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成立招生办
两次被皇帝留下单独秘奏,并且认为蒙古之外还有强敌。姜田虽然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也没有和任何官场上的人物走动,依旧还是成为众人的焦点。这个时候就算是再死硬的儒生都明白,姜田能一步登天绝对不是因为天子宠信,而是靠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博学多闻。只是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看来还是那个已经作古的神秘帝师在作怪。而皇帝正因为很清楚自己的师弟受到了真传,这才不惜赏下偌大的宅院并且留在身边重用。看来这个嘴上没有胡子的家伙已经成为必须正视的政治力量。据说很多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员,都在打探姜大人是否有婚约在身。
此时没有丝毫自觉xìng的姜大人还在琢磨着刘均定的话外之音,他当然知道老头子是想详细的搞清楚那个罗刹国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所谓的西伯利亚地区又是什么地方?可是他吃不准这个人老成jīng的东西想干什么。若说是为了国防事业而打探情报……反正姜田不信他有这么高尚。相反携贼自重的可能xìng到是相当的大。因为出了关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十分适合骑兵机动作战,他刘家又是以骑兵见长,若是能分到关外去戍边,虽然条件艰苦一点,却也保证了这个家族在军中,以及在朝廷中不可动摇的地位。而且还能远离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当姜田回到家中时,他自己觉得已经将刘均定的想法猜个仈jiǔ不离十。关键就剩下对方什么时候登门,然后俩人好好恳谈一番了。..
马车刚到自己的家门,几个小厮就快步迎了上来,帮姜田搬过来下车的条凳,并且主动的搀扶着自家老爷下车,那做派和电影里的**地主没什么区别。姜田一开始对此并不适应,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反对,府中那些家丁们都一致严格要求自己,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了老爷的身份。为此心月也在私下里劝过,你如何厚待下人那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在外边如果让人知道他们不懂规矩,丢的可不是他们的脸,所以后来姜田也就随他们去了。对门那里的不少茶客也习惯了自己邻居住着一位大官,虽说这花街柳巷里住上一个二品官算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但是和当朝国母本身就出身青楼相比,也不显得有多奇葩。说不定若干年后这里也会成为官员的聚居区,届时那些个青楼楚馆还不是得腾地方。
进了自家大门,姜田抬头看看这个原本是倚红楼大堂的地方,空旷的空间里已经没有了昔rì的喧闹,只留下周围一圈原先是客房的单间,除了心月的会客室还保留之外,其它的也大多都封起来不再使用。这的确不是一个官员宅邸该有的大门,但是姜田并不在乎,这房子要是能保留到三百年后,绝对是价值连城的豪宅,任何一个地产开发商都无法复制的独一无二的样板,因为这房子不仅是历史风貌建筑,还承载了一个时代文化缩影,明朝士大夫的风流之地应该也算是文化的一种吧。说不定还会在门口钉上一块大理石的铭牌:姜田故居
“哥哥在看什么?”出来迎接姜田的夕芸看他抬着头发呆,顺着眼光看过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姜田收回眼光,然后苦笑一下,自己哪能看得到三百年后的事情:“没什么,陛下已经准许我再开私塾,我在想如何利用这里的空房做学堂。”
夕芸一听连忙瞪大了双眼:“陛下会让您自己开学堂?”
“那当然!”姜田挺胸叠肚的把头一昂:“你哥哥我可是他师弟!”
别说是年纪还小的夕芸,就是周围的仆人们都一个个面露崇拜之sè,谁见过当了大官还能搞三产的?当然传统上很多官员不是地主就是巨贾,但那也是找个亲戚在前台代理,谁也不会主动的去钻营,否则让御史言官或是政敌知道了,这可是一条重罪!唯独这位爷总能让人目瞪口呆,放着正经的衙门不去在家教私塾,而且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就是为了挣钱!其实吧姜田开个私塾属于那种莫能两可的买卖,就算是政敌想要抓他的小辫子也不会找这个理由,除了有皇帝恩准的原因之外,传统儒家对于师道尊严还是很看重的,别管人家教的是不是儒学,至少你不能说他是经商。不过这问题又来了,大堂周围这些单间大多都是那种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边最多就是放下一张酒桌十几个凳子而已,如果是后世那些补习班开办的所谓单独指导课堂也还算了,只要学生多一点就无法塞进去。看来最后还是要在这大厅里想办法。
姜田正瞎捉摸的呢,心月却施施然走了过来,然后微微的行了一礼:“老爷回府了,不知是否现在就开饭?”
姜府的晚饭很简单,全府上下算上姜田和夕芸,都是只有一荤一素一汤简简单单的菜sè主食管饱。按照下人的待遇这已经是高标准了,可是按照主人的标准尤其还是这种级别的官员,就算得上是普普通通了。原先没有人相信姜田会如此节俭,更不会相信他能以身作则,可一段时间下来别说是他没给自己开小灶,相反每次都会将碗中的饭粒吃干净绝对不浪费,看在这些见过世面的仆役们眼中,绝对是闻所未闻。姜田吃晚饭的地方也很有特sè,他将靠近厨房的一处房子设为餐厅,府中所有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吃饭,并且是和他平起平坐,心月问过他为什么如此屈尊降贵,而得到的答案则是简答的一句话:“离厨房近伙房的人干起活来不是更方便吗?”
当然真到了吃饭的时间,下人们是绝对不敢和他同屋的。一开始除了夕芸之外全部的人不是在自己房里吃就是在厨房里凑合着吃完就完了。后来心月终于忍不住凑过来同处一室,再后来就是清幽姐妹不动声sè的也出现在了餐厅里,姑娘这一级别的人最后出现的是玲珑。现在府中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姜田这种平易近人的做派,来这里吃饭的人也就逐渐多了起来,不过姜田和夕芸坐的那张桌子是不会有人同席的。就算是吃饭也能看出明显的阶级差异,哪怕饭食全都一样,姜田和那些环肥燕瘦的姑娘们不吃完,别的下人绝对不会先吃。这个毛病姜田说了多少次都改不了。
今天餐厅里有点不一样,姜田一进屋就看见赵直正大口大口的往自己肚子里填。他一看见姜田明显的楞了一下,然后也不顾满嘴的油花站起身傻笑了起来:“先生回来了,今天店里有点忙,我想着您是不是又让皇上老爷子留下了,就先过来吃了,一会好给赵老板送饭。”
姜田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反倒是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点好笑:“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赵直忙不停的直点头。
“瞎说!”姜田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还没吃饱,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会只吃这么一点:“我这里吃饭管饱,只是你吃的再慢一点,否则会消化不良的。一会我直接派人将晚饭送过去吧,你帮赵掌柜看好店就行。”
其实赵直也有点尴尬,给人当学徒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情。自己这师傅别说是责怪自己胃口大,还总怕徒弟吃不饱,这也是他想抢在姜田回来之前吃饭的原因,怕的是让人看见自己肚子就跟没有底一样会不好意思,哪想到今天姜田回来的比较早,赶紧又扒拉了几口之后便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跑了出去。
等姜田落座之后,心月这才走近了小声问到:“刚才听先生说要重开私塾?”
“是的,这件事已经经过陛下首肯,在咱们府中为有志投身新学的孩子们另辟蹊径,我现在也正琢磨这件事呢!”
心月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玲珑抢在了前边,只见她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说:“既然先生可以在家讲学,那么我们这些姐妹是否可以随时请教?”
她说的自然是指要拜姜田指点音律的事情,别说是玲珑,就是清幽姐妹都有些意动,她们可是不会放过这个能和姜田靠近的机会,心月也想旁听那个新学的课程。只是始作俑者的玲珑也不见她平时如何在意姜田,今天却替别人问出了这话,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看待姜田的,这份若即若离的感觉,自从她在金殿上被钦点为京中花魁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很多人都认为她这是心高气傲瞧不起其他人的表现,除了心月之外别人也都尽量躲着她。姜田心想我就是拦着你可也拦不住啊,他不止一次的想将这个,从刁蛮千金转行到冰山美女的丫头请出姜府,哪怕自己贴钱给她买个小院子都行。可是每当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夕芸都在一旁劝阻,说自己的这个小姐也是个命苦的人,就不要再弃她而去了。结果就是搞得姜田感叹这个妹子怎会如此善良。
既然人家问了,姜田也就只好表个态:“只要我有空闲,指点二字还谈不上,自当知无不言。”
就这样,姜田重开私塾的事情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迅速扩散到了全京城,并且大有突破城墙辐shè到周边农村的地步。那些务农的家庭自然不敢奢望能拜师到姜田门下,但是京中不少人都活动开了心思,要说姜田可是最近几个月风头无两的人物,创编相声、舌战群儒之类的事情就不用提了,火箭般的蹿升速度也不用说了,单单就是他博学多闻,在音乐、文教、娱乐、科技等领域的诸多建树,就足以让世人为之侧目。最近更是传出科学院按照他指导造出的望远镜,竟然被一个红毛船长看中,花高价买了个民用版。这可是在人家的长项上第一次赚到回头钱,其中的意义就好比将马匹卖给了蒙古人一样,足够四九城的闲人们评论一个月。现在更是了不得,皇帝特许他开个学堂和御教院打擂台,并且诚招喜好新学的孩子就读束脩酌情收取,你说家境稍微富裕点,不用孩子当劳力使唤的父母们能不心动吗?成了他学生就等于成了皇帝一脉的传人,这师承关系岂不是能晃瞎许多人的眼睛?
还没想到这一层意思的姜田,此刻正为教具发愁,初中的科学知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其中的一些实验也是最低级的那种,可就这么低级的东西在这个时空则成了昂贵的尖端产品,那一个个试管、烧杯,那一排排最低水平的显微镜,以及各种化学试剂,没有几个是这里能够解决的。想到这些姜田就头疼,也难怪皇帝会答应他搞副业,知道在现如今的条件姜田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第二天一大早,打着哈欠的姜田就带着两个黑眼圈奔向科学院,按照计划他今天要给那里的学生讲解重新编撰的物理教材。走进教室一看,嚯!这人比上次的还多,都已经达到了人挤人的地步,除了刘宝铠、吴远、张环这些纨绔的身边还算宽松之外,其他地方连一只耗子都钻不过去。还好现在是深秋,若是放在天气炎热的rì子,课还没讲完就得晕倒几个。
一看这种状况,姜田连忙摆手阻止了宋懿喊口号行礼:“你们也不用起立行礼了,能挤进来就够不容易了。”
再一看讲台上放着一本全新的教科书,拿起来随手一翻,发现是经过自己排版的新版本,张环面带得sè的说到:“上次从先生手中拿到课本,我回去就命人加紧印刷,今rì总算是赶上了,诸位学长也拿到了新书。”
还别说,这有钱人印的书质量就是不一般,无论是装帧还是纸张,都算是这个时代的jīng品,尤其是这挺括的纸张,看上去就不是凡品:“嗯……让你破费了,回头你告诉我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结给你。”
张环楞了一下:“学生为先生印书,岂能收钱?”
“你是你,我是我,既然你没有为同学印书的义务,那这笔钱就应该由我出,再说也也不用担心我没钱,昨天陛下已经用一千两银子将石印法买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底下很多人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一个专利能卖一千两!姜田再次刷新了中华朝专利史上的新纪录。不过知道内情的人都忍不住想笑,皇帝给你银子,然后你又转手给了太子,这笔买卖做的值,里外里皇家都没吃亏。说完闲话,大家这才翻开课本,其实很多人在拿到新书之后就已经粗略的翻看了一番,像是张环这个种好奇小子更是捧着书看了好几遍,当然能理解多少就不一定了。所以他有着一肚子的问题想在今天提出来,却又考虑到很多学生未必和自己一样学了那么多,只能等着姜田讲到哪里自己就问到哪里。
好笑的是,这书上的第一句话,就让张环百思不得其解:“先生,我们的书既然叫物理,为何在这头一句却说物理之外还有化学?”
于是一个字都还没说的姜田就只好先解释一下物理与化学的区别。
“……综上所述,其实无论物理还是化学,都是宇宙万物运行的基本法则,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但是为了让你们能更好的理解,所以就先将物理知识单独拿出来讲解。”
一大套讲解下来,众人全傻眼了,有几个一字不落抄写笔记的家伙差点没跟上姜田的语速,主要是他的话中有太多的新名词让人无法理解。而另一些人则怎样也不敢相信姜田说的那句:“化学是富足与饥馑的分界线!”
这句话放在二十一世纪会被网民们吐槽死,谁不是在追求天然无化学残留的生活?尤其是食品方面。可是在生活中谁也离不开化学,就算你是亿万富翁或是一国首脑,没了化学工业现代社会将会倒退至少一百年。当然说这些古人们是无法理解的,姜田也没有和他们深聊的打算,接下来就是按照编排好的教案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物理课。其中夹杂着很多需要记住的公式,英文字母都被姜田用汉字代替,他也不指望这些人能搞清楚公式的推导方式,只要求他们必须熟记内容,今后一定会用得上。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姜田将手中的粉笔扔到了一旁,这种叫做粉笔,其实只能算是石灰块的东西一点都不好使,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早出现的教学用粉笔:“我们今天讲解了物体相对运动的定义,也说了物质常见的三种形态和他们之间的转换关系,同时还搞清楚了一些最基本的定义和公式,如果有谁对这些东西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有谁若是对科学知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可以来找我,更可以参加我即将开办的私塾。不过我要将丑话说在前边,科学来不得半点虚假,也来不得一丝一毫的投机取巧,若是没有苦读钻研的思想准备,就不要来我的私塾。”
第六十二节、意外的收获
姜田的招生广告算是说出去了,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开学,所以兴冲冲的张环只能郁闷的回去等通知。第一时间报名的人除了他之外当然还少不了保镖吴远,以及宋懿和刘宝铠。让sè狼去上私塾的主意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好在同学之中熟悉的人不少,他也不会感到太无助。至于宋懿姜田则没有放过他,而是给了一张采购详情单希望能买到上面的东西,至于钱就从他在科学院里的工资中扣除。宋懿看着采购清单,然后只能一溜小跑的找自己爷爷想办法去了,这上边的东西都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很多都需要定做,而国内唯一能进行试生产的也只有科学院的作坊。姜田对此倒是不着急,反正第一批报名的人都是科学院与御教院的人,他们本身还能在这里听自己讲课,所以并不在乎私塾的开办时间,同时姜田还肩负着另一项任务,为自己离职培养出合格的物理教师。当初皇帝之所以能同意他的请求,就是有这个前提在内。所以姜田下午没有课程的时候,就必须将接任的老师凑到一起进行培训,好让他们尽快熟悉自己的岗位。 ..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刚想动身回家的姜田就被sè狼给堵在了屋子里:“先生这是要回家吗?”
“是啊,倒是你怎么还不走?”从来都是一下课就没影的刘宝铠竟然还留在这里:“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sè狼嘿嘿一笑:“您还真说对了,我家老头要请先生吃酒,说是让我等着务必请到。”
姜田想了想,这老家伙还真着急,不就是一个还看不见影子的罗刹国嘛,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难道说他想抢在别的武将之前得到确切的消息?
“行,我就与你同去。不过这酒还是少喝为妙……”
打发人回家报信说自己不回去吃饭了,自己那车夫还诧异半天,别的老爷有应酬都是抬腿就走,家里人知不知道的不太重要,怎么这么点小事还需要派人专门回去说一声?不过就算不理解也不要紧,反正自己也是听命行事,一会传完口信还要去酒楼等着老爷散席。
再说姜田这边,坐着刘家派来的马车到了一处酒楼之外,由于光线渐暗,除了不远处的前门楼子之外,姜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反正这座酒楼修建的却气势不凡,光亮的漆sè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正中的匾额上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北来顺!
一直骑马跟在后边的sè狼翻身下马,带着点得意的笑容:“我们回回自古便有行商、开酒楼的传统,这大栅栏一带本来毁于战火,于是我家就在此处买块地皮将老家天津卫的店铺搬到这里,先生看可还过得去眼?”
原来这里就是后来名满京城的大栅栏,只是看现在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繁华的样子,却也有不少店铺坐落于此,至于后世běi jīng城那些耳熟能详的店面则完全没有踪影,毕竟那些老字号最多只有二百多年的历史,现在连影子都还没出现呢。抛开这些不谈,这个北来顺酒楼还真有国公府的气派,和那种强调意境、神韵的江南风格完全相反。若不是总共只有三层高,那恢弘的样子还能强上不少。
没等姜田从眼前的楼阁上挪开,一身便服的刘均定就已经拱着手降阶相迎出来:“姜先生不嫌冒昧欣然赴宴,本爵这里蓬荜生辉啊……”
看那模样,别说是姜田,把酒楼中连客人带小二都吓得够呛,刘爵爷请客什么时候行过这么大的礼?除了刚开张那天还没登基的当今皇帝来捧场那次,就没见过刘均定肯走下过台阶。
这下轮到姜田受宠若惊了,假如说以后刘宝铠继承了家业,而他姜田来吃饭对方降阶相迎,则是对自己老师的尊重,但是于公于私他和刘均定都算是上下级的关系,对方肯如此屈尊则让姜田有点不知所措,连忙抱拳拱手弯腰行礼。
“前辈说的哪里话,能蒙您不弃看得起我这个无用的书生,在下已是诚惶诚恐,又岂能让您在这里久等。”
这俩人一边客气着,一边拾级而上,只是这次姜田无论如何不敢再走到刘均定的身前。其实他对于所谓的爵位到没什么感觉,只是出于对他是刘宝铠老爹的一种尊敬,否则也不会在皇帝前辈面前没大没小。但是在外人看来则是两个铁杆的帝党正在互相谦让假惺惺的做戏呢。至于刘宝铠此时就只有跟在后边苦笑的份。来到了三楼一处清净的雅间,周围明显和楼下喧闹的景象不同。几个小厮毕恭毕敬的打开房门,娴熟的摆上几盘开胃点心并且沏好了茶,便退出了房间掩上房门。姜田倒是和柳老头对视而坐,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刘宝铠就没有入座的资格了,只能站在自己老爹身后当个跟班的。
刘均定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很自然的朝着姜田微笑:“姜先生自从执掌御教院以来,我这不成器的小子在学业上是突飞猛进,想必是先生教导有方了。”
姜田连称不敢,然后便东拉西扯的跟老头聊起sè狼的学习情况,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真的是老师来家访的。不一会主菜流水般的端了上来,定睛一瞧竟是些北方穆@斯@林菜系中有名的传统名目,像什么红烧牛舌尾、黄焖牛肉,炒羊孜、烤羊排……这个菜谱放在二十一世纪能让姜田恶心的想吐,尤其是白花花的一盘羊孜,全是油啊!这个时空的姜田别说是吐了,哈喇子差点没流出来,就是在皇上那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宴席,更别提在家里为了省钱而节衣缩食了。
“呵呵……”刘均定当然看出姜田有些心动了,只是他这个主人还没动筷子,姜田自然不好下手:“不知先生洗好什么口味,我们回回就是喜欢这些实在的东西,不会那般虚头巴脑,若是吃不惯这里还有从天津卫带来的独家菜品海鲜八珍豆腐!此中的虾仁、扇贝等物,皆是今天刚从大沽口运来的时鲜!”
能在深秋的京中吃到海鲜菜肴,可见刘老头真够下本的,听到对方这种半吹嘘的介绍,姜田反倒无法提起筷子了:“刘老将军如此盛情款待,可教下官惶恐之至啊!”
就连刘宝铠都听出这话里有话了,心想这哥哥是怎么了?我们家这么下本的讨好你怎么就不高兴了?
刘均定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sè,相反如果姜田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他反倒不看好这个年轻的官场新星了:“先生何出此言,莫说你乃犬子之师,单表那弱冠之年就jīng通中外之学深受陛下赏识,且深谙周边蛮夷内情,此等人物我刘某人可算是高攀了!”
