子收了房,那也是天经地义的,瞎说八道的老爷清名莫不是要毁在你手里。”
经过她这么一解释,姜田就更是洗不清罪名了,他现在已经没心思理会清幽怎么教训幽兰,反正姐姐教育妹妹也不会下重手,他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会有这么一件事!再说就凭玲珑那脾气,自己要是调戏她,还不得直接抄刀子拼命啊!
就在他还纠结的时候,外边又传进来一个小厮的声音:“老爷,刘公子与吴公子联袂到访,正在厅上候着呢。”
来不及详细的思考,姜田只好赶紧换上衣服出来待客,一见面就看见俩人锦衣玉带的还披着狐裘大氅:“二位贤弟,这么早就来百年啊?”
那俩人看见姜田松松垮垮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只能同时摇了摇头,吴远叹息这说到:“满京城的官员,能像您这样的也不多见。这过年自然要拜年,要拜年就要分个长幼尊卑,您说这京城之中谁的辈分最大?”
姜田的思维还卡在自己调戏玲珑这件事上,一时没转过弯来:“谁啊?”
刘宝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叫到:“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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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节、这也算国宴
被色狼的大吼惊醒了梦中人,姜田这才搞明白原来大年初一要去皇宫里拜年。而且并不是什么官员都能去的,除了五品以上的京官和正好回京复旨的督抚一类大员。也就是勋戚们才有这个资格。所以今天早上预料到姜田可能会坏了规矩的俩人赶紧跑过来,一看他这从一品的皇帝师弟还真不知道有这项活动。一边在梳洗穿衣的姜田心中无限腹诽,你说后世的团拜会大都是放在过年前,这样能不打扰新年的家庭气氛,可是咱们这位穿越者却没有这份自觉性,非要挑这么个日子,其实京官众多,哪怕就是挑五品以上的也有好几十人呢,大过年的真能折腾人。心里是这么想,其实倒还有点小庆幸,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玲珑,甚至连究竟调戏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门暂避一下,也好思索一下对策。
去皇宫的路上,吴远又详细的跟这个不懂官场规矩的先生好好讲解了一番,这过年和拜年就是个学问,京官那么多,你总不能挨个拜访吧?就算分个远近亲疏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也走不完啊。所以官场上自动的发明了投贴的潜规则,这几天各府上的小厮们可就忙活开了,揣着一大摞的拜帖按照顺序挨家投送,有交情的一看自然也就收了,说不定人家的拜帖也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呢。若是自己的恩师、好友、上司之类的就不能如此草率了,这自然要携带礼物登门拜访,对方也会根据和你之间的亲密程度决定是否接待。这么一大套说下来姜田只能连连点头,谁说古人不够聪明,这不就提前发明了贺年卡了么。
等进了皇宫吴远和田虚海就不能再跟着姜田了,他们本身没有品级又没继承爵位,能进宫已经算是天家开恩要普天同庆。姜田正相反,他有着公职在身,按理说应该是站到官员的队列之中,可是你说他算勋戚还是文官?挂着皇帝师弟的身份却没有战功,身着斗牛服却不是科考正途出身。勋戚嫌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换来了荣华富贵,官员们则本能的躲着这新学代表,似乎注定了要被两拨人所排挤。可是吧双方还都清楚的知道一定要将姜田拉倒自己的阵营,那边刘家已经让自己的嫡子跟对方混得称兄道弟,可文官这头田家的小子不太争气总是不能融入这个圈子里,宋家的孙子倒是不错,可惜宋应星本来就属于新学一脉,八股文章也只考到了举人,显然不能算是文官的助力,那么还有谁能出这个头呢?
正在犹豫间,以前露过几面的兵部右侍郎梁范施施然走了过来:“姜大人姗姗来迟,卑职可是久候多时啊。”
姜田对他还有点印象,同样抱拳拱手:“梁大人客气了,不知等我何来?”
“久闻大人您醉心科学,从不过问凡间俗务,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等待大人您自然是要恭贺新年啊。”
“是啊是啊,瞧我这记性,今日若不是德馨与思成二人提醒,我都忘了过年这档子事。”姜田也赶紧朝对方拜年。
梁范虽然面露诧异,但是好在没有说出口。首先都是晚辈给长辈,下级给上级百年,我就算图个省事不去你家了,看见你说几句吉祥话也就算了,没见过你这个一品官给我这个五品官百年的,若咱俩是同年的师兄弟或是有着亲属关系倒还罢了,偏偏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不瞎琢磨。再说你就算是真的忙晕了头,也不能犯得上让那二位登门逮人吧?
梁范深知自己不能久留,只好寒暄几句之后便找机会遛了,官员们一个个在寒冷的室外跺着脚搓着手等着皇帝召见,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几句也算正常,只有咱们这位主角又变成了孤家寡人。现在不是上大朝,科学院那帮小研究员们没资格进来,也就没办法围着自己这个偶像。让姜田看上去有点形单影只,只好在刚下过雪的地面上印脚印玩。其实他是在思索着玲珑那件事。
按理说他是姜府的主人,无论玲珑是否已经获得自由,只要她曾经在青楼中待过,那么自己不管是酒后乱性还是借酒撒风,哪怕霸王硬上弓的要了玲珑,都不会有人说个不字。别说他这个从一品的太子太保,就是市井小民犯了这事,过堂的老爷一般也会撮合二人成婚便是,所以法律上自己不用担心。可的确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难道说自己真的是酒品太差?但是你说碰谁不行,那幽兰就快天天粘着自己了,怎么当时就没拦着?况且自己可怎么调戏啊?早上醒来明明又是她们俩人钻进了自己被窝,也就是说实际上问题没有严重到最后一步,那又到了哪一步呢?
这件事折腾的姜田头晕脑胀,全府上下都知道一帮姑娘等着自己垂青,想效仿清幽姐妹的也不少,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太忙,经常不在府里,所以没给这些人机会。但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玲珑,就算那丫头回心转意不再和自己作对了,他也受不了天天看着一个刁蛮小姐在自己面前晃荡。若不是看在夕芸私下里为她求情的份上,自己当初是不可能假装给心月面子答应她留在府里的。正如夕芸所说,她这个小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完全是家中遭了变故之后才性格大变,从这点上来说夕芸相当同情她。姜田也同情她,作为一个穿越者深知株连制度的残暴,也有心让时间慢慢冲淡她的仇恨,所以对于组建乐队教习音乐之类的事情,虽然麻烦他从来都没有推辞过,要不然你靠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只是自己这回好像是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这下对方的怨气都要集中到自己身上了。
姜田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太监们已经笑容可掬的和诸位大人们行礼,然后乐呵呵的领着众人准备面君,毕竟是过年嘛,大家一团和气的比什么都强,现在没人计较什么阉党笑里藏刀之类的狗屁事情。回过神的姜田也只好随着人流慢慢地向大殿走去。一进去姜田就发现这不仅是拜年,而是在殿中按照等级摆好了蒲团和酒桌,而且每个座位后边隔着几步便有一个炭火盆,眼见勋戚那边都已经坐好了,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色狼与吴远,想必是在后边陪着太子皇后吧?
“姜大人,您上座!”一个半男不女的声音轻轻传来。
姜田抬眼一看,原来还不是外人,喜子眉开眼笑的正看着自己:“今个人多,奴婢就不给您磕头行礼了。”
见对方声音不大,姜田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声张:“喜公公别这么客气,家中年景可好?”
“拖您的福,过年时舍得多买点白面、肥肉,弟弟妹妹们敞开肚皮吃了一顿!”提起这件事喜子就透着一股子兴奋。
这也算是新朝的一大特色,一般来说能混到在皇帝身前站班,捞外快的机会就会成倍提高。可是不提那血腥的反贪手段,就算皇帝提高了工资,要养活想喜子那样的一大家子人,也有点捉襟见肘。所以出门传旨就是个难得的机会,以前官员们至少还懂这个规矩,后来新皇帝又开始通过内阁直接发布命令,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很少下旨。就算逮着一次机会,那些官员也都学精了,能不给就不给能少给绝不多给,自己还不敢朝人家要。唯独给姜田传旨是个例外,人家是皇帝的师弟。当官不到一年三番五次的赏赐就下来了,并且还相当大方,哪怕让那些盯着自己的人知道了,也轻易不敢说是姜大人在行贿。年前他去传了一次旨,直接就捎回来十两银子。这对于勉强糊口的家里来说,可是能花上两年的粮食钱。
姜田来到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之后,打量了一下整个大殿,自己刚刚好夹在勋戚和官员的中间,显然是按照品级来排队的,至于现在的酒桌上,除了几色瓜子和干果之外,就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反倒是每张桌子之间都有个铜瓶,里边插着造型各异的梅花,看上去是用来装点会场的,姜田倒是在埋怨张韬,你有这么多的铜做瓶子,当初直接上铜活字不就行了,省的自己费那么多事。
没过一会太监就宣布皇帝驾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官员们赶紧出列,跪在地上按照上朝时的顺序山呼万岁。这套流程姜田也算是熟悉了,来的路上听吴远说过,本来新年朝贺没有那么麻烦,只是后来皇帝陛下说大过年的请文武吃顿饭,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等都坐齐了之后,皇帝张韬扫视了一眼大殿,基本上该来的都来了,店内也因为大量炭火的关系并不是太冷,然后他有一眼看见了心不在焉的姜田:“姜爱卿怎么看上去若有所思啊?”
姜田听见了提问,只好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答:“启禀陛下,臣刚才正在思考年前的研制工作,想着如何改进现有的工艺。”
张韬肯定不相信这番鬼话,但是任何一个领导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都要欣慰的微笑:“卿能如此勤勉,朕很欣慰啊。不过今日只说喜庆之事,工作就先放一放。”
紧接着他又总结了上一年度的施政情况,说了些鼓励众人的废话,宣布今天大殿之内没有君臣,大家都能畅所欲言尽兴而归。接着一些酒水和食物便端了上来,然后整个大殿里就变得有点新年茶话会的意思了,皇帝走下丹陛和群臣闲聊,而诸位大人们也不用站起身只需要坐在位置上回话就行,聊天的内容无外乎最近家里人是否健康,有没有生下儿子?儿子有没有生下孙子?最近天气有点冷,都到春节了还下雪,家中的燃煤可还有?总之你只要将这个画面照搬回二十一世纪某个机关的新年联欢就行了,唯独缺少的就是才艺展示了。
姜田看着新端上桌面上的一些小菜,花生米、冷片牛肉、拌白菜心还有一碟拌海蜇,加上一小壶度数不高的酒,难道说这就是另类版的四菜一汤?其实嘛算时间现在也就是上午不到十一点钟,吃这点东西看来回家还得补一顿。正想着张韬已经转完了勋戚那边,走到了姜田的面前。
“贤弟怎么不吃啊?难道是不合胃口?”皇帝端着酒站在了面前。
虽说不用起身行礼吧,姜田还是赶紧一抱拳,可是再看双方的位置实在有点别扭,自己盘腿坐在蒲团上,对方站在面前,俩人的高度差距让姜田只好极力的仰视,心想你不会是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才不让我们起身的吧?
“陛下说笑了,御厨的手艺那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怎会不合胃口。只是微臣的确是在思索,仅凭我的能耐和现有的手段,已经无以为继了……”
姜田说的是实话,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资深的研究人员,现在全靠记忆中那点书本知识撑场面,再加上中国没有科研基础,就是想找一些能人异士都费劲。就算找着了,又怎么说服对方交出手中某项并不先进的秘方?
张韬摇摇头:“朕可真是服了你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工业革命也不是一天能搞明白的,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给我想点开心的事。对了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要不要我让皇后给你挑一个属意的?”
旁边的官员尽管一个个装作把酒言欢的样子,可是都支着耳朵听着呢,当听到皇帝要做媒的时候一个个可就活动开心思了,他们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不是不愿意攀这门亲事,而是因为姜田的地位现在很尴尬,文官刻意躲着,勋戚又有点瞧不起他,这时候谁要是上赶着去结亲,那不是要和自己原先的圈子说再见?但如果是皇后做媒,自己大可装作勉为其难看在天家面子上的样子,不情不愿的把女儿嫁过门去,后边就找地方偷着乐吧,自己这个阵营就算是将这个太子太保挖过来了。
姜田一皱眉头:“您别忘了,家里还有一群您赏赐的姑娘呢,中国的都没解决完,又塞来俩日本的,我哪有那么多钱养活啊!本想按照侍婢的意思送出去吧,可谁都知道那是您赏的,谁也不敢要啊。本打算还她们自由,给她们安家费,这不还有几个一直不走的呢!”
张韬听了哈哈大笑:“堂堂一品的太子太保,竟然养不起几个美婢!若是我中华的官员都能如此清廉,何愁环宇不靖……算了,你也别着急,过几天我帮你推销一下新的印刷术。”
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多家中开着书局或者是在某个书坊中有股份的官员都起了心思,这可是为君分忧的时候到了。不过眼瞧着陛下挨个问候下去,也没有什么新鲜的内容了,不少人更是将自己面前的菜吃了个精光,想着是不是今天的朝贺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大家回家继续走亲访友。
皇帝回到龙椅上之后沉声说道:“开胃菜也吃了,酒朕也敬了,但是今天的主菜还没端上来,朕在这里先说好了,今天谁要是不尽兴可不准回家!”
“后边还有?”姜田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会又是四菜一汤吧?”
等端上来一看众人全傻眼了,每人桌子上一个紫铜的火锅,然后就是流水般端上来的盘子,切好的肉片和各种蔬菜不一而足,至于炭火也很简单,从身后的炭盆里捡上几个没烧透的扔进去就行了。勋戚那边无所谓,他们早就习惯了皇帝的做派,倒是头一回这么吃饭的文官有点不适应,主要是如此吃法有辱斯文,也与孔夫子教导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相违背。姜田看着反倒是乐了,这又是一大批的铜,我那边为了节省几个齿轮费心劳力,你这倒好将铜都用在了这种地方,还还意思说军队缺口太大!
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既然当着皇帝的面,大家伙就只能甩开腮帮子吃吧。这也是张韬的一个策略,让那些还在摇摆的文官借着这个场合放下没用的矜持,今后要想还在朝堂上立足就得给我抛弃原先的幻想。至于说真有不开眼的要饿肚子,自己也有的是办法整治。
姜田可不知道这些,刚才那点小菜肯定是吃不饱的,这会有机会大吃特吃还犹豫什么,反正自己也好久没吃火锅了,还别说这牛羊肉的味道可比那什么进口牛肉强多了。总之就是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可劲的吃了起来。周围的人一看,勋戚这头包括姜田在内一个个吃的热火朝天,那他们也不能扫了皇帝的兴致啊,别犹豫了吃吧!眼见着大殿之中的气氛就逐渐的热络了起来,敬酒的拜年的,一个个前辈、贤弟的称呼着,茶话会就变成了年终会餐。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喝高了,晃悠悠的走到御道中间,然后匍匐着拜了下去:“启禀陛……陛下,今日美酒佳肴当前,岂……岂能无诗?臣斗胆……恳请陛下赋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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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网络挂了,今天晚上还有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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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节、博爱的宣言
刚还想着有没有才艺展示的环节,这么狗血的剧情就出现了,最可恨的是还有一帮勋戚很美形象的叫好,你们可倒是懂诗啊?
张韬一见也没有推辞:“如此甚好,朕也是许久没有赋诗了。”
他说这话是不假,《红楼梦》里有大量诗词,就算张韬版本的明显缩水,但是几首经典的词句也还是在的,所以文武均知道这个皇帝才情很高,并不是朱元璋那种自学成才的半吊子。只是姜田清楚他的底细,心想不知道又打算抄谁的东西了。只见张韬负手缓缓走在御道上,眼望门外的白雪沉吟了起来,本来还喧闹不止的大殿之中顿时鸦雀无声,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姜田也凑热闹的看着张韬,脸上平静中带着点微笑,因为他看张韬那副做作的表演很可笑,这个人此刻已经走到了门边,伸出手来指着茫茫白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姜田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进火锅里,心说你个不要脸的,从你一开始看着雪景发呆我就琢磨着你十有**要抄袭这段,还别说,你现在是皇帝了,就算这诗霸气侧漏对于你来说也不是问题。所以姜田没心思看他在那装样子,转头对着自己那几盘肉下手。正吃着就听耳边叫好声不绝,他知道这是诗念完了,甭管是不是发自真心,姜田也赶紧放下筷子跟着叫好,就是他嘴边你的麻将让他的表演看上去很滑稽。
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吹捧,可能是做贼心虚张韬很自然的就看着姜田那边,当他发现那小子随便附和了两声就赶紧去捞肉片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还以为姜田最少也得是目瞪口呆或者是大摇其头吧?没成想这小子根本就没当回事。
“既然是作诗吗,只有朕岂不是无趣,来来来诸位一同助兴!”然后他指着正在胡吃海塞的姜田:“就由我这师弟开始!”
姜田一听咀嚼的动作瞬间就固定了,抬头看向张韬明显的看出了脸上挂着的邪恶笑容,这下起哄的人更多了,尤其是那些文官,这种皇帝给的机会不用白不用,正好来奚落一下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小秀才。勋戚那边可就瞧出情况不对了,谁都知道姜田只是个秀才,而且还是那种学业不精的,陛下难道是酒喝多了非要给自己师弟一个难堪?一直都表现很沉稳的冀王这时也皱起了眉头,他离着姜田中间隔着好几个人,所以并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招惹自己皇兄了,但是他却没有出面的意思,正好也可以摸摸这小子的底细。姜田慢悠悠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抓起一块手绢擦了擦嘴。装作沉思的样子,大殿中这回没有上次那么安静,反倒是交头接耳的人居多,可能都在猜测姜田如果做不出好诗该如何收场。
其实吧,七步成诗那种事情历史上极少出现,李白斗酒诗百篇也是喝高了灵感来了才有可能,传统的文人诗会大多都是在家冥思苦想半天才做出来的,然后准备好再拿到别人面前献丑,后世流传的很多耳熟能详的诗篇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精品。所以今天也许文官们可能还有些存货,其它的官员则是凑热闹的居多,像姜田这种技术型新学官员就更没有提前准备了。
姜田也在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学着别人那样眼冒金星的说两句肉麻的话了,省的这么快就被报复。装沉思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总不能憋了半天然后说自己想去厕所吧?他微微的转动着脑袋好像沉吟一样,却在眼角里瞥见了铜瓶中插着的梅花,然后一瞬间福灵心至
姜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伸出二指做出一副更风骚的样子指着梅花:“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唯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静……一瞬间大殿之中真的很安静,皇帝咏雪威武霸气,姜田赏梅超凡脱俗。文官集体傻眼了,莫不说这小子真的只是沉迷于新学,才没有在圣人之说上更进一步?而不是以前猜测的那样?
“好!”张韬大喝一声:“前人虽有陆游咏梅,但这意境相去甚远,可见古今文士心境之不同,若天下人皆如此何愁中华不兴!”
皇帝带头叫好,别人还不随声附和,反倒是姜田此刻有点脸红,天下间有几人愿意隐居幕后只做那“丛中笑”?太祖他老人家一辈子都想打掉走资派,可是走资派绝迹了吗?人性是无法用神性来约束的。
虽然后边也有些人赋诗,但是论格调意境落了下乘,好在今天只是娱乐没有比赛的意思,否则绝对是张韬第一名姜田第二名。只能说这顿饭吃的是君臣尽欢,却又让不少人开始重新评估姜田。倒是姜田自己这会有点迷茫,他站在自家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有心转身去赵老板那里躲躲吧,可是今天那老头找朋友串门去了,茶馆根本没开门。
“老爷何故站在门外?”早就发现自己马车却就是没看见姜田的心月,只是略微思考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她只好披上衣服亲自来门口迎接:“虽说雪已经停了,可外面依旧寒冷,老爷快进屋吧。”
既然让人发现了,姜田这回只能是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像赴刑场一般迈步进门:“呃……玲珑她……”
姜田努力的组织着词汇,但是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月莞尔一笑:“玲珑没事,老爷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这明显是将了一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可是再看心月那戏谑的表情,似乎这里边有什么问题:“昨日我饮酒过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月一愣神,合着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想到这里心月故作遗憾的说到:“老爷若是忘了那可真是可惜了,玲珑的窘态真是少见呢。”
说完心月便施施然的走了,只留下胡涂的姜田,看来自己还是做过了什么,否则怎会引出窘态二字?可是看心月的表情明显是在看好戏,并没有半天惆怅幽怨的感觉,所以姜田只能自我安慰的认为事情还不算太糟糕。连忙又找了几个下人去询问,却都说没看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刚才是在自家大门前犹豫,现在则是站在玲珑的门前踌躇,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件事,以玲珑的脾气自己要说完全忘了,估计那丫头能先杀了自己然后再自杀。思考了半天,姜田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无论有什么事情,自己都先应承下来,等对方消气了再慢慢询问。打定了主意的姜田伸手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那个从刁蛮千金逐渐变成冷艳美人的玲珑打开了房门,一看见是姜田俏脸先是一红,然后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
“我……我是来道歉的。”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地方?”