这段话听得刘宝铠直想吐,姜田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不知道刘家战死的那几位烈士是否都如他一般,但是现在看来还就是他刘均定能支撑起偌大的国公府。凭着敏锐地政治眼光与这份低调的态度,就算哪天皇帝想拿功臣开刀了,他刘家都不会倒台。
“伯父真是说笑了,小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玩意罢了,怎担得起如此谬赞?”姜田连忙放低了身价,有时候他真觉得和这老头打交道很辛苦。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双方至少在表面上开始把酒言欢不在提敏感的事情,刘宝铠站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桌上的佳肴变成残羹,他还不能有一点怨言,不仅如此眼睛还得活泛一点,看见自己老爹和姜田谁的酒杯空了赶紧要上前斟酒。他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逐渐有点理解自家老头的想法了,只是开场那短短的交锋,就让这小子大开眼界,感情这拉拢政治盟友的道道如此令人眼花缭乱,每句话每个字都有可能代表着某种意义,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和目标失之交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着双方神经紧绷的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刘均定抄起手绢擦了擦嘴,然后好整以暇的问姜田:“先生如今也是出仕为官,然京中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不知在家中可曾婚配或是有婚约在身?”
姜田还以为他该问起俄罗斯人的事情了,没想到一张嘴竟然是想保媒拉纤。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只要姜田摇摇头,感慨一下缘分未到,然后就应该是刘均定恍然大悟般的发现自家小辈中有个待嫁的姑娘,或是朋友谁谁谁的女儿兰心蕙质,他愿做个中人促成好事。接下来为了政治上的利益,姜田就要感激涕零的求请刘均定多多费心……
“唉!”姜田端起酒杯闷了一口:“伯父不提也罢,我原有一门婚事,那人家却嫌我家军籍出身,看不上我这个军户的儿子。想必陛下也是知道此事,所以才将倚红楼赐予我聊作慰籍,谁让那里的姑娘们多曾是大家闺秀呢!”
前头的话都算是正常的套路,唯独这最后一句,变成了皇帝御赐一座jì院给师弟,让他抚慰心灵创伤。这个后台搬出来,能让所有打算入主姜家后宅的女人望而却步。因为别看那些jì女身份低贱,但那是皇上的恩典,不是你一个诰命夫人能随便处置的。说句难听点的话,在政治地位上弄不好还不如那些卑贱的女人,你说谁家敢把女儿嫁给姜田?一瞬间刘均定的眼中jīng光大盛,他好久没遇到如此难缠的年轻人了,这可比战场厮杀来的更加惊险,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能如此机jǐng。就好像自己面前的人其实是一个官场中的老江湖一般,这联姻的话题算是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sè狼倒是没有注意到老头的眼神,他还在机械xìng的给姜田斟酒,心中想着自己这哥哥就是非同小可,天底下有史以来哪个皇帝会赏给大臣一座jì院当慰问?不过他对那个嫌弃军户子弟的某个小姐却有些不忿,凭什么我们武人就受到排挤?没我们你这个大小姐说不定早就给野人生孩子去了。
姜田这番话的意义就在于,明明大家都明白倚红楼是多方博弈之下才成了姜田的私宅,可你就是无法反驳姜田的说法。皇帝是不会公开承认自己的目的如此龌龊,但是也没人会排除这个可能xìng。况且现在惦记着姜田这个金龟婿的除了一些土财之外,也就是帝党这边的人最上心,这些人就更不敢让自家女儿和皇帝的赏赐争风吃醋。所以姜田今天释放的这个信息足够让很多人暂时沉默一段时间了。接下来酒宴就到了垃圾时间,眼看着就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可是姜田一直没等来刘均定向自己打听老毛子的哪怕一点信息。难道是自己的估计有错误?他不得不这么去想,也正因为如此jīng神便逐渐放松下来,加上酒jīng逐渐撞脑,使得他为了保持坐姿与仪容,不得不努力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个点上,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他已经快进入目光呆滞的醉酒状态了。
刘均定也知道今天大体上只能这样了,虽然最主要的目的没有达成,但是至少也算是加深了彼此间的联系,他这个皇上的师弟太子的老师,无论如何已经成了能左右朝政的人物,寻常年轻人的浮躁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将获得两代帝王的重用,无论今后如何,现在都要和对方拉近关系。原先他本想利用夕芸的事情让姜田欠自己一个人情,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和皇帝有着如此深厚的联系,所以以前的布局都已经无用了,对方已经是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他这个老家伙再不出面,说不定自己那傻儿子反倒会成为对方阵营里的人,这可就本末倒置了。姜田这时候的脑袋已经有点不灵光了,他心中也怕刘老头借着这个机会搞突击,所以极力的想稳定住心神,于是眼光在桌子上乱飘,最后盯着sè狼手中的锡酒壶不动了。
“先生,先生?”刘老头本想宣布散席,可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看姜田毫无反应,只是盯着酒壶愣神,然后又试着大声叫了两句,对方还是无动于衷。父子俩心想这醉酒者千奇百怪,怎么姜田会变得和傻子一样?sè狼又试着晃动一下酒壶,可姜田始终盯着它出神,并且眉头逐渐拧了起来。
就在刘均定打算找人把他送回家的时候,突然间姜田一拍自己的大腿,夺过酒壶高举到头顶,然后扯着脖子扬天长叹:“哎呀……我怎么这么笨啊!”
父子俩这下更糊涂了,看来姜田喝醉酒之后不是发呆而是发疯。一个常见的酒壶又怎么会如此让他感慨!
好像是因为茅塞顿开,姜田的酒醒了一大半,然后重重的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朝刘均定一躬到底:“伯父今rì宴请于我,却令晚生因此而获益匪浅,今后咱这国家的莘莘学子都要感念今rì之恩!”
这好好的怎么将话题扯这么远了?刘均定心想不能和一个醉鬼较真,否则你和他夹缠不清。于是也站起身抱拳拱手算是回礼:“不敢,不敢,先生想必是顿悟大道,我等愚人岂能居功。”
姜田也不废话,抱起桌上的酒壶就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老头一见这种状况急忙命sè狼追出去搀扶,然后自己坐回椅子中陷入沉思。他今天本来是代田家向姜田求亲,别看田愈平时似乎和传统文士们往来亲密,其实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眼见儒林已经没有起复的机会,便想着提前巴结新贵。于是琢磨着将田虚海的一个表妹嫁给姜田,哪怕并不作为正妻,而是个小妾都成,反正那姑娘也不姓田。只求将来重新划分势力的时候,他田家还能在中枢中有一席之地。对于这个人刘均定是一百个看不起,只是他的政治头脑不让他做出冲动的事情。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没有将姜田列为重点照看对象,那么现在他甚至有一种在自家寻个合适的女孩嫁过去的想法,这个年轻人城府实在是太深,绝对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也一定知道文官与武将联姻之后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力,若不趁着现在圣眷正隆定下婚事,否则rì久定然生变。
放下老家伙不提,刘宝铠不太放心姜田便跟着一同回去,让家人牵着马跟在后边,他坐在姜田的马车上好有个照应。但是姜田这边完全没有体会到sè狼的苦心,一上车就抱着酒壶呼呼大睡起来。sè狼完全无法理解姜田为什么会将一个酒壶当宝贝,就说自己家这锡壶用料上乘造型考究,可也不值得如此爱不释手吧?再说了倚红楼中也不是没有锡器,怎么这位今天会如此行事?
第六十三节、冶金研究所
一大早姜田被准备越冬的乌鸦给吵醒了,晃晃有些疼的脑袋睁开了双眼,却只见自己躺在了卧室之中。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和刘均定喝酒的环节上,后边的事情就完全想不起来了。撩起被子坐直身体,才看见自己已经换好了睡衣。口渴的感觉让他忍着发涨的脑袋起身寻找茶壶,却又发现桌子上竟然突兀的放着一个锡酒壶。姜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躺上床的?
听到动静之后,在外屋休息的清霜赶紧起身,披上一件小褂连忙走到里屋,看见姜田之后开口问到:“老爷起床了,可是口渴了?”
姜田有点愣神,自己这个套间过去是属于VIP客人的专属院子,所以很有点大户人家卧房的样子。主卧室的外边还套着一个丫鬟休息的房间,为的就是能及时伺候主人。可是姜田一直都没有贴身丫环,就算有也是夕芸偶尔客串一下,他是绝对不会让那丫头住在外屋的。. .
“你……”看着只穿着小衣的清霜忙着给自己倒茶,姜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么冷的天,你就睡在外边吗?”
听他这么一问,端来一杯凉茶的清霜停顿了一下,用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老爷昨夜回来的晚了,且有些醉意,怕夜深了无人照看,奴家就守在外边了。”
姜田一仰头将茶水喝干,然后才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歉:“有劳姑娘了,我这没出息的连累你没能休息好。”
“老爷说的是哪里话,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只是我笨手笨脚的怕服侍不周……”
姜田看她扭捏的样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才想起来问题的关键:“我昨夜回家的过程全然不记得了,这身睡袍是何人帮忙换上的?”
其实答案很明显,府中对姜田有其他想法的女人不少,可唯独清幽姐妹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没经历男女之事的心月等人自然不好意思将一个男人扒光,干这种活的只能是眼前这个人。
得到答案之后姜田就有点尴尬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让人家看到这种丢脸的造型,别看双方也曾经历过一番**,但那时的姜田只是在药力作用之下的反应,对方也是出于职业的关系来服侍他,并不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所以姜田在心里还是觉得这清霜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在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就是一直形影不离的俩姐妹,为什么幽兰不见了踪影。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只见一个同样只穿着小衣睡眼惺忪的女孩站在门前,一只手还在慵懒的揉着眼睛:“老爷起床了……姐姐怎么不叫我呢?”
看她那个样子,实在是没有当丫环的觉悟,就连姜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昨天有劳二位姑娘了,在下惭愧的紧。”
清霜还没有说话,幽兰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突然来了jīng神:“什么姑娘、姑娘的,老爷别这么见外,只是不知道您为什么死抱着这个酒壶不放,害的我和姐姐给你擦身子的时候费了半天的劲!”
得,这下姜田更是大窘,感情自己不仅是被人扒光了这么简单,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拿起桌上的酒壶端详了起来,看了一会之后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抱着它。
吃过早饭之后,姜田能明显感受到清幽姐妹在众女之中的地位,有种无形的变化,这是一种只能意会无法形容的感觉,看上去就好像在这个家中已经仅次于夕芸、心月两人,成为了凌驾于其他女人的存在。当然姜田可不敢将这个话题抛出来,尤其是现在已经有人要给自己说媒了,别看昨天让自己给躲了过去,这只会让有心人加紧提亲的步伐。对此姜田想的很明白,他不太可能接受一个政治联姻的妻子,尤其是传统社会中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许她们一个个都是贤良淑德温婉大方,但是现代人的观念中,对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可不报任何幻想。那么从现有的人中挑一个呢?这看似是堵住悠悠众口的好办法,但是社会上不会将一个从良的jì女当成正妻的,别看有个皇帝当榜样,但那只是特例,主流的社会思想还不能接受。再说,这年头三妻四妾的很平常,身居高位者要是没有几房妻妾也会让人瞧不起。姜田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一想到一群女人为了争风吃醋而整天算计,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厌烦感觉。现在明明还没有确立关系,家里的这些人就已经不安分了,要是真的将她们纳入房中,岂不是……
姜田甩甩头,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来到科学院之后他没有直接去教室,而是先找到了同样刚上班的宋应星:“院长如此高龄还勤勉有加,我辈自愧不如。”
一直都是出勤模范的宋老头没理会这**屁,到了这个年纪也不会被这么幼稚的吹捧搞昏头:“姜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正是!”姜田也不矫情,直接将那个酒壶拿了出来:“此乃一道口锡壶,乃锡器之中的上品,但此物并非纯锡!”
宋老头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东西,而且道口锡器也算是驰名商标:“姜大人有话直说!”
“且看这壶上有点铜二字,说明锡中掺有少量的铜,所以才能禁久耐用,个中缘由我想大人是明白的!”
宋应星想了想:“你是说要在铅字中掺铜!”
“非也,应当还有更好之物!”姜田很自信的回答他。
其实姜田只是因为酒jīng的关系,在看见“点铜”这两个字之后,回想起了上辈子课堂上曾经听老师念叨过,说他们这些学生享受了高科技带来的福利,复印、打印等设备一应俱全且廉价好使,自己当年还曾经在大学中帮助文案对铅字排版,从几万个汉字中挑出你想要的,若是遇上生僻字还的找专职的校工重新铸造……姜田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以前就没想起来,明明老师在发牢sāo的时候透露过铅活字的大概配方,可能是年深rì久所以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但是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需要和铅进行混合的那种金属,这个时空还没有发现呢!
就这样,陛下批准的合金试验工作组中本来没有姜田的名字,让宋老头大笔一挥就给添了进去,并且还有优先试验的权利。不过没人对此表示不满,他们都清楚姜田不仅是后台过硬,还属于那种睡着了都比他们了解科学的牛人。有这么一个内行带队,总比自己瞎鼓捣要强。结果就是姜田上午要培训物理老师和给学生上课,到了下午就必须从全国筛选出来的矿石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先生请看,这是从不同矿坑中送来的样本,都是上好的锡……”宋懿兴高采烈的让人将一箱箱的金属搬进姜田的办公室,他知道自己能给姜田打下手将会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可是姜田看着这一块块的锡锭直叹气:“纯粹的金属无论来自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东西,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最基本的金属知识。”
接下来姜田只好将所有参与试验的人员都集中起来,给他们讲解一下金属的基础。听课的这些人包括宋懿在内,一个个如同在听天书,他们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所谓的金属只是大地的一种单一元素,而矿石其实就是天然的合金,但是人类为了使它们能够堪用,就需要进行各种冶炼活动,仅仅是以最常见的钢铁为例,简单地来说就是取决于纯铁之中含有碳元素的多寡来区分xìng质,含碳多的就是生铁,含碳最少的就是熟铁,而在两者之间的则是钢。至于青铜是铜与锡的合金,黄铜是铜与锌的合金,白铜……
“先……先生!您连白铜是怎样炼化的都知道?宋大人之《天工开物》一书曾写明,用砒霜点化赤铜而得白铜,但具体如何炼化却不得而知!”一个研究院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这个时代除了宋老头那种痴迷于科学的人之外,很少有人去考虑生活中用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尤其是读书人斥体力劳动为下贱,所以当皇帝想成立科学院的时候,寻常人并不愿意来此工作,哪怕是宋应星这样的人,也只是对科学一知半解。再加上这种炼丹术的副产品有时候经常用来冒充白银,更是严格保密的行业秘密,而且按照历史上的发展,砷白铜虽然是我国独有的冶金技术,但是因为在空气中砷会挥发且有毒xìng,所以流传并不是太广。反而是云南的镍白铜曾经行销世界,为清zhèng fǔ赚取了大量外汇,直到1823年被德国人抄袭成功开始工业化生产,才逐渐淡出世界舞台。放在这个时代,禁久耐用的白铜器皿依然是富贵人家都很少能用得起的奢侈品,也是中华朝对外出口的重要产品,那个皇帝前辈曾经下旨要搞清白铜的秘密,好大规模出口,但是一直以来研究人员都不得其法搞不清楚为什么只有云南的矿石能练白铜。
“很简单,那里的矿石含有一些你们还不知道的成分,也就是说它炼化之后就是一种特殊的合金,只是因为那种神秘的物质含量并不是太高,所以依稀能看见铜的黄sè……”
那种物质是什么?很简单,就是金属的维生素镍!这也是不锈钢等材料的添加物。可是对于这个时空来说,镍这种东西还属于待发现的类别,在姜田编制的元素周期表中也被空白放置着。这却并不能阻止姜田对这些未来的高级研究员们灌输冶金的常识,因为这些家伙之中有些人还不能搞清楚合金与炼金之间的区别,不过这也是国情决定的,道家明明在千百年来的炼丹过程中研究出许多金属化合物,却很少有能够推广到生活中的范例,除了火药之外,就没见他们的研究成果能影响世界。其实无论中国的炼丹也好还是欧洲的炼金也罢,他们的本质都是一种原始的化学试验,只不过咱们是想得到长生不老的金丹,而对方希望能让铅块变成金子,所以在现代科学发展起来之前,注定了他们不会对社会造成较为正面的影响,除了火药被用在军事上这个例子之外,西方炼金最引以为豪的恐怕就是找出了瓷器的配方。
两群完全不务正业的人,在历史上都被认为是没做出大贡献的疯子和骗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轨迹,到最后都被现代化学所替代。而放在这个时空,恐怕他们的命运在姜田当上科学院副院长的那天起,就已经要注定被扫进垃圾堆。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虽说现在的欧洲已经有了化学的萌芽,但是怎么也不可能竞争过连元素周期表都抄袭出来的姜田。更何况有哪个欧洲的王子会坐在课堂里聚jīng会神的听化学课?姜田早就看见了张环混在研究员之中,这小子仗着有他表哥吴远撑腰,在科学院中几乎横着走,哪里有热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这不听说姜田正在对冶金专项的研究员进行培训,就早早的挤了进来听课,好在这小子还知道这不是课堂,愣是忍着没举手提问。
可是当说到仅仅是铜合金就有这么多门道之后,这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先生,恕我冒昧,您上书提议进行合金试验,是否就是要搞清楚究竟能得到多少新的金属?”
姜田点点头:“仅仅是铁与碳的合金,我们就至少能得到三种材料,它们各有各的用途,而将来我们还将发现更多的新金属材料,这将为我们创造出更多优秀的武器、趁手的工具、耐用的家什、畅销的商品,以及一些我们现在还想象不到的东西,有了这些不仅会让普天百姓生活更好,还会使我们获得远超敌人的战争能力,保卫国家的安全与财富,所以为了千秋大业,眼下必须不计工本的进行此类试验,为后代积累下永远领先世界的技术储备!”
这番话放在二十世纪,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会感同身受的表示赞同,但在这个时空,除了少数人若有所思之外,大多数不以为意,中华领先世界已经太长的时间了,虽然最近海外的蛮夷有点并驾齐驱的意思,可是咱们也不差啊,尤其是自从皇帝陛下掌控江南的这几年来,各种花样翻新的东西不胜枚举,有些连生番们都赞不绝口,也没他说的那么危言耸听啊。姜田无意对他们进行世界形势的分析,也没工夫跟他们系统的讲解科学技术发展的脉络,反正圣旨在这摆着,你们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对于姜田来说与其和他们废话,还不如在实践中加深理解。
“这次,我们要先将铅活字的配方搞清楚,因为纯铅过于柔软,不适合长期使用,所以必然要掺入一些其他金属使其坚固。就像赤铜也只有变成黄铜之后才能做活字是一个道理。但是我国缺铜,用铜字实在是于国情不合,所以这铅字研发势在必行……”
接下来姜田就开始介绍自己的研究意见,总的来说就是要在和铅类似的一些金属上打转,比如锡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姜田就是没有说出那个正确答案,只因为他知道发现的过程其实就是学习的过程,中华的科技树有他在就不用担心走向歧途,所以适当的锻炼一下队伍比疯狂的升级要重要的多,打牢基础才能厚积薄发,即使到时候他姜田不在了,也能按步就班的发展下去,只要找对了方向和方法,不用担心浪费的时间。再说样子看上去像铅的金属很多,足够让这些家伙练手的。
布置了研究任务之后,姜田把宋懿单独留了下来:“德馨啊,上次我定的那些教具可有眉目了?”