“我昨晚……昨晚……嗯……”姜田是真的说不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可是听在玲珑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只见玲珑的脸上瞬间就变得通红,然后又逐渐转白。搞得姜田还以为她有当变色龙的潜质,然后可能是调匀了自己气息之后她才说到:“你若是觉得亏欠于我则大可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是正经女子!”
姜田一听就急了,这和他自己有没有错误没关系,而是觉得一个人就算时运不济,没那么好的命运,但也不能轻贱自己,所以语气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喊道:“哥!你回来了?”
然后就是夕芸连蹦带跳的跑过来:“你和小姐说话呢?”
被打断的姜田只能郁闷的看着自己这个干妹妹,这还有个无法适应新身份的家伙,你都是这个府上的大小姐了,怎么还能叫玲珑是小姐呢?虽然她的职业也可以说是小姐,但是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想着想着姜田差点没有将自己绕胡涂。
“啊……”仔细想想周围没外人,所以姜田实话实说:“昨天你哥我酒喝多了,做了些对不起你……玲珑姐姐的事情,所以这不来道歉了吗。”
玲珑听了又气又急,只是好在这次没有拂袖而去。夕芸反倒是胡涂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昨天没做什么啊?反倒是救了小姐一命。”
“嗯……嗯?”两个字声调完全不一样。
在夕芸的解释里,家中一众女子正在陪着姜田一起观赏烟火,然后夕芸和赵直玩心大起。结果一不小心踢翻了一个二踢脚,当时姜田眼疾手快将身边的玲珑扑倒在地,才没让她被鞭炮炸伤,但是当时可能是撞到了头,结果姜田就昏迷不醒。当然从一个孩子的角度去看,这的确算是英雄行为。但是在周围女子的眼光中,姜田那纵情一抱不仅一只手揽住了心月的脖子,另一只手更是摸着对方的屁股,以这个姿势摔倒之后整个脸更是埋在了酥胸之上。得知真相之后的姜田冷汗直流,这还能再狗血一点吗?今天抄袭太祖诗词也就罢了,怎么如此恶俗的桥段都能碰上?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因为酒醉而什么都不记得!
“这么说你确实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玲珑又恢复成了冰冷的样子,话说他们就一直站在门**谈,到现在玲珑都没有让对方进屋。
姜田遗憾的……不对,是诚恳的点点头:“可能是酒喝多了,身手不太灵便,若是有对不住姑娘的地方……”
玲珑不等她说完就质问道:“那你刚才为何冲我发火?”
姜田一想,就是刚才自己被夕芸打断的那次,于是脸色逐渐垮了下来:“荣姑娘,在下虽德才不高,尚知自强不息的道理,我深知这个时代这天下对你们多有不公,但是只要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定然会施以援手,所以也恳请姑娘不要再自轻自贱,品评一个人的好坏只在于心而不在于形,若是自己先瞧不起自己,又如何能让世人瞧得起?天下太大我无能为力,但至少在这里没人在乎你的过去!”
说完这些,姜田心想自己和她的关系又搞僵了,但是因为夕芸也在旁边,所以他不想让小丫头也传染这种悲观情绪。可是再瞧玲珑,斜着眼睛看着姜田,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却也没有反唇相讥。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说道:“大人的教导小女子记下了,不知可还有旁的事情?”
夕芸这时候凑了过来,没心没肺的朝玲珑说到:“小姐,我找你来学画眉呢!”
姜田一听赶紧说到:“既然如此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这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吧,看样子玲珑似乎是不生气了,尤其是刚才称呼自己为大人,可见她听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但就是不知道玲珑是不是接受这个说法,他一直都想在自己的家里营造一个平等和谐的环境,也许有人觉得他很傻,好不容易有了吆五喝六的权利怎么还会主动放弃。但是姜田不习惯这样,他知道自己会迷失在权利的快感之中,会逐渐的变成一个自己曾经口诛笔伐的社会蛀虫。在知道皇帝是个穿越者的时候,曾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挽救中华,但是当他在茶馆中接触形形色色的百姓时,他又深刻的体会到有些东西的惯性依然存在,不是换个皇帝换个朝代,重新发布一些新法律就能改变的。中国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盛世,哪个不是在长期的混乱中打破了原有的格局之后才有了新生?对于他要挑战的东西,仅仅是十来年的抗清战争是解决不了的,甚至就算被鞑子和农民军反复蹂躏的北方,也无法完全打破那些东西,至少现在不行。所以姜田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自己的家中做做白日梦而已。
刚走到一个转角,就看见心月好整以暇的正冲自己笑,姜田走过去郁闷的看着她:“笑什么?早就知道我是自寻烦恼?”
心月摇摇头:“我笑你明明让人家姑娘心动不已,却还要自己过去败坏形象。”
“这从何说起?”
心月此时就只有摇头苦笑了:“你若不记得便算了吧……”
姜田心中真的有一股怒气油然而生,道理也说了,道歉也做了,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事情还能怎样?难道说就因为我情急之下救人而没有考虑方式,便要为此背负什么道德谴责不成?或者说我坏了人家名节所以就要负责……想到这姜田自己都愣住了,难道真的是这个解释?
姜田为自己的这个解释惊讶不已,但是清幽却对此持不同的看法:“我们这些青楼中的姑娘,其实能真的在乎这些?还不是因为老爷您的一句话而已。”
“话?我说什么了?”
“因为老爷您当时说。”那边幽兰连忙笑着解释,并且装作姜田当时的口气:“这天下人伪善者太多,谁敢瞧不起你们,就是瞧不起我姜田,若是真的无处容身,就都嫁给我好了,咱姜府以后没有夫人只有爱人!”
姜田的冷汗下来了,这算酒后吐真言呢还是酒后无德?他仔细的回忆着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我真的是这么说的?”
清幽赶紧又拍了自己妹妹一下:“老爷疼我们自己知道就完了,哪能真的不娶夫人,否则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再说朝廷也没有这个规矩,妾就是妾要安守本分。”
姜田本来应该立即纠正他这封建思想,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娶不娶夫人到无妨,倒是真该给你们一个名分。”
这话一出两个女人同时看向姜田,其实他们不奢望能有名分,只要是能在这府中立足便罢了,可事到如今心思却活络起来,名分这种东西的诱惑力竟然让她们有点不知所措。
“老……老爷。”清幽有点结巴的说着:“这不合适,姐妹们都在看着我们,若是此时给我们名分,只会让家中出乱子的。”
听自己姐姐这么一说,幽兰有点失望的地下了头。姜田也看出来她心中的期待,却又知道顾全大局,尤其是原本地位最高的心月与玲珑都还没有侍寝,她们姐妹这时要是恃宠而骄,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生活必然会被打破,就算心月她们俩还是处子之身比较矜持,却挡不住其他姐妹投怀送抱,到时候这份宠爱不知道要被分去多少份。
“名分嘛……无非就是个名字,若是连这个都给不了,那还说那么多的漂亮话做什么。”姜田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不管自己当时处于什么状态,既然已经夸下海口那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今后你们就是我的爱人,月以后无论谁进到咱们这个家门,她也都是我的爱人,在家中我的女人是没有高低贵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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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节、镜子的秘密
姜田博爱的胸怀与行为没有能够施展,至少是暂时没有功夫去施展。过年嘛,除了一些不用担心生活的小孩子之外,大人们忙着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到处拜访,哪怕闲在家里也是等着客人上门。不过姜田没有那么广阔的人际关系,大年初三的时候他的只要学生们集体上门拜年,就算是完成了这项工作。但是临走的时候,吴远递给姜田一封信,然后忍着笑告辞了。姜田拆开信封一看,内容言简意赅:速速研制玻璃镜子,朕出钱你出力,专利对半分,成本要低廉。姜田当时就吓傻了,心说这张韬究竟发的什么神经?就算能够开始生产优质玻璃了,也不是随便就能生产平板玻璃,你说研制镜子就研制镜子啊?好在这不算是什么困难的问题,而且也不是国家任务,就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大过年的想起了这件事,难道是他想借着镜子贸易来赚钱?正准备阳奉阴违施展拖字诀的姜田,很快就被宋懿找上门来,并且还告诉他作坊里的工匠已经陆续回来,陛下希望能尽快得到结果。
没辙了,姜田只好在众姐妹的无比幽怨与愤恨的眼神中,打好行李卷跟着宋懿上路了。自从他的宣言说出口之后,府中的气氛就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除了还不太懂中文的俩日本妞之外,其他有想法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万一哪天在转角撞见姜田,或是一不小心倒在了老爷怀里,她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始新的篇章。毕竟现在还有很多积雪没有融化,地面还是很滑的……可惜这些努力被皇帝的密旨给搅了,她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辱骂君上,可心里还不定怎么诅咒呢。整个姜府的适龄女子之中,唯一没有受到这股风气影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心月而另一个自然是玲珑。
说她们不受影响,主要是这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一来心月虽然经常接触姜田,但管理整个姜府的上上下下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这两天还要亲自操刀写拜帖交给小厮投递,并且随时准备着应付上门拜年的学生,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考虑。而玲珑则不然,除了她本身已经是某“意外”的受惠者之外,最主要的是最近坊间开始流传起那日金銮殿上的皇帝与姜田的诗句。对于这个皇帝有多威武霸气她倒是并不关心,而是姜田的诗让她反复吟哦以至于难以自持,也不知躲在房中哭了几许。至于她为什么会如此伤感,这就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再说姜田这边,年还没有过完,就被兴奋异常的宋懿给“绑到”了作坊,或者说现在叫这里科学院直属研发中心更合适。自从重新选址建了两座玻璃转窑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试验用的窑炉,所以原先忙碌的生产景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庞大的科研队伍,一批刚毕业的御教院高年级学生正在这里实习,但是过年的时间谁都要放假,所以这个占地极广的村落除了只有一些留守人员,显得异常安静。可马上就被陆续赶到的人员给打破了,尤其是那些玻璃制造方面的实习生,他们可能要代替一些暂时无法找到的小工。
生火、热窑、投料,这一切都不用姜田关心,他只要应付两眼放光的宋懿就行,这家伙自从得到密旨要协助研制玻璃镜子那一刻起,就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兴奋的状态。玻璃镜子又被明朝人称为水晶镜,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手掌大小的就能拍出几万两银子的高价,上次有个番邦的船带来一块书本大小的并且镜框只是用白银镶边而已,在杭州拍卖时竟然叫价七万两之巨!若是姜大人、姜神人真的能制出此物,那岂不是等于打开了一座宝山!
“德馨啊……”姜田看着比自己还高兴的宋懿:“这制镜之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先告诉我可有把握制出厚度在三至四毫米的平板玻璃,质地要匀称并且光滑平整!”
被姜田这么一问,宋懿这才想起来自己高兴的太早了,其实也对,如果这镜子轻易就能得到,也不会卖那么贵了:“回先生,这要看您用多大了,若是巴掌大小着匠人日夜打磨,几日后或许就能得到。”
“嗯……”姜田心想和自己预测的差不多,这家伙肯定打算铸造一块厚一点的玻璃板,然后让人手工打磨。还别说这样倒是能在浪费大量玻璃毛坯的情况下,得到一块合格的平板玻璃,可就是与皇帝密旨中要求的廉价生产不挨边。
于是姜田让他先磨制一块合格的平板玻璃,打算先说明镜子的制作方法,至于其他的只能再想办法。其实嘛,只要上过高中的人就知道银镜反应,甚至可能亲手实验过。但是其它东西就算了,葡萄糖、氨水、硝酸银、氢氧化钠这些东西上哪去弄?真要是有这些东西,他姜田就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搞什么基础建设了。所以他打算抄袭威尼斯人的秘方,将最原始质量最差的镜子先弄出来,大不了将银镜反应的公式列出来等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等着磨镜片的工夫,姜田也没闲着,他先是让冶金组铸造一个铁制的托盘,不用太大比脸盆小点就行,但是要求盘底绝对平整光滑,盘子边缘要高出盘底四毫米。下达了这个任务之后,他又找到机械组制作一个和盘子底直径相同的打磨机,要求除了打磨片支架要笔直之外还不能大于盘子的边缘。最后他有找到了量具制造小组,让他们赶制一把水平尺,考虑到尺子的平直性与耐腐蚀的特性,同时又是皇家报销,所以姜田让他们使用刚刚研制出不久的铜锑合金,谁让这年头没有铝合金呢,就算有也比锑青铜贵不少。然后找了一个报废的玻璃管,修好造型之后里边装上三分之二的水银,最后封装在尺子上边。
因为基础的匮乏,所以无论姜田想做点什么,都会发现手里的工具实在是不趁手,每次都要像这样单独开发新的设备与量具,好在有宋懿这个好助手在,他的一切发明不仅登记在册还详细的列出使用方法,这才让科学院的研发越来越得心应手。就说前些日子制造出来的钢制直尺吧,这本来是用来测量机器的,这会儿就被用来测量铸造出的钢盘是否合乎规范。但是这次要制造的东西实在是有点特殊,所以只能是缺什么补什么,需要哪个小组来干活,差役们就会跑回城里把匠人们找回来。什么?你说要过年所以不上班?好啊,有本事你和皇上说这话去,姜大人都舍掉了家中的娇妻美妾你敢说自己比大人还忙!姜田要是知道那些差役这么解释加班的原因,估计能直接动用权利让这家伙去扫厕所。但是他也知道此次研制虽然看上去摊子铺的挺大,其实工作相当的简单。完全是皇帝要廉价制造给闹的。但是看在自己有一半专利的份上,姜田只好忍了。
因为作坊里本来就有些毛坯,赶来的玻璃工匠们只是上手打磨。没过几天就给姜田送来一块比茶杯口大不了多少的玻璃,然后姜田只是用直尺稍微测量了一下,虽然细微之处还有些不平整之外,但是也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他拿出一个瓷质的碟子。在碟子底下垫上了几层布,将玻璃片放在了布上,又取出前几日让人手工打制出来的锡箔,平整的覆盖在玻璃上。从一个放试验材料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竹筒,屏住呼吸的打开塞子,轻轻倒了一点水银在锡箔上,用一根光滑的铁棒涂满了整个锡箔之后,用另一个准备好的碟子盖在了试验用的碟子上,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这个实验室里除了我任何人不准进入!”姜田说了这句话之后开门出去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宋懿,他很想问问难道制作镜子就是这么简单吗?但是他知道答案一定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正在忙着指挥制造那些新设备的宋懿被姜田叫了过去,然后又走进了那间自己一直想一探究竟的实验室,他知道今天该揭晓答案了。
“我之前不让你进屋,主要是因为水银的蒸汽有剧毒,我怕你一不小心就中招了,所以直到将空气排干净之后才进来,但是反应应该已经结束了。”姜田说着拿起了盖着的碟子,的确水银大多都蒸发了,只剩下银亮的一个表面然后姜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之后里边应该是一种漆料,只见他用一只毛笔沾了点漆均匀的涂在玻璃上,然后等漆逐渐干透了才拿起一个夹子夹起镜子。反过来让宋懿过目。
一个银光闪闪的镜子就这样造出来了,宋懿接过镜子仔细的端详着里边的自己,还真是如同传言中所说的纤毫毕现,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此容易的就造出了玻璃镜子。
姜田看出了他的疑问,不过也不急着说明:“此法得到的镜子同西夷制镜之术毫无二致,我刷漆也是为了防止水银层被刮蹭掉。但是你记住,此法只能烂在心里,因为拥有专利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陛下!”
宋懿从惊讶中逐渐回过神,的确是这样,恐怕陛下也是深知此物的底细,否则不会大大方方的朝姜田要一半的专利。所以别说自己不敢泄密,就算泄露了天机,谁敢和皇上抢生意?只是他回想起姜田大张旗鼓的制造那些设备,难道只是掩人耳目?
“先生,这镜子既然已经造出来了,只要保密即可,何必再造那些东西?”
姜田咧着嘴苦笑:“还不是陛下要求廉价,我问你这么大的一个镜子,你磨了多少玻璃?”
宋懿回想了一下:“总有些废品,左近不过十几块罢了。”
“十几块!”姜田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还不过如此?”
宋懿点点头,心想和镜子本身的价值相比,就是废品再多又何妨?
姜田摇了摇头:“玻璃工艺之中,除了那些造型难度太大的异形件之外,就数这批量制造平板玻璃最为困难,本来咱们若是又吹制技术,完全可以先吹出一个适量大小的瓶子,然后剪开它摊平在桌子上就行了。可是咱们没有这种工人,正在培训的那几个也没这么大的能耐。所以我就想只能重新用铸造法制造。”
“哦……”宋懿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求那个钢盘平整,原来是干这个用的!”
姜田扑哧一乐:“错了,那是用来打磨的托盘。不过这也是试制,加工些小号的梳妆镜也就算了。若是想制作等身高的大镜子,咱们还得重新想办法,不过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了,全看皇上打算干到什么地步。”
宋懿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不过他也不气恼,毕竟姜田要干的事情不是他随随便便的就能猜出来的。只是拿着这个样品便已经能交差了,他连忙跑回城里填写申请专利的表格,身为一个助手,他很有自觉性的将这些琐碎的工作承揽下来。
“什么!这是咱们造的!”色狼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有幸见过一次玻璃镜子,当时就想着也买上一个讨玲珑欢心,可是一问价格让他这个未来的公爵都打了退堂鼓。
宋懿很满意色狼的表情,跟在姜田身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看见,只不过是个镜子哪能大惊小怪成这样,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吴远一边摇头一边苦笑:“不跟你们多说了,这镜子明日就会送入宫中,我可先说好了,这不是科学院的东西,专利里边陛下和先生各占一半,若是想买就只能找他们去了。”
色狼一转眼珠打算来个捷足先登,就算送不了玲珑了,送给别人也好啊,这个可是本时空中外通杀的泡妞神器。于是本来还在犹豫开学前去哪玩的他转身就要走,结果吴远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慢慢地凑过来小声说:“有好事可不能少了我啊!”