宋懿一听直皱眉头:“先生,学生非是不尽心尽力,只是您要的那些着实让那些工匠费尽了心机。到现在也没出多少成品。”
姜田心想,不过是一些在后世很寻常的东西,结果放到这个时空就如此困难,时代的代沟还真不是一两次技术飞跃就能解决的:“那不知最后要耗费多少时rì?”
“这个……学生也没有把握,只能慢慢来了。”
本来要出门,结果还没走的张环正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不过没有声张而是暗中记下了这件事。姜田只好让宋懿先将一些不太难制造的东西送到自己家,总不能说出去要招生,结果迟迟不见开学,那不是和某些野鸡大学一样了吗?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从今天开始一个断断续续进行了近百年的国家级试验正式展开,并成为皇家科学院下属的冶金科学研究所的主要工作。耗费的资源就一直都说不清楚具体数额,可是所产生的影响却遍及全球,有西方的评论家曾说:我们无法超越中华,不仅是没有一个眼光深远的科学巨匠,和懂得科学的皇帝。还因为整个欧罗巴没有一个国家能将如此多的钱财和科学家,投入到如此漫长的试验当中,就是集合全欧洲的力量也不行!
第六十四节、战略进行时
铅活字的试验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得益于钱以及其他相似金属的熔点较低,使得研究人员能够很轻易地进行各种比例的配方试验,到目前为止,他们几乎尝试了铅锡、铅锌等各种比例的试制,只是还没有得到能长久使用的合适合金。问题出在了哪呢?蓬头垢面的宋懿再次走入了死胡同,听了姜田的讲授之后,他自以为找到了窥探合金科学的门径,但是到现在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眼看着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研究人员们一开始的兴奋劲头逐渐变得有点不耐烦,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姜田的分析是否正确。
“你们还是没有搞明白啊……”姜田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他今天的课程一结束就被拽到了试验作坊里。一大帮子人都在等着他给出个答案:“我既然说了是和铅类似的东西,难道你们就只能想到锡和倭铅吗?”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市面上能找到的类似金属就这三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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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搞科学之前,也算是饱学之士,那么谁能告诉我,当年王莽篡汉曾铸造新币,那钱币之中用的可是何物?”
这时有个研究员很自然的答道:“《汉书》中记载,铸币均用铜,淆以连锡……”
宋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还有连锡未用!”
“对,连锡因质地较脆,不合制作器皿,但是若和柔软的金属混合,该有何种变化?”姜田总算是忍不住将正确答案说了出来,心中则在感叹,难怪有人怀疑王莽是个不成功的穿越者,看他用来铸币的合金就觉得此人不简单。只是他的改革太激进,最终还是被历史所抛弃:“世上万物,许多东西看似相同其实迥异,就好像我们知道倭铅其实并非为铅,只是形似罢了,后来陛下将其改名为锌!那么连锡也是似锡非锡罢了。我姑且将其称为锡之弟,加个金字边就取名为锑吧。”
史书中的锑究竟是纯锑还是硫化锑这无从得知,但是不久后等拿到湖南锡矿山的样本之后,姜田可以很肯定的认为这不是锑,因为通过询问得知,这只是通过焙烧矿石而流出的金属,那么就绝对不是纯锑。
“其实吧,用铅铸字并非本朝独创,前明江南一带就有铅活字的记载,只是那种铅字易磨损又比木子昂贵,所以没能代替铜活字,成为金属活字印刷的决定xìng力量。新朝伊始,需要有大量的书籍刊刻,采用传统办法已经力有未逮,使用昂贵的铜活字又难以推行,故而陛下着下官铸造新铅字,直至今天在诸位的努力之下总算是有所小成……”
在作坊里陪着这帮研究员闭门突击了几天之后,同样邋遢的姜田总算是得到了梦想中的成品,与将会沿用至未来的铅活字合金配方。总的来说,就是70%的铅、11%的锑和9%的锡,制成之后这种合金经过试验发现,不仅熔点低流动xìng好,而且冷却后收缩率大为减小,字体也能保证丰满,连续印刷了几百次也不见磨损,堪称是教育、传媒、科研、行政等事物中不可或缺的神器。当然姜田也没闲着,顺道就将铅活字的具体规格与字号进行了统一,并且还指导宋懿对冶金试验的各种数据进行归类整理,按照后世常见的形制采用规范化研究报告的形式保存这些重要的经验,并且在档案上加盖他们所能涉及的最高秘密权限,非三品以上官员将无法调取这些档案。
“通过这些天的研究,我想大家已经明白了,并非所有的金属都能无限制的互相融固,所以今后你们的工作就是找到可以相容的金属并搞清楚新合金的xìng质,要知道它们是硬还是软?是轻还是重?有毒还是没毒?毒xìng如何?有无施救办法等等……这项工作关系到子孙万代的福祉,你们也注意自己的安全,未知的东西切不可轻忽怠慢,就好像这锑一般,若不是我寻来一头黄狗,你们谁想过它有如此剧毒?”
趁着在这里的工夫,姜田又开始普及教育最近本的试验章程,让这些科学的先驱们对今后的危险有了最直观的认识,尤其是看见那条狗在吐光了胃里的东西,只能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所有人都明白金属之中也有极度危险的东西,也清楚了姜田所强调的那些cāo作流程和防护知识究竟有多重要。到现在如果还有人对姜大人的jǐng告能置之不理,那么就说明这个人不是个白痴也是二货。若是谁敢质疑他的结论,也能被这些人给骂的连北都找不着。宋懿看着这些科学院中的jīng锐,逐渐的被姜田折服,在心中也只能感叹天下间的确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铅活字试制成功的消息在朝野之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想想也是,本来活字印刷就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你不过将木头换成了铅块而已,并不能让普通人对此有多少感慨。只有那些身在印刷业的人员才能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因为从宫中书坊传出来的消息,用新的铅活字加上油墨锁印之书,质量上已非传统书籍可比,更让人新奇的是,作为试制选了《三字经》、《百家姓》两本启蒙的小书各印了一万本,并发往各地府县作为蓝本,这两万本书中,第一本和最后一本的质量几乎完全一样,没有原先铅活字那种逐渐模糊不可辨识的问题,再加上铅在制造难度上与传统的木活字不同,你只要有合适的模具,可以随便铸造。遇上生僻字也只要支上炉子熔铸一个新字就行,比铜活字便宜甚多,也没有木活字逐渐吸水膨胀的问题。这让京中的书坊们都大为吃惊,只是油墨获取不易,选用的纸张也大为考究,这才暂时阻止了铅活字的推广。相比于铅字的波澜不惊,倒是皇上的一道敕令让天下人侧面,圣旨中明确写明,连锡乃国之重宝非官营不可攫取,并着地方军队接管湖南连锡矿山!
天底下好事的人不少,但是谁也想不明白那平时不值钱,几乎无用的连锡为什么变成了国宝?甚至有不少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才知道有连锡这种东西。所以一时间议论纷纷,都想搞清楚这玩意究竟有什么用处。按照老百姓的套路,无非就是猜测矿山里挖出了金子,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军管了。也有人觉得是不是连锡这东西能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所以皇帝要独自享用?反正说什么的都有,那些参与研制的人则被命令严守秘密,不许透露出一个字,否则天下之大也没有你容身之处!
这种jǐng告在这个时空还是很有用的,毕竟这年头没有外逃这种说法,在中原人的眼中,国界以外的蛮夷国家都是乌烟瘴气不适合生存之地,否则也没有那么多的夷人心向天朝。在这种情况下,外逃和送死也没有什么两样,国家要是不容你还就真是走上绝路了。况且那些研究员们也都知道,就算他们说出去了,也不见得能复制出合格的铅活字,因为将生锑练成纯锑的技术,只有姜田以及极少数的人知道。这就像某些中药配方中最关键的那个秘方,没了这个就什么都不是。
“其实吧,纯锑的提炼方法在欧洲已经出现,只是他们现在还无法大规模生产,就算生产了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所以一定要趁着他们不懂行的时候封锁消息。”
张韬点点头,别看他的科学底子不太好,但是也知道战略金属对于国家的意义是什么:“可是你说过咱们国家是锑矿大国,占了世界总储量的一半,只要咱们限制出口其实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
“你限制的住吗?”姜田反问:“只要利润足够,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再说还有一半的储量在国外呢,他们不会挖自己的吗。锑这种东西能增加合金的硬度和耐磨xìng,将会在工业中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锑白又是造纸染料,没有这种玩意后世那种雪白的纸张就很难出现,我们做到的制造成品卖高价,别总想着靠卖资源赚小钱。”
张韬一开口姜田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皇帝最近为了平衡财政都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可是就算让他去搞土改也不能打这些资源的主意。现在不是后世,如果中国能提早三百年开始工业革命,那么这些资源能否保证今后的消耗还是个未知数,再说以现在的处理手段,环境污染几乎是不可避免,也不能为了还没看见影的工业化就先毁了环境。再说只要能按步就班的发展下去,中国也不需要靠卖矿石挣钱。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种商业税模式,朕思索良久,觉得眼下除了对行商征税之外,几乎没有哪个走街串巷的小贩能承担的起,再加上各种偷逃税款的手段,很难想象能支撑起国家预算。”张皇帝对如何赚钱也是冥思苦想,可想来想去除了受关税和发展工业之外,就没有能进行原始积累的手段。若是抢劫吧,周边国家一个赛一个的穷,抢他们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税收的问题好解决,只要宣布完税的人可以免征徭役,那么你说他们会不会去交税呢?”
“这样一来不就影响了国家建设,此时只有发动群众才能尽快的恢复元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要考虑一下此时的生产力极为低下,就算发动群众有时候也未必能干得比咱那时代优秀。还不如让他们回家休养生息几年,反正经过连番大战,就算是跑了的多尔衮也没能力短时间内杀回来,过上几十年后北极熊就能赶得他们上咱们这边投案自首来。或是十几年后你也来几次扫北彻底绝了后患。可是眼下那些遭灾的地区虽然免除了赋税,他们却也没有什么活好干,没有朝廷的赈济早晚也是饿死。咱不妨让这些人动起来,来个以工代赈,让他们替那些交税的人将活干了。”
皇帝之所以念念不忘的要征发徭役,主要就是为了将来北伐奠定基础,他打算在几年内修筑一条直通长城的官道,并且营建大规模的兵站,等物资储备齐全之后,就能一战而荡平天下。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好,只是现实未必能如意。常年的军伍生涯让他明白一只军队,即便曾经战无不胜,也能在长期的和平中消磨掉锐气逐渐变得平庸,以至于滋生腐@败最终成为祸害。这一点看看明朝的军队就能很清楚的得到答案。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缔造的新军在等待中消亡,而是要不停的主动出击面对一个又一个的敌人,使将士们的刀始终雪亮,让他们时刻jǐng惕着任何一个觊觎国家的豺狼。
“想打仗,简单啊!除了北边有头熊随时会南下之外,你别忘了康熙朝几次亲征,都是向西边去的!绿教的骑兵可是一直想让天山南北成为他们的地盘,过去明朝不再控制西域,所以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所以清朝才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也没完全平定西域,这样看来你的战略方向又多了一个,加上蠢蠢yù动的吐蕃,你还要组建一支山地作战部队。以及今后可能要渡海攻击rì本收复台湾、琉球,你还需要从现在起就筹划建设海军。如果有机会还要争夺东南亚的霸权,更别提今后还要争霸太平、印度两洋。从这些方面来看,未来两百年内战争都会是主旋律,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保证军费不拖垮国家吧。”
这段交谈没有任何官方的记载,但是知道其中部分内容的却绝不止皇帝和姜田两人,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次谈话中涉及到的经济问题就被正式提出并在全国施行,而紧跟着开展的就是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在一环套一环的政策下,那些原本还抱着土地不放的老财们只要硬着头转型,其中的各种风波也就无法一一列举了。本来是上书表功的姜田莫名其妙的和皇帝探讨了帝国未来的发展,等他再次走出皇宫的时候发现太阳又一次已经落山,每回都能和皇上恳谈这么久,就是一些久经沙场曾经和皇帝一同浴血疆场的武将们,都有些莫名的嫉妒。可是你嫉妒也没用,陛下现在rì理万机,没工夫和你磨牙斗嘴,谁要是不开眼找皇帝聊闲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发配到边境上吃沙子。所以大家都统一的认识到,姜田和皇上俩人共处一室身边还没有任何人在场,一定是在密谋着什么。但是关于他们之间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除非你是那极少数让陛下放心且看重的人,才可能在事后听到一些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务。
行人司的丘司正就是这样的人,本来按照履历他属于那种既不属于前朝死忠,又不是本朝有功人员的编外,同时他还没有新学背景,本来他可能会熬上几年,然后考评时混个及格换个衙门继续当小官。出人头地之类的事情似乎就不用考虑了,好在新朝给每一级官员都调涨了俸禄,就算取消了官派的差役,对他这个七品京官来说影响也不大,反倒是比以前还宽裕不少。可就是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芝麻官,却突然接到圣旨让其即刻面君!整理好官服,他一溜小跑的进了紫禁城。他这种级别的官员除了皇帝召见,平时几乎都没有机会走进这里,就算大朝会的时候,他也是站在殿外喝风的那种人。
走到书房里,他连头都没敢抬就直接跪了下去:“行人司丘田,参见吾皇万岁……”
张韬打量着这个三十岁出头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觉得此人有种难得的干练感觉:“平身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谢陛下!”又磕了三个头之后他在站起身,而且还是目不斜视的低着头站在一旁。
张韬点了点头,此人明明是科举出身,虽然规矩一点没少,可是难得能如此冷静沉着,原先那些明朝的官员为了显示自己忠心,没少指着自己名字开骂的。也有些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反而露出谄媚的嘴脸。他明明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我,却表现的好像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看来姜田那小子推荐他也不是没有道理。
丘田的确是受到了姜田的推荐,这一点除了张韬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不仅丘田搞不明白召见自己的意思,连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也都懵懂无知。当然从后世的角度看,说他是站在国家的十字路口上也并不过分,有人认为是历史推动了他的前进,而也有人说是他彻底的改变了国家。当然随着保密资料的逐渐解禁,人们才最终发现,他只不过是台上的演员,真正的导演另有其人。
第六十五节、夜猫子进宅
推荐丘田的确是姜田的主意,但是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将一个不了解的人扔出来干活。自打从人家那里拿了一套官服之后,他就找过宋懿详细的了解过这个人。其实从各方面的反馈来看,这位丘司正还真的有点时运不济。本来天下大乱读书人属于那种最无用的种类,他也不是那种可以毅然投笔从戎的类型。好在没过几年明廷又还都běi jīng并且开科选士,他和千百个举人来到běi jīng争相赶考,准备当上这中兴后的第一批进士。总的来说他的功底还算不错,如愿的成为了国家公务员。按照原有的套路除了感谢主考官并且拜师之外,还要在这官场之中攀些交情,结果他就找上了只能算是半个老乡的宋应星。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也是个不会钻营的人,因为那些同年们哪个不是向朝廷重臣或是名士宿儒靠拢,唯独这个缺心眼的去找没什么实权的宋应星。他虽然是科举出身,却也并不鄙视科学,或者说其实明朝的普通百姓对新奇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是很高的。他这种没什么关系网,又不是名列前三的考试达人,能想到七拐八绕的找这么一个靠山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所以一来二去反倒是和宋懿混了个脸熟。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没能挤进翰林院之后,被有心人关照去了行人司,也yīn差阳错的躲过了那场对东林的大清剿。张韬自然掌握着比姜田更详细的资料,所以他才会接见丘田,也想知道这个偏传统的文人会不会支持自己的计划,以及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如果这只是一个为了仕途不择手段的人,张韬也会考虑是否要重用他。. .
皇帝和丘田说了什么这没人知道,以前大臣们还能通过收买太监来获取点消息。可是在本朝这个渠道也被封死了,按说张韬登基之后保持着对腐@败太监的高压政策,应该会引发这个阶级的不满,但是事情要从两方面来说,自从他登基之后其实并没有再扩招这个特殊的职务。以前那些朱慈烺的亲信也都随他回到凤阳了,现在这些太监都是从最底层提拔起来的,只要你不触犯法律这个新皇帝对他们也算是和善,所以原先那些潜规则都被破坏的干干净净,现有的太监们也没有生出多少不满的情绪。就在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姜田反到是悠闲的在家享受着假期。
他因为完美的完成了皇帝交予的任务,同时对物理教师的培训也告一段落,所以这段时间是他最清闲的时候,在家中指点一下赵直和那些家丁们说相声,或是被心月拽到玲珑那边谈论一番音律,没事的时候也能领着夕芸逛逛东门市,看上去和某个富家少爷也没什么区别。他是很惬意,有人就不痛快了。这天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先生这几rì没去御教院,学生可是望眼yù穿啊!”
看着眼前这位一板正经的家伙,姜田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说田虚海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上科学了?哪次上课你不是直打瞌睡?若是宋懿或是张环跑过来说这句话还差不多:“哦?怀古找我可是有急事?”
“学生此番并非有什么要紧之事,而是听人说先生府上今rì总有闻所未闻的雅乐传出,您也知道我是个好乐之人,听了此事怎能不心痒难耐?”
姜田看他说的很诚恳,不像是在撒谎。再说姜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作曲家,《送别》、《茉莉花》这两首歌被有心人传唱之后,引起发了不同阶层的热烈反响,一直犹如死水般的民乐被搅动的涟漪阵阵。不知道是为什么,中国民乐的发展从当初的百花齐放到了明末就完全固定了下来,词牌、曲风变化不大,唯一不同的便是歌词。这要等到清朝中后期,地方戏曲中尤其是华北的民间戏曲才逐渐繁盛起来。加上京城一带所独有的关外汉人文化与当地文化融合,曲艺才逐渐演变成后世人们所熟知的样子。姜田不是没想过按照历史流程去发展,但是这个时空的情况与上辈子不同,满人没能在华北立足,京城的口音也没变成后来的běi jīng话,中原的生活习惯和以前没有区别,八角鼓之类的乐器也基本找不着影子,就算他想复制几段单弦也没那个基础,所以干脆就直接上新民乐吧。可能是因为抄袭的曲目过于经典,也难怪坊间对姜田的才能是刮目相看,想想也是的,既然这人是皇帝的师弟,那么当初那个神秘的帝师会收下这俩人为徒,很明显就是慧识珠,早早的就看出来这是一文一武的两位下凡星宿,这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万民苍生的神仙,那么说不准帝师就是观音菩萨或是哪位大罗金仙前来点化二人。那你说有这俩人在,中华朝的正统xìng还用怀疑吗?
姜田不用猜也知道这种流言是谁传出来的,他只是没想到那个看上去一板正经的唯物主义者竟然会搞这种小动作:“不瞒贤弟,近rì复了圣命,左近无事在家,便与众位姑娘探讨了一番,可不敢自称为雅乐。”
“先生过谦了!不知学生可否先睹为快?”
看着田虚海的笑脸,姜田这才想起来对方可能一直对心月念念不忘,这不找个理由又来会佳人了,可是看着心月的意思显然不想见他,否则也不会是清霜来送上茶水。有心婉拒吧……又怕这小子多想,他爹可是吏部尚书,本来和自己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从这小子对新学的态度上来看,也能知道他们家还是属于那种传统的儒家体系,只是因为跟随皇帝的时间较早,也知道凭一己之力就想让陛下回心转意不太现实,所以才会有现在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也是大多数头脑清醒官员的态度。除非新学展现出无可匹敌的能量,否则这种情况很难扭转,若是在张韬活着的时候不能完成社会整体的改革,就会像历史上许多不成功的例子一样落个人亡政息。
姜田还是保持着微笑然后点点头:“贤弟是jīng通乐理的,若是不嫌弃我定不会藏拙,只是这还要问几位姑娘是否有空。”
“如此甚好……”田虚海表面上一副欣喜的表情,其实心中已经老大的不快,这些女人都已经是你府中的人,还不是听候你的使唤,若是想金屋藏娇也用不着问有没有空。别看你现在身居二品,可是论起实权我家还在你之上,当初你要是将她们收了房,我再登门便是我不知礼数。可你偏要给自己买个好名声,说什么她们都是zì yóu之人,那么我今天来听曲,你怎么反而推脱?
其实这就是思想观念上的差距,在姜田看来,就算这些姑娘是自己养的乐队,人家也有权利请个假闹个情绪什么的,最多也就是扣除一下工资,最严重了也就是解除劳动关系,完全没有现在那种奴才、主子之间的绝对服从关系。但是在田虚海或是其他人看来,大户人家若是关系要好,自己的美婢、小妾都可送人,让几个女伶出来演奏又有何不可?
心月本来是不想露面的,可是又转念一想,若是因为自己而得罪了田虚海,搞得自家老爷在官场上遭人嫉恨,那岂不是罪孽深重?所以不仅她来了,还劝动了耍小姐脾气的玲珑一起前来。当然在这一点上她还是有私心的,多几个姐妹不仅能壮胆,万一那个姓田的sè心又起,也有玲珑这泼辣丫头给自己掩护。要说在整个倚红楼里,谁都不敢惹玲珑,唯独自己说的话她还能听进几分。只是自打从宫里出来之后,玲珑不知道是怎么了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自己这两天见老爷无事在家,便拽着他往玲珑那边跑,明着是学习音律,暗地里也在观察这俩人,却没瞧出个所以然。
当心月抱着一面古筝走进来之后,田虚海的眼睛就没有眨一下,在他眼中心月的气质、身形,无不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眼神睿智平和却又不失灵动,怎么看自己都和人家是天作之合,唯独遗憾的是人家走进来却没看自己一眼。
姜田本想着如果玲珑耍耍脾气自然可以顺水推舟的让田虚海回家,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答应演出,这倒是出乎姜田的意料,可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自己就不好再收回:“今rì田公子难得有这份雅兴,冯姑娘不妨演上几曲让田公子品评。”
他称呼心月为冯姑娘的确有点出乎田虚海的意料,因为这些风尘女子一般都是花名示人,极少会提及自己的本来姓氏,就是他田大公子都是第一次知道心月本姓冯。
“既然如此,妾身就斗胆献丑了……”心月一个眼神就让玲珑看明白了,于是俩人一个cāo琴一个抄起琵琶,飘渺的音符开始流淌起来,仅仅是一段前奏就已经开始让田虚海感到陶醉,紧接着心月的朱唇轻启缓缓地唱了起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一曲《枉凝眉》虽然短小却是让听者神游九霄,对音乐有一定鉴赏能力的田虚海自然识货,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一丝陶醉的意思,因为歌词中无不透露出一种相思却不得消解的愁苦,让他听在耳朵里自然以为心月在感叹无法和他永结连理,其实这是冯婉香在借这首歌在向姜田抱怨,只是听众之中一个落花有意,另一个却流水无情。
“好!好!好!不想在下刚刚登门就有此福气,余音绕梁沁人心脾啊!”一个人感叹着大步走了进来。
姜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行家吴远,再仔细瞅瞅发现他的跟屁虫张环不在,这才放下心来:“吴公子何时来的,下人不知礼数可否怠慢?”
吴远一听就知道姜田不太高兴,换做是谁看见外人出入自己家门如入无人之境都不会痛快:“还望先生恕罪,是学生听到内堂之中仙乐阵阵不由得心驰神摇,才没有让他们通传!只是不知此曲可有名字?”
“曲名《枉凝眉》,乃是这两rì读陛下的《红楼梦》有感,胡乱写就而已。”这首曲子就是后世《红楼梦》的主题曲,又被姜田给抄了过来。
本来还想借曲子发难的田虚海只好闭上了嘴巴,当着这位假太子的面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他只好用眼神默默地送走心月,即便人家依然没看自己一眼,可他不觉得那是对自己没意思,相反他还认为是因为姜田在场,所以心月不敢表露出相思之苦,只好借音乐来传情。
吴远也注意到了他心不在焉,更是大有深意的瞟了一眼心月,这才发问到:“田兄为何独自欣赏,也不说叫着小弟?”
田虚海只好收回目光:“今rì只是偶然路过,到先生这里讨杯茶喝,哪曾想到能有如此耳福。”
姜田现在真的有点烦,心说你们一个个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只不过没想到会撞车,现在打得是什么哑谜,还不如赶紧说明来意:“怀古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吴远再次转身恭恭敬敬的朝姜田作揖:“学生是来报名的,听说先生的私塾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就厚颜登门拜师。”
“此事好办,令弟是否也要报名啊?”
“自然也有他一份。”吴远心想要不是为了陪着他,我也不至于学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不过,刚才我就在想,先生何不开讲音律,想必慕名者定会蜂拥而至!”
“诶,我这点雕虫小技就不必在天下人前献丑了,若是怀古由此雅好,你我多多交流便是。”
“甚好!”田虚海一听连忙表态:“不知我能否加入?”
他正愁没借口经常来姜府,让他学新学又从心里有点抵触,这个音乐交流沙龙的主意实在是太妙了。事情敲定了之后,他又发现吴远似乎没有告辞的意思,说了一会废话之后还是待着不动。并不傻的田虚海似乎明白了,就算是来拜师的,也不必赖着不走,看来他是有其他目的,只是碍于自己在场,所以不便说出来。虽然自己也有正事,可是眼见着今天是没有机会说了,所以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等田虚海出了姜府,吴远这才长出一口气:“他倒是心思机巧,省的我找理由轰人了。”
姜田对这么露骨的话没多大反应,因为他也知道来吴远肯定是还有要事:“说说吧,有什么不能让他听见的?”
这时的吴远虽然还是保持着对姜田的恭敬,可是做派上明显就随便了一些:“先生还不知道吧?这两天两拨倭国使节在城里没少起争执,就差拔刀相见了。礼部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拿出个章程,这才想起您来,宫里传出话来,说是您熟知彼国内情,想委派您居中调停。”
又给我找活干!姜田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可是转念一想,委派任务只需要找个人传旨或是下个条子就行,何必这么费事的让吴远亲自登门?想必皇帝前辈也知道我不愿意趟浑水,这是先试探一下,估计如果自己婉言拒绝,就会退而求其次要个办法出来。
“这……”姜田沉吟了一下:“只是几个身高不及五尺的倭人,怎会如此?”
吴远一脸的无奈:“您哪知道啊,这帮子倭寇xìng情暴戾,一言不和便要拔刀相向,几次被礼部的人劝开之后犹自不服,说武士之间决斗天经地义。你要是告诉他这里是中华不可随便械斗,他们还老大不乐意的。好在至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便没有动手。可是看意思只要前脚离开咱这,他们后脚就能打成一团。本来他们打他们的也无所谓,但是现在又在国书的事情上斗开嘴了……”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只是礼部和整个中国以前都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咱们已经习惯了千百年来一个国家就只有一个zhèng fǔ,偏偏小rì本和人不一样,有个傀儡天皇算是名义统治者之外,还有个大将军作为实权人物掌控国家。你说让礼部该怎么办?前明的作法是无视那个什么无君无父的大将军,只和天皇保持联系。中华朝比较注重实际利益,既然想打开rì本市场就不可能绕开德川家,所以礼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然后就想起了当初始作俑者的姜田,上书让这个惹祸的家伙出来背黑锅。
“此事虽是礼部上书陈情,陛下原本不用理会,可是学生这次来就是要和先生私下里说说……”
听了吴远的解释,姜田知道这个锅自己不背也得背,因为普天之下就只有自己和张韬两个人会防备着rì本,现在你要是告诉任何一个人,说是那撮尔小国三百年后会肆虐大半个中国荼毒亿万人口,又有谁会相信呢?张韬也知道在自己拥有横扫亚洲的海军之前,是没有机会登陆rì本的。所以他想让姜田在谈判桌上得到军事上无法得到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只好谨遵圣命了。”
吴远一听连忙拍个马屁:“先生为国cāo劳真乃学生的楷模!”
姜田没好气的看着他:“我有得选吗?”
对此假太子只能是翻着眼皮看着房顶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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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节、火辣的感觉
虽然接了圣命,可是姜田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去干活,至少要在底下将各种资料找齐,详细了解一下rì本的情况才能上任。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话说这次他又多了一个新官职,叫做:接待倭国使团全权大使……如此狗血的名字也就新朝才能见到,这要是让以前那些儒家官员听了还不将大牙笑掉了。可谁让咱的皇帝是用武力定江山的呢,有时候粗鄙一些也很正常,为此不少人都在琢磨,是不是因为陛下在行伍之中混的太久了,所以才再也写不出《红楼梦》的后续章节。对此姜田只能是报以无限的嫉妒,凭什么你抄一部残书挖坑不填还有人给你找理由?不就是坐的椅子比我的重一点、颜sè黄一点吗!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要填坑,可后来还是忍住了没干,因为后四十回显然不能用高鹗的那版,可另一个版本就明显带有控诉腐@败统治阶级的意味了,这往小了说是对社会不满,往大了说就是煽动群众矛盾,就算皇上也是个穿越者,但是从他能找人散播谣言,说自己跟他是文武星宿下凡来看,他还是很看重这种jīng神层面的正统xìng的,自己还是别这么不开眼了。至于他要的资料就很简单了,礼部只需要派个人带个匣子就装来了,这年头谁关心海那边的小国是个什么状态,反正他们也打不过来,能知道现在谁当国王就很不错了。姜田看着这份简单扼要至极的资料只有苦笑的份,好在里边还写了双方矛盾的主要的焦点在什么地方。 . .
其实rì本的锁国和中国还有点区别,rì本人不是不知道贸易的好处,不会认为经商是破坏道德礼法洪水猛兽。而是德川家害怕海外势力渗透到rì本之后,会对他的统治造成不稳定因素。所以他一方面垄断了堺港的贸易权(和后世的大阪挨着),然后却宣布对其他港口封锁。这当然导致了其他大名的不满,却又没有能力反抗。本来按照历史发展堺港要等到19世纪才能再次成为rì本的贸易中心,可是现在历史改变了。不仅满清没有入主中原,新成立的中华朝一反常态的欢迎远洋贸易,甚至除了传统的泉州、广州等港口之外,还开设了松江、海州(连云港)、大沽口等新的贸易口岸,一时间来往北方港口的高丽商船络绎不绝,可是中华的胃口岂是一个小小的高丽能满足的?rì本商人可是看着眼红的很,自己明明有着中华急需的白银和铜,以前rì本刀和漆器也能卖上个好价钱,只要将钱在当地换成任何一种商品再运回来,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可幕府的限令在那摆着谁有胆子违抗?想来想去天皇就被列为最优选项。
rì本天皇的rì子过得有多苦这就不说了,反正也是个傀儡没有高人一等的待遇。以前为了赚点外快经常干一些遣使朝贡的把戏,随便划拉一点垃圾就找天朝要赏赐,不要脸到了连毛竹杆都敢算贡品。好在原来那些中原朝廷,为了维持天朝上国的脸面,不会跟他计较这些,回赐的东西都算丰厚。这回他们本想故技重施,却又听荷兰人说这个皇帝非同寻常,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主。于是一帮商人琢磨着自己先垫付贡品,换回东西了再连本带利的要回来。对于穷惯了的天皇来说这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但更搞笑的事情是,此时的rì本其实有三位天皇!一个当爹的和自己女儿都是太上皇,另一个儿子是现在的天皇,而且那个天皇他爹和这个小天皇还和幕府关系相当恶劣。那么在京城之中(rì本京都)监视天皇的人就少不了,于是当他们打算借朝贡而贸易的时候,事情就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江户。又可是,此时的幕府将军是只有十几岁的小屁孩德川家纲,本身智力也不算太高,家老们又还习惯于德川家光在位时的武力统治,对于贸易、外交之类的不太熟悉,所以反应慢了半拍。后来是听说那些朝觐的商人们有意效法中原,以天皇的名义开设通商口岸,这才引起了幕府的不满。但是看在天皇她姐,也就是现在的明正太上皇的面子,不好直接翻脸,于是也急忙纠集起自己旗下的商人打着朝觐的旗号赶来了。
那些先到一步的rì本人本来志得意满,就算天朝不向幕府施压通商,这次他们也收获不菲。别看交换礼物上他们没占什么便宜,可是现在的天朝贸易风气浓厚,大沽口又是通商口岸,天津卫就坐落在大运河畔南北货物集散之地,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着的,就是想买武器只要是朝廷允许出口的都能买到,尤其是成筐的满人刀剑和废铁价格差不多,这要是拉回去干什么都行啊,谁让岛上缺好的铁器呢。只是他们发现以前销量极高的rì本刀不太受青睐了,后来一调查才知道,当今的中华皇帝抗清的时候曾经主持过大规模炼钢,中华军队的自用腰刀品质上虽然没有rì本刀jīng致,但是威力却非同小可,早就不是明腰刀那种夹钢工艺的铁片了,不仅通体用jīng钢打造,而且价格便宜,关键是朝廷还限制买卖,所以昂贵买家却少的rì本刀就不太受青睐了。为了应对这个变数,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发回船队,改为运回粗炼的铜锭,不仅一上岸就被抢购一空,中华朝廷还询问是否能长期供货。这可美坏了这些商人,要是拿着天朝的贸易许可就算幕府也要礼让一分。也正是这一来一往之间才引起了幕府注意。
德川家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天皇不越过自己搞贸易就行,但当初因为紫衣事件就得罪过后水尾天皇,也正是因为这起冲突才导致天皇禅位给自己7岁的女儿,明正天皇在位时同幕府的关系和缓了不少,但她毕竟不是个强势的女主,所以又禅位给了自己弟弟,这才导致rì本有俩太上皇这种奇葩的事情出现。幕府这边当上将军的德川家纲也是年龄太小,不能为了这点事情导致国内动乱,于是几个武夫一商量干脆我们也朝觐,赚钱倒在其次,主要是搅黄了天皇那边的如意算盘。当然以上这些内幕姜田是不知道的,礼部的资料里除了写出两边为了通商权打得不可开交之外,就没有多少实质的内容。不过姜田毕竟是个穿越者,根据后世的一些散碎知识,他还是能猜出个大概。京都附近适合做贸易港的地方不多,而且条件还不好,开辟商港的想法只能算是一厢情愿,可是这些商人不愿意到手的鸭子飞了,主要争执的焦点在于每年通过堺港可以获得多少的贸易配额。德川家自然希望能垄断贸易权,最好是完全不进行对外贸易。可是他们也知道面对中华的时候,自己那点小算盘未必有用,毕竟当年丰臣秀吉输的太惨,对他们还是有点影响的,所以也主要主张贸易的垄断权力。
这本是卖方市场唱主角的时代,双方都是有求于我,天朝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按照后世的想法此时不趁机大杀四方岂不是糟蹋了这么好的机会?可偏偏礼部是个缺少商业观念的衙门,这帮子老学究们恨不得一个个耕读传家搞什么海外贸易呀!你们这帮蛮夷闲着没事干来朝觐一下天子弘扬一下天朝的威风就算了,我们也不让你们白跑一趟。可现在非要吵得老爷们一个脑袋两个大,皇帝还不让得罪了这些找上门来的主顾,你说他们能不想办法将包袱甩出去吗?于是就想到了此刻朝廷风光无二的大红人姜田姜大官人,您不是天天惦记着怎么给商人收税吗?那好先解决这帮倭人再说。
姜田摇晃着脑袋直想笑,这帮缺心眼的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没用呢,人家都将铜锭一块块的搬下船了,这能铸造多少钱币和大炮啊!他们要是哪天不想通商了,自己都想开着军舰去江户湾炮轰江户城去,说不定rì本开关的黑船事件就变成我姜田的天罚行动了,你们还嫌麻烦?想是这么想,姜田又开始思索开了,究竟怎样才能平衡两方势力,在自己还无法炮制美国人的事迹时,通过贸易来获得最大利润,要说rì本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丝绸和工艺品,而是粮食、药品、棉布甚至是一切在中原不值钱的生活必需品,当然贵族和僧侣们的需求没那么简单,这就是rì本社会的现状。而他们能够支付的东西除了白银与铜之外,最多的也就是劳动力。这三样有哪个是天朝不缺的?至少现在他们的输出人口能为咱们解决不少麻烦,若是放在四百年后……咱还想问问他们要不要人。想到这里姜田打定了主意。
还没等姜田履职,又一道圣旨下达了,有鉴于姜田要接待友邦使节,虽然他已经是正二品的文官,但是考虑到他多有建树理应封赏,还要维持朝廷的体面,特加封太子太保赐斗牛服一件!
看着眼前长得像龙的斗牛织锦,姜田的大脑一直没反应过来,回想一下自己究竟有什么建树了?改良印刷?还是证明了地心说?这要是放在后世的确能值得吹嘘一番,可如今这个时代谁在乎?仅凭这个理由自己越过两个官职变成了从一品的太子太保?看来还是要维持朝廷的体面比较重要,毕竟同时接待两个使团,的确需要外交对等的官员……也不对啊!这个时候哪来什么外交对等?
“先生高升,学生们特来道贺!”刘宝铠拿腔作调的朝姜田作揖:“此等喜事先生怎么能不赏杯酒水?”
姜田也没心情和他逗闷子,反正来的人不少,除了这个sè狼之外宋懿、田虚海、吴远和张环都来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他也不好将这些人都赶走,人家上门道喜怎么也要管顿饭吧。可是也不能让人就这样和自己去食堂吃饭,若是只有sè狼和宋懿倒还好说,只是这吴远领着张环上门就让他摸不准门路了。只好让傻愣愣看着斗牛服出神的赵直将衣服收回内宅,然后名人准备摆宴。
“今天你们来的仓促,没有什么准备的,只是些家常便饭,大伙随意。”
一番客套下来,这些人就真的是推杯换盏的吃了起来,让人以为这些家伙就是来蹭饭的。可是姜田心里清楚,sè狼也就算了田虚海可能也是来凑热闹,宋懿和吴远绝对不会仅仅来吃饭这么简单,但是张环跟着一起来就有点搞不懂了,一开始看见这小子的时候姜田还准备着等他问一些科学问题,可是到现在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吃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先生这菜……”身为吃货的sè狼指着一盘鸡肉犹豫着:“口味很独特啊!”
不只是他,很多人的脑袋上都开始露出涔涔汗水,一开始还在喝酒的几个人都开始改喝茶了,张环则干脆要了一碗凉水。
姜田一看就笑了出来,小样的让你们一个个装那啥,到我家蹭饭也不想想后果:“哦,你说这菜啊,此菜名曰宫保鸡丁,乃是一个叫宫保之人所创。”
“那……”刚张口的张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凉水:“这盘豆腐可有名字?”
“麻婆豆腐,乃是一个卖豆腐的麻婆所创!”
“那这个飘着红油的呢?”
“水煮牛肉!意坚在场自然都是贵教清真的食物。”
吴远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贵府的厨子真是……”
姜田撇着嘴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我教他做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看,心说你一个北直隶的人怎会口味如此独特?
其实姜田还特意关照后厨,让他们少放一点辣椒,此时辣椒虽然已经传入国内,但还没有大规模的推广开来,所以一般人对于如此浓烈的辣味是受不了的,可就是用量酌减的伪川菜,都让这些人有些要发疯了。
新的菜品端上来,姜田好心的推荐了一个清单的菜肴:“那你们再尝尝这盘番茄炒蛋。”
哪知田虚海看见那殷虹的颜sè第一个忍不住了:“先生莫不是要对我们上酷刑吧?”