结果俩人直接杀奔作坊而去,姜田这时候正盯着机器的安装调试呢,得益于几个大型机械加工项目的上马,让机械组的人干起这种事情来驾轻就熟,再说这台机器和镜片磨制设备的唯一区别就是模具不同,设备的体型稍微大了一点,所以制造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在使用了铜合金轴承与齿轮传动之后,设备的耐用性反倒是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结果设备还没有调试完成,就听见院子外边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在吵吵。
“先生,先生!我是意坚啊!让我们进去吧……”
姜田皱着眉头,因为保密制度越来越严格,所以像这里已经不是色狼想来就来的地方了,好在这些东西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只要不让他知道水银溶解锡的内容就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吩咐了一声让那俩人进来。
“消息够灵通的,这么着急来见我,不会是想寻一面镜子好讨某个姑娘欢心吧?”姜田一抬头看见吴远也跟来了,却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就继续盯着工人们组装调试。
色狼也顾不上这些了,厚着脸皮的小声问到:“先生就是聪明,不过您别忘了我家在天津还有商铺呢,若是能得到几面镜子发卖,岂不是能震住那些个同行。”
姜田心想,这家伙不愧是波斯商人后裔,首先想到了垄断经营:“别想美事了,这专利我和陛下一人一半,怎么卖还不是听他说了算,最多照顾你家,按照成本价每年卖几块毛坯罢了。”
其实姜田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卖镜子,这东西说起来根本就不贵,只是因为威尼斯饥饿销售的缘故才导致价格居高不下,欧洲的贵族们自己消化那些产能都有些不够,所以很少能卖到中国来。可是用不了多久法国人就会开始偷师,然后就是德国人发明新的银镜反应。也许当时的德国人商业头脑不足,所以到时镜子大规模泛滥。可那毕竟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是先想着怎么赚钱吧。中国的社会里能买得起镜子的也属于凤毛麟角,所以为了扩大市场必然要压低现有的价格,但是又不能太低导致无利可图。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限度的低价倾销,比如巴掌大的手持镜子,完全可以将价格压低到五千两一面,书本大小的一万两,梳妆台上用两万起步,两米高的衣帽镜才到达十万这个境界,而且看镜框材质不同定价也不同。这不仅算是价格超低,还能调动起许多土财的购买**,说不定还能返销欧洲,彻底压垮威尼斯的玻璃制造业,因为他们不可能生产出超过一张桌子大小的平板玻璃,那么维持这个价格的另一个要素就是控制产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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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节、伪军火贩子
有时候在大人物谈笑风生间,就决定了千万人的命运,这场普普通通的晚宴,也奠定了中华今后的工业、贸易的走向,并且永远不会被史书所记载。走出宫门的姜田拒绝了车夫,他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以便在这寒风之中冷静冷静。
“这次还是没有吃饱啊……”有些自嘲的抬头看看星空,即便是灯火辉煌的今夜,依然能看清楚挂在天边的猎户座,显然在这北京城里没人会认识它,但是姜田却生出一种仿佛回到了现代的错觉。
刚才那顿饭其实一直都吃的小心翼翼,他努力地想让自己成为其中的参与者,让那两个人认为他已经熟悉了自己的角色,他姜田也是决策者了,而不再是浑浑噩噩为生计奔波的小民。为此他可以贡献出自己的知识与见识,只为了能获得上位者的赏识。但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在演戏罢了,从内心深处他依旧是那个在二十一世纪勉强活着的小市民,依旧是那个只会做梦而改变不了生活的**丝,现在的这一切就好像是梦境一般,虽然锦衣玉食、虽然也有一帮拥趸,可是他仅仅是想活下去而已,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就几乎要榨光他所有的智慧,甚至不惜去做一个演员。很显然皇帝和冀王是很满意的,姜田描绘了一个远大且美好的工业愿景,一个碾压一切手工业的强大制造能力。但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前期巨大的投入上,这个世界里除了张韬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也有这个见识去投入工业化改革,并且他本人还有这个愿望,所以姜田只能投其所好的拼命展现自己的价值,只为了让这个能掌控一切的皇帝觉得自己还有点价值,不是那种需要马上处理掉的麻烦……
姜田知道一旦自己开始加速工业革命,将会对这个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国家产生什么样的冲击,这不是某个宅男窝在家里幻想的那种蒸汽朋克,要知道蒸汽机的燃料并不是木材和煤炭,而是所有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累累白骨!这里边有外国人的,同时更多的将是中国人的。也许过上几十年北京的郊外就不再是田园风光,而是一排排灰暗的厂房和一根根喷吐着灰尘的烟囱,如果能够选择,姜田宁可在自己死后才出现这种景象,但是他同时也很清楚,欧洲的中世纪已经结束,那个混乱的大陆将会在混乱中走向辉煌,留给中国人的时间不多了,他也没有资格多愁善感,正如有一次张韬在私下里和他说的那样,既然上苍选择了我们,那责无旁贷。
站在自家的门前,姜田敲了敲有点发酸的双腿,然后就这样坐在了门口的上马石上,抬头看着星空,他不想忘记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同时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个时空,以及身后那个庞大的宅院里形形色色的人。想起以前的种种让人觉得好笑,自己可是连女朋友都没有的纯正**丝,微薄的工资连满足自己的爱好都做不到,内心中诅咒着、老板、社会、以及一切的有钱人,闲来没事也就只有一台超期服役的破电脑陪伴着自己,即便如此现在想起来依旧是那么的令人怀念,以至于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这么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承担这些?复兴中华?解放全人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哭过了,姜田只好收拾起心情继续面对这个世界。日本人的鼻子很灵敏,或者说因为重任在肩所以他们很尽职,刚刚过完年那个日本商人平三就登门拜访。
“你也够着急的,不过是买点刀剑罢了,何必如此啊?”优秀的演员姜田拿腔作势的看着对方:“既然陛下都说可以卖你们,还来找我作甚?”
平三并不害怕姜田的冷淡,事实上他知道对方肯接见自己就证明事情成功了一般,虽然不知道对反是看在礼单的厚重上,还是想获得更大的利益,总之自己若想完成任务顺便赚点辛苦钱,那么眼前这个官员就绝对不能失去:“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在皇帝面前深得宠爱,今日之事还要仰仗大人您啊。”
深得宠爱?姜田强忍着没把这个用词不当的家伙踹出去,然后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就是还想买点火枪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去找冀王殿下不就行了?”
平三还是一副猥亵的笑脸说到:“还请您不要推辞,这对于两国来说都是有利的,再说冀王殿下怎么可能会见我这种小人物呢。”
也对,除非日本派来个官员,否则堂堂的亲王绝对不会接见一个商人,不过姜田还是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我记得刀剑那种东西在民间有的是,你想买随便花点钱就能装满一船,何苦求到我这里?”
平三这回很诚恳的说到:“不瞒大人,若是寻常的刀剑我日本还看不上眼,只是贵**中所用之刀,虽然做工一般,但钢口极好,更为难得的是通体为精钢打造,我国的武士们最重刀剑,这等宝物如何能不喜爱。至于那火枪吗,听说天皇陛下打算仿效天朝禁军,组建一支陛下的卫队,既然是效法天朝,那这火枪也是必备之物了。”
姜田一瞬间就能断定对方没说实话,说真的日本人还真看不上明朝的刀剑,但是受限于他们可怜的冶金能力,好的日本刀除了反复锻打之外,就是钢材比普通刀剑多一点罢了,剩下的部分都是铁。以前明代的夹钢刀比它们还省钢材,就是后来抗倭的时候发现有点吃亏,戚继光这才重新使用包钢技术打造戚家刀,这种刀也逐渐演化成明军制式腰刀。而张韬因为曾经大炼钢铁,军队的刀具全都是纯钢的,所以姜田估计这家伙是想买制式刀剑回去然后回炉,一把军官指挥刀说不定能打造出三把日本刀。而所谓天皇组建卫队就更可笑了,在日本哪怕其他大名打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动他天皇一根毫毛,再说就凭你那每年几万石的俸禄还想养军队?你自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很有可能是天皇打算做个中间商,前脚从中原买了火器,后脚卖给各地藩主,反正恨德川家的人不少,这种地下交易绝对杜绝不了。
“既然是你们天皇陛下要用,那我们至少也要给点面子,不过官军用的火器可不便宜呦。”
一听事情有门,平三顿时面露喜色:“不知一把全新的官军火枪要卖多少银子?”
提前做过功课的姜田微微一笑:“官军现在用的有两种火枪,一种是重枪兵用的燧发步枪,另一种是骑兵和轻步兵用的轻型火绳枪,你想买那种?”
平三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么多的讲究,脑门上顿时冒出了一点汗水:“不知两种枪相差多少?”
“枪嘛,都是用火药发射铅子去杀人,那种大型燧发枪长约五尺,发射的弹药约有一两重,在两百步外仍可贯穿铁甲。这玩意贵了点,一把枪少说也要五十两银子。至于那些火绳枪,都是陛下将前明的火器改良而来,除了比以前的枪安全一些,之外,最多保证一百五十步外能穿铁甲,这就便宜多了,新的三十两银子一把,用过的,看磨损程度酌减!”
这下平三就不仅是流汗那么简单了,他听说过那种重型火绳枪,据说是从佛郎机人那里仿制的,想当初在南京混战的时候,就是这种枪一举击杀了满清的一个贝勒,可以说是时下最好的火枪,但是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实在让他为难,就是那种旧款的火绳枪也不便宜,虽说肯定比种子岛的铁炮要好很多,但是如此昂贵的价格让他能从中获取的好处可就大打折扣了。
姜田也看出他在为难,这个定价不是他说了算的,也不是姜田能决定的,占有技术优势的情况下定价权永远在卖方手里,这是任何时代都改变不了的。所以姜田也不着急催他:“你可以回去问问,若是想买就是这个价格了。还有,军官佩刀也要卖二十两银子一把,你们自己商量去办吧!”
听出话里有了逐客的意思,平三决定再尝试一下:“小的知道,不过,小人斗胆问一句,不知上次那两个女人您还满意吗?”
怎么又提这个?姜田心想你送女人送上瘾了是吗:“还算满意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平三干净又换上猥亵的笑脸:“其实上次我回去后,被大人们好一顿批评,说姜大人的身份怎么会看上那种平庸的货色,这次小人就是想问问,您若是喜爱我国的歌舞,大人们愿意再送您些更好的。”
姜田耐着性子听完然后微微一笑:“歌舞?都是些男扮女装的人吧!你以为我有龙阳之好吗?”
平三神情一愣,他没想到姜田怎么会对日本的情况这么熟悉,幕府的确是禁止了女性做歌舞伎,否则他买这几个女人也不是那么便宜,本想着能低投入高产出,但是看现在这意思反倒有点弄巧成拙。
姜田也不等他回过神来就继续说到:“别把心思用在这种地方了,还是赶快回去和你主子商量商量,陛下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若是这次不买,下次还不一定卖不卖你们呢。”
打发了小鬼子,姜田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日本艺妓都换成了男人,后来是心月在教两个日本人学汉语的时候,才从她们那里听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才知道了在日本,像她们这种没用的女人售价不高,若是不能被有钱人买走,就只有沦为妓女了,只是看她们的意思,好像对风俗工作并不抵触。
如何卖武器这是提前商量好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萨摩藩占着琉球,其实这些人是最好的走私者,眼下朝廷没有能力抢回属国,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反正琉球王每年都会派人来朝贡,等舰队整备完毕之后,就是拿小日本练手的时候。到时候躲在台湾的郑森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出来支援萨摩藩,反正不论选择哪个结局都差不多。没了日本的贸易利润,全靠台湾和南洋的贸易,是不足以养活那么多军队的。
眼看着天气逐渐暖和了,姜田再次来到了作坊之中,这次只要盯着他们完善热轧机就行了,然后就是交给宋懿一份订单,皇帝陛下已经做出决定,要在永定河边选址造一座现代化的平板玻璃工厂,并且在它的旁边建设一个保密程度极高的镜子制造车间,整套设备只能从科学院进行采购,甚至有些东西只有在姜田的参与下才能制造出来,所以对于科学院来说,这不仅是可以盈利的订单,还是另一次足以调动所有科研力量的大规模研发。本来人手就有点捉襟见肘的宋应星终于忍不住了,他不顾自己年迈,亲自跑到了御书房诉苦,据说原本应该开始试验的新式火炮与火枪到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再这么抽调力量用在别处,那军工研发就要滞后了。
皇帝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军事研发啊!这些年全国上下无论军民都已经深知火器的重要性,你那满清的白甲兵再厉害,也抵不过两百步外飞来的一颗枪子,就算你传得甲胄厚实,距离远了打不死你。可是战场上曾经俘虏过被击晕的白甲兵,验伤之后才发现,铅弹打透了两层甲,虽然在第三层上停了下来。但是给对方带来的冲击力相当于胸口中了一记闷棍,所以这家伙直到被俘虏都没醒过来。于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张韬叫人将姜田找过来。
“这就是你们新式火炮和火枪的设计图?”在御书房姜田第一次看见了这些保密文件。
宋老头坐在椅子上点点头:“正是,我们加厚了枪膛,可以多装火药,获得更远的射程!”
说白了就是个加强版的燧发枪与前装滑膛炮,搁在姜田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就算火药用量多了,射程也变远了,可是这玩意的重量也上去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张韬点点头,别的不说对枪械他也是很有研究的,但是眼下实力在这摆着,他就是想让所有的军人一人一把五六半自动,可也造不出来啊:“贤弟可是有更好的想法?”
姜田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有是有,可是依我们现有的条件无法制造。”
张韬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论枪械原理我比你熟,想当年一把步枪我闭着眼都能分解再组装,现在说的不就是眼下的困哪吗:“那你可有良策?”
姜田摇摇头:“加工技术不过关,说什么都是白搭,不过现有的火枪我看已经能应付一阵子了,这种修修补补的东西也不适合再研究下去,不如将力量都投入到机器研发上,还有就是材料不过关,冶金试验也要对此有所倾斜,若是按照我的估算,至少五年内不要再制造新火枪了,最多就是开展点前期研究。”
宋老头没想到,自己只是来诉苦还能要点研究经费,结果说来说去却变成了停止火器研发,这种戏剧性的场面还真的有点让他跟不上节奏。张韬装作很为难的思考了一阵,其实他清楚姜田说的没错,这种没有创新性的东西就是再浪费钱,不过他以前之所以同意这种研究,其实是想锻炼一下研制队伍,以便将来能派上用场。
“既然如此……那就准了卿家所奏,科学院暂停火器研制,不过你那边也要抓紧时间,一旦有了空闲就必须接手武器开发!”
宋老头一听也没辙了,诉苦不成反倒是让人家赢了。不过老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并擅长研究这种东西,所以当陛下要求对下一代武器预研的时候,老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完成皇帝的任务。现在终于能落得轻松了,反正成功与否都是你姜田的事情了。
一说起武器,张韬首先就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姜爱卿,你能制出炸药吗?”
姜田听了直翻白眼,你真当我是万能的?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做不了啊:“回禀陛下,在没有三酸两碱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妄想。”
张韬不死心的再次追问:“那无烟火药也做不出来喽?”
姜田肯定的点点头:“没有酸,我拿什么做硝化棉?”
就在张韬觉得十分遗憾,他也知道在发射药没有革命性创新的时代,火枪的射程永远都不会有质的飞跃。
姜田一听他要无烟火药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太忽然想起了另一种替代品:“其实……我们也许能够找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张韬忽然间兴奋了起来,任何炸药方面的革命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这个办法是我从哪些黑心爆竹商贩那学来的!如果成功了,就是把现有的火枪都卖了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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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节、组合绝户计
姜田以前并不是多么熟悉化学工业,仅有的一点知识还都是停留在书本上的那些理论而已,但就算如此也比现如今世界上所有的科学家都要强。宋应星虽然不知道三酸两碱指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姜田肚子里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没有透露出来。他也看了自己孙子连夜抄写的教材,虽然满篇简体字但是不影响阅读,可他依旧没能搞清楚书里的内容究竟在说什么。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的宋应星知道,自己离告老还乡的日子不远了,只等着姜田把宋懿这些新生力量培养出来之后,就是他宋应星荣归故里之时,想想自己生逢乱世,却又于科场屡试不第,若非遇到当今圣上,他也就是在家乡孤独终老了,说不定有一天面对满清的铁蹄也来个以死明志之类的作法。可见他这辈子已经别无所求,只要为年轻人把好关,留给他们一个蒸蒸日上的科学院,也算站好最后一班岗。
姜田那边就有点发愁了,这事只能怪他自己多嘴,明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非要揽这个活干什么?就算是黑火药只要配方合理至少还能用两百年,等手头没有工作之后再搞什么发射药的研究工作也不迟啊!想到这里姜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完全都是被宋老头那恶心人的火枪设计图给闹的,一看见这种外行的设计,他就忍不住要评论一番,结果给自己装进去了。回到家中的姜田直发愁,整天眉毛都拧在一起就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笔巨款。这个样子可是吓跑了不少凑过来的女性,就连一向没大没小的幽兰都不敢靠近。
“老爷喝口茶吧?”这个时候唯独心月端着茶盘走进了姜田的书房。
正在对着桑皮纸画来画去姜田抬起头,看见对方不仅端来了一盏茶,还有几样剥了皮的干果摆在盘子中:“你倒是心细,怎么想到准备这些吃食?”
心月微微一笑:“这还是老爷当初自己说的,吃这干果补脑,尤其是核桃最为有益。”
姜田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似乎看见了希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也曾在茶馆中随我学过画这种简图。”
心月低头看了一眼图纸:“虽然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但是这种图纸的确能够画出来。”
姜田一听来了精神,然后随手抽出一张画好的图纸给她:“你能看懂这上边画的是什么吗?”
心月接过图纸一看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是一张桌子。只是下边还有四个轮子!”
“好!”姜田对此很满意,能从并不直观的线条中看出个大概轮廓,这说明她的确是能读懂图纸:“如果你现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猜出要让自己干什么的心月有点兴奋,其实她一直都想跟着姜田好好学学那些格物致用之学:“老爷尽管吩咐。”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姜田先是命人搬来一张八仙桌,然后在上边垫了两块砖头,斜放上一块木板充当临时的工作台:“我会简单的勾勒出要造的东西是什么并且标注尺寸,然后你就负责将那些不规范的线条画好,最后的润色由我来做可以吗?”
心月点点头,然后就等着姜田把粗图给她,姜田也没废话,抄起一根碳条就画了起来,看上去有点素描的意思,只是线条简洁且抽象,其实铅笔芯的作法很简单,只不过姜田一直没有时间去研究,加上碳条也能凑合着使,就没考虑制造铅笔,今天突然间要绘制如此之多的图纸,才让姜田觉得有必要将这个科技点亮,这也是教育事业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拿过姜田画的粗略图,心月就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能在工作上帮助姜田,尤其是绘制图纸这种事情,不仅整个姜府只有她一人能做,而且还可以近距离接触到他,更可以看见许许多多奇妙的机器设计,还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美好的?尤其是看着他随随便便用炭笔一划,简单明了的东西就跃然纸上,这手法却与传统绘画的笔法完全不同,只可惜笔力不足,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的。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画简图一个去校正,姜田再将图纸拿回来深加工,标号比例与尺寸之后,还不忘了注明材质与加工要点,这是他长时间同科学院那些半吊子打交道之后的经验。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研究员的入选标准是什么,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能搞得无比复杂,甚至还以将机器设计复杂而为荣,问他们原因之后,得到的回答出乎姜田的意料:机器就是要复杂才能看出厉害啊!结果就是姜田先要掰开了揉碎了和他们讲,只有化繁为简将复杂的功能用简单的零件呈现出来,这才是体现设计者功力的地方。等姜田终于可以扔下笔揉着发酸的手腕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早已过了掌灯的时间,天空早就是漆黑一片,而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同时点燃了十几棵蜡烛,所以他才感觉不到光线变得昏暗。而这个时候心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并且端到了书房,只等着姜田完工之后就能吃上热饭。
“先生明日又要离家不归了吧?”心月在不知不觉间又将称呼换了回来,可能是这一天的工作让她找到了当初求学的感觉。
姜田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点头:“是啊,那些人要有你一半的灵性我也不至于泡在作坊里不回家。”
这不算是夸奖的夸奖听在心月的心理,却比任何一种甜言蜜语都受用,她知道姜田不是那种会哄女人的登徒子,所以从没有奢求能听见姜田海誓山盟,但是能得到这个海内第一科学家的称赞,绝对是所有科研人员的最高追求。
吃晚饭之后姜田无奈的将饭碗一推:“你先去休息吧,今天我还有些工作要做。”
就这样一夜没有合眼的姜田,第二天一大早让人抬着整箱的资料坐上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府中上下都知道他一夜没睡,但是他究竟在干什么却完全不清楚,唯一一个知情人就是心月,所以很多人都好奇的想打听点内幕消息,世人都说这姜老爷身怀异禀,却不知道这异在何处。对此心月只是摇了摇头,她也搞不清楚那些图纸上的机器究竟有什么用处,只是听姜田提起过,若是这些都能变成实物,那天下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听了这不算是解释的解释,众人心中的疑惑只会更多。
“先……先生!这些就是全套的平板玻璃生产线?”仅仅是大概浏览了一眼,宋懿就已经被震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若是这些都造出来,恐怕还真要几万两银子!”
喝着茶勉强支撑的姜田叹口气:“反正也不是你花钱,陛下都没心疼你就别操心了,再说这套机器算是定制,少不了科学院的工钱,只是这图纸你们不能复制。”
宋懿搞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只剩下了感叹的份:“这手笔也只有天家能拿得出来,换做别人就是圈下这么大的土地都不可能,若是依照此法真的能制出大块的玻璃。今后西夷的货就甭想卖给咱们了。”
姜田心说可不仅是卖不出去这么简单的,说不定咱们还能返销欧洲,谁让这条生产线提前五十年问世呢:“这几天可还有新磨制的玻璃?”
“有,按照您的要求已经制出了几块,水银我也备齐了,只等您来制镜。”
姜田叹口气:“这工厂的投资,其实十有**要从这几面镜子里出,明明活都是我干的,却只落下个五成的股份。”
宋懿可不敢接口,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从制备玻璃到研磨成片,最后制成玻璃镜子,除了最后安装镜框之外,所有的工序都是姜田指导下才完成的,但是皇帝一句话就吃掉了一般的好处,换做是谁都要抱怨。可谁让你还做着人家的官呢,斗牛服是那么好穿的?
姜田强打着精神制作了三面镜子,然后就是等着自然风干。实在坚持不住的姜田回到自己专属的一间屋子里补觉去了,只留下宋懿对着一箱子图纸发呆。好在姜田对每一套图纸都进行了编号,并且有着详细的文字说明,这还不算甚至连他设计的那些量具该怎么使用都有着图文解释,搞得宋懿唉声叹气的直挠头,这姜大人也真是的,自己好歹跟着你完成了那么多的发明创造,哪能笨得如同刘宝铠那般不开窍?好在这设备说起来是皇上订购由科学院打造,但实际上还是姜田独自发明,不过这些并不用太着急,那片工厂占用的土地都还没有准备好,工厂更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开工呢。
就在姜田睡大觉的时候,乍暖还寒的北京城被另一件事搅得鸡犬不宁,因为皇帝在一天之内通过内阁连下两道旨意。首先就是宣布新的度量衡,并且向各地州府颁发新的量器,今年夏粮完税要以新标准执行。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甚至不少人还觉得圣命下的太晚了,毕竟历朝历代都是这个规矩,新朝廷坐稳之后必然要有新的章程。可是今年不同往日,以前各朝各代虽然标准不一,但是变换并不是太大,就好比元朝的一尺和明朝的一尺相比差不了多少,有时候民间总要适应个十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才能熟悉。至于前明更是颁发了标准的斛,收粮的时候往斛里一倒该多少就多少。今年的规矩反倒是变了,在尺之上不是丈了,而是变成了米!还有一堆听都没听过的新名词,并且不颁发斛或是斗,只给个砝码和计算公式,收粮要自己算清楚,哪怕是交银子你也想好了,一斤变成十两不说,这两还大的离谱……
如果说新度量衡只是造成了民间的困扰,那么另一条命令则是让全国的读书人为之振奋,皇榜上说的明白,为了不绝士人上进之路,明年春天特开恩科,凡举人功名者皆可参加!还没等那些举人老爷们欢呼雀跃,皇榜上的另一条解释马上就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只见上面写着,为仿古训,除八股文之外,另加策论与算学两篇,三文合一才是最终的成绩!
“这……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一个本来还很开心的看着皇榜的年轻人,一瞬间就眉头紧锁,若不是因为看榜的兵丁眼神不善,估计他就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了。
他虽然比较聪明,可挡不住有缺心眼的在那里叫屈:“岂止是本末倒置,照此看来,若是道德文章一文不通,却于那策论与算数精通,一样能金榜题名,这可真是别有用心!”
话说的很直白,可周围人并不附和,反而是站的离他远点,若是真的因言获罪自己也好免受牵连,气得那个傻小子直叫嚷人心不古。当然这都是小插曲,因为人们马上就发现了皇帝的良苦用心。随着榜文一起下发州府的还有一套基础算数教材,据说这是太子根据御教院的课本改良的,并且亲自主持印刷了几千套,就是要普及到县学这一级,然后圣命上明确写着,每月都要指派军中文职按此书免费授课四天,天下人皆可聆听,这也算是给那些只懂得八股的老家伙们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机会,免得你们到时候说皇上不教而诛。等他们看见这个课本之后,更加肯定了皇帝这使出的是连环计,因为这本属于扫盲性质的教材里。开篇就用新老度量衡的换算做题,直到让人搞明白四则运算。
“唉……不学也得学啊!”这是不少人的直接感叹,甭管你是否要进京赶考,最好都要尽快学会,要不然就是上街买个东西都能让人骗了。
还没等这两条圣旨造成的轰动效应平息下去,张韬这个军人皇帝又出重拳,以前那些有功名的人是不当差、不纳税的,如果混上了举人、进士之类的身份,不仅他自己不纳税,还有不少人拿着地契等着投效,宁可做他家的下人也不愿意交纳税款。所以明末土地兼并严重,豪绅大户们却一分钱都不交纳,空有近两亿人口却只收上来几百万两的税款。
所以张韬明确规定,现有的土地不算,从圣旨发布之日后算起,新投效的土地一概作废,明年科考中第者也不再享受免税待遇!也就是说你要是个前明的举人或进士,哪怕已经占了良田千顷也没关系,反正你的子孙就是当上了六部尚书也不再享受免税,只要你一死,家里的田地该交多少钱粮一分都不能少!而且税款还不是按照人头收取,改为了按田亩计税!说白了就是雍正的摊丁入亩加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只是没有一竿子打死所有人,让那些老东西留下个缓冲的时间。而且明文规定,不管你有没有功名在身,只要超过六十岁就都不用当差了。
这才是挖读书人的祖坟啊,北方还好说,被农民军加鞑子连番洗劫,本就没剩下多少大地主。就是剩下了也可以安一个“从贼”的帽子吓唬一下。江南可真是被震的天翻地覆,且不说长江以南是传统的文人汇聚之地,就因为当年南明划江自守,加上当今陛下强势整合诸路军阀,所以当地的生产关系并没有被破坏多少。那些个靠土地吸血的士绅们没能伤筋动骨。结果当今陛下一登基,先是和东林厮杀一番,一帮根深蒂固的大族被举家迁移,人心惶惶之下又传出朝廷要废弃科举,这就有点釜底抽薪了,好在他们这回比较冷静,没有搞出太大的动静给朝廷留下把柄,眼看着熬到了新的一年,皇上看到官员青黄不接也动了开科取士的念头,却被告知就算你考上状元,只要家中有田就要交税,这皇帝究竟还是不打算放过整个江南士林啊!于是……闹事吧……
明朝的时候受到地区教育水平的限制,所以发明了分区录取的办法,当时叫南北双榜。这个办法一直沿用到新中国的高考上,便有了地区录取分数线的差异。毕竟中国太大了,穷富差距也十分悬殊,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平等。这种平等放在考试大省却是一种灾难,一帮子考试机器们大眼瞪小眼的为了几分的差距拼了老命,可别的地方比自己少十几分还能上一样的大学,于是聪明的中国人发明了考试移民。问题是在明末这个时代,不是你想移民就能移民的,户籍写的是哪就要在哪考。那些没遭兵灾的地方人口一点没少,录取比例和北方相差悬殊,诸多因素汇聚之后,江南的学子们觉得自己被朝廷给耍了,纷纷聚集在各地的衙门前示威抗议,有的还写下血书要联名上京请愿,搞得各地父母官们一脑袋两个大。
朝廷这边也很奇怪,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不违法随你们便。谁要是将和平示威搞成了暴力抗法,可就别怪执法机关不客气了。然后就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朝廷的另一道圣旨又下达了,这回命令比较简单,那就是谁要觉着在老家考试吃亏,秋收前可以在当地衙门里办理移民手续。考试的时候自动将你算成北方人,不过移民之后半年之内必须搬家,并且十年不得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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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节、奢侈的肥皂
“如此情境,难道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就没有感言的吗?”一个年轻的秀才站在一个酒楼之上慷慨激昂,他的身边围着不少年龄相近的读书人,一个个也是面带激愤之色。
这时坐在一边看上去像是富家子弟的人摇头晃脑的说到:“王兄有所不知,非是衮衮诸公无人敢言,而是陛下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接着这个人站起身来摇头晃脑的将自己知道的一点内幕说了出来,而且正是上次朝会首辅宁焦的那点糗事:“……由此可见,谁若是想管这件事,就要先吐出自家的田产已证清白,试问谁还敢出头?”
听他这么一说,那几个秀才更加钱的气愤纷纷叫嚷着,说是六部九卿加上内阁那几位大人就是尸位素餐,为了自家一点蝇头小利罔顾天下读书人!
姜田在一间雅间里听着,只觉得这几个书生太过无耻。你自己的既得利益被剥夺了,还指望别人替你出头?人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你们就什么难听骂什么。说到底被剥夺的权利完全就是一种不公平的特权,还亏他们张口闭口的圣人教导,就这种人哪怕考上了公务员,也是欺上瞒下贪污索贿的恶吏。在姜田的对面,正被人辱骂的皇帝张韬则津津有味的喝着茶。
看着悠闲的皇帝,姜田实在是不知道这位爷究竟是怎么想的:“您这次出手够快的,真难得内阁那几位没给你找麻烦。”
张韬嗑着瓜子满不在乎的说:“怎么会没找麻烦,天天在耳根子底下磨叽,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好在我技高一筹,一开始的方案和雍正的没多少区别,几番讨价还价之下这才给前明的举人、进士们留个台阶,如若不然我就要派军队强制推行!”
姜田在脑海中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可见那些老顽固们一个个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能为天下间的同僚们争取到几十年的缓冲期就已经是极限了,以前的朝代读书人地位高,就是朝廷都轻易不敢得罪,除非你遇上一个暴君,否则只要考试水平够高,几乎能在民间横着走。可是眼下这位皇帝不吃这一套,且不说人家本来就瞧不上儒学,就算你们全都罢官,人家正好能从军队中提拔自己的亲信,到时候还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姜田打量着这个包间,虽然看结构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养的还不错。推开窗子不远处就是刘均定家的酒楼,可以说是竞争对手的两家相隔不到百米。
“您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尤其还在刘家对面?”姜田没心思听那几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胡说,指着窗外北来顺的匾额说到:“瞧那房子盖的,还真有点暴发户的意思。”
张韬被姜田的说辞逗乐了:“你这话要是让刘老头听见,一准能找你拼命,我不选他哪里就是嫌麻烦,反正这次我也不出面,你不是答应给他家每年剩几块镜子吗?只要到时候随便给他点好处,还能跟你计较拍卖会在哪举行?”
姜田知道这个皇上比自己更了解刘均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今天早上皇上派人到作坊里传话,说是今天在这个酒楼里碰头,届时皇帝将穿着一身棉布长袍做行商打扮。姜田一开始还奇怪,怎么微服私访还带接头暗号的?等来到这条街上才想起来这是刘家的地盘,要是让刘老头知道皇帝莅临大栅栏却没进他家门,那真的是能杀过来勤王护驾,到时候也就不用私房了,等着满街的人给他磕头吧。
还别说,刚刚坐下没多长时间,就正好听见这几个黄口小儿在这里大放厥词,难怪张韬喜欢这种私访的形式,的确能听见不少朝堂上听不见的声音。不过恐怕听了这些人的高论之后,原本可能还觉得有点激进的改革,会被彻底的执行下去。谁敢挡着改革的路那谁就要付出代价。别看姜田同张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这个皇帝的城府已经很深了,眼下他虽然是乐呵呵的喝茶吃瓜子,但是内心中已经彻底的被这些家伙给恶心着了。
张韬听外边的动静已经小了下来,想是那几个小子离开了,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漱漱嘴:“既然你也觉得这里不错,那就在这开拍卖会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身边的一个侍卫招了招手,于是那个人会意的领命而去。姜田猜测可能是让这个人去预定包场的时间。最后商定为二月二龙抬头哪天进行拍卖,这几天就会有人散出风去做广告。要说这个时代的广告宣传还是依靠口口相传,但是皇帝决定搞个创新,他让人画了一个简易的招贴画,然后用姜田发明的石印法进行印刷,前后一共印了几百张,最后命人招贴在大街小巷,并且雇佣了一些闲人逢人便说:“你知道姜大人要拍卖镜子吗?不知道吧,就在二月二那天……”
从头到尾任何人都没有透露出关于皇家的任何字眼,但是消息灵通人士们早就知道那些镜子是皇帝让研制的,甚至还有人掌握了皇后失去了心爱的水晶镜子之后大发雌威,逼得皇帝无处躲藏,后来皇上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又逼着姜田抓紧研制镜子,并且下了死命令,若是研制不成功就让他提头来见……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道命令?”在作坊里调试机器的姜田哭笑不得:“这帮造谣的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
来传话的刘宝铠可不这么认为:“这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要不然怎么会连太子打碎镜子的事情都知道。不过要我说哥哥你可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情你去哪不行,非要在我家对面的知味楼拍卖,这不我家老头让我问问,你若是换做我家拍卖不仅不收包场费,还附赠茶水!”
一身油污的姜田看都不看他,此刻正准备换下一个不合格的齿轮:“这事你找我也没用,还不如让你们家老爷子直接找皇上说去,反正那包场的定金也不是我掏的,谁花钱谁就做主。”
色狼虽然学科学有点缺心眼,但是他并不傻,在人情世故上来说还很有点灵性。他一听就明白了这事皇帝搞的鬼,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陛下并没有反对他们家也销售镜子,却始终对包销的事情绝口不提,看来这也算是一种警告,让我那老爷子别总想着赚钱。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他反倒是放心下来了,这说明皇帝对他家还是有点爱惜的,如果哪天皇上对自己家的生意是不闻不问了,那才是比较危险的信号。因为这个皇帝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他要是纵容你去干某件事,那就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是他需要你达成某种目的。要么就是欲擒故纵的等着你自绝于人民。
心情轻松起来的刘宝铠这才注意到姜田的工作:“先生,这机器是干什么用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姜田固定好最后一个零件,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工人招招手,让他们开始试验。
不多时门外有俩人抬着一块红彤彤还冒着火苗的铜条进来,对准了机器的进料口之后,由四头牛带动的热轧机开始了第一次试验,只见这根铜条被卷进轧辊之间,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后,铜条被缓缓地卷了进去,然后从机器的另一端出来了一根稍扁一点的铜条,紧接着又被卷进另一套轧辊,就这样反复碾压了五次之后,在出料口得到的就是一张依旧火热厚度均匀的铜板,几个工人连忙用一种特殊的钩子搭住铜板,然后扔进了在一旁的空地上。姜田也顾不上滚烫的高温,走到铜板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整体来说除了畜力带动力量较小,导致在碾压过程中原材料就开始降温,等最终的产品出来之后,已经一点都看不见燃烧的火苗了。若不是铜本身比较软,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成功了。
色狼站在一旁看直了眼,他头一次见到将比手臂还粗的铜条碾成一张薄板,若是放在一般的匠人手里,恐怕要不知道抡起锤子砸多少次才能有这水准,而姜田设计的机器仅仅是用牛带动,没想到却有如此霸道的性能。不得不说这么直观的演示体现了工业化的力量,并且给人以强烈的震撼。别说是刘宝铠这个第一次见到他的外人,就是那些参与研制的人们都有点意想不到。姜田等温度稍低一些之后,直观的用肉眼测量了一下,似乎得到的成品还算令人满意,用在那台原始的靠杠杆原理加压的人力冲压机上,应该能获得比较令人满意的结果。然后他就将刚才亲手组装的机器再次拆卸了下来,并且对每个主要零件进行测量,这项工作繁琐而复杂并且满是油污,但是姜田浑然不觉的详细记录下零件的尺寸,用以和原先的数据进行比较,好计算出现有材料的疲劳情况与大修时限。其实不止是他,那些顶着研究人员身份的人们一样在进行这项工作,这也是姜田要求的结果,因为科学研究来不得半点虚假,那种梦想着靠动嘴就能让别人造出机器的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没有这种深入第一线的热情,你也永远不可能造出优秀的产品。
“好了,看来这次的零件还算坚固。”等姜田忙活完之后,总算是能长出一口气。一直困扰着他的材料问题貌似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进行极限试验了。
一样忙的满头大汗的宋懿点点头,然后朝着那些研究员们说:“你们负责将机器重新装好,然后就不停的开工压铜板,记录一共进行了多少次工作,什么时候机器出现了故障再统计详细数据。”
已经逐渐适应了姜田节奏的宋懿,不再需要每件事都让姜田嘱咐,对于这种收尾的工作已经是驾轻就熟,或者说体会到了现代研制流程的某些合理之处。至于当初研制这种机器的初衷反倒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安排好工作之后,这师徒俩人才发现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刘宝铠。
“意坚,意坚!”宋懿因为受伤也满是油污,所以用脚踢着色狼:“你怎么还没走啊?”
被惊醒的刘宝铠先是懵懂的睁开眼,然后才回过神来:“你们没事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色狼一下子蹦了起来:“我说你们刚才那是什么机器,怎会如此厉害?”
姜田摇了摇头:“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明白,等你来我的私塾上课,如果能顺利毕业的话就能搞清楚了。”
姜田设计的这台原始的热轧机和后世的相比,不仅动力欠缺功能有限,而且结构也远比后世的复杂很多,这主要还是因为动的限制导致的,那四头牛拴在一个类似磨盘的机器上,让它们围着这台机器绕圈运动,从而带动了一套十分复杂的驱动装置,为了获得稳定的输出力量,姜田又不得不设计了一套变速装置,这也就是热轧黄铜,如果换做是钢铁,那机器绝对能在进料的瞬间就罢工,因为那些牛根本就没那么大的力气。但是,可以说世界上第一台现代意义上的热轧机已经诞生了,虽然它用在了很令人遗憾的制币工厂,但参与研制这台机器的人们打开了思路,见识了原始工业的一些基本知识,这些人随后慢慢地成长,逐渐的形成了一群有着严谨作风的专业团队,这才是此次研发工作的最大收益。
不过眼下令色狼震撼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因为工作比较顺利,剩下的由研究员们去完成就行,所以姜田和宋懿准备洗干净自己的手和脸,只因为手上的油污实在是太多,所以姜田让人拿来了一点碱面,均匀的洒在自己的双手之上,等了一会之后只是用水稍稍冲洗,那些看似顽固且不易洗净的脏东西就消失不见了,又恢复了书生白净的样子。
“这……这又是何故?”刘宝铠突然觉得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来作坊,结果这里已经被姜田搞得面目全非了。
不等姜田回答,宋懿就抢先说出了答案:“皂化反应!先生的课本中有提到这些,因为机器上润滑用的油脂,那么和碱相遇后就能产生出一种清洁用的东西,先生管这个叫肥皂。”
见色狼听得云山雾罩完全没搞明白,姜田只要反问他:“你用过胰子吗?”
色狼傻乎乎的点点头。
“那道理是一样的,动物的胰脏本身含有大量的脂肪,遇碱之后做成的东西就是胰子,我只不过是将这一过程给简化了而已。”
刘宝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真不知道那胰子有这个道理。”
宋懿眼见着自己的好朋友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心中的快感油然而生,想当初自己对照着课本来猜测姜田的各种行为时,就和他现在的反应差不了多少,对于姜田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指出天地万物奥秘的能耐,除了羡慕与崇拜之外,就剩下了一心要学到手的渴望,所以他按照姜田的指导,用科学院的物资试制了一些肥皂,此时他怀着献宝的心情拿出了这些精心挑选的成品。
色狼拿着一块黄色不透明的像砖头一样的东西看了半天,闻了闻气味之后差点用牙去咬一下尝尝味道,当然这种行为最终被制止了。于是他决定按照宋懿的说法使用一下看看效果,结果不用不知道,看着比以前干净不少的双手以及那盆变脏的污水,刘宝铠心里的震惊是不用说了,他没想到只是跟着姜田不到半年的时间,宋懿竟然都有了如此能耐。
“这肥皂……比胰子气味寡淡了不少,而且效用非凡。倘若能发卖于世间,岂不是一桩绝好的买卖?”