张环一听是番茄倒是识货,连忙尝了一口:“不错正是番茄!”
对于这个宋懿和刘宝铠也是知道的,当年抗清的时候为了弥补粮食缺口,陛下就曾大肆收购过海外的作物,现在正在北方旱区推广的土豆和玉米就是那时候大规模引进的,番茄也在这些东西之列。本来明朝就曾经试种过类似的作物,红薯也是从明中后期就开始普及,但是被官方强行推广大面积种植还是从新朝开始的,尤其是北方旱灾连年不断,寻常的高粱小麦之类减产的厉害,靠着买来的粮食也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让灾民饿死,既然如此陛下便豪气云干的强行要求灾区种植新作物,反正你们也要靠赈济才能吃饱饭,地里能长出什么就算什么吧。据说很多地方因此而第一次有了结余的粮食,虽然因为经验不足产量没有预期中那么好,但是至少让人看到了那两种作物的耐寒能力的确出众,大伙都相信只要还能吃着救济粮,用不了几年就摸清它们的种植规律。
“近rì天气转凉,诸位又是锦衣玉食之人,所以我就想给你们吃些辣椒驱寒,同时还能健脾开胃,不想你们受不了这等辣味。”喝着茶的姜田笑吟吟的看着几个人,那种恶作剧的快感油然而生。
还别说,这几人好吃好喝的都习惯了,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唯独今天不仅多吃了几碗米饭,就是那让人受不了的菜肴回味起来都格外的香甜。
sè狼还在不停的用手绢擦着汗,端着热茶都不敢往嘴里放:“先生怎么那么多古怪?这辣椒我也尝过,可没这么辣呀!还别说真的是驱寒了,我到现在竟然都想脱衣服吹吹西北风!先生可一定要将菜谱告诉在下,我家定然重礼相谢!”
端茶上来的清幽姐妹忍着没笑出声,想当初自家这老爷用辣椒入菜的时候,多少姐妹都直呼受不了,可习惯之后又有几个人变得无辣不欢,搞得全府上下都拿她们当怪物。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阵,谈了谈辣椒的引种过程以及药用价值,还别说这顿饭吃的让人震撼,他们再次对姜田博大jīng深的知识所折服,虽然辣椒是舶来品,而姜田的师傅是海外华人,按理说会吃一些辣味菜肴属于正常现象,可是能如此纯熟的将辣椒引入中国菜品之中,这份能耐还真算得上是大厨级别了。
“好了,饭也吃过了,喜也道过了。你们该说说此次前来有什么正事了吧?”
嘴唇被辣的通红的宋懿深吸了几口凉气然后才带头说到:“您定制的那些教具已经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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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节、开门能见山
辣椒这种东西虽然已经在国内种植,但是它的流传远没有后世那么广泛,所以现在的川菜都没有那么多的辣味菜肴,更别提以口味厚重为主的华北地区了。有一天姜田带着夕芸逛街,偶然发现一个南货店中和一堆海鲜干货摆在一起的红辣椒,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老板虽然进货不多,可是销量也不多,一直以来除了少数乐于尝鲜的人买过之外,就没卖出去多少,好在这玩意只要注意防cháo暂时不用担心变质,否则老板哭的心情都有,姜田知道了之后很慷慨的帮老板清理了库存。
这顿饭吃的众人大汗淋漓,所以当说起正事的时候,就好像一帮人热情激烈了谈论了半天一般,还真有点营造气氛的感觉。宋懿很认真的盯着姜田,而姜田看着手中的一份清单,满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因为大伙都好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嗯……”沉吟了许久之后姜田总算是抬起了头:“原来如此,就算是科学院的作坊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制出那些东西。” . .
还在砸吧着嘴里滋味的sè狼一听赶紧给自己的兄弟打圆场:“先生你也知道,现在光是成批制作望远镜片都力有未逮,这还是德馨靠着老爷子的面子才挤出时间给您做的,剩下的只有慢慢来了。”
姜田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那些个试验用的炉窑他也不是没见过,的确是没多大的产能,可是既然已经有了全套的生产工艺怎么还用实验室加工镜片:“恕我多嘴一问,为何不将生产下放到其他炉窑?”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吴远:“先生哪里知道,自从您制出这天下无双的千里镜,上次皇后寿诞之时试用的几个老头子回去一说,全国的大小将官可就炸了窝了,一个个都吵吵着要花重金先买几个,可这僧多粥少啊,我听德馨说一炉合格的玻璃要闷烧十rì之久,这不才加班加点的给他们赶工吗?再说陛下已经下旨要选一块地建玻璃厂,估计到时候就能缓解了。”
姜田点点头这就是效率问题了,只要玻璃不出炉下一批就没法投料,同时也就占用了产能和浪费了燃料,在没有现代化生产设备的古代,恐怕也只有中国能靠着批量建设小型作坊来提高产量,别的欧洲国家要想复制这种模式能被自己给拖累死,想到这里姜田觉得有必要再给他们一点提醒。
姜田朝着站在一旁充作丫鬟的清霜微微一笑:“有劳刘姑娘去取纸笔过来,我有些巧计赠予宋公子。”
清霜对他这种不必要的客气已经习惯了,只是当着客人的面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所以欠身行礼之后便转身出门了。其实打刚才sè狼就一直纳闷,怎么京城有名的清幽姐妹居然在干丫环的活?她们可是和姜田有过肌肤之亲的,怎么也没收了填房不成?
宋懿自然知道自己这朋友在想什么,再说在人家做客总不能问这些有失体统的东西,好在他知道一二就替主人解释到:“贤弟莫怪,先生生xìng豁达大有佛家普度的胸怀,家中本无尊卑长幼,今天恐怕是看到我们大张旗鼓的上门,这清……刘姑娘才临时充当丫环,平时先生都是亲力亲为尽量不劳烦他人。”
看刘宝铠还是不明所以,姜田只好自己解释:“在我看来,人与人虽出身、家境、教育皆有不同,可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只要他们没有触犯律法违背道德,那么就都是值得尊敬的,无论两人的地位多么悬殊,在人格上来说都是平等的。你们教派中不是也说天下凡信仰真主者皆为兄弟吗?”
吃晚饭一直憋着没说话处于打酱油状态的张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先生真乃当世君子,古人说见贤思齐,难怪父……父兄都说若是能学得先生一二,便可称当世贤者,若习得三、四成便可开宗立派,今rì一见方知先生不仅于新学造诣深厚,吾辈可学之处甚多。”
这话要是别人说,都会认为这小子没事拍马屁都拍的那么肉麻,可是在座的人中除了姜田之外,其他人都是吓出一身冷汗,他在父字上停顿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本来后边应该是个皇字,也就是说张环跑到御教院学科学并不是他个人心血来cháo,一开始就是皇帝要求他拜师学艺,身为师兄弟的两个人,儿子拜在师弟门下本来就很正常,可皇上为什么要隐藏太子的身份呢?对于这个问题就是号称为假太子的吴远都搞不明白,所以也就只有姜田一个人将这话当成拍马屁。
纸笔很快就取来了,然后清霜很娴熟的在一旁磨墨,看上去就好像一群公子哥要以文会友美婢服侍在旁的样子,可是今天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姜田身上,他们都想知道姜田说的巧计是什么,或者说是期盼着姜田能再次让人眼前一亮,当然他们也不会失望的。只见他拿起笔来毫无美感的开始在纸上画线条,先是在纸的zhōng yāng画上一个大圆,然后向外又画出十个分叉,在每个分叉的末端又画上一个小圆,最后添上几笔润sè一下就算完成了,乍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哪个孩子画了一只十条腿的怪物。
姜田拿起纸吹了吹墨迹然后交给宋懿:“照此法制炉,只需一个燃烧室就可以分出十个玻璃窑,每个窑相差一天投料,那么最后一炉下料之时第一炉就可以出窑了,我称此法为转窑,制陶、烧砖都可以用,好处是可以接连不断的出产,而且比单独建立十个炉窑省煤炭,缺点是需要有一块规整的场地占地较大,其中关于控温、节流关窍还烦劳你们自己琢磨。”
宋懿拿着这张纸端详了半天,心中却在不停的责备自己,如此简单却又收效显著的办法怎么就是想不到,枉费跟在祖父身边这么多年:“唉……若是当年江南半壁便有先生坐镇,如今这科学院的掌院非先生莫属。”
听这话的意思就能知道,他们宋家是彻底的放弃科学院这块自留地了,在姜田面前争这个位子实在是有点不自量力,当然前提是姜田愿意当这个院长才行。话又说回来,只要是听过姜田授课的人都清楚,这个皇帝的师弟在科学上的造诣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够比肩的,现在他已经是名满京城,那本改编后的物理教材据说让教堂里的那些神父们都惊为天人,要不是汤若望已经死了,否则这老头能直接杀上门来好好的切磋几百回合。
正事都说完了,怎样交接那些教具也都安排好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告辞的意思,这回轮到吴远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听闻先生近rì兴致颇高,新近创作曲目若干,正巧被皇后娘娘知晓了,便着在下前来探寻,不知先生可否赐曲?”
这回姜田皱起了眉头,他才搞清楚为什么田虚海再次登门却又装聋作哑。显然他和吴远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抄曲谱的,只是刚好赶上自己升职便打着道贺的旗号登门了,眼看着没有其他事情了,这时候顺理成章的找我要谱子,怕我不给还将皇后给抬了出来。
“皇后娘娘如何知晓?只要曲谱就可以吧?”
吴远知道姜田在担心什么,上次自己老娘只是接走了玲珑和夕芸去聊天,就让他紧张了大半天,这要是一进宫万一皇后高兴将这些姑娘留下来,他吴远就是将府中的乐女都送过来抵偿也没法交代:“先生放心,自从上次寿诞之宴倚红楼的姑娘们拔得头筹,您的大名就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小弟那天听了短小的一曲都觉得余音绕梁,便一时兴起说给家慈听了,结果她老人家又告诉了皇后娘娘,这不就着在下前来登门,不过既然陛下已经将倚红楼赐予先生,也就没提让姑娘们献曲的事情。”
听到这里姜田稍微放下点心来,前一段时间他听心月和自己念叨过,玲珑因为背负着满门的冤屈,原打算当初借着选花魁的机会告御状,可是当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就没说出口,大伙是安心了可就苦了这丫头一个人,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闷不乐。也正是知道了这些内幕,所以姜田没深究她后来乖僻的行为,只希望过上一段时间能自己解开心结就好。今天吴远搞了个措手不及,姜田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知道荣府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冤情,只知道现在的荣府除了那些逃散的家奴之外就只剩下了玲珑和夕芸主仆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个姑娘去冒险,若是他们真有冤情,自己也要好好调查一番之后再决定是否告御状,否则就是没事找死。
放下心来的姜田故作镇静的说到:“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移步后院,想听什么自己去听便是。”
姜府最近很热闹,住在灯草胡同附近的人每天都能听到从府中飘出的音乐,曲子新颖且风格多变,不止是那些附庸风雅者要伫立在墙外聆听,就是不少从业人员都派出了自己最jīng干的力量,天天守在门外等着抄袭新曲,哪家的姑娘若是能在第一时间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曲子,都能引得京城中的风流人士竞相追捧。可是要想模仿得惟妙惟肖却极难,不说曲风匪夷所思,就是各种乐器的演奏技法都能难倒这些专业人士。不过也正因为等着听曲的人徘徊在门外,反倒是让赵老板的小茶馆生意火爆,除了晚上说书的时间之外也都能座无虚席,而且只要对门响起了乐声,前一刻还嘈杂不堪的茶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甚至自带笔墨奋笔疾书默写曲谱。今天他们算是来着了,为了满足皇后的要求,姜田把最近排练的几首曲子全都演奏了一遍,吴远陶醉的差点忘了自己的工作,好在还有个田虚海在,谱子是一字不差的全都抄了下来。
送走了这帮纨绔,姜田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早就听赵直说过有一帮人天天在外边剽窃曲子,不过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所以他也无法阻止什么,反倒是能给赵老板带来点销售额也算是平衡了。他现在已经是从一品的官员了,六部的尚书都没有他官职大,这还不算御赐的斗牛服,下次再上朝的时候,就要排到勋戚的后边了,已经是超过了大多数的官员。可是姜田心里清楚,自己这官完全就是皇帝的赏赐,论起威望与人脉还是无法和那些官场的老油条想比,可以这么说,只要张韬还是皇帝,只要他姜田没有得罪过这位前辈,那么他的位置就是稳固的。相反要是哪天皇帝看他不顺眼了,也是随时就能一抹到底。这一点甚至不如那些在翰林院混rì子的进士们,他们好歹还有一圈圈的关系网作为庇护,除非天长rì久新学在中华生根发芽,他姜田才有可能凭着门生故旧抗衡皇权,可是那个前辈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好不容易干掉了孔夫子,怎么还会允许你姜夫子上台?这也是姜田谨小慎微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今天注定要闲不住,刚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直和一帮同时受训的相声先驱们今天要表演新节目,姜田也乐得坐在对门的二楼上观察他的表现。姜田根据这几天的指导发现,让这些学问不高的人掌握哪些文哏的段子实在有点难度,所以就挑选了两段启蒙水准的让他们试试,从姜田的角度看过去,其实只能听见声音,但是他并不担心无法好好地发挥,这些天可是没少折腾这几个人,也让一些以为说相声很简单的人打了退堂鼓。
鞠躬过后站在桌子外边的赵直先开口:“今天是我们哥俩给您说段相声。”
另一人赶紧接口:“不错。”
“我们哥俩是第一次站在一块,先给您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人,诶,您叫什么来着?”
“合着天天在一块你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得嘞,我还是自己说吧,在下姓卢单名一个笋字……”
“芦笋?谁给你起的倒霉名字?”
“我爱吃行吗?你管得着嘛……”
在一串熟练地垫话中,这段相声算是顺利的开场了,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听众们也都被吸引了过去,姜田知道他们这场对口相声的首秀算是完成了七八成,剩下的只要不出大错,就算是成功的亮相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跑进了姜田的房间。
“老爷,有位丘大人登门拜访,这是拜帖!”
姜田愣了一下,丘大人?然后展开帖子一看,嘴角又翘了起来:“请这位丘大人来这里相见,还有别忘了端来一盆炭火,今夜有点凉。”
不多时丘田就站在了门外,还没等小厮通报姜田就亲自拉开了房门,然后摆摆手让下人离开,又招招手让丘田进来烤火,自己却一句话都没说。丘田一开始挺纳闷,但是一听窗外传来的笑声便明白了,所以也没说话等着那段相声说完。
“我孙猴子。”
“我猴孙子……哦,我呀!”
在哄笑声中,这段相声算是完美收官。首次登场的组合在兴奋的向观众行礼之后,又朝着对门鞠了一躬,姜田打开窗户朝他们招招手算是鼓励,然后便关上了窗户。
“怠慢丘兄了,这俩人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今天算是出师了。”
“哪里、哪里,丘某冒昧来访,打扰大人的雅兴了。”
寒暄了几句之后,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会客室,俩人便面对面的坐了,一开始丘田还直说不敢,毕竟自己只是七品芝麻官,对方可是刚刚晋级为从一品。但是姜田执意要以平辈之礼相见,推脱不过之后只好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丘兄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并且不走正门,想必并不是要听相声吧?”姜田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的吹了起来。
丘田心想你不会这么快就将我送出去吧?所以也假意的端起茶杯,然后才发现这里边不是茶而是姜糖水!
“丘兄是南人,京城这几rì甚冷,虽然还没到三九天大雪纷飞之时,想必兄台也有些受不了吧,还是先暖暖身子。”
看着手中温热的糖水又瞅瞅刚刚点起的火盆,丘田连忙起身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卑职谢过大人提举之恩!”
姜田还是笑吟吟的看着他,轻轻的喝了一口自己的糖水:“是陛下跟你说的?”
“非也,乃下官自己揣度。本人虽说也有些同窗,可他们自顾不暇如何能为在下争短长,想来也只有大人您了。”
“坐吧,别这么生分,我说过今天晚上没有官阶只有朋友。”丘田听了也不矫情,大方的坐下之后却听姜田又说到:“刚才递帖子的时候,你给了门子多少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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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节、理想与现实
姜田的问题让丘田有点摸不准,一般来说给门子塞点银子属于潜规则中连行贿都算不上的项目,却又是不能不掏的花费。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前明虽然废除了宰相的称号,但是他姜田的品级也是超宰相的级别,还算懂规矩的丘大人自然不会小气那点钱财。
“你别多想。”姜田看出了对方的犹豫,所以用很随和的口气安抚道:“我只是纯粹的想知道自己的价码是多少。”
丘大人暗中琢磨,似乎也想不出人家问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就只好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五两?这钱还真是好赚。”姜田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我也别当什么朝廷命官了,找个大人府上当门子去得了。”
丘田陪着笑了笑之后只好自己说出此次前来的正事:“卑职虽然领圣命而去,然……实不知陛下的深意,还望大人赐教。”..
姜田还是保持着微笑,但是神情上却有些不同寻常:“丘大人认为陛下让你去干什么?”
“巡查天下,检举不法,代天巡狩之职。”
“是啊,代天巡狩,多少戏曲评话中的青天大老爷都是这个角sè,可是天子想看什么,想知道什么,想管什么,却是个大问题。”
丘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民间对八府巡按之类的角sè多有误解,可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也知道对方必然有下文,所以忍住了没说话。
“想起昔年在家中苦读之时,第一次看三国演义看到了开篇头一句话,发人深省啊……丘大人可知为何天下大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询问变成猜谜了,不过这也是官场套路之一,虽然让一个岁数比自己小,考试成绩没自己好的幸进官员这么问,实在是有辱进士的自尊,可是他丘田也不是个酸腐的人,更何况现在的官场上要是有谁还怀疑姜田的前程,绝对会被全体官场鄙视的。所以他在不知不觉中对待姜田就已经摆正了姿态。
略作沉吟之后,丘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天灾、**、昏君、佞臣、外族侵扰,得其一便天下不安!”
姜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只能算是最标准的儒家回答,而不是从历史的角度去辩证的看待问题:“若是这些条件都凑齐了,的确是想不亡国都不行,可是你想想,这些不过都是表象,真正的重点却不再其中。”
丘田当然知道这个答案不会让对方满意,但是这还是属于官场潜规则,除非是关系极要好的朋友,否则在面对上级的时候不要表现的太过咄咄逼人:“下官愚鲁,还望大人赐教。”
姜田还是摇摇头,他相信这个从富农阶级走出来的官员有自己的认识,但是这个人完全没有年轻官员的那份锐气:“我说了,今夜你我都是以兄弟相称,既然丘兄不愿意说,那就听我讲吧,若是有不对之处还望指教。”
从中国人开始记载历史开始,就是一部连绵不断的朝代兴废史,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政权延续xìng就没有能过一千年的,无论是汉唐那种巅峰时代,还是宋明这些微有瑕疵的朝廷,历史上他们灭亡的理由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在他们彻底消亡之前,都出现过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除了宋朝因为抗金、抗元的压力太大,加上国策中广泛的招降造反的农民,所以农民起义的影响不大,其他的朝代可基本上都是被各路反贼耗尽元气才最终轰然倒下。那么问题又出来了,除了安史之乱那种纯粹的军阀篡权之外,这些个曾经辉煌至极的时代都走向了同一个结局,那就是到了末期处于社会底层的阶级被迫走上了武装造反的道路上去。
也不知是因为屋里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丘田的额头开始渗出了汗水,他太清楚姜田的言外之意了,更清楚崇祯不就是被农民军给逼死的吗,可现在是新朝新立,为什么要提到这些事情上去?