姜田一听差点没乐出来,这公爵府的大公子虽然身份尊崇,可是说起话来依然免不了带着胡商的市侩气。当然姜田并不讨厌这种想法,只是他只能遗憾的摇摇头:“肥皂比胰子好使不假,但是制作肥皂要用到上等的口碱,并且辅以纯净的油脂,这两样可都不是便宜货,做出这么一条肥皂比五块胰子都贵,你说能有多少人买得起?最多也就是卖给豪门富户充充门面,一年也卖不了多少。”
刘宝铠一听稍微有些泄气,自己刚才还想着如果能靠此发财,也好让自己老爹刮目相看。当姜田说到要用口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东西便宜不了。所谓的口碱就是指在张家口出售的一种天然碱面,其实主要的产地在蒙古鄂尔多斯一带的碱水湖,每年冬天地皮上结出碱花之后,细细的刮下来再提纯的东西。这玩意不仅品质比其他碱面要好,同时来源很不稳定。若不是这两年关外的鞑子让陛下给打怕了,并且开边市安抚蒙古诸部,否则这口碱就只能靠走私进入中原。你说这种东西做出来的肥皂该卖多少钱?估计天下间除了皇家之外就再无人能有如此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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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这厮缺心眼
姜田总算是从一件繁重的研制工作中解脱了出来,热轧机的试验成功所代表的意义,除了他和张韬之外是没有人能理解的,但是所有见识过热轧机的人都会对此物产生由衷的恐惧心理,你想一根冒着火苗的黄铜三下五除二的就变成了板材,并且厚度均匀质量上乘,只要在冶炼炉子旁边安装这么一台机器,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各种厚度的板材,这加工能力岂是那些小作坊所能比拟的?而且能热轧黄铜,就意味着也能轧制比黄铜还软的各种材料,比如铜锡合金、紫铜、甚至是熟铁。如果将轧辊的间隙调到几乎没有,还能将制作镜子用的纯锡碾成锡箔!经过姜田的提点之后,宋懿甚至迫不及待的用熟铁制作出铁皮,然后找了个匠人制作出了十七世纪第一只现代意义上的铁皮桶!只是这玩意和姜田设想的不同,因为没有镀锌工艺,所以为了经久耐用便加厚了铁皮,每次使用后还要尽量干燥放置。但就是如此也比传统的木桶重量要轻不少。但是这个缺点在那些老匠人的眼中根本就不是问题,这年头谁家用铁器不是小心着防锈,这铁皮桶让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假设今后能获得稳定的铁皮供应,那么绝对能挤兑的木桶匠人改行。
“你也看见了,工业化生产不仅效率高,而且还能节省大量的加工时间,变相的拉低了生产成本,那么制作铁皮或者铜皮的成本比传统工艺要低廉不少,真要是这种东西大规模上市,别说是箍桶匠没饭吃了,就是不少冶金铺子也得关张大吉。”姜田尽可能的向宋懿灌输着工业化的相关知识,也不管他能不能完全理解,因为姜田知道自己今后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踪研制某项具体的产品,别说是人的精力有限,如果今后同时开展多项研究,那他怎么能保证面面俱到的跟进每个项目?
宋懿其实也是这个心思,趁着姜田位高权不重的时候尽可能的学习,按照他的想法用不了多久皇帝不可能还放着这么一个神人在底下干粗活,姜田不敢说最后能裂土封王,毕竟明朝的沐英是朱元璋义子,才算是死后追封了黔宁王。但是至少也是和刘家一样来个世袭国公当当,你说堂堂公爵以后还怎么天天的盯着这些具体的工作?所以趁早学点有用的东西,不仅能保住宋家在科学院的地位,同时也准备好将来独当一面。
姜田本来再观察一下机器的运行情况就可以交差了,只要再复制几台热轧机和冲压机,那么就是现在国家开始改革货币都没问题了,所以趁着闲下来的时间对宋懿进行一些拔苗助长似的教育。他也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好在开春之后这小子也要去自己的私塾再深造,至于理论上的东西可以等那个时候再说。就在他准备收拾行李回家休沐一段时间的时候,吴远却和刘宝铠风风火火的杀到作坊,然后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让宋懿赶紧制造几块肥皂!
“你们俩发的什么疯啊?”姜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别说那玩意价格昂贵,就是口碱存货也不多了。”
吴远一脸无奈的看着姜田,然后又看看周围,确定除了他们四个人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这才说道:“还不是送进宫里,意坚拿走的那一小块让皇后知道了,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姜田听完转头怒气冲冲的瞪着色狼:“你还能再……”
他强忍着没将骂人的话说出口,但是刘宝铠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这事自己做的是不地道,他当时只想着让父亲承认自己,所以就没考虑那么多,拿着宋懿给他的一小块肥皂,找了把刀子修理了一下形状之后,借着自己老娘进宫聊天的机会就搞了个献宝活动。还别说皇后当然是凤颜大悦,当即把他找来问了来历之后,这厮干脆编了一个自己参与研制的谎言,接下来就是皇后希望他能继续进献一些备用,当然天家不会白要你的东西,该给钱也是要给的。这小子眼看着长这么大第一次获得赏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在一旁的宋懿与吴远知道姜田为什么发火,于是连忙隔在了俩人中间,这倒不是担心他们打起来,就是姜田动手了色狼也不敢还手,但是这事刘宝铠的确让人不齿,到目前为止这小子干什么都不能获得长辈青睐,所以有点着急上火的不择手段,可是这厮出宫后马上就清醒了,别看肥皂的作法听着简单,真让他动手做肯定是没可能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求吴远跟他一起来。
“先生莫要动怒。”吴远这时候只能站出来打圆场:“意坚的确做得不对,明明是您的发明他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于德行上的确有亏……”
姜田冷笑着打断了对方:“一块肥皂而已,谁爱说是自己造的都行,不然我也不会放着它不注册专利。但是你想过吗?我为什么没有推广此物?我为什么没有进献到宫中?你们当陛下不知道此物如何制造吗?为什么陛下就一直都不去做这种东西?”
一连串的发问让吴远有些发懵,知道内情的宋懿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朋友:“意坚啊,让我说你点什么好?本朝新立百废待兴,一丝一毫都要用到关键之处,新课本我早就给你了吧?我让你预习一下你可看过了?这化学之中处处用到酸、碱二物,这上等的好碱中原没有啊!你要是开了这个头,京城勋戚高官们的家眷人人攀比争相效仿,东西都用在了奢靡享受之上,你说陛下是嘉奖你还是记恨你!”
其实刘宝铠早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因为当天回家之后,被他父亲刘均定拿着马鞭捆在树上整整抽了半个时辰,你招惹谁不行,哪怕先进献给皇帝然后让他老人家决定是否交给皇后,这样也算是有个补救的机会,让他这么一折腾皇帝该怎么看他刘家?靠着公爵夫人没事就走后宫路线?你是嫌皇帝太信任刘家了想早点抄家灭族是吧?若不是自己结发妻子岁数也不小了,他真有心连老婆一块抽,你儿子不着调怎么当娘的还跟着一起发疯!可是眼下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色狼自打站在姜田面前之后就是一副悔不当初的认罪表情,自己头脑一时发热结果落了个人人喊打,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打死他都不敢抖这个机灵。现在他就只能厚着脸皮先求着宋懿做几块肥皂,然后……然后就只能见机行事了。
稍微冷静了一些的姜田思考了一阵,谁也不敢打断他的思路,于是仨人就陪着他一起沉默。刚才姜田的那几个问题让宋懿和吴远头皮发麻,这才想起来皇帝和他是师兄弟,既然皇上早就知道肥皂的制法,而且姜田也指出这就是民间胰子的改良版,那么皇帝忍着不去制作这么好的东西,反而是退而求其次的用着粗劣的胰子,那么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不言自明,就算刘老头补救及时不至于猜忌刘家有欺君之嫌,也会厌恶他刘宝铠这等小人之举,说的严重了可能继承国公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这样吧……”姜田皱着眉头叹口气:“德馨你用剩下的材料做上几块,再在油脂中加入花香味的精油,我记着在城西的店铺里有海外贩运过来的这种东西,做出的肥皂能有点香气显得高雅一些,但是对外就宣称这等奇货制备不易,一年也做不了多少,除了进贡给大内之外就别无剩余,至于别人信不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早就熟悉了肥皂工艺的宋懿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还傻愣着的刘宝铠:“城南的胡人店铺你一定熟悉,还不赶紧将他们的精油都买到手!”
色狼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然后出门骑上马就跑了,至于买光精油要花多少钱,这就是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只要能度过眼前的难关,别说是多花点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只要能保住刘家在皇上那里的地位,银子还不是早晚都能赚回来。
送走了这个眼高手低外加缺心眼的东西,吴远也只能摇摇头:“其实让他继承国公爵位反倒是刘家之福!”
这句话就牵扯到了帝王心术,所以宋懿不好发表评论,姜田就没有了这个顾忌:“若是为了让帝王放心,而找这么个东西当国公,真惹出了什么事情,造成的危害只大不小!”
吴远也就是感叹一下,他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姜田辩论一下,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听说先生要在二月二拍卖镜子,家慈让我打听一下,这一次究竟有几块发卖,大概能拍到多少钱?”
姜田这才想起来吴远的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皇帝的干妹妹虽说嫁给了吴远他爹,但是民间对这干兄妹之间的各种猜测就一直不断,要不然吴远也不会有假太子的雅号。若说满城的官宦女眷谁能经常性的出入皇宫,那也就是只有这位封号为兰馨的公主了。至于她为什么打听镜子的拍卖细节,这个不用问也知道。若不是京城官员和姜田的交情不多,否则这个时候就为了能得到点内幕消息或是内部价格,应该是被人挤破门槛的套近乎。
“这个嘛……倒是有六块之多,而且都是进献给皇后的那种,只是这价钱自然是价高者得,若是令高堂有心要买,不如让德馨再制备一些送过去,银子就不用给了,只是这次千万别出手,陛下打算用这笔钱建一个玻璃工厂,所以这账面上出现了你顺义伯府岂不是不美?”
吴远一听也知道这次的水很深,好在自己老娘没有皇后那么不讲道理,只要如实传达相信她老人家必定会收手:“果真如此那学生还要谢过先生提醒,若是家慈非要买,那最后还是得麻烦德馨兄了,这制镜之费定不会少给。”
等送走了吴远之后,就剩下了姜田和宋懿俩人,姜田这才长叹一口气:“唉……立国不过两年,这权贵便开始争相贪图享受,陛下之宏愿恐是任重而道远啊!”
面对这句牢骚,从小看着圣贤书长大并且受到自己爷爷悉心教导的宋懿,同样是心有戚戚焉,可他能说什么?哪朝哪代不是这个样子?换句话说放在以前,这些劳苦功高的家伙若是一个个贪图享乐而不思进取,反倒是会受到天家欢迎,说不定就能躲过十几年后的大清洗。唯独当今万岁反其道而行之,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不仅不能让皇帝放心,估计以后早晚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其实他不知道,这个穿越皇帝因为穿越的年代问题,受到了后世某太祖的深刻影响,对于那些走资派深恶痛绝不说,马列毛选之类的理论更是根植入心,到现在没开始搞整风已经是忍耐了许久。因为历史已经告诉了全体中国人,指望着任何一种主义能教化万民,让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成为圣人的理想只是空谈,两千多年来道家没有做到、儒家没有做到、佛家也没有做到,至于**……同样没有做到。或许再过个两千年能够达到,可那毕竟太遥远了。这个时代也许只有王阳明看明白了,与其非要用什么大道理教化万民,不如顺应**并利用**好治理国家。
见宋懿不接自己的话茬,姜田也明白他是不敢随便的发表评论,外界都传他姜田在皇帝面前没大没小,但是皇上就是偏爱自己这个师弟,没事就找他探讨国事,哪怕俩人争的面红耳赤也没关系下回接着来。但是别人可不敢这样,别说是没有师承关系这条纽带,就是皇帝的某些想法别人都跟不上思维,恰好这位新鲜出炉的君王还是个热衷改革的,有资格和他说上话的大臣多是些保守的稳健派,你说这矛盾怎么调和?
姜田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咱们上次试制的铁皮还有多少?”
宋懿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提政治其他都好说:“还有不少,大概十几米长。”
“用不了这么多,我教你个冲压的新玩法。”
所谓的新玩法其实就是给肥皂挤压定型,现代制造工艺中都是流水线生产,一整条肥皂犹如从压面器里挤出来的面条,绵延不断的在传送带上不停前进,而另一台挤压定型的机器就在尽头制造出成品,原理就是将肥皂的模子从中间剖开,装在传送带的两侧,每次挤压都能瞬间的得到一块完整的肥皂或是香皂,剩下的事情就是包装了。至于挤出来的下脚料也不浪费,收集起来重新扔进机器里回炉。至于在十七世纪不仅没法复制流水线作业,就是肥皂本身都属于奢侈品,你就是找个雕花的高手给它手工刻出个奇异造型都没关系。但是姜田本着一切从工业化生产的角度出发,还是将这个原理告诉给了宋懿。以前因为只是试制,所以姜田只是在一个茶盏里倒进原料,最后等着凝固就行,反正俩大男人也不在乎造型是否好看,现在既然要进献给大内,同时还要宣称此物价格昂贵,那么就不能不考虑卖相的事情,真要是找个雕刻匠人一点点刻出造型,他也没这个耐心等着,所以用现成的铁皮敲打出了一个后世常见的香皂造型,然后一分为二变成两片空壳,接着去高炉那里将他们嵌在在融化的铜水里,这样就得到了一面镂空有特殊造型的铜锭,找铁匠修型之后就得到了可以用在冲压机上的模具,两个铁锭每次组合在一起就能挤压出一个完整的肥皂。
别说是这种制造方法新颖,就是铁皮熔铸的方法都看着新鲜,姜田还不忘了讲解一番,因为铜和铁的熔点不同,所以滚烫的铜水并不能将铁制的磨具造型破坏,可是这两样却因为高温而粘合在一起,能比较迅速的得到一个低承载力的内凹式模具,并且可以用在许多受力不大的产品制造上。接着他们将剩下的肥皂头集中在一起放在模子里,拉动长达五米的冲压机压力杆,一块完整的椭圆形肥皂就此诞生。
宋懿看着表面光滑且还带有文字图案的肥皂感叹道:“先生造物虽过程繁琐,但器械到位之后每收奇效。”
姜田心想这算什么,搁在中国的工厂里只能是小聪明的级别,想当初咱们的工人阶级凭借着聪明的智慧和过硬的技术,愣是在粗劣的机床上加工出航天级精密件!搁在那些钳工师傅眼里自己连提鞋都不配。就说这个人力冲压机吧,为了保证压制钱币的力量足够,只能无限的延长拉杆,靠着杠杆原理制出个怪异的东西,这玩意让搞机械的人看见还不得笑掉大牙,可是没办法啊,这是结构最简单、实现最容易并且成本最低廉的作法,在出现蒸汽机以及更好的离合器之前,只能用这个凑合着,就是杠杆因为太长经常被拉弯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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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节、君臣二人转
“听说那几块香皂进宫之后皇后甚为喜欢?”坐在一间封闭的包间里,姜田漫不经心的喝着手中的茶:“就是不知道陛下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坐在旁边的张韬冷哼一声:“女人嘛,总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姜田一听就知道这夫妻俩为了肥皂的事估计产生矛盾了,但是自己没资格给他们劝架:“而且还听说为了这件事刘老头把自己儿子绑在树上抽。”
张韬的表情更不屑了:“那老家伙骑了一辈子马,知道怎么抽既感觉疼又不会留下内伤,如若不然你觉得他会舍得吗?”
这个说法也挺新鲜的,合着那老东西就是给人做个样子看看:“反正事情都出了,当初也怨我,就不该随随便便的让人知道肥皂的存在。”
“其实你没说实话吧?”张韬转头看着姜田:“早在南京的时候我就试过用碱面做肥皂,可没有你这种效果。”
原来这皇帝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成功,姜田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那当然,咱们吃的碱面其实是一种盐,你不把它做成烧碱怎么会有效果。若不是产量有限我都想开始改良造纸与制作氧化铝了。”
这个张皇帝在上学的时候毕竟赶上了动乱年代,所以科学底子没打好,但是对于姜田来说,若是连食用碱与纯碱的关系都闹不清楚,可真是毕不了业啊。在这个时代欧洲的化学还停留在炼金术的水平,仅有几个先驱开始着手研究,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搞清楚化学的本质,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工业能力在拖后腿,姜田别说是做炸药了,整体科技实力将会产生质的飞跃。
张韬想了想,好像记起了食用碱与烧碱之间的区别:“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的化学反应,把碱面溶解在过饱和的石灰水里,剩下的就是等着自然沉淀之后将上边的澄清液倒出来蒸发,最后就能获得烧碱。只是工具有限,每次制备的数量太少,毕竟那玩意有腐蚀性,并且还耗费时间,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大规模的制造肥皂。”
“还是晚些在琢磨肥皂吧。”张韬遗憾的摇摇头:“别说是烧碱了,老百姓能吃到肚子里的油水都没有多少,有那些油脂干点什么不好。”
这就是身为统治者的另一种观点了,肥皂生产需要耗费大量的动物油或是植物油,这年头榨油的技术十分原始,养殖业也并不发达,机器上润滑用的蓖麻油全都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的确是没有多余的油脂干这么奢侈的事情。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姜田沉了口气才说到:“当年上学的时候,我有个同学把家里抽油烟机的存油收集起来做肥皂,然后还拿着到班上去哄女生开心,只可惜……”
张韬来了兴趣:“可惜什么?”
“可惜那小子眼神不好,忘了先将那些脏油过滤一下,结果有个女生的肥皂里用出了半截蟑螂脑袋!”
“哈哈哈……”张韬故意的压低声音笑了一阵:“这还真是……不过你那个时代厨房的油烟都能存出大量的油来?”
姜田一想,这位前辈自称穿越自改革早期,所以应该没有接触过后世的平民厨房:“是啊,那个时代的老百姓在吃喝上的确是大变样啊……后来反倒是一个个生怕自己吃油太多生出病来。”
“咱们曾经大力宣扬的侯氏制碱法呢?不是用海盐就能制出纯碱吗?”
姜田遗憾的摇摇头:“那需要十分纯净的盐,并且还要有氨气进行反应,这两样我们现在都没有。”
俩人就这样坐着沉默了一会,包间外头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一场镜子拍卖,虽说对外宣传乃是姜田的拍卖会,但是好歹他算是朝廷命官,就算要卖点东西也要顾忌到体统的问题,所以并不用亲自出面,自有北京城零售产业的人员现场管理,最后只要给人点好处就行。但是为了监督姜田还是躲在了包间里看着整场拍卖,至于张韬则属于来凑热闹的,姜田分析很可能是他和皇后有了点摩擦所以出来躲清静。话说这次一共有五面只能算是小号梳妆镜的镜子进行拍卖,姜田担心一次发卖太多会影响价格,同时也为了凸显镜子的价值,就让科学院里的匠人们进行了精心的包装,比如使用上好的雕花硬木做镜框,还有一种是银底鎏金的外框,上边还镶嵌着一些宝石。总之那些手艺精湛的匠人们不用姜田多费心,就做出了完全不重样的各种镜框,放到这个拍卖会上,一个个珠光宝气精光耀眼,你说这样的镜子该卖多少钱?刚才就在他们谈话的工夫里,第一面镜子已经被叫价四万两的一个买主拍走!
“这还真是暴利!”张韬由衷的感叹:“就算给镜子镶满了宝石,也不值这个价啊!”
姜田接过话茬嘿嘿一笑:“这就是包装的效果,和后世那些号称纯金机芯蓝宝石表蒙的名牌手表是一个道理,你就是全都用最昂贵的材料,也不值那一两百万的零售价,还不是品牌效应与暴发户心理在作祟。”
姜田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更直接的例子就是某些女性喜爱的名牌箱包,不过放在这个时代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乐于掏重金购买镜子,除了一直以来它的稀缺性之外,还因为在对外宣传中,这些用来拍卖的镜子本是进献给宫中的贡品,只是当初为了保险多做了几面,皇家本着与民同乐的角度才同意拍卖。这样的广告说出去,怎能不会让一些人为之疯狂,须知只要你买下了一面镜子,那就是同当今皇后一样的享受,这无形中镜子已经不再是镜子,而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徵。
“你这手够漂亮,就算今后镜子工厂建立了起来,普遍价格直线下跌的情况下,这几面镜子都能保值,自然不会有人嫌弃自己高价买了个废物。”张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姜田不愿意多卖:“这些知识总不是在学校里学的吧?”
姜田只有苦笑的份:“你当后世那些资本家是怎么榨干老百姓的腰包的?尤其是那些跨国大企业充分的利用了国人崇洋媚外的心理,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随便复制点他们的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反正这卖镜子的钱也是用来投入到工业建设中去,最后也算是还富于民吧。”
“好个还富于民,有本事你别要那一半的分红?”张韬斜着眼睛瞟着自己这个老乡。
“这……不管怎么说辛苦钱还是应该给的吧?”