姜田看了他一眼,却依然自顾自的说着:“朱洪武原本是淮右布衣,若是暴元能见容汉人施行德政,说不定也就没有大明近三百年的江山,前朝说起这段历史,都说蒙古人不懂文治,那么由汉人建立的大明,为什么最后还是毁于造反的农民?若不是当今陛下力挽狂澜说不定你我已经是剃发称臣做那三等公民了。”
关于这一点丘田也没有异议,或者说无论东林如何抹黑,天下人也都知道这是个事实,这也让许多像他这样的文人对改换门庭并不抵触。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自古便是有德者居之。
“按兄台的见解,明末可算是天灾、**、昏君、佞臣、外族侵扰都占齐了,它的灭亡也算是天意。可是我要说,就算将明初的朱洪武、徐达、刘伯温、李善长等一干人等放在这末世,也未必能拯救大明于水火之中。”
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鲜,丘田知道终于要到了关键了。其实姜田的说法也算是经过历时总结的,当然这不是他自己总结的,放在后世已经是普世皆知的一个道理,那就是贫富差距、分配不均、社会制度妨碍生产力进步以及全国整体xìng的腐化堕落。这些都导致一个后世中国人耳熟能详词语阶级矛盾不可调和!
土木之变后,大明依旧是大明。万历三大征,大明还是大明。就算关外糜烂,但是明朝的粮税中心并没有受到威胁,可见外族入侵不能算是明朝败亡的症结。那么是天灾吗?就算有小冰河时期反常的气候影响,明朝的体量也不是北方灾害就能击倒的,更何况新作物已经在逐渐推广,只要再有十几年的工夫就能挺过去。那么昏君和佞臣呢?终明一朝,昏君的数量十分可观,但是也要注意到明朝的政治体制本身就是虚皇制度,皇帝很多时候就是个摆设,只是比君主立宪制的权利大一点罢了,而且明朝的昏君中有不少都是那种脾气谦和经常受气的主。所以有人认为若是崇祯和他的祖先们一样当个甩手皇帝,让内阁去处理政务,也许明朝的灭亡还会慢一点。这种观点不能说不对,可也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崇祯朝没有阉党势力的牵制,文官集团并不能团结成一个整体,而是互相倾轧争权夺利,在内斗不断的情况下,崇祯要是和他哥哥一样躲在**做木匠,大明只会死得更快。那么似乎可选答案就剩下佞臣一个了。
“东林的所作所为究竟如何,这一点历史自有公论,若不是他们误国误民太甚,陛下也不会一怒之下屠戮殆尽,可是要我说,就算他们没做过什么好事,却也不至于希望亡国,尤其是还是亡于异族之手。明的覆灭虽说有他们推波助澜,却也不是最关键的因素,他们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说到这里丘田开始糊涂起来,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朝代崩溃?
姜田喝口茶然后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丘兄家中听说并不富裕?”
“是,下官……我家中倒是有十几亩薄田,总算能勉强糊口。”
丘田和宋应星算是半个老乡也是江西人,北方的大旱对他们倒是影响不大,而且他也算争气早早就有了举人的功名,家中不用再上交赋税,也算是小福之家。这就是为什么但凡能温饱的家庭都要供孩子读书的原因,也是所谓中国人重视教育的根源,其实说白了还是经济利益使然。
“江西啊,流民也没少光顾,邱兄能挨到新朝也算是不易。可是像你这种举人老爷在那乱世都朝不保夕,那些贫农、佃户们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说起这个话题丘田也是心有戚戚,身处社会最低层,他家因为自己成为秀才之后才不受村中豪强欺负,中举之后更是有不少人举家投效,眼看着家境渐宽,却又赶上这人命卑贱的末世。直到后来当今陛下掌管南明防务,沿长江开始构筑防线,几经战火虽然家中产业所剩无几,但总算是熬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后来自己进京得中进士,似乎光耀门庭大有希望,哪想到新朝建立之后大肆绞杀东林余孽,自己就一天天在战战兢兢中度过,好在陛下并没有牵连无辜的打算,但是也磨练的他深藏不露的xìng格。
姜田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要说诉苦原版的姜秀才比他还难,那可是真正的亡国灭种之恨,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也不过分:“丘兄可想过,这天底下是读书人多还是锄刨耕种、做工卖艺的人多?可天下良田有多少是在这些穷苦人的手中?天下人皆以劳作为卑贱,却不想你我所吃之食、所穿之衣、所饮之茶,有哪个不是这些下等人辛苦所得?然则那些嘴中喊着微言大义满脸悲天悯人的家伙们,又有谁不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他们的锦衣玉食都是累累白骨铸就啊!你说若是这天下连个让人苟且偷生的希望都没有,换做是谁不会揭竿而起?”
这下丘田的汗更多了,他不是不知道皇帝一直都在打分田的主意,当年还在长江扼守的时候就有苗头了,只是那时军情紧急,江南的大地主们又肯“卖力”劳军,双方才没撕破脸皮。年初的时候最难啃的四川也已经投降,现在天下都已是张家的江山,皇帝难道又打起了土改的主意?他丘家根基浅本来也没有多少田。但是江南士林中百年以上的豪族比比皆是,想分田不是要动这些人的老命!
姜田也不理他继续用自言自语的口吻说:“明初时全国人口不足万万,可是等到明末,人口不升反降,这可真是怪事乎?不怪也!只因大多数人都不再为人,而是某个深宅大院中的奴婢罢了。为了不纳税不服役,他们甘愿与人为奴,耕种的田地远超建国之初,却只因地主有功名在身就不用纳粮,试问就算没有鞑子入寇国家还能撑多久?如何不亡?”
接下来姜田就深入的和丘田讲解了土地兼并的后果与影响,正是因为明朝自己的赋税制度最终导致了这一切,让特权阶级的财富急剧膨胀抽干了国家的造血机能,一旦天灾、**来临,空虚的国库根本无法弥补突发灾害的亏空,最后只能是拆东墙补西墙按下葫芦浮起瓢,而作为执政者的东林不仅不会扭转这一局面,恰恰他们作为既得利益者还会变本加厉的敲骨吸髓,加剧了国家崩溃的速度,仅从这一点来看,杀光他们也不算过分。可是江南已经被清洗了一遍,眼下是不宜再在那里动手,所以丘田的巡视路线才集中在黄河流域。
道理似乎是说明白了,丘田却迷茫了起来,既然陛下是如此认为的,为什么不趁着君威正盛之时快刀斩乱麻?他相信如果只是剿灭那些大户,老百姓不仅不会造反,还是拍手称快。自己巡视北方算是怎么回事,所行之处无不是当年的战乱之地,别说是地主豪强,就是富裕一点的农户都所剩不多,加之多年的灾害不断,这里急需的休养生息,自己可有什么能看的?就为了查查有没有人在救济上中饱私囊?那他姜田何苦扯这么多?
“查办不法是必然的,陛下也给你这个权利了。但最关键的是,陛下想知道黄河周边的土地结构,无主之地有多少,哪些可以耕种哪些需要抛荒,当地的物资、商贸是否能够流通,所剩人口能否维持生产,只要你这次将这些详细的集订成册就行,别忘了,放着更熟悉情况的北方官员不用,而是让你一个江西人上任是为了什么!”
这最后一句才总算是惊醒了梦中人,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让一个南方人去北方搞调研,最大限度的避免地方势力和调查人员的勾结,传回最真实的情报。这也算是姜田苦劝的结果,为了保证现有的生产力不受影响,只能从这些组织结构被打乱的地方下手,我们可以搞一个土改试验区,这不仅对主要粮食与赋税来源地影响不大,同时还能验证一些新的管理办法,等北方显现成效了,再逐步的朝南方下手,届时不论舆论还是大义都在朝廷这边,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国家稳定。这种先搞试验区然后再以点带面逐步推广的作法,放在后世是个中国人就明白,可这个时代的人一时还真想不到其中的深意。姜田也不怕泄密,事实上就是泄密了也无妨,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就然让政敌知道了也没办法干预。因为当地的地主所剩不多,除了原来的军田之外,被非法刁民圈占的土地更多,朝廷要详细丈量登记造册你说这能算错吗?
丘田明白了,姜田前边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多,主旨都是围绕着土改来进行的,虽然自己还是无法完全接受土地兼并亡国论,但是也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再说对方肯如此详细的剖解,就说明是信任自己,而且这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若是为了所谓读书人的体面,跟着那些旧官僚死扛新政,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全家都要背井离乡的在边境的某个村子里过活了。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他也就放下了心理包袱,毕竟无论是皇帝的压力,还是做番事业的诱惑,都让他很轻易的就抛弃了文人的那点矜持。而且他还有个别的南方官员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当初拜山头的时候选择的是新学代表人物宋应星,这可是一个夹在传统儒家和军政官员之间的缓冲人物,两方都还要给点面子。
看着他神情逐渐的舒缓开来,姜田知道这个人暂时可以使用了,他之所以不支持激进改革,很重要的一点是搞工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如果真的解放了江南那些没有田产的农民和奴隶,那么在很长的时间内,工业革命都会因为缺乏固定的产业工人而无法进行。姜田相信只要工业生产的利润高过土地产出的时候,不用你动员那些地主都会想方设法的去投资,这种引导型的变革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生产力结构发生改变时所产生的动荡。而到了那个时候中国北方也已经修养的差不多,可以从原材料到劳动力上提供更多的支持。至于丘田究竟在这里算是个什么角sè?其实这根本不重要,无论是姜田、张韬还是他丘田,在这个大时代里都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这里有自己写就的一本小书,希望能对丘兄这次的皇命有所帮助,这里还有纹银十两,一来算是小弟为兄长践行,二来则是小弟向你陪个不是,在下管教不严,姜府今后不会再有拒人于门外的事……”
夜已深,茶馆中的喧闹也逐渐平息,可是丘田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发现眼前这人和那个皇帝一样所图不小,就像当年朱元璋希望能博采众家之长,创立一个万世一系的强盛大明,张韬作为开国之君有这番想法也算正常,但是眼前这个皇帝的师弟却一样抱着这个理想,他没有其他官员那种狭隘的名利思想,所言所行都是在为了践行皇帝心中的那个理想,那个穷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人人能平等相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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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节、第一次交锋
同后世一些歌功颂德拍马屁的文章不同,姜田并没有对那个收受贿赂的家丁进行深刻的思想再教育,对方也没有痛哭流涕的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更没有后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决心谈理想,发誓为了建设更美丽的世界而奋斗终身。事实仅仅是第二天姜田将全府的人召集到一起,然后首先自我批评的将这个错误算在自己身上,因为是他自己没有和下面的人说清楚,所以宣布此事下不为例,今后若是再有吃拿卡要的现象,将会严惩不贷。几天后那个门房因为遭受到极大的心理压力而辞职了。事情的真相往往因为各种原因而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这点小事在姜田看来属于管理不善的范畴,但是在某些有心人的眼中,就变成了可以大肆宣传以证明某些政治上的正确xìng。也难怪当两百年后翻案风盛行,这段往事被人翻出来受到反对派的攻讦,可结果却使已经被神话的姜田在百姓心中地位再次上升,成为法制先驱的典范。当然这也和各方势力不敢抹黑他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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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怎么折腾先不去管他,丘田出了姜府之后反倒有些为难了,他今天本来是带着礼物登门致谢顺便拜拜山头,可愣是没能上演传统的投效戏码,自己也没表个忠心获得对方认同,就连礼物都没有送出去反倒还收了十两银子!但是他也不算是白来,因为根据刚才交谈的那些对话中,可以很肯定对方已经将自己看成是帝党阵营中不可或缺的角sè,毕竟当马前卒要有这份觉悟,想出人头地就要先吃苦受罪。别看这次出差都是北方苦寒之地,但是能赚到的政治资本是无法估量的,同时对方也用很明显的作法在jǐng告自己,若是打算出门捞外快就趁早死了这份心思,当今皇帝和姜田都容不下那些潜规则。至于姜田还给他了一本小小的手稿,他一开始也没太在意,但是当出京路上百无聊赖的翻看之后,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京城的太阳照旧升起在东方的天空,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劳苦大众们,才不会关心昨天晚上究竟有什么重要意义,更不清楚一场改变千百年来土地所有权观念的会谈究竟会造成什么影响,反正他们这些城里人大多也没有土地,就算有也仅仅是自己住的狭小院落,农村土改和他们真的没太大关联。在这么个初冬的普通早晨,却有两拨人对姜田长期不干正事心怀不满,恰巧这两拨人还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抱有同样的目的。
“大人,小人已经打听过了,这位负责的大使就是这几rì总能听人谈论的中华皇帝的后辈,当下已经官拜太子太保的姜大人!”一个有点肥胖面容还算和善的家伙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用一种谄媚的语气继续说到:“小人还打听到此人生xìng好sè,为此中华的皇帝干脆赏赐了一座jì院!”
姜田要是听到这个评语,估计能一气之下将这家伙当球踢,可是这也不怪对方,因为市井之中就是这么传的。
一个跪坐在榻上的小个子正闭着眼享受着茶叶的芬芳,这种高级货可是平时见不着的好东西,比常喝的抹茶不知要清香多少倍,听到下人的汇报之后这人才缓缓的睁开眼:“是平三啊,你的消息准确吗?”
跪着的人连忙回答:“应该是错不了的,而且最近京城的jì院里都在流行着这位大人做的曲子,若是他洁身自好又怎么会传播的那么广?”
“都赏给他一个jì院了,这人还不满足吗?”喝茶的人有点吃惊:“也难怪,年轻人嘛,不过这倒是好办了。看来还是你会办事,这次若是能谈成了,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那就谢谢大人的恩赐了。”说完,这个胖子就跪行着出了房间。等他完全走出了院子,才收起了脸上的媚笑,然后气定神闲的掸了掸身上的土,他有点心疼这件丝质的打掛,不过一想到可能获得的利润却又让他无比坚定了起来。
自从皇帝下令让姜田接受谈判之后,礼部总算是出了长一口气,本来这种牵涉到两国邦交与合约谈判的事情,就不能让礼部一家做主,每当有什么新的变故他们都要暂停谈判然后上书到宫中等着圣裁,照理说派遣一个全权代表也是应该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无论是皇帝还是内阁、六部都有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不能派任何一个儒家官员前往。对于皇帝来说这件事关系到稳定周边势力争取建设时间的大方向,所以马虎不得。而传统官僚们则嫌撮尔小国也敢和天朝上邦谈条件,说出去实在是丢人。再说派遣的官员如果官阶太小又不符合礼法,怎么说人家也是派出了天皇的全权代表,自己这边就算是瞧不起那个什么天皇,也不能找个芝麻绿豆官去应付吧。然后就是姜田的闪亮登场了,首先他的品级够高,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不正好呢你们那个傀儡天皇相得益彰吗?再说他是皇帝的师弟,论起来也算是亲支近派,又是最懂得皇帝心思的人,谈好谈坏都是皇帝和他的事情,与礼部没什么关系。没想到皇上正好借这个机会又给姜田升官了,还御赐了斗牛服,这让许多官员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本来姜田还想多调查一些rì本的近况,可是派人打听了一溜够,就是没人知道那个什么东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有刘宝铠托人从天津那边捎来点消息,但是也仅仅是两个使团在采购上的一点内容,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姜田一想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说反正现在两国贸易属于那种互通有无的情况,最次的结果也就是双方达成了平等的贸易协议,应该是个简单的任务。而且听sè狼的意思,这两拨人自打上了岸就没闲着,那是看见什么买什么。后来听说中华不在限制海外贸易,你只要能付款各种货物要多少有多少,这才放慢了速度jīng挑细选起来。
在交接了部分教具之后,姜田吩咐下人谁都不要动那些娇气的东西。然后他才穿上新官衣,闲庭信步般的来到礼部查阅一下卷宗,搞得礼部上下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位姜大人并不将那些难缠的小矮子当回事,礼部尚书胡敬一虽然没少吃姜田的闷亏,不过他涵养还不错。百忙之中也挤出时间亲自接待了姜田,寒暄中还不忘偷偷的打量一番,也没发现传言中这小子夜夜笙歌他掏空身子后的虚浮样子啊?
“姜大人不知要如何处置此事?”废话说的差不多了,胡敬一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姜田一听差点没乐出来,处置?你打算不让这群侏儒回国了是吗?转念一想估计是这几天让对反纠缠的狠了,所以难免带些怨气:“胡大人有所不知,若是仅仅谈通商事宜,也不至于严拓rì久,陛下多次不同意他们的条件,其实是有其他打算!”
胡敬一心想我知道陛下另有所图,但是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他究竟图什么?两拨人在咱们这打架,他们打他们的好了,反正都是做生意,你们回去打个头破血流,选出老大再来买卖东西不就行了,咱管他们谁赢谁输呢?
姜田摇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这个大人恐怕一时理会不得,还是先听听那些人自己怎么说吧。我今rì来还有一事,想烦请贵部替我下个帖子,就说小弟我明rì在驿馆摆酒替宴请两国使节!”
“啊!他们不见面都打,见了面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呵呵……您放心,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他们也不会在京城待到今天。”
其实所谓的双方械斗,那只是充当保镖的下级武士之间的问题,两边的人毕竟还有个群臣名分在那摆着,只要还没撕破脸皮就不会搞得你死我活。所以接到姜田的请帖之后,双方虽然是各怀鬼胎,但是至少还能给这位太子太保一份面子。姜田将卷宗抱回家之后详细的阅读了一番,发现所谓的争执不下其实只是单方面的说法,实情是天皇那边希望借朝贡的名义来扩充自己的财政,而幕府那边本身对贸易并不在乎,你要是卖他一点书籍、字画、高档奢侈品之类的他也愿意要,如果没有也无所谓,但是却坚决反对使用堺港成为zì yóu贸易港,若是你天皇非要从这里上岸也行,但是货物要抽百分之五十的税!这明显就是来搅局的。姜田摇摇头叹口气,他们要是在争抢贸易份额还好办,他有自信能摆平这场风波,可眼下其中一方就是来破坏贸易的,这就没有道理好讲了,看来还是先见招拆招谈谈再说。
第二天的晚上,驿馆中的一处高级客房内,姜田命人将桌椅之类的东西都撤走,然后在地上铺上厚厚的草席,使人感觉不到冬季的寒冷,同时用屏风将主座后边的墙挡住,弄了个不伦不类的rì本风格,每个座位上除了棉垫之外,还在前边摆上一个小桌子。酒菜之类的自然也是浅尝辄止的量没有多余的东西。这也算是姜田对后世和式料理店的一种吐槽。不是我中华不管饱饭,而是你们rì本人就这点饭量。不过虽然厨子按姜大人的吩咐是尽量酌减了分量,但是和正宗的rì本料理比起来,这个分量还是很充足的。两位使节带着随从一进入这个房间就吓了一跳,心说要不是房屋门窗之类的是明显的中国建筑,谈们还以为这是谁将老家的宅子给搬了过来。同时也在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新上任的大使很熟悉rì本!姜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的表情,那一瞬间的错愕之后还没忘了给自己行礼。至于他也只是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的欠身算是还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又让两个使节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正在参拜国内的某个大名或是官员,对方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这套过程让装成随从看热闹的sè狼暗自咋舌,他就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这哥哥什么都懂呢?刚听说要将屋子改造成这样的时候他还在心中鄙视万分,小小倭国难道连桌椅板凳都用不起,天天要跪在地上吃饭?后来听宋懿说,这还是跟中原学的,一直到大唐咱们中原都还是这么过rì子,只是后来慢慢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倭国就没有长进还保留着以前的规矩,还别说他们这小碎步的走进来躬身施礼,还真有点意思。
这时就听姜田跪在那面带笑容的说到:“听闻两位都是饱学之士,不仅熟悉中土语言还写得道德文章,可见彼国也非那蛮夷之地,故而本官今rì宴请二位,也算是以文会友了。”
那二人连连道谢,虽然发音听上去有点别扭,但的确是能让人听懂。其中坐在姜田左边的就是天皇代表,一个叫做藤原的职官,只见他用平和的眼神看着姜田,完全没有局促的样子:“太子太保大人真是太客气了,我国与中土渊源深厚,仰慕天朝的礼仪教化,今rì鄙人受天皇陛下委派就是要同贵国亲善,就是为了开阔眼界互通有无增进睦邻关系。”
姜田差点没找个地方呕吐,别看只是外交辞令,对于他来说都能恶心的够呛,但是这个时候你不能如此露骨,也只有用外交辞令来回答:“那还真是两国人们的福祉,愿我们为了两国的友谊且满饮此杯!”
这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德川家使节可就有点受不了,只是餐桌上的礼仪还是很重要的,在主人没有同自己说话的时候随便大断别人,会显得自己很失礼,再说对方是京城的职官,别看俸禄没自己多,却实实在在的地位超然,先敬对方酒也没什么大不了。
空酒杯自然有随从替主人斟满,姜田的随从就是站在角落里的sè狼,趁着斟酒的工夫姜田又转向另一边:“这位想必就是德川家的使节保科大人了吧?”
对方急忙一欠身:“是的,下官就是保科正利。”
姜田还是保持着微笑说到:“本官当年虽师傅学习之时,曾听他提起过彼国的故事,丰臣秀吉妄图侵占朝鲜失败之后,就是德川家趁势而起取而代之的吧?”
保科正利一听就明白了,这位姜大人的故事他可是在来到中国之后没少听,也知道对方那说的那个师傅还有个学生就是当今的皇帝,没想到对方连这段历史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也难怪中国皇帝会派自己师弟出场,看今天宴会的摆设就应该能明白,这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心里想的话到了嘴上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能被派往中国就证明他不是个白痴:“的确是这样的,我们德川家也对反对丰臣秀吉的作法,所以为了不再犯下过去的错误,我们一直主张要断绝同海外的联系。”
“那为什么这次又派遣保科大人前来呢?”
姜田是明知故问,但是对方的反应也不慢:“虽然我们的本意是不想打扰到贵国,但是我等在国内消息闭塞,到现在才知道贵国皇帝登上大宝,特遣在下前来朝贺!”
一句话,我们是来道喜的,虽然晚了点,但那也是为了防止有野心的家伙sāo扰你们,所以消息才迟到了,我们这可是为你好啊!姜田保持着笑容心里却骂开了,小鬼子的确难缠,怪不得礼部那帮家伙头疼呢,要是放在以前,你找什么理由来都行,我们接待完了你回你的国家就算罢了。现在皇帝要求rì本通商,偏偏在rì本掌握实权的人不想结束闭关锁国的政策。
“既然如此,不知可有国书上表?”打官腔吗,咱们就按照规矩来。
国书算是德川家的软肋,就算你在rì本说一不二,可是这国书也只有天皇能发布,你个做大将军的要是随便写个东西就算国书,我们可不承认。没想到对方倒也光棍,直接将眼神看向藤原:“国书自然是在藤原大人那里,而且我听说也早已呈给贵国皇帝陛下。我们德川家只是因为接到的消息晚了,但毕竟是将军大人所以急忙前来怕缺了礼数。”
换句话说我就是来打酱油的,但是别忘了在rì本我们才说了算。
“原来如此!”姜田已经充分的领教了这个人逻辑,所以没有纠缠下去而是端起酒杯面向对方:“那本官也遥祝德川家纲大人早rì成年,好真正继任将军之位!”
保科正利这次真的出汗了,对方遥在中土,竟然知道现在的上任将军德川家光已经死了,更是知道现任将军德川家纲尚未成年,权利一直都是几位家老在把持。这对于保科的冲击,比这些rì子看见的中原繁华景sè还大。看见姜田举起了酒杯,他也只要端起杯子恭敬的喝干,怎么说人家也是在祝福自己的主人。
“呵呵呵……”姜田轻声的笑了起来:“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rì竟然能同两位相见,怎能不畅饮美酒品尝佳肴,来来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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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节、攻其所必救
嘴上说着不醉不归,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那些喝惯了清酒的小鬼子在面对中式白酒的时候,基本上没喝几杯就差不多要现原形了,姜田一看赶紧让人将两位使节搀走免得有失体统,自己则依旧跪坐在垫子上自斟自饮。
“先生,他们都走了!”sè狼见姜田没有起身的意思,凑过来小声问:“可有对敌的良策?”
姜田摇摇头:“不许以足够的好处,很难让幕府开这个口子,他们怕其他的大名获得了外援之后,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我一直在想,他们究竟能被什么打动?”
“武器呗!”sè狼对此似乎是胸有成竹:“既然有那么多的对手,你说他们能不想多买点刀枪剑戟什么的?”
姜田还是摇摇头:“此时倭国内部已无大的阵仗,对武器的需求并不迫切。”
“那……绫罗绸缎呢?” . .
“只有贵族能买得起,销量不会太大。其实他们最缺的是土地,可是周边基本上没有地方让他们扩张了,就算他们想我也不会提这个醒,再说他们现在还霸占着琉球国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怪那个叫保科正利的能沉得住气。”
“看来还是得从他们内部去找突破……”说着姜田抬头盯着刘宝铠。
“怎么了?”sè狼有点糊涂,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拉我一把,腿麻了!”
第二天一早,姜田就揣着穿宫腰牌进了大内,正常情况下,就算你的牌子够硬,那也不是想见皇帝就能见到的,可姜田不仅没等多久,就排在其他等着觐见的官员前头进了御书房。内阁里的那几个大学士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可这姜大人的面子怎么就比整个内阁都大呢?然后又是整整的一上午,皇帝究竟跟姜田说了什么,姜田又汇报了什么,还是谁也不知道。只听说好像是关于这次和倭国谈判的事情。
对于姜田来说,昨晚那种作秀式的宴席,只能算是大餐前边的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进入实质xìng谈判的重头戏。可是那两个rì本人就搞不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通过交谈,他们可以肯定姜田在整个中华来说,都算是熟悉rì本的官员,不仅是清楚现在的政治格局,甚至连一些生活习惯都有所涉猎。天皇那边原以为放低点姿态吹捧一番天朝上国,说不定就能拿下往来贸易的凭证。幕府这边也以为不卑不亢的顶撞几句,让他们恼羞成怒必然会拒绝同天皇的朝贡贸易。但是说了一晚上的废话之后,他们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在乎虚名的传统中国官员,他定然有其他要求或者说条款在后边埋伏着。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恐怕都没有以前所设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些人猜来猜去也不知道姜田将会怎么出牌,只好先耐着xìng子等着,等到正式会谈开始之后再见招拆招。可是等来等去,姜田这边反倒是没动静了,一连十几天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问驿馆的人吧,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难道说这谈判又要无限期推迟了?这两天姜田一直在交接宋懿运来的教具,他还要安排好教室的划分与再装修,所以自然没工夫去理会rì本人。不过这并不是说他渎职,相反这几天他一直委托刘宝铠紧盯着这群小鬼子,他们每天干什么、吃什么、买什么、玩什么,都要详细的记录在案,就在那两拨人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才施施然的又出现在驿馆之中。
“藤原大人近rì可好啊?”一进门姜田就直奔天皇代表而去,正好看见对方在喝茶:“哦,原来您有如此雅好,正好我这里有宫中赏赐的茶叶二两,你我一同品尝。”
那个叫藤原的赶紧附和道:“想不到阁下也是好茶之人,我这里就却之不恭了。”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因为没有条件,也就无法复制rì本茶道的啰嗦过程,两个人只是分宾主落座端着盖碗喝茶。
“嗯……真是好茶!”藤原由衷的赞叹道:“不愧是皇宫中的御用之物,我买来的茶叶与之相比相差甚远。”
姜田心说你见过好茶吗?我说宫里的你就信啊!这其实是从赵老板那拿的,当然也是选择那种上品的茶叶。根据sè狼传回的情报,这个叫藤原上中的家伙极为好茶,经常让随从出去购买,但是又舍不得买高级货,所以姜田就从他开始下手,而且是从爱好下手。
“说实话,中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进贡给皇帝的东西不能是最好的,所以这茶也不算是难得。”
“哦!还有这种规矩?”
一聊起来,双方的也就逐渐放开了,尤其是中原的一些见闻和茶道上的典故,可算是投其所好。这还没完,又逐渐的说起中原的一些典故,尤其是前明的虚皇制度下,文官是怎样压制武人的,最后导致当今的皇帝为了保住胜利果实只好造反了。
这一大套说下来,茶水不知道换了多少杯,但是看得出来对面那个小个子听得很认真,在rì本虽然天皇的地位超然,但是幕府将军和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天皇不仅无法控制朝政,就连自己跌私房钱都被人攥在手里,每年那点钱还不如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大名多。
姜田接下来就话锋一转:“我朝的天子就是因为看到了历史上这些教训,所以才想另辟蹊径开创一条不同于前人的道路。今番恰巧贵国天皇派阁下前来,陛下考虑到两国之间久不通气,实在是有违邻里和睦的关系,故而着在下前来,同时也是考虑到贵国的实际情况才答应通商。对于我国来说是否从彼国贸易实在是无关紧要,单若是能促成两国交往,增进双方友谊,实在是高于那每年几百万两的交易。”
藤原赶紧附和,什么双方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口号没少喊。他也不是傻子,从对方的话里,可以很明显的得到一些信息,那就是对方口口声声的说这是只为了睦邻友好,其实最关键的乃是那几百万两白银的数字,这个数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能引发震动,所以他也有点怀疑能否有这么大的交易额。
姜田当然是在胡说,同rì本每年能有个几十万两就差不多了,可是作为一个未来人他很清楚,外贸的数值与拉动内需的数字是不一样的,创造的就业岗位产生的剩余价值等,都不能用这几十万来衡量,所以说成是几百万也没错。
“只是没想到啊……”姜田故意的停顿了一下:“贵国的征夷大将军竟然会使出这种手段,宁可自己不赚钱也不让天皇赚钱!”
藤原的眼光凌厉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故意这么说,一个熟悉rì本国情的人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大发感慨。关键是他想得到什么?他绝不相信什么亲善的鬼话,更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只要对方的价码合适,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谈的。
姜田看着他的反应心说有门:“说实话贵国的出产也不算是贫瘠,但是天皇陛下却过得还不如德川家的一个家老,这是为什么?也还不是因为脱离中原太久,不读圣贤书的后果,才让那些个武夫挟持天子以令诸侯,正巧我国现在有些前明的儒生,总是不能揣摩圣意让陛下看着心烦,不如将他们派遣到贵国传播礼法,也好让百姓心向王化!”
藤原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这倒不是他有多欢迎这些儒生,而是他自以为掌握了中原朝廷的底牌。自打他一登陆就派人打听了现在这个中华朝的方方面面,也知道不少前明的忠臣死活都不愿意承认这个皇帝,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也流放了,却也还没有压制住民间的反对声音,所以他们想将这些人扔给rì本,反正隔着大海他们就算是闹翻天也不可能威胁到中原。难怪会撤换掉礼部的官员改由这位皇帝的师弟来接手,换做是别人说不准会先走漏消息。
笑过之后藤原又换上了心痛的表情:“姜大人不愧是中原士人的典范,时刻不忘了传播圣人学说,吾辈实在是惭愧得紧,天皇陛下也一定会欢迎中原的名宿去讲学,只是不怕阁下见笑,敝国地瘠人贫,寻常的官家都没有多少藏书,如何能领受教化?”
“这个好办!”姜田心说你总算是上钩了:“在下今rì受陛下差遣,研究那快速印刷之法,幸不辱命有所小成,故而今后这书籍在中原来说,恐怕要比这茶叶还便宜。”
藤原赶紧打蛇随棍上:“原来不知阁下还有这等才华,如此甚好不知可否赠予我国一些,就是那印刷之法是否可以同样传授与我国?”
姜田豪爽的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本来陛下就有此打算,那铅活字也可以赠予天皇陛下一套,今后你们要印什么书籍也好自行印刷。只是不知幕府那边藤原兄可有对策?”
“这个……”说到了实际的问题之后,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小鬼子一下就蔫了:“实不相瞒,如今后水尾太上皇依旧和幕府关系不善,至于如何说动他们,下官也是无能为力。”
“诶!此言差矣,虽说他们不顾君臣之礼,可天皇毕竟还是天皇,他们至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只是每年的份额可能就要让与一些出来!”
藤原心想如果能建立稳定的贸易为宫家捞钱,就已经算是大功一件,再说人家还答应赠送一套最新的铅活字,如果今后rì本的书籍都能印的和中原一样好,天皇仅靠着卖书也能赚不少钱,至于德川家会不会分去贸易的大头就不是自己这边能说了算的,反正以前还不是一分钱都赚不到。
“如此说来,在下也明白了姜大人的苦心,那一切就有劳大人做主了。”
姜田要的就是这句话,一时间宾主双方相谈尽欢而散。要是放在后世,那么这句话就应该写成:在某年某月某rì,太子少保兼外务事务特使姜田,在钓鱼台国宾馆亲切会见了rì本天皇特使藤原上中,宾主双方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就两国的睦邻友好的合作关系以及加深双方合作的深入问题进行了探讨,并达成了初步意向,双方将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就扩大两国经贸往来的……
这边好搞定,因为天皇本来就像赚钱,至于德川那边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第二天姜田故技重施的找到了保科正利,结果却看见对方正在收拾行李。
“保科大人这是何故?”姜田故作吃惊的问到:“可是这驿馆招待不周?”
对方倒也懂得礼数,连忙诚恳的否认:“非是贵国招待不周,而是鄙人的职责已经结束,不rì将返回国内复命了。”
姜田当然知道对方这是以退为进,要是打算走早就走了,也不会等到今天我上门你们才收拾行李:“既然如此反倒是本官怠慢了,不知道你们哪天动身我也好准备些薄礼相送!”
见对方一点都没有挽留的意思,保科正利反倒是有些糊涂了,根据他的调查,中华应该是很乐意开关通商的,怎么这个姓姜的却不在乎自己回国呢?
姜田也没让他犹豫太长的时间,马上就接口说道:“昨天我还答应藤原大人,赠送贵国天皇陛下一些书籍以及最新的铅字印刷术,后来听说保科大人也是酷爱书籍,本想届时让您也鉴赏一番,既然你们想走恐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铅活字!可是姜大人您前些rì子发明的铅活字?”一听到自己的嗜好,保科正利也顾不上矜持了急忙追问:“不知贵国要赠予几套铅字?”
姜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一套!我国才刚刚发明此物,产量极其有限就是想多送也没有啊。”
保科正利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但是却又心急如焚。这个人和藤原上中不同,喜好收集中国的各类图书,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白话小说,甚至连一些杂记随想都不放过,甚至还善于从书中搜罗情报,否则德川也不会放心的将此人派到中土,他的另一个使命也有为rì本国内的贵族们,尤其是和德川家关系密切的那些人搜罗各种书籍。所以进了京城之后他几乎天天泡在各大书商的店里,久而久之就听到了许多关于姜田的传闻,尤其是铅活字被用以印刷新的启蒙读物,他有幸得到了一本,看着那清晰jīng良的印刷,他知道中原在印刷业上又一次超过个rì本,书如果能大量的通过廉价的手段印制出来,还能保证质量的话,将会对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天皇得到了这种印刷术……
“姜大人,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购买一套贵国的铅字,不知价格是多少?”
“这个……”姜田面露为难之sè:“实不相瞒,这铅活字本身并不值钱,但是配制不易,宫中也只是有两套而已,现在已经送出去了一套,剩下的一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手了。”
保科正利似乎有点失望,对于一个书痴来说,最让人无法容忍的就是看见书而得不到,此时他也顾不上礼仪继续追问:“那今后若是有机会,能否卖与在下?”
姜田很认真的想了想:“本来铅活字就是要卖给天下的书社,要他们能获得一种可以大量印刷的手段。卖一套给你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你已经要回国了,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这个问题很现实,你马上就要走了,如果没有达成协议,rì本国内还是会闭关锁国,到时候中原就算有更jīng良的商品也没办法卖给你呀。
就在保科愣神的工夫,姜田又自顾自的说到:“其实所谓的闭关锁国,在中原也不是没有施行过,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彻底的成功过。”
对方没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着下文:“怕只怕自己闭了关,其他人却在海边暗中交易,到时候此消彼长,那些沿海的大名们越发壮大,德川家却逐渐没落……”
不等姜田说完,保科就已经听清楚了,毕竟自家人更清楚自家事,九州的霸主岛津家就有足够的条件阳奉yīn违,若是让他们私下里和那些走私商接触,吃亏的的确只是幕府。更何况天皇很显然要抱着中原的大腿,自己这边再强横最多也就是换个天皇,但是现在已经有两个太上皇了,难道还要再加一个?
姜田能看出对方正在动摇,投其所好的战术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拿出实际的东西,对方想要却得不到的效果更加直接:“其实吧,贸易也不一定就会动摇德川家的地位,我国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有军队戍守,若是贵国有多余的武士能来华当差,一方面能减少彼国内部的不安定的份子,另一方面还能逐步削弱那些野心家用来反抗统治的基础,要是那些强横的大名手下没有足够的武士,那么谁还能造反呢?”
已经上当了的保科很自然的问到:“姜大人可否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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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节、杀人不见血
姜田成功的忽悠了两拨rì本人,所用的方法无非就是画一张双方喜闻乐见的大饼,然后就等着对方上当,而小鬼子就很不争气的上当了。藤原虽然在rì本国内并不是什么大官,可是作为贵族出身的他,自然要为天皇的钱袋子jīng打细算,姜田能说服幕府答应在每年的贸易份额里分给天皇三成,已经是超额完成了任务,这下宫家终于也能痛快的吃上大米饭了。再说这同样还是天皇与幕府的斗争中取得的阶段xìng胜利,会让天下人……其实是rì本人都看到皇室的威风。再者说那套铅活字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皇宫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印刷书籍。传播忠君的思想,争取所有敌视德川家的武人和幕府对抗。虽然油墨的价格不菲,但是用那三成贸易份额来衡量,却不是大问题。这可不是简简单单赚多少钱的事,用姜田大人的话说,这将意味着天皇的话语可以传遍rì本的每一个角落!至于被发配来的那些儒生,就更是能彰显天皇的魅力了,这年头rì本的贵族和寺院的高僧们,哪个不是倾慕中原文化,届时在京城开开茶会,让那些饱学的中国文人传授些忠君的儒家礼法,幕府又能如何?..
保科能被打动,则是同样看出了话语权的重要xìng,不仅如此姜田还告诉他,不少沿海的大名与浪人一直都在进行海外贸易,这当然也不算是新闻,只是既然你现在都禁绝不了,还不如放开手脚公开做买卖,天朝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也会帮着一起打击走私。只要你德川家一直占着贸易的大头,就永远能压制住这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再说了,你那边有一堆吃不上饭的破落武士,每年都要跑到海外去当打手,现在不如打包都发给中华,我按人头给你提成!仔细算算就是说贩卖人口都不少赚钱,最后还能让敌对势力得不到可用的人才。对于逐渐从武治转向文治的幕府来说,这等于一边数钱一边削弱敌人,何乐而不为?
“我所承诺的都是镜花水月,就算送他们两套铅活字外带一些书籍和茶叶,最终也花不了多少钱。”姜田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嘟囔着:“而且这钱还由皇上报销,只要他们开放关口,后边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了。”
sè狼也在啃骨头,本来他今天打算请姜田吃一顿便宴,主要的菜单就是那天从姜府拿来的新菜,不仅算是今后进入姜家私塾的拜师宴,同时还能让姜田来评点一下做菜师傅的手艺,可结果却变成了全羊烧烤:“那他们为什么会上当呢?”