看着姜田吃瘪张韬的心情大好:“那个肥皂你还是趁早注册专利吧,不用写的太明白。只说是发现了皂化反应就行,反正你不说没人知道烧碱是怎么来的,说不定你还真能小规模的开展生产。”
“有哪些碱我改良造纸不好吗?制备出氧化铝还能做工业陶瓷呢,实在不行氧化铝还是上好的研磨剂。要不是因为市面上的存货不多,我怕大规模购买影响到老百姓的需求,咱们现在早就用上洁白的纸张了。”
“既然有了氧化铝你能做出纯铝吗?”
姜田急忙摇头:“没戏,除非能做出大功率发电机。无论是造发电机还是电动机,光是永磁体与转子上的漆包线就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唉……怎么咱们搞个工业化就这么难呢?”
“没办法,这就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有些你看着很寻常的东西却需要太多的技术积累才能做出来。”对此姜田除了无奈就还是无奈。
正在感叹的工夫,又一面镜子被出价五万两千两的一个富商拍走,当然这面镜子也十分俗气的堆金砌玉装饰了大量名贵材料,稍微有点品位的人应该都看不上这面镜子,可是却正符合那些手里有俩糟钱心中满是草包的暴发户的审美。所以这个价格一出也就意味着将不会再有更高的价格出现了。
“这就小十万两了,够你盖工厂的吧?”心情大好的张韬好整以暇的又抿了一口茶:“这回别说自己俸禄不够花了。”
“暂时是够了,可工厂毕竟谁都没盖过,整个预算的也没有参照物,谁知到后边会出什么事情呢。”姜田的脑袋还算清醒,自打开始在科学院里研究之后,他是越发的明白早期工业的投入巨大,因为你无法从市面上采买到通用的零件,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定做,纯手工打造的一台机器价格绝对能吓到一票人。
张韬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别急,后边还有三面镜子呢,保守估计也能得到二十万两,我那五成全都投入到工厂中,只算你用技术入股。”
这还差不多!姜田在心里嘀咕着,可饶是他也不敢跟一个皇帝讨价还价。所以嘴上还要客气客气:“就先用您的十万两盖厂子,我出钱培训工人和技术人员,争取明年的这个时候达到量产水平。”
张韬摇摇头:“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不过前期投入越大,后边的回报就越丰厚。我只需要你让世人见识到工业的威力即可,至于挣不挣钱的……反正也赔不了。”
姜田当然有说大话的嫌疑,主要因为这段时间近距离的观察了本时空的工人,除了吃苦耐劳与任劳任怨之外,姜田就找不出他们还有任何一个优点。不仅智商出奇的让人担忧,就是你反复强调的安全生产规范他们都能当成耳旁风,自己进行热轧试验的时候就出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工人抬着火红的铜条,只因为没有按照规范进料,结果铜条掉在地上正好砸中了他的脚!若不是因为冬天穿的棉鞋厚实稍微阻挡了几秒钟,否则这小子的脚丫子就要永远的和自己说再见了,而不是后来的轻微砸伤而已。出了这种事故之后,姜田赶紧将他作为反面典型大加批判,在全体试验人员中灌输此次事故的危害性,后来又紧急研制了一种竹片制作的简易防护服,具体造型可以参考日本人的铠甲和足球运动员的护腿板,其实这种东西最多能在一千度的高温下阻隔不到五秒钟,但是对于很多小事故来说,这五秒钟就决定了一个人是否会终身残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以前谁见过工业化生产,咱们那里的规章制度也是在一次次血泪教训中总结出来的,我看这样吧,除了劳保用品之外,假如真的出现了工伤事故咱们就负责到底。
姜田心想,这前辈毕竟是从社会主义时代穿越过来的,若是放在二一世纪有良心的老板也就是一次性赔偿了事,谁有闲心养活一个残废一辈子:“如此甚好,我就先替那些工友们感谢陛下的厚爱了。”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是姜田也知道这是时下最好的解决方案,一来可以打消投身工人阶级穷人们的顾虑,二来有几个缺胳膊短腿的人天天在厂子里晃悠,也能给那些新来的学徒们起到警示作用。再说哪怕是后世数控机床普及的时代,任何一个工厂的流水线上也都需要老师傅传帮带,受过工伤的人大多都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刻骨铭心,朝徒弟们念叨几句就是难得的经验。
眼看着第三面镜子被拿了上来,这面镜子的尺寸和前两面没有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就是这次使用的是白铜嵌边,周围有着浮雕般的云纹图案,镜子的背面更是有一副飞天仕女图,使得镜子整体虽然华丽却透着优雅。这次那个主持会场的某店铺老板也没有多做介绍,毕竟和前边那两面奢华气甚重的镜子一比显得普通了一点,但是他知道这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不少刚才还在观望的买家开始纷纷出手,价格几乎不用主持人询问就会自动攀升。
“看见了吗?”张韬一只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正在拿着茶杯盖子指着咫尺之遥的拍卖现场:“这才是我来的目的,他们以为换成是家人来代理就万事大吉。你说这从一品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都有点难以糊口,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财?”
这话明显是个反问,真实的情况谁都知道,不正是因为说不清楚巨额资金的来源,才找个代理人在这里竞价嘛?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皇帝就在旁边盯着,更想不到这个皇帝早就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只是姜田并不知道张韬打算做到什么地步。
不过皇帝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只是看着最终以四万一千两的价格成交的那个人皱了皱眉头,便不在提这件事了:“说起来昨日朝会那么多人向我示威,你怎么就站在一边看着?”
姜田眨眨眼睛看张韬不像是兴师问罪,就没太在意这个问题:“您都已经胸有成竹了,就那几个乱叫唤的岂能阻挡改革,我站不站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话可不是这么说。”张韬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就算有你没你都一样,可是至少也要站出来表个态吧?否则不是显得朕太过孤家寡人了?”
姜田这才明白,其实皇帝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态度,一瞬间他的额头上出现了几滴汗珠:“那……要不我也上个力挺改革的折子?”
张韬收回看着拍卖现场的目光转过头来:“现在才上奏折不是有点晚了吗?”
“那您的意思是……”
很满意姜田并不蠢的张韬继续无所谓的吃着瓜子:“这段时间天天都要和一帮老家伙谈立法,有时候我自己都有点烦了。”
“可是我并不懂得法律?那不是我的专业!”姜田赶紧推辞,这种事情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复杂无比还兼得罪人。
“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哪件是你的专业?”张韬反问一句。
姜田无可辩驳,事实上无论是当教师还是当工程师,都的确和自己的专业不沾边,索性仗着基础知识比较牢固,还能硬撑一段时间。
“这样吧,你每天上午过来和那些家伙谈谈币制改革,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
“可是……”姜田挠挠头,受限于发髻的阻挡所以并不太管用:“我的那个私塾就快开学了。”
张韬连看都不看他:“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是国家官员。”
姜田有点哭笑不得,他分不清眼前的这个前辈是因为受不了扯皮,还是单纯的看自己装聋作哑而不爽。总之看来这金融的扯皮大会必然要有自己的一个位置了。
“但是,我还有平板玻璃生产线的研制工作啊!加上还要在私塾里授课,事件上可能有冲突。”姜田决定再抵抗一下。
“我看过你画的图纸了,就那么简单的一个玩意,如果科学院还做不出来,我看他们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张韬这时候又将头扭了过来:“上课嘛,先让宋家的小子帮你顶一顶,我看这段时间他可是没少跟你学东西。反正不过是商量个章程,你还能拖一学期不成?”
得,姜田是怎么都跑不了,所以他也就死心的看着拍卖会继续举行了。
这时候张韬反倒是站起身来:“差不多就这样了,朕先回去,别忘了最后告诉我一共卖了多少钱。”
姜田也赶紧起身相送,但是没想到张韬马上又补了一句:“若是不习惯梳发髻就剪了吧,我那里有个理发师手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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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金融纵横论
五面镜子最终以二十三万两的价格成交,姜田在一刹那曾经设想过要不要自己私吞了那三万两的零头。当然这也只是一刹那的想法,真要是这么做了,皇帝张韬未必会找他要这笔钱,但是绝对会给自己安排足够这个数额的工作。扣除了给主持人的提成之后,钱还是剩下了二十多万,看来皇帝前辈的估算是正确的,凭借着这笔启动资金的确能够开始建设工厂了,只要地皮到手之后,就可以让宋懿先去勘探地形,然后根据地理位置安排车间和生产线,不过这就不是他姜田要考虑的问题了。
现在的他也没办法全身心的准备开学事宜,作为张韬在民间试点的私塾,其实这就是朝廷不挂牌的一处学馆,只是为了区别于御教院,这里的毕业生如无意外都会走上教育岗位,作为培养科学人才的种子而洒向神州大地。御教院的学生每年毕业的人数都不够科学院与其他一些部门瓜分的,再说那里的教育水平的确差强人意,所以不能承担起培养教师的重任,于是在姜田这一批学生中,除了一些来攀交情的权二代们之外,就数来此深造的科学院研究员与御教院教师最多。等姜田拿到最终的报名人数的时候,发现自己原先安排的教室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多人,好在这里边的水平参差不齐,提前采取分班制也是不可避免。俗话说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于是那仨纨绔加上被抓差的吴远四个人,就是组建学校的第一批班底,这里边尤以色狼最为卖力,没办法一时头脑发热差点给自己找来天大的麻烦,现在不好好表现一下怎么行。
眼看着打扫干净并且桌椅摆放整齐的教室,宋懿很满意的点点头:“还别说,倚红楼已经没有一丝脂粉气了,仅仅是看着教室就能让人感到沉稳。”
“此话谬矣!”吴远笑着搭茬:“事在人为,这里之所以不再有那靡靡之感,全赖先生正气使然。”
如果是外人说这句话,大伙都会认为这是在拍马屁,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吴远,并且姜田还不在这里,所以众人都知道这算是有感而发。毕竟姜田的为人他们是很清楚的,别看外边总有些流言蜚语但是唯独他们很清楚,姜田每天光是应付那些科研任务都忙不过来,一个月中能在家里待着的天数不超过十天,你说就算一群美人天天等在这里望眼欲穿,也没这个机会投怀送抱啊。
其实田虚海和刘宝铠这俩人还有点小心思,自从知道姜田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上人收房之后,他们不可避免的要产生一点幻想,再说大户人家互送美婢也是常有的事情,关系亲近的,哪怕是自己的小妾也有送人的先例,就算被姜田占了先,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啊,所以这俩人最希望姜田是个正人君子。
田虚海这时想起了从自己父亲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从今日起,先生每日都要到内阁同几位尚书商讨国事,那这授课的事情怎么办?”
宋懿听了只有摇头苦笑:“陛下给出了个主意,让我先将开头容易的东西讲给你们听,剩下的等先生回来。”
另外仨人互相看了看,他们知道一有研制的工作,宋懿就寸步不离的围着姜田转,自然也会近水楼台的学到不少东西,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能为别人讲课了,那为什么还来这个私塾?
吴远最先琢磨过来,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懿:“德馨所言……难道说这课本上的东西连你都没有完全学会?”
宋懿点点头:“学到的东西越多,才越觉得自己无知,我当初抱着课本一口气从头看到尾,除了开篇几章还能有所领悟之外,后边的完全犹如天书一般,就是去找先生解惑,他也是笑而不答,说以我现在的学问是无法听明白的,只有循序渐进才能有所斩获。他还说若是真能将这几本书学会,那天下间除了他之外,就无人可与诸君相比了。”
另外仨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也曾经好奇的翻看过,的确犹如天书。但是没想到姜田竟然会给这几本单独印刷的教材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如果说以前在御教院里学到的东西算是县学、府学一类的档次,那么他这里就可以算是国子监了。难怪陛下能批准堂堂的朝廷大员去开个私塾,他是真的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指望着能多培养点徒子徒孙,好替代掉那些儒家官员。
现在的姜田也是满心的郁闷,这大明朝虽说已经完结了,可这内阁扯皮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自己刚刚拿出即将发行的样币,就遭到了各种各样的刁难。从花纹太繁复不易铸造,到用料太讲究国库负担过重,再到民众识字率不高,上边的文字可能没人认识等等……
“以前大家用铜钱和散碎银两的时候,谁还没事带着一杆秤啊?那么麻烦的货币都能使用,这种精工细作重量一致的银元反倒不如元宝了?”等这帮人总算是提完了自己的意见,姜田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海外的银币你们也见了,估计各位手中可能也有点存货吧?不就是我做的比他们含银量高一些嘛,这有什么了?”
户部尚书曹陌一听就急了:“高一些!姜大人是在开玩笑吧,这佛郎机的银元才含银七成,您这银元足有九成!若是人家用那便宜货在民间换购银元,有多少都不够赔的!”
姜田看着这老头有点发愣,你说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民间的百姓别的不知道,银子有多少会不知道吗?你拿着价值不高的钱来换,会有一比一的比例吗?不过姜田转念又一想,自己如果直接就这么问,估计这老家伙巴不得将话题扯向别的地方,自己还是不能让对方得逞比较好。
“曹尚书所言甚是。”姜田计上心来嘴角挂着微笑:“为了防止这种事情,所以同时要推广一套货币汇率体系,每当夷人拿着不纯的银锭或是银币来中土,必需先要在海关换成咱们的银元,这汇率就以他们的货币成色与咱们的进行换算,因为我做的银币含银九成五,对外就可以按足银计算,这其中至少还有半成的利润啊!”
在后世除非你拿着美圆或是一些地区性的硬通货,否则到哪去也是要先换当地货币才能再消费,只是现在世界通用金银等贵金属,所以在交易体系中银元的地位不可撼动,既然都是银子,不管你在上边刻上什么花纹,那它也都是可以进行结算的货币。只是现今东南亚流通的银币中,不管是哪个国家的货币大多都是七成白银三成的铅,这的确是和足银无法相比,若是再和姜田试制的那种特殊银合金比较高下立判。
不等还在想什么是货币汇率的几个老头回过神,姜田继续说到:“就以这种二十五克重,俗称半两的小银元来说,差不多是过去一两的七成,也差不多是夷人银元的九成左右,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按照一枚半两钱换一枚半佛郎机银币的比例执行,又因为咱们自己知道这其中还有五分不是银子。也就是说每换一枚咱们就多赚五分!”
“这西夷就那么好糊弄?”说话的是内阁首辅宁焦:“他们就不会自己称重?”
姜田又笑了:“宁大人可别忘了,咱们这钱工艺精湛花纹精美,就是这手工钱也值五分了。”
宁焦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我刚才就说,你这钱铸造不易费工费时,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回姜田笑的更开心:“宁大人有所不知,这钱不是铸造的,而是压制的,若说费钱,也就是费个机器的添置费,剩下的几乎没有成本。”
“压制?”工部尚书廖远听了一皱眉头,本来这种会议他就是个打酱油的,但是提到了自己不知道的铸币方法就不能再沉默了:“姜大人可否说说何为压制?”
姜田只好简单扼要的跟这些人提了提冲压的原理:“综上所述,只要是原料和人工充足,一台冲压机一个时辰能制作二百四十枚硬币,若是工人熟练这个数字还能翻番,而一台冲压机的价格也并不昂贵,相比过去只能用一次的泥模铸造可算是省事又省时。”
还别说,人力冲压机在姜田迄今制造过的机器中算是最便宜的,因为结构简单外加原材料普通,除了合金钢的模具之外就没有贵的东西,当然前提是你要有厚度均匀的银板,否则冲压下来的东西要么缺斤短两字迹模糊,要么就会因为厚度太大人力压不下去。那几个只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自然没了话说,他们没想到姜田闷在作坊里就是为了造出这种东西,一个时辰要是能制作三百个银元,那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将银元装满国库。
曹陌似乎还会想抵抗一下:“你这银币虽说精美,可也用不着连边缘都有这么多花纹吧?再说最重的银币只有一两……也就是五十克。若是今后天下都用这种钱交税,那这存放似乎也不太容易吧?”
姜田心想嫌占地方?以前用元宝的时候也没见你嫌那玩意造型太另类:“此事好办,用厚纸每五十枚卷成一卷,放在箱子里绝对比元宝占地小。再说此银元就是因为这些花纹才值钱的,尚书大人想必不希望收上来的钱全都缩水的小了一圈吧?有了这些花纹在,只要收钱的时候看一眼就能避免凿边盗银的情况,就算要收下那种钱,也是按价折算,这反倒是比过去的碎银子和元宝要准确的多。”
这伙人这才明白人家是有备而来,自己能想到的问题人家都已经有了解决办法,再说这钱看着的确是漂亮,加工还不费事,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新钱流通?就只因为里边的银含量太高?别忘了自己以前买东西的时候,若是被人找零给了几块碎银子,那可是嘀咕着不知道成色几何啊!
一直在打盹的张韬突然发话了:“既然诸位对新币没有问题了,那朕就下旨加紧制造此物,力争三年内在全国普及。”
感情这皇帝一直在假打盹,他们也的确是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所以这条通过了。可是此时谁也没想到,正因为这些银币的质量太好,所以各国的商人在换掉手中的西班牙、荷兰等国的银元之后,并不会急于将手中的中华银元花掉,他们要么是留待下次交易的时候使用,要么就是拿回欧洲当宝贝似的存起来,所以中国的银币发行量一直都很大,可国内的缺口就是不能堵上,最后反倒促成了中华货币变成了全球结算货币。那些西班牙从美洲运来的白银干脆也不铸造成银币了,而是直接将银锭拉过来换中华银币。
见货币样本通过了审查,姜田疲惫的翻开几个记事本:“我们现在讨论一下关于银本位货币体制向银币本位改革的基本问题……”
又是一大串的新名词,什么叫银本位,说白了就是国家财政以及各项收支都按照银两的价格计算,而银币本位顾名思义就是将原本统计单位中的两换成了元,这看似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却是金融体系建立的关键一步。
“众所周知,自打前明正德年间开海禁通商,这佛郎机人仗着南美的银矿是大量的向咱们这运,换走了无数的瓷器和丝绸等物,所以国内银价节节走低,但是铸造成银币之后,由于衡量其价值的不仅是含银量,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咱们完全可以用一万两纯银造出一万枚以上的一两银元,而不用担心白银波动造成的货币不稳……”
姜田又侃侃而谈的从货币储备说到通货膨胀,或者暂时发生不了的通货紧缩,还有就是为了纸币成为主流而进行过渡,但是说别的其他官员也许只能是听众,但说到纸币则是一个个深恶痛绝,大明的宝钞历历在目,那种纸货币就是个笑话!于是姜田又得耐着性子跟他们说说货币超发的问题,等这些都说完,一上午的时间也就结束了,别说是那些老头神态复杂,就是张韬都没想到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其实也没什么,后世那些理财宣传中很多都有金融类知识的内容,若是想让自己的存款跑赢物价上涨,不少人都要剜空心思想着如何投资,所以知道点这种知识并不能让人惊奇。”被迫留下了吃工作午餐的姜田和张韬仔细的说明:“大明宝钞的失败就是朱元璋过量超发造成的,并且就连官府都不承认这种东西,你说印多少不都是白搭吗?”
随着姜田的讲解,张韬终于搞明白了什么叫货币超发,显然用白银做硬币不会有这些烦恼,民间的一些银庄、票号甚至都可以参与到兑换的活动中去,慢慢地人们相信了纸钞的面值之后,就等于打好了将来全面改用纸币的底子。若是世界主要国家也承认了纸币的购买力,那不仅是为向着金本位过渡创造了条件,同时还能使用各种金融手段为杠杆大肆的掠夺世界的财富。没经历过金融危机的张韬听得直发愣,他很难想象出那些所谓的银行家、金融家们,只是利用了一些金融手段,就能让一个小国彻底破产,更想不到仅仅是这些人就攫取了世界上大部分的财富,更想不到世界通用货币里边的猫腻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这就是现实!”姜田也同样感叹于这个职业的光辉前景:“美国人在二战后靠着操纵金融,几乎控制了半个世界,剩下的半个就是完全不听话而且还有可能瓦解自己的意识形态敌人,放在这个世界里,伟大导师们都还没出生呢,所以我们有着大把的机会,用相对和平的手段来征服世界。”
姜田的期望是很美好,但是这个过程绝对不是一两代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张韬是看不见梦想实现的哪天了。但是为了迎接那一天的早日到来,他还要先组建一家中央银行,以便为将来的金融体系服务。
和一帮老头扯皮拌嘴的忙了一个上午,姜田开始怀疑张韬是故意将自己拉出来做挡箭牌的,可自己毕竟也只是半桶水的能耐。刚才皇帝前辈刚刚有意要他接手中央银行,姜田脑袋立马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这和制造机器不同,里边抽象的东西实在太多,自己不是这个方面的专业人员,真要是当什么中央银行的行长,只会给国家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再说现在虽然不会产生多复杂的金融活动,但是连股票都没买过的姜田还是本能的拒绝了这个任命。
摸着自己新剃的头,还好那个御用的理发师有两把刷子,没有将大好的发髻剃成革命党造型,可是也无法和后世那种随心所欲的发型想比,除了清爽了不少之外,姜田反倒感觉脑袋轻飘飘的有点别扭:“就算要强调我是帝党,也没必要真的理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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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节、为自己掘墓
跟那些老家伙扯了几天皮之后,身心俱疲的姜田终于可以将精力放在教学上了,不过当他一头短发的造型出现在教室里之后,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毕竟这个时代能接受髡发的还是少数人,如果是军队里的官兵,还可以用圣命不可违来自我安慰,但是放在那些儒生之中,无论他是否支持新朝,都会觉得髡发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所以皇帝也没有强制要求国民都要剃头。但是姜田的这个私塾不一样,首先他和皇帝张韬说起来是师出同门,那么所有拜在姜田门下的学生也就同时是皇帝的师侄,这也是许多官宦子弟就算看不懂新学,也要挤进这所私塾的原因之一,毕竟按照传统,这种师承关系在官场上可是很有用的。张韬生怕自己这个老乡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半强迫的将他的脑袋给剃了,这不仅是等于宣誓成为帝党,反正你姜田就算否认也不会被当做是别的党派。关键是要让那些在私塾里读书的人明白,想当这天子门生,必须要做好放弃点什么的准备,若是想左右逢源可没那么容易。
这事说起来简单,却真的吓坏了某些人,因为剃头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显眼了,毕竟经历过前明那种党争的政治环境之后,许多人都已经对这这种站队行为持谨慎态度,哪怕是站在皇帝这边也是一样。当然有谨慎的就一定有胆大的,比如宋懿、吴远、刘宝铠……
“话说你们仨的情况和我差不多,无论如何也不能脱开帝党的标签,所以干脆自暴自弃了?”站在课堂之外,只是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所以姜田无所谓的调侃着。
那仨人互相看了看,的确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情况就是像姜田说的那样,这仨人无论是新学一派的宋懿,还是有假太子称号的吴远,以及本身是少民且还是军职的刘宝铠,他们哪怕装的比任何人都尊崇儒教,也会被人认为是作秀,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表明立场。就是田虚海看见他们的造型之后本能的选择了躲避。
同样被剃了一个学生头的张环,看见姜田之后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学生见过夫子。”
虽说被叫做夫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可姜田乍一听见这个称呼之后,还是觉得有种难以言表的违和感。尤其是这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小正太,姜田一直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就这少女杀手的面容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某个大学校园里,绝对能引起雌性动物的荷尔蒙剧烈分泌……但是话又说回来,自打他走进姜府,只要是让某个女性看见,不论是端茶倒水的丫环还是正在洒扫的老妈子,无不瞥着他多看几眼。
趁着还没上课姜田赶紧问宋懿:“德馨啊,这两天我不在,你给他们讲了什么?”
提起这个宋懿就一皱眉头:“先生,为了不误人子弟。这几日我不敢涉猎物理、化学、生物等课。只是挑着数学稍微说了说而已。”
“那就是等于没上课呗!”对此姜田也只有苦笑。
“对了。”宋懿又想起了一件事:“赵直看我这里上课很是新鲜,所以旁听了一会,只是限于他目不识丁,所以什么都没听明白。学生自作主张便先教他学了几篇《百家姓》与《三字经》。”
姜田微微一笑:“倒是把他给忘了,学会识字也好,只是我一直没有时间教他别的东西。这样吧,你们看同学之中有谁可以代为授课,让这小子先脱盲?”
虽然没有强行摊派,可是这几个人明显不愿意管这个闲事,你想啊一个已经十几岁还是文盲一个半大孩子,你要用多大的耐心来教导他?
几个人正在犹豫的时候,张环连忙站了出来:“夫子若是不弃,学生愿帮助师兄!”
周围的几个家伙无不奇怪的看着他,你堂堂的中华太子跑到这里隐姓埋名的求学也就罢了,说不定今后还会成为一段佳话。可是屈尊降贵的教一个民间小子识字这就有点……并且还将对方称为师兄!
姜田不知道他是太子,心里想着如果年龄相近说不定还能有点共同语言,也许张环就是因为闲着难受所以想找点事情干。至于赵直算不算是大师兄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但是至少能让他学点有用的东西,总不能几十年后别人提起自己的大徒弟竟然是个文盲吧?
吴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张环这哪里是为老师分忧,分明是想借机泡在姜田身边,好多学点新奇的东西。不过这件事他自己说了不算,还得看皇后同不同意。所以他马上就出声提醒:“若是一整天都外出,可怎么和你娘交代?”
张环的小脸瞬间变了颜色,想起自己母后那严厉的面孔就心有余悸。过年的时候若不是恩师急急忙忙的赶制了几面镜子,后来又制出香皂进献,说不定自己至少要被限足几个月!
吴远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名义上的表弟以前都是粘着自己,可自打认识了姜田之后,便像是找到了新玩具一样改缠着他了。自己该说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是有点失落?总之看着他如此犯难也于心不忍,便好言相劝到:“不如回家后我帮着一起求情吧,但是成与不成就无法保证了。”
宋懿也知道不能在这个话题上扯太远,所以赶紧追问姜田:“不知先生今后可有空闲?”
“有,那些烦人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前几天他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终于在张韬的配合下,将金融改革方案进行了初步审定,新方案中不仅涉及到了公民纳税问题,同时还规范了关税、商税与还没影的工业税。可以这样说,今后中华朝不会同历史上那些朝代一样,仅凭简单的几个税包打天下,而是详细的厘清了各行各业之间的应缴的税种,并且初步界定了税率的变更体系,在这基础上等于用赋税开始建立起一套宏观调控机制。每样税额都不算是太高,却架不住种类繁多。为此那些完全跟不上思维的老家伙,只好同意在各部门里安插御教院培养出来的专业毕业生。看着如此繁琐与缜密的税务体系,所有的儒家官员都明白,仅靠着四书五经就能治理天下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其实从一开始双方就围绕着如此复杂的税收展开了激辩。传统官员认为新朝初立,应当休养生息,学历史上那些盛世之君轻徭减负。而姜田和张韬则完全持相反的态度,你减税是可以的,这要取决于当地的状况而定,再说制定税制和减税之间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先昭告天下税法的细则,然后再说明那里属于减税状态。再说这些老家伙大多都是出自长江以南,他们提出的大规模减税自然也要惠及自己的家乡,可当年除了长江中游至南京一线外,江南大多数地区并未受到兵灾,基本生产能力也未遭到破坏,你说给他们减负究竟是便宜了谁?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张韬果断的动用了手中的权利,宣布将税收工作从户部分离,重新成立国家税务局,并直属皇帝本人,内阁只有查账的资格而没有指挥的权利!这招釜底抽薪算是打了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就没有军权的文官们,此时又没有了财权,你说他们可以动用的势力还剩下什么?趁着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韬又紧接着宣布治安、司法两权从地方官手中剥离,今后双方将互不统属,无论是人事任免还是工作考评,都有其直属上级进行。以前那种一个地方官什么都管的情况将会不复存在。这还不算,趁着要教导广大学子备考明年的春闱,各地在学政的基础上建立教育局,教科书与教师的备案直接向北京教育部汇总,而这个新鲜出炉的教育部部长就是同样身兼数职的宋应星。作为国子监司业的姜田也自动升格为教育部副部长,可以肯定的是今后一段时间里,他们俩人肯定还会是互不统属的,直到优秀的学生能够独当一面培养下一代为止。
其他的部门比如大理寺得到部分刑部的权利掌管全国刑案,将会直接指挥各地的司法系统,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院。衙门里的捕快等职务变更为公安局,在北京重新设立公安部等新机构。因为明朝的御史言官们出了名的像疯狗,所以都察院基本保留不变,只是规定上书弹劾必须有真凭实据,如果风闻言事被证明子虚乌有则追究相应责任!值得一提的是原先完全没有类似衙门的皇家中央储备银行,因为全国的金融服务业还没有呈现出规模化专业化的趋势,原先的山西票号被战乱毁坏的还没有恢复元气,所以这个储备银行的作用暂且只有发行货币一个职能,等于是抢了户部的买卖。但是他的首任行长却耐人寻味,自从姜田明确拒绝这个位置之后,冀王便无可奈何的暂管央行。其实这也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冀王同时还管理着京城治安,那么根据新的章程,公安部建立之后,全国治安以及缉捕之类的工作都将转移到公安系统,这等于是变相的剥夺了冀王的军权。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现在已经完全打搅不到姜田了,确切的说是他有意的避开了那些敏感职务。明知道接下来就是各方为了争夺利益而进行谈判,原先的六部与内阁等人可是要划分好势力范围,同时还要同新衙门讨价还价,这个过程姜田可不想参与。毕竟自己资历太浅,未必能指挥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所以暂时的退让并且展现出自己没有对权利的渴望,便是在这混乱的前夜明哲保身的办法。
眼看着天光大亮,姜田结束了和这几个朋友兼学生的闲聊,然后带领着他们鱼贯走进教室,站在新定做的讲台旁边,看着人已经都到齐了,便由宋懿带头向他行礼,姜田这次没有摆出老夫子的做派,而是同样的向他们轻轻的弯腰,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面面相觑的不知如何是好。
姜田招招手让他们都坐下,而自己就像是后世那样站在讲台后面:“别太吃惊,虽说你们是来上学的,但是论起人格我并不比你们高,刚才的就算是还礼了。前几日我因为有公事要办,所以怠慢了诸位。但是经过德馨向我转达,知道你们的新学水平并不相同,有些甚至连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所以对新学有所了解的人也不要不耐烦,从今天开始我们从头讲解。”
紧接着姜田从讲台里拿出一盒定做的粉笔,也就是熟石灰加石膏做的东西,在身后的黑板上先是抄写下来这学期的课程表,每上五天休息一天,正好一个月上满五轮三十天,每天三节课上午两节下午一节,中间午休一个半小时,节日自动放假。姜田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首先中华朝并没有使用欧洲历法,依然在沿用阴阳历制的农历。所以每个月基本上都是三十天,做五休一的安排不仅劳逸结合也避免了解释一周七天的星期制。再说反正也不信基督、天主,凭什么非要跟着上帝一起休息?
等写完了课程表,有些同学才发现自己这个先生的板书实在是无法恭维,虽然军字脱胎于草书,但是毕竟还有点区别,可这位新学大家写出的军字不仅看不出草书的飘逸,同样也看不出楷书的工整,歪歪扭扭的犹如幼童所写一般,大伙只好忍着没笑出声来。
姜田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两笔抹实在是拿不出手,若说写毛笔字凭着原版姜田的功底还算能见人,这真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简体字,那就只剩下上辈子带来的习惯了。想漂亮都漂亮不起来。所以姜田也不以为意,等这些人将课程表抄好之后,又拿出一个绑在木块上的抹布,将黑板的字迹完全擦掉,以前在御教院上学或是教书的人还好,毕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许多原先并没有见识过新派教学的人则看着目瞪口呆,谁都觉得如此随意便可写字,又可以毫不费力的擦掉,将会省下多少笔墨?
姜田的课程很简单,比照着后世初中的水平进行安排,除了数学、物理、化学以及生物、地理这些科学知识之外,还增加了体育和政治,取消了语文、英语、美术、音乐和劳技。语文和英语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纯属鸡肋,就是国际上也没人将英语当成是必修语种,所以学了也没用。而美术和音乐算是个人修为,你愿意去学就自学成才去。劳技嘛……中国人历来将体力劳动当做是下贱的工种,让这些人动手干活等于是侮辱他们,这种情况一时半会还改变不了。姜田以前一直标榜着复古,认为君子六艺哪怕不能全部复兴,至少也要部分的恢复,所以增加了体育课。关于政治他曾经犹豫过,但是张韬是力挺这门课,虽然无法对学生讲什么马列毛,但是至少也可以提一些关于阶级与生产关系的分类,更是能变相的将课讲成中外历史分析,以便达到潜移默化提升知识分子对社会认知的目的,当然姜田对能否起到如此好的效果持怀疑态度。
“那么我们今天的第一节课就是……政治!”
他刚说第一句话,张环就举起了手。
姜田顿时一脑门的黑线,你小子怎么永远都有问题:“说!”
张环因为提前知道姜田的课堂纪律,所以站起身说到:“先生,学生一直不明,这政治开篇为何说的却是茹毛饮血?”
很显然这小子是将中国古籍中的政治,与姜田所说的政治给搞混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政治一词指的是统治阶级管理国家和人民的手段,而现代意义上的解释则是全民参与社会活动的一种行为,两个意思完全不相同。所以当姜田在政治课本中开篇讲述原始社会生产力时,自然会引发思维上的混乱。其实他也知道,这政治课如果放在其它时代绝对算是大逆不道,被打成歪理邪说也不过分,因为按照这里边的分析,君权神授就变得可笑至极,是一种用来欺骗民众的统治手段,你说哪个皇帝会容得下这种理论?唯独不知道张韬是怎么想的,非但不同意取消这门课,还强烈的要求增加一些**社会学的知识,因为姜田在这门课上最多只能算是及格,所以很多内容根本就是张韬进行了补充!若非如此恐怕早就有御史弹劾他妖言惑众了。也正是因为这门课的教材用的全是白话讲的深入浅出,所以只要看过之后大多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就是没人敢对此进行深入的思考,毕竟这话里话外没少藐视皇权。
姜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之后,只好诚实的说到:“要想全面的讲清楚什么叫政治,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你们只需要知道这门课程是皇帝陛下亲自编纂的必修课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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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节、打折的知识
上过几天课之后,姜田感觉自己异常的疲劳,和那些老顽固扯皮都没有这么辛苦。这些学生中虽说有的都到了而立之年,但是对科学的认识则相当幼稚,哪怕那些来进修的教师都一样,可能是以前张韬没时间系统的培训他们,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种局面。姜田也是有些庸人自扰,别看他瞧不起这些名不副实的家伙,可是放在刚刚开始文艺复兴的欧洲,这些人也算是饱学之士了。于是经历了第一个休息日之后,姜田果断的开始了分班教学,那些完全没有基础的人分为一类,在上半天学习。而来进修的教师则按专业进行突击培训,利用剩下的半天时间开设提高辅导班!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避免了资源的重复浪费不说,还能尽快的让这些人回到教育的岗位上去,唯独例外的就是宋懿、吴远和张环这仨人,他们即算是有基础又赖在这里上满一整天,除了吴远是为了陪着太子之外,另外俩人你轰都轰不走。
“唉……这天下要乱上一阵喽……”午休的时候姜田拿着新送来的邸报好一阵感慨。
吴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按理说这上边刊载的东西姜田早就知道了,甚至很多还是他参与设计的,既然知道会天下大乱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事情呢?
城府渐深的假太子不会主动问出这个问题,但不代表真太子不问:“先生何出此言?”
姜田放下报纸看了看天气,然后才回过神来说到:“现在是春风拂面,大地复苏春暖花开。可是你知道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是艳阳高照的炎炎夏日,接着便是深秋萧瑟寒风凛冽。所以没入冬之前你就要准备好过冬用的煤炭、棉衣。这治国也是如此,现在看着朝野间复兴在即,可是通过历史……也就是这两天咱们上的政治课就能明白,若是还按照老路去走,必然熬不过三百年后的冬天。所以陛下他想着尽可能将御寒的东西准备好,免得自己不在了,后世子孙万一不肖,也能避免明末那样的惨事。”
这个解释听得吴远直咳嗽,当着太子的面说皇帝子孙不肖,这和当面抽脸有什么区别?张环倒是没在意这些,那天他一回宫就找到自己老爹问个究竟,结果这政治课还真是自己父皇设立的,问及原因则只见平时慈爱非常的父皇仰天长叹:“天下本就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若是中华不再需要皇帝,那便没有罢了!”
可以说这份豁达在无产阶级斗士里边也算是少有的,一般人在获得权利与财富之后,能有几人不迷失自己的心性?别看二十一世纪许多小说中的穿越主角纵横天下,但是就连那些天马行空的作者们也大多保留了皇权。这不仅是历史的惯性使然,同样还是因为他们清楚人性的本质,在世界上最大的诱惑面前,一切崇高的理想与抱负都将黯然失色,人可以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给自己开脱,只为了能保住手中已然掌握的利益。总之张环可能还无法理解没有皇帝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也让他开始重视起政治这门课程,但是他重视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完成父皇的心愿,而是希望能找到答案,找到那个能让无所不能的父皇为之感叹的结局。而自己身边的人之中,除了姜田无人可以给出这个答案。
张环沉思了片刻之后,鼓起勇气准备问出心中的疑惑,就在他即将张口的时候,却被突然闯进来的赵直给打断了:“先生,您们若是吃完了午饭,我就将餐具撤走了。”
为了省事吴远他们干脆就在姜田这里吃午饭,同样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其实是怕小小年纪的张环受到某种不好的影响,所以每天的午饭都是由赵直端到教室里大家一起吃。虽然贵为太子,因为从小就被教导要勤俭,对于姜田府上那简单的菜肴倒也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再说作为交换,中午这段时间他还要教导赵直识字,可以说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他刚才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消散了。
下午的课程是给那些教师讲化学,因为还要备课,所以姜田也没太纠结于邸报上那眼花缭乱的衙门变动。反正万变不离其宗,简单扼要的就俩字——分权!这和另一个时空的国朝早期建立时那种巨细靡遗的各种部委想比,正好成了两个极端。那时候国朝刚刚建立政权,而且还是一个在政治体系上与旧王朝完全不相干的体制。所以为了便于管理,同时也是因为不知道如何管理,所以干脆设置了一堆各种职能的部门。经过漫长的演变,最后才形成二十一世那种独有的风格。此刻的中华朝和哪个时候正相反,这里是先造反再改革,而不是因为革命而造反,所以官僚体系一开始沿用了明朝的制度。不仅如此同时还要照顾到广大旧官僚的情绪稳定,必然要产生一定的平衡策略,那么将完全集中在六部的管理权进行拆分,以达到互相制衡又互不统属的作用,同时还能在新职位上安插早已准备好的新官员,起到缓慢却切实在改变的改革之路。这就是张韬所规划的演变策略,他还不到四十岁,加上只有二十岁的姜田,只要能照此运行四十年,那么就能逐渐的清洗掉旧体制下诞生的利益阶层,并且不会造成太大的波动。哪怕他们聪明的看出了这长久的规划,别忘了军权还在皇帝手中而没有交还兵部,到时候大不了再来次大清洗。
姜田拒绝在这次权利再分配上露脸,除了要躲开麻烦之外,最重要的也是为今后出山做准备,一个仅有二十岁的年轻官员,不管级别有多高放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信服。若是等二十年后,他的学生遍布国家的各个领域,又有着同皇家不同寻常的关系,你说那时候还有谁能阻止他成为一代权臣?哪怕半道张韬先一步死了,他这个张居正似的宰相也能继续改革道路不动摇。万一要是姜田因为权力的扩大而有不轨之心,其实皇帝还是有另一手准备的。当然这是张韬的规划,而不是姜田自己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条路的终点就是君主立宪,而要想在几十年内提升全体民众的政治自觉性,姜田自认为没这个能耐。
因为手中可以用来实验的材料不足,姜田无法复制一些最基本的化学实验,比如铁或是铜在氧气中的燃烧。虽然他也定做了一些烧杯、试管之类的东西,但是除了用来加热烧水或是其他的简单实验,比如铜在空气中燃烧得到的黑色氧化铜,然后又用木炭还原了氧化铜。或是在量杯里点个蜡烛头证明氧气的存在,在澄清的石灰水中吹泡证明二氧化碳等等,用以证明化合反应、分解反应、置换反应在生活中是如何体现的。至于复分解反应和其他反应则暂时没说。
“这里有个小铁盒子,我在里边放上了几块普通的木头,然后咱们用纱布盖住杯口,再在布上涂上湿泥密封,现在放在炭火上炙烤……”姜田一边操作一边进行着讲解,底下那帮原以为化学和炼丹区别不大的人则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前边一些生活中常见的现象都能被解释成为化学原理,现在所有人都紧盯着这个实验,想知道又会得出什么匪夷所思的结论。过了一会之后,姜田用一根锥子在干透的泥封上扎了一个洞,紧接着马上用跟燃烧的木条凑到这个洞口上,接下来所有的人就都看见了从泥封上喷吐的火苗!
“正像我刚才说的,木头里边的碳元素在不充分的燃烧下,同有限的氧分子结合生成了一氧化碳,而这种气体不仅能够燃烧,过量吸入后还可以置人于死地,所以你们记住了,冬天采暖无论是烧煤还是烧炭,都要保证有充分的空气流通,否则就会造成中毒死亡事件!”又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试验,不仅让那些立志从事科学的人大开眼界,就是一些完全搞不懂其中原理的二把刀也心悦诚服,甚至开始对科学产生了兴趣,就比如现在的色狼,如果其他课程能让他昏昏欲睡,那么看着这些生动的教学实验时,哪怕是玲珑就站在他的身边也不能让其分心。
玲珑当然不在这里,可是心月在!事实上自打姜田回来上课之后,这丫头就换上了以前那身公子哥的打扮,天天混在教室的一角跟着一起学,有些人知道她的身份,而有些人则不知道,不过这没关系,自打看见吴远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执礼甚恭之后,就没人敢打什么歪主意。除了对假太子的忌惮之外,一段时间下来让这些人很郁闷的发现,在这间教室里学习最好的可能是宋懿,因为他经常能守着姜田请教问题,算是亲传弟子。而仅次于宋懿的并不是什么都好奇的张环,或是某个从教多年的资深新学老师,反而是这个西贝货力压群雄让诸君慨叹。所以后来哪怕她的身份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也没人敢有任何的不敬,张环怕自己总提问而招人烦(事实上姜田已经很烦他了),所以后来他有什么没听明白的地方都会请教心月或是宋懿,而尤以心月讲解的最为详细易懂。后来心月干脆从角落搬出来,坐到了张环的旁边,那几个纨绔围在周边算是保护。
一下午的化学课总算是讲完了,姜田为了防止某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出现,所以硬性规定化学课只可听讲与记录不许乱提问!你们只要做到死记硬背下那些啰嗦的方程式与原理就行,至于不理解的东西要在实践中慢慢理解。张环一开始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他是出了名的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姜田就是不说,并且还告诉他这已经是简化的不能再简化的东西,很多理论性的知识都属于猜测的范畴,除非能有更多的原材料进行证明的试验,所以你们就当是金科玉律的照搬就行。姜田会这么说也很无奈,他无法解释分子、原子等理论,因为观测条件不允许。他也让科学院开始试制显微镜,但是除了镜片误差太大之外,那玩意的放大倍率连后世简易的学生显微镜都不如,最多也就是能看见一些微生物和植物细胞。但是这又属于生物课的范畴了,所以姜田牵强的把生物观察中得到的结果套用过来,证明物质的确是由众多微小的结构组成,而这种结构的原材料就是原子。姜田不知道的是,后来国际上还就真的接受了这个胡诌的解释,谁让他是姜田呢。
学生们下课前集体起立向他行礼,姜田也依旧是微微鞠躬还了一礼,所不同的是这些学生现在彻底的被折服了,即便是那些为了将来仕途而挤进来的学生们,还真有那么几个对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争取一切的时间拼命对缺少的基础知识进行补习,而教室对面的茶馆就是他们的自习室。虽然令人很欣慰,但是这毕竟也是极少数,可通过这些权二代的口口相传,姜田的神奇之处也在这个圈子里开始扩散。就比如刘宝铠这种不适合搞科研的家伙,只会对没有来私塾的朋友们吹嘘自己见过什么样的实验,并且还对原理描绘的有鼻子有眼,这让他赚取了不少关注度,也满足了部分的虚荣心。至于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他可没考虑,以至于当有一天他来上课的时候,发现旁听生挤满大门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孔子说有教无类,他们来去自由,只是要想获得课本和正式学生资格,除了要交纳学费之外,还要能通过入学考试。”姜田本着要扩大受众群体的原则没有拦着这些人,甚至在做一些化学实验的时候,只要不太危险还可能邀请几个亲手尝试一下,也正因为如此,在物理、化学、生物等课程上,旁听生的比例越来越大,可学好这些知识的关键是数学,这些人反倒没有什么热情了,也难怪世界上公认数学是最为枯燥的一门课。
至于体育课则闹出了不少笑话,姜田深知不可能让这些人一个个穿着运动短裤和背心在胡同里跑上几圈,也不可能造一个高低杠或是双杠耍上一套动作,所以他便使用了民间常见的石锁做哑铃,规定每个成年男子最少要将五斤重的石锁连续举过头顶二十次,同时还要做到仰卧起坐三十个以及俯卧撑二十个,达到了这样的要求体育课才算是及格。如果你想挑战优良的标准,那除了上述项目要翻倍之外,还要做到在水中闭气三十秒,连续蹲起五十个。一开始除了色狼之外,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对此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人说这是有辱斯文。但是姜田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些人乖乖去锻炼,而这句话也是百试百灵的万金油:皇帝陛下要求这里的学生要按照君子的标准培养!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姜田把皇帝定下的标准给打折了,如果是原版的考核指标,能让这些人一下子就失去毕业的信心。
何为君子?除了抽象的道德标准之外,其他项目参考君子六艺。这些人至少对诗书与礼乐还算精通,或者某些人多才多艺是传统型的才子。但是最关键的驭、射两项则绝对不合格,然后姜田就宣布体育课算是这两门的有机结合,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去学骑马与射箭,同样能算是体育及格。于是很多人只能死了抗争的这条心,乖乖的却按照要求练习去了。而学生中唯一一个看着别人面红耳赤,自己却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完成所有项目的人,就只有他刘宝铠。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家老爷子对我操练的比这苦多了!”一到上体育课的时间,就是这小子找回自信心的时候,也不管那些听众是否喜欢这个话题,或是早就不耐烦的想躲开,他都能滔滔不绝的说上半天:“我爹说天赋是不能强求的,但是体格却是自己造就的,若是没有好的体格,就算你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又能怎么样?诸葛亮若是身体好还有司马懿什么事?”
他的这个比喻倒也贴切,虽说就算诸葛亮健健康康的,也不一定能北伐成功,但是在《三国演义》普遍流行的时代,这个解释还就是那么深入人心。再说秦汉时代的君子们谁也不是好惹的,身悬宝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好像是武侠小说?但是不可否认,武侠的确脱胎于汉代的侠客列传,既然每一个中国文人心中都有个武侠梦,那么姜田也就顺水推舟的宣布,拔刀相助虽然行不通了,但是路见不平时若是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有损君子的名声!还是这种说法更管用,甭管是谁都要认真的对待体育课了。
眼见着教学工作步入了正轨,可是姜田也没忘了自己的某些职责,所以在一日宋懿拿来了几个黄铜做的东西时,姜田知道自己又要忙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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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伪资本主义
张环抱着这几个黄铜的玩意翻来覆去的看,但就是看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不过也没关系,他觉得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了,反正又是某种试验用的设备。他这两天对显微镜相当感兴趣,虽说这只是一种简陋到让人无法置信的东西,但的确是让十七世纪的人看到了微观世界的大概样子。比如水里的各种小虫子……
姜田检查了一下新设备的质量。对此还算是满意,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所以黄铜的用量相当厚实,拿到手里不仅分量十足,而且还操作不便。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会轻易的削减结构重量,因为这关系到他这个操作员的安全问题。
唯一知道他要干什么的宋懿实在是有些担心:“先生,不如这个试验交给我来做吧,反正也已经知道了您的设想。”
姜田只能摇摇头:“我不放心你手下的那些半桶水,而且此事非比寻常,要做到绝对保密,所以最多只有咱俩人知道。”
别的同学们虽然好奇,但是却不敢多问,因为他们都清楚姜田有时候要承担一些国家重要研制任务,那些东西在出成果之前绝对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就比如前一段时间的镜子风波。中华能自制如此剔透的水晶镜子,这条消息好比在热油锅里滴下了几滴水,让商业界与收藏界都沸腾了起来,原因无他,自从姜田出现之后,科学院改良了玻璃工艺,使得市面上的玻璃器皿与各种工艺品价格明显下降,尤其是科学院做的玻璃不仅明亮且气泡稀少,有时候甚至就没有气泡,如此质量的玻璃若是放在以前,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也是收藏界的宠儿。现在可倒好,就因为咱们能自制了,结果原先那些进口的“歪瓜裂枣”就乏人问津了,你就是低价处理都没人要。若不是科学院的窑炉一直都在为军方赶制望远镜,新的工厂也还没有影子。否则真的能逼死那些囤货的商人们。现在又仿制出了镜子,那次的拍卖会有很多人都亲眼见到,这些镜子不仅幅面很大,而且明亮程度不输于西夷的舶来品,假设这种东西要是也能批量生产,还不用太多,哪怕每个月只能生产十几面同样规格的镜子,那么用不了一年的时间,就会从每块二三万两银子跌倒只有一万两左右。你说他姜田的一举一动能不受到广泛关注吗?
这样看来,姜田无论研制什么,都会有人十分期待或是忐忑的等着结果,只是到目前为止,他姜田从没有让皇帝失望过,中华的技术水平和欧洲基本持平,又有着广袤的国土与别人难以企及的规模效应,若不是皇家扣着镜子的秘方,恐怕在民间就是十个镜子作坊都开工了,但凡有人询问这秘方是否出售的时候,专利局都会用专利所有人并不打算出卖为由拒绝,后来有心人打听到这个专利是双人持有,一个自然是姜田,而另一个则没人能惹得起,因为他就是中华的皇帝张韬。为此原先还嘲笑过专利制度的某些人却遗憾的捶胸顿足,这种吃不着却还能闻见腥味的情况的确让人抓狂。
很多人都说如果满清不入关,那么明末就有可能出现资本主义萌芽。那么我们来假设一个情景,那就是没有满清、没有小冰河、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林党,一切的一切都沿着万历年的轨迹延续下来,就一定会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吗?很显然,除了中国社会传统重农抑商的观点让朝廷不允许大规模商业化用地之外,长期的太平日子又让人口暴增导致人力成本低廉,巨大的生活压力造就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特性。仅凭大明朝当时的生产能力就已经导致了巨额的白银入超,假设一个资本家在能够雇佣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并且不用承担任何研发改良费用的情况下,就能赚取大量的利润,试问谁还会冥思苦想的改进生产工艺?在一个主要商品都已经建立行会准入制度,外人很难和行会成员竞争的情况下,就算你掌握着先进的生产工艺,却发现从原料到工人再到市场都被人垄断着,你又怎么将科学知识转换成生产力?在一个主要商品皆有宫中或朝廷大员暗中参与的官商勾结的政治格局下,敢挑战的人该拥有什么样的实力能抗衡那些双料寡头?事实上仅凭工业时代早期的产品,是无法和熟练工人制造的手工品相媲美的,英国人贩来的布匹一开始就遭到了类似的商业挑战,只是后来因为工业技术升级才逐渐超过了中国散户织造的布匹。但是凭借着家家户户有织机的男耕女织小农经济,凭借着当时接近四亿人口的庞大总量,清末的各项产品产量指标放在世界上依旧能让人叹为观止,这就是广袤的国土加庞大的人口,即便是使用着着较低的生产技术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如果还无法想象的话,就请参考国朝建立后各种发动群众造就的奇迹,在那个人定胜天的时代,在那个为了建设祖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时代,一项项被外国人称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一实现,有哪个国家的首都会动员全城百姓靠挖沟的方式建设地铁?北京地铁一号线就是这么建成的!
现在我们知道了,按照原先的历史,除非进入十九世纪那种工业化全面开花结果的时代,否则没人能撼动中国这种延续了两千年的稳定性极强的社会结构,就说明末那种天灾**不断的时代,明朝的一年的gdp依旧超过了欧洲的总和!只有迎来巅峰的海上马车夫才在人均gdp上超过明末,这就和二十一世纪某个北欧小国人均指标远超美国,可是你能说它就比美国富有吗?所以在没有被资本主义或者是工业革命赶超之前,中国才不可能去改变这个早已习惯了的社会体系。也不可能诞生资本主义萌芽,最多也就是类似于自由资本主义的封建官僚体系下的垄断资本主义(我就不说国家资本主义!),那种情况对于改革完全没有任何的建设性价值。
关于这一点姜田很清楚,在明末混了这么长时间的张韬更清楚,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仅凭皇帝的一道圣旨就能改变吗?不可能!张韬敢得罪儒林,那是因为他有着军队作为屏障,有新军体系下培养的文职人员,而那些之乎者也的家伙不仅不事生产还在浪费着国家的各项资源,哪怕将这些人全都赶回家也没有问题。可是张韬却不敢向全体的商人以及手工业者开刀,这些人是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拥有者,是除了农民之外维持国家稳定的重要组成部分,假设贸然的向他们开火,只会导致生产活动停止,导致社会动荡最终造成改革失败。到目前为止除了张韬为了维持军队而控制了制盐业之外,就没敢将手伸的太远,而且盐铁专营还算是明朝的旧例,那些盐商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毕竟你们手中的盐引是朝廷颁发的,朝廷同样也可以收回。而张韬因为“老家”在江南更是深切的体会到了所谓的自由雇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一帮失去土地同时还没有“独门绝技”的流浪者,他们是被雇佣呢还是被剥削呢?
后来因为要扩军备战,同时北方有大量难民南逃,所以张韬的新军中吸纳了不少这类无产者,各种各样经过历史洗礼的政工手段改造之后,他们的确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据守扬州城的时候,为了遏制红衣大炮对城墙的轰击,守城的新军愣是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仅靠三千敢死队夜袭清军营寨,这些人原先大多都是江北的难民,根据军史记载,当时动员的将领只说了一句话:“扬州破,南京危,天下亡,是不愿给鞑子当狗的汉子就站出来!”结果当夜三千勇士偷袭清军炮营,厮杀声、爆炸声一直持续到天亮,三千人无一生还,却逼得多铎连夜后撤十里扎寨,清早站在城墙上观看昨夜的战场,清军竟然留下了五千具来不及掩埋的尸体以及大量的伤员,至于为什么三千人的偷袭会有这么大的效果,主要是因为这些敢死队员并没有活着回城的打算,每个人都是绑着火药包出征的,晚上当他们发现了前来增援的满蒙骑兵,便有人毅然的点燃自己身上的引线,迎着骑兵发起反击……
这些事情只是从侧面说明,通过了长久的战争,本来人满为患的江南也出现了劳动力危机,张乾率领着远征军经过艰苦的海上跋涉,以及长达一年的集结之后,才突然从大沽口登陆并偷袭北京城得手。导致在长江沿线对峙的清军主力迅速溃败,但是这些家伙毕竟是骑马的,跑的比较快不说,还能顺道在各大城市间烧杀掳掠一番再走,缺乏骑兵的新军只能跟在后边收拾残局,这就更加使得江北各省人口再次锐减。要不是张乾果断的分兵从朝鲜直接掏了满清的老巢,只怕就是现在北方各地都无法恢复元气。所以现在的中华朝即便是没有任何改革措施,完全照搬明朝的制度,也能在几十年之后到达某种“复兴”的状态,这就和满清康熙年间的情况类似,不改革也能太平六十年。这会产生某种有趣的结果,比如农村有着大量的剩余土地,国家再分配之后使得大部分佃户可以变成自耕农,这样一来在土地资源枯竭之前,没有人会撂荒跑到城里去打工,而手工业因为消费群体的减少也不需要扩大再生产。这时候朝廷却抛弃了原先那种自产自销的小农经济,开关搞活引进外商来华贸易,在利润的面前任何一个企业主肯定都会想扩大产能,却因为传统生产手段需要大量的熟练工人反而无法扩张,第二产业自此就陷入了一个无奈的状态。若是这个时候国家机构推广一些效率更高的生产工艺,或是制定一些鼓励工商业的政策,假设真的有农民看到了更有诱惑力的工资之后,会不会放弃在农村的土地而向城市集中呢?资本家在看到新机器或是新的技术能降低成本提高产量,他会不会心动呢?
这就是张韬和姜田联手画的一张大饼,用来诱惑那些趋利的资本家,要政策有政策要技术有技术,只要你们按照新的国家法律正常经营,就能获得以前想象不到的收益,而最终的结果就是驱动那些尝到甜头的家伙,为了获得更高的利润而自觉地的去开发新技术,推动社会变革的产生,同时也让一些对科学感兴趣的人看到,这些奇技淫巧成了能下金蛋的母鸡,哪怕你天天窝在家里研究也不会有人笑话你不务正业,那么中国的工业革命也就为期不远了,甚至没有姜田和张韬的存在,这些资本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会参与到政治当中去,来保证自己的政治诉求。那么当这个新兴的政治势力崛起之后,就算有人想反扑也不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别忘了这些资本家手中可是攥着整个国家的工业生产。
任何事物都有其发展的客观规律,张韬通过姜田的描述也明白了后世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社会体制的全面变革。这就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在你还没搞资本主义之前,就想先将**实现,那么拔苗助长的结果就是还要重走一边历史进程。所以张韬放弃了在晚年实现社会大同的梦想,只想着如果中国能总比欧洲快一步的话,那么占尽先机的中国就不会给外敌任何机会,到时候该采用什么体制,就是后人们要头疼的问题了。哪怕最终取缔了皇权又有什么不妥的?张韬这个又红又专的原无产阶级斗士的思想里,本来就没有皇帝存在的必要性。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并不适应没有皇帝的朝廷,而且能看到这些改革政策深意的人,在姜田出现之前没有第二个人,他这才无奈的自己上阵勉为其难的黄袍加身。假设朱慈烺当初没有那么幼稚,那么说不定他张韬还依然在辅佐着这个皇帝。
但是这些都和姜田手上的黄铜产品没多大关系,张韬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至理名言,改革成功需要军权来保障。保留现有战斗力,或是保持对其他主要强权的军事压力,就必须让军队随时处于待命状态,能够震慑周边的宵小给自己内部留下缓冲的时间,并且拥有超过其他敌人的技术优势,从而保障较少的军力就可以威慑大多数的敌人。而这个优势现在必须依靠姜田来解决。张韬原本的命令是让他提高黑火药的威力,或是重新研发一种炸药。可惜在明末这种工业水平下研发猛炸药的事情只能以失败告终,剩下的唯一一个答案就是提高现有的黑火药威力。
受到后世一些不实宣传,以及一些网络上的谣言所赐,姜田一开始认为只要在火药中添加氧化铜,就能如同后世某些文章所说的至少增加一倍的威力,可是经过实际的试验之后,姜田知道自己的上当了,无论添加多少氧化铜,都没有看见后世黑心花炮那样的效果。最搞笑的是第一次试验的时候,作坊里的人工匠按照他的指示做了一颗大号的爆竹,可拿到旷野之中点燃之后,周围的人迅速的躲到了壕沟里,却只听见一声闷响,效果音犹如放屁……所以说氧化铜虽然是有效的添加物,但是为了保证威力肯定还添加了别的东西,只是他姜田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既然改良配方没能成功,那么姜田就准备尝试一下某种自己没有操作过的土办法。
“压缩!顾名思义就是将某种东西所占的体积急剧缩小,放在火药上同样能适用,只是这些东西的危险性相当高,操作不当就会引发事故。”姜田对宋懿讲解着注意事项。
压缩黑火药是一项专业性相当强的技术,可惜整个朝廷里除了他姜田之外,就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更不可能凭借着少量的机器就完成试验,所以姜田让科学院制造了一部分新工具,然后就是他自己进行尝试,至少也要掌握黑火药的压缩比是多少。为了保证即便因为压力过大引燃火药,也不会炸伤试验人员,所以这个压缩机的装药量很小,即便是炸了也不可能迸溅出弹片伤人,并且采用了不会摩擦出火花的黄铜。
等学生们全部都离开之后,唯独宋懿没有回家,而是听着姜田进行最后的讲解:“当火药的松散结构被紧密的压实之后,同等体积的装药量就相当于原先的好几倍,威力虽然不会同样翻番,但是至少也是一种质的飞跃,同时我们还可以用很少的装药量就得到原先一样的发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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