宋懿本来对这种极不斯文的吃法很反感,可是架不住这俩吃货的怂恿,尤其是这碳烤的羊还是姜田点名要的,本着师道尊严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上手抓了。还别说根据姜田的指点,这羊肉的滋味就是那么与众不同。这会听了刘宝铠的问题,在湿毛巾上抹了抹手上的油替姜田回答:“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各怀鬼胎没有一个是为了倭国的利益着想,自然容易上当。”
“对!”姜田也擦擦手,然后守着自己的一个小砂锅喝了两口汤:“外交使节不要总想着面子,咱们以前就是太在乎面子而不注重里子,无论你们以后谁和外国人打交道,都要记住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那就是不能为了所谓的面子和荣誉或是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国家于不顾,出卖祖国的利益。如若不然……”
姜田话没说完,就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汤,但是别人可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尤其是一直没插上嘴的田虚海,他的心中不由得一个激灵,回想起东林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的典型吗?这姜田是和皇帝穿一条裤子的,尤其是在鞑子入关后还落个家破人亡,的确会对这种人恨之入骨。自己本来只是凑热闹的,既然有拜师的含义在里边,他也不好公开的质疑,可是他却一直都看不明白,为什么rì本和中原做生意,最后吃亏的一定是rì本?
不过也不用他开口,同样有这个疑问的吴远就直接问了出来:“先生,学生一直都搞不明白,以前他们不和别人往来,为何您几句话就能打动?还有为何非要给简单的买卖定那么多的条款呢?”
姜田本想说,以你们见识我很难解释的清楚,可是又转念一想,这些家伙过不了多久就要跟着自己学习,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先生跟学生的关系,可是皇帝却有意让自己将他们培养成接班人,所以有些事情还真得和他们说明白。
想到这他只好将手上和脸上的油渍擦干净,然后从炭火盆中找了一块碳条,用茶水冷却之后在地上画着:“这就是倭国控制的三个主要大岛,北面的虾夷因为过于苦寒,所以他们去的不多,南面就是琉球国现在被一帮倭寇占着不走。而这里就是小矮子仿照长安、洛阳建的京都,天皇就住在这,京都的下边就是堺港,是他们最大的贸易港,东边的这片海湾里就是江户城,德川幕府的所在地……”
姜田一边给这帮人普及着rì本的地理和历史知识,一边讲解着对外贸易的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伎俩。别看他时而蹲在地上画线,时而用脚尖点着充作教鞭讲解,实在是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感觉,更像是几个纨绔子弟在大吃大喝之余的娱乐活动。可是随着他的讲解,就连不太看重这些细枝末节的田虚海都表情凝重了起来。
吴远这时也很没形象的用一根羊腿骨指着地面说:“如此说来……这弹丸之地竟然一直都觊觎着中原!真是死xìng不改,难怪陛下一提起这帮人就总用小鬼子来称呼。”
刘宝铠闷了一小口酒:“怕什么,万历年他们都翻不起浪头,再敢动坏心眼,咱就直接灭了他!”
姜田摇了摇头:“你们别总是想着打打杀杀的,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能用钱来摆平的事,就都不是大事。这帮小鬼子虽然不长记xìng,但是本质上也是因为列岛土地狭小,多地震、火山、台风这些自然灾害,生存环境实在是不咋地,但是如果你让他看见点希望,用一点小利来诱惑,他就敢铤而走险。所以不如咱们花钱让他们和北边那些骑马的去拼命,耗光这两拨人的锐气,到时候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利。”
“会有这么简单吗?”田虚海总算是参与到了讨论之中:“那些人难道不会看出咱们的打算?”
姜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随意的回答:“看出又何妨?我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咱只是和他们做生意,你们不是需要中国的物产吗?好我按平价给你,而且你运来的粗铜和金银我还不收关税,并且大量购买用于制造战舰的巨木。你说自己人口太多不好养活,也没问题中原正好缺劳力,咱们工钱好商量。你说你那里的浪人和破落武士没有出路,聚在一起容易生事,咱也照单全收组建个外籍军团,放到北边和鞑子拼命,死一个咱还给抚恤。唯独就是这合约签好之后五十年不许变卦,否则我是能收损失费的!”
听了半天还是一知半解的sè狼就是搞不明白:“这些条款都没问题啊?好像还是咱们吃亏多一点,他们能变卦吗?”
姜田笑了笑,又抄起一块羊排啃着,用一种十分悠闲的语气说道:“这就是技术代差最终导致倾销的问题了,咱们出产的主要外贸商品中,茶叶、瓷器、丝绸为最主要的货物,可是这些倭国自己都能生产,只是质量较差而且产量有限,无法满足他们国内的需求,这帮家伙虽然铸造刀剑的水平还不错,但那也是咱们唐朝就玩剩下的,其实该国的冶金水平很差,连自用的铜钱都无法和咱们的竞争,至于茶叶和丝绸就更不值一提了,所以中原的货物和他们的相比,不仅质量上乘,而且价格相对低廉,远的不说,咱们就算只是卖给他们铜钱,都能赚个三、四成的利润,只要这口子一开,你说他们的茶农、蚕农、还有那些靠着铸币、制陶的倭人该如何生存?这些人若是活不下去吃不上饭就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来中国给咱们当奴隶,要么就给他们自己的朝廷找麻烦天天闹事。别说是五十年,十年内倭国必生大乱!”
在温暖如chūn的房间里,几个人不由得一阵寒战,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个平时说话和气,对待下人都礼数周全的谦谦君子,在谈到对倭问题上,竟然埋伏着如此杀招,而且是招招不见血却又足以置之死地,难怪条约里详细的规定了奇怪的内容,比如中华对某些rì本产品免税,rì本则要承诺关税在这五十年里不变。照这样看来,以后倭人要么世代为奴,要么就是挖光自己的矿产砍光自己的树木之后,抱着一个空岛等死。还的确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刨了人家的祖坟啊!
“可是……”刘宝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们要是醒过闷来继续闭关锁国,咱们又该怎么办?”
姜田好整以暇的也啜了一口酒,然后将剩余的一点酒倒在了地上那个rì本地图上:“不出五、六年,咱中华的海军也该初见规模了,若是小鬼子拒不履行合同,咱就让舰队练练手,来个火烧江户!”
说着,他将一个带着火苗的碳条用夹子扔在了地上,火苗一下子就引燃了酒jīng,就好像rì本真的被大火吞噬了一样。众人心中的寒意更浓了,他们现在终于清楚了,皇帝钦点姜田负责谈判,不仅是因为他熟悉倭国情况,更因为这份灭国屠城于无形的胆略和谋算,放眼京城百官……应该说放眼整个中华,能有这份见识与韬略,提前就扼杀能威胁到帝国的敌人,却又在谈笑风生中不费一枪一弹!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之后,谁还敢说他姜田官至从一品是靠幸进上位?若不是资历尚浅,恐怕就是内阁首辅的位子也已经坐稳了。
说完这些,姜田又恢复成为嘻嘻哈哈的样子:“我可提前说好了,这件事你们听了也就听了,谁要是给我传出去,找你们算账的可就不是我姜某人了!”
这句听上去不像是威胁的威胁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如果姜田不找他们算账,还能有谁会痛下杀手?自然只剩下了皇上,想想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皇帝能不知道实情吗?或者说这本就是皇帝临阵换帅的真实用意,也许他姜田今天因为喝了点酒便说出这个秘密,可是这合约也签了,只要不让rì本人知道,对于国人来说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说出去也没什么好处,那就管住自己的嘴。
姜田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说法和这帮人解释了一遍,其实用后人的眼光来看当然不只是摧毁对方农业与手工业这么简单,这里边还包含着资源掠夺与金融控制,同时外加价值观输出导致和平演变。当然懂行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个演变的过程会是和平的。只是姜田这次的贸易谈判还是在历史上留下了诸多谜团,后世争议最大的就是他此时此刻是否抱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力挺姜田的那派认为他只是为了完成皇帝交予的任务而充当了说客,就算有什么yīn谋也是皇帝的意愿。而另一派则不这么认为,从他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明显复制了唐朝演变吐蕃的套路,使得一个民风彪悍的潜在对手变成了顺从的羔羊,并且套上了层层枷锁,让这个总是游离于中华藩属圈子之外的岛国,彻底的变成了中原的附庸。虽说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并没有当初设想的那么简单,可是最终的结果却已经在合约签署之后就注定了。所以说姜田才是那个时代最yīn险的外交家!
以上这些争论都是在中国国内才有的,这份被称为《友邦互助往来条约》的文本在中原因为某种原因而遗失,副本却在rì本被妥善的保管起来,并且后来成为了rì本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在rì本的历史教材中,称这份条约第一次打破了幕府的昏暗统治,为rì本三岛融入世界带来了曙光,姜田也是为了传播文明与繁荣才促成的此事,中间也许为了迁就**无能的幕府而造成了不必要的后果,但那也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并且为了恢复天皇在rì本的权威,毅然赠送了世界最先进的印刷技术,为普及文化知识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rì本人永远的伟大导师……估计姜田自己听到这些评价能笑破肚皮,这也和他与rì本皇室千丝万缕的联系分不开。
要说这份条约真的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就是在其后的对外谈判中,以利为先的原则被写进了外事人员的教科书,他的这些经验成为了中国高举着自@由繁荣的大旗,经略全世界的样本。同时也逐渐培养了一批外交人员,使得中国在争霸世界的道路上极少能陷入穷兵黩武的末路。并且在几十年后带动了资本对技术的追求,因为如果想利用经济手段来达成目的,你首先要有过硬的技术实力,让自己的产品在国际竞争中处于不败之地。
“嗯……”听了姜田的汇报,张韬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就只剩下北面和西面的问题了,只是这海军真的不好建啊!”
姜田也知道海军建设的难题,俗话说百年的海军,明朝自废武功的时间太久了,导致水师的发展出现了断代,东南的郑家又有一大票叛逃到了台湾,有经验的海员岂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你知道吗,造船用的木材光是yīn干就要三年,而且咱们久不造大舰,技术流失的严重。五、六年后朕可能无法拉出一支能征讨rì本的舰队啊!”
姜田想了想:“这个容易,rì本自己的船也不怎么样,咱们就边造边学慢慢来吧,反正等英国人能发动鸦片战争的时候,还不定谁打谁呢。倒是rì本那边,如果咱们没有把握封锁东京湾,那就不如现在就物sè培植自己的代理人,或者提前发动倒幕运动,就算不能推翻德川幕府,也可以让他元气大伤,更加不可能执行锁国的政策。”
张韬点点头:“小鬼子自以为把浪人都送给咱就能天下太平,其实热兵器交战早就不在乎你的刀法如何了。我倒是很在意能不能现在就得到那些铜,这玩意越多越好。”
“我看咱们还是想着先摆平北边吧,对蒙古人也可以用开边市来分化瓦解,他们的生产力连rì本人都不如,只会更容易的被咱们控制,关键是要小心绿教对河套地区的渗透,在咱那个时空,整个清朝的一半时间都在和这些人打交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填充人口堵住对方。”
一说到军事上的问题,张韬就不由自主的散发出霸气:“我就是不怕真刀真枪的打,谁要是和我争西域,就做好亡国灭种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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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节、今夜月儿圆
对于张韬这种霸气侧漏的豪言壮语,姜田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只要看看历史就能明白,这个问题如果能够简单的靠屠杀来解决,那早就不是什么问题了。不过干这种活的人肯定不是自己,所以他也不在乎皇帝陛下有什么打算。眼看着进入了农历十月份,无论从历法上还是天文意义上都已经进入了冬季,小冰河时期的běi jīng城气温能降到零下二十度,所以姜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过冬的问题。不过他自以为事情结束了,却没想到rì本人出其不意的找上了门来,刚从宫里回来就听下人汇报,说是有个倭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并且还带着丰厚的“礼物”。
究竟是谁呢?一头雾水的姜田在偏厅接见对方,那个rì本人倒是很恭敬,一进门也不管地面脏不脏,直接就跪了下去,并且还是那种三根手指并拢放在头前的大礼:“小人平三拜见上邦大人!”
这几句话说的拗口非常,再加上他口音的问题,姜田仔细的琢磨了一遍才听明白:“起来吧,你找我有何事情?”..
虽然姜田示意让他坐在一旁,可是这个人并不敢就座,而是依然恭敬的回答:“小人受藤原大人差遣,特意来拜访阁下,因为有些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看他死活不敢在自己面前坐下,姜田也没有再坚持,其实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任何一个与他没有亲属关系的平民都不能在其面前落座,只是姜田平时没这么多规矩,和他接触的也主要是宋懿这帮官宦子弟,所以他才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
“这条约已经签了,你们几天后也要返程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这个……”平三左右看了看,屋子里只有几个丫环,然后他小幅的向姜田挪了几步:“实不相瞒,我家大人想求您帮个小忙。”
“什么忙要如此隐秘?”姜田似乎猜出了对方一部分想法。
“这个忙对于天朝上邦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于我国来讲却十分的重要,当然如果阁下能促成此事,我家大人也有重礼相谢。”
姜田把脸一板:“有话直说!”
平三赶紧做出一种惶恐的样子弯腰低头:“我家大人希望天朝能帮天皇陛下铸造铜钱,当然是不能被德川家知道的。”
姜田心说你果然还是走出这一步了,被自己一提醒,这家伙已经不甘心只进行舆论控制了,尤其是幕府那边也买了一套铅活字,真要是双方比财力对着印书,还不一定谁能赢过谁呢。于是又想起了金融的手段,如果天皇能靠着优质的铜钱重新赢得铸币权,的确是在软实力上稳压了幕府一头。
姜田故作为难的皱起眉头:“这件事若是天皇的请求也无不可,但是你家大人可有天皇的命令?”
平三赶紧裂开嘴用一种令人反胃的笑容说:“只是铸造一些有皇家纹饰的铜钱罢了,若是没有天皇的允许哪能流通呢。只是这件事必须保密,而且我家大人听说整个中华也就只有您能办成此事,所以才冒昧的来打扰您。”
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先斩后奏,不过就算天皇知道了也不会不同意,反而还会举双手赞成。可是他们谁能明白一个国家货币被别人掌握是个什么滋味?也许在另一个时空的rì本人能够给他们讲解一番,只可惜现在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全球只有两个,还全都在中华这边。对于人家能如此热诚的将自己命脉交到中国手里边,姜田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可答应的太痛快恐怕又会让对方生疑,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拖一拖再说。
“这件事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实在不行你们还可以使用中华的铜钱嘛,就算是前明的铜子我们也是承认的,不过明年可能会全部回收重新铸造,你们届时再换一种铜钱又有什么关系?”
平三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那就是不久之后中华朝自己也要重新铸币,可能没工夫管rì本人用什么钱。但是身负艰巨使命的他绝对不会这么放弃,以前那些难缠的红毛番都和自己纠缠不过,他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官只是没见到能打动他的好处。
于是这个小矮子换上了猥亵的笑容,悄悄地又靠近了一点之后小声说到:“我家大人这次来的仓促,没有什么能孝敬您的礼物,只是为了解除旅途疲劳,随身带了两名歌舞伎,若是不嫌弃,就送给大人您消愁解闷吧!”
“歌舞伎?”姜田脑海中浮现了脸上扑满二斤白@粉的样子,心想你个藤原sè鬼,出差还带这种东西?
姜田一愣神的工夫,平三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心思,连忙伸出手来朝着门外啪啪的拍了几下,没过一会工夫,一个小厮像看动物一样领着两个穿着盛装和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姜田一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这俩人煞白的脸膛画着畸形的红嘴唇,双手放在身前,一溜小碎步的走进房门,低眉顺眼的朝着姜田鞠躬行礼。
这时平三又凑了过来:“大人,这两位平时甚得藤原大人喜爱,因为还是完璧轻易不舍得送人啊!”
“唉……”姜田真的是无奈啊,没想到自己做官也有几个月了,除了那天晚上丘田登门道谢之外,第一个向自己行贿的竟然是rì本人。
可能是觉得对方还不满意,平三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们运来铜,天朝只是负责铸造成钱币,当然这损耗也是由我们来出,最后只要给我们八成的铜钱就行,至于剩下的嘛……”
“这火耗自然是有的,不过那也是朝廷的火耗。”姜田正sè说到:“这件事你容我运作运作。”
“是是是,小人无礼了。那么……”平三一回头朝那两个女人看了一眼,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微笑着转过头来:“小人就不打搅大人休息了……”
rì本男人走了,屋子里就剩下俩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女人,姜田站起身差点一米八的个子和这俩人一对比,显得那么可笑。客人在的时候下人们还注意着不能坏了规矩,等平三一走,可就都忍不住来看热闹了,尤其是心月领着清幽姐妹,后边还跟着夕芸,远远的还有玲珑在冷眼旁观,围着这俩女人看了半天。
“你们别吓着人家!”除了夕芸之外其他人的身高都比这俩人多出去不少,姜田看她们那样子的确是可笑至极:“这下有的瞧了,外边还指不定怎么传闲话呢。”
夕芸大着胆子走到姜田身边:“哥哥,这俩人看着够吓人的,她们真要成为你的侍婢吗?”
这个问题屋里的女人都关心,自己这老爷除了那天酒后乱xìng收了清幽姐妹之外,还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姑娘。原想着可能是老爷脸皮薄所以大家都没着急,现在又来了俩抢食的,所以一瞬间眼光都瞧着姜田,就连被围观的俩人也抬眼偷瞄这位中国的大人,还别说论年纪论长相,都比rì本那些胡子拉碴的武士大人强多了。
姜田还能怎么说,只能揉着太阳穴嘀咕着:“我今天晚上还得进宫一趟。”
这běi jīng城里谁不知道rì落之**门要落锁,听自己老爷这么一说,就好像进宫如同逛自家后花园那般简单,虽然大伙不敢质疑,却还是将车夫找来赶紧带着老爷朝紫禁城跑去。等到了宫门口姜田才知道落锁之后的确是谁都不能进,正准备折返回家,却听见守门的大汉武士小心的问:“来人可是姜田姜大人?”
“正是本官。”
“原来的确是大人您啊,陛下有过旨意,无论何时只要您求见都要通传,不过还请您稍待片刻,我们这就去请旨。”
过了好一会,姜田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才有几个太监举着灯笼跑到门前:“圣上有旨,传姜大人觐见!”
赶车的马夫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闷了一小口之后目送着自己老爷竟然深更半夜的进了皇宫,这份恩宠哪是一般人能享受的,这会他竟然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等姜田见到了张韬说明了来意之后,皇帝陛下很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个老乡:“就为了这事?”
姜田点点头:“这事还小?”
“你明天再说不行啊?”
“这不怕夜长梦多吗?小鬼子都让出两成利润了,咱们只负责来料加工,这每年光铜就能截留多少?再说,只要他开始使用咱们的铜钱,就等于将自己的金库交给了咱们,以后他们的金融体系就是咱手中的刀,想怎么砍他都行。搁在咱那个时空,各金融大国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人家自己送上门了。现在只是个来访的大使私下透露,无论如何咱们都要让生米煮成熟饭。况且人家还打算送你俩鬼子妞,这总能见到诚意了吧?”
张韬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你先回去,明天朕自有旨意。”
“那两个歌舞伎怎么办?要不我连夜送过来?”姜田是真的想将她们赶紧甩出去。
张韬瞪了他一眼:“明天再说!还有,下回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别大晚上的来烦朕。”
回到家中之后,发现厅堂之中灯火通明,本来正在角落中坐着的两rì本人看见姜田进屋急忙站起身形,却又碍于其他女人在场,不敢太过靠前,只见一个气度比自己见过的花魁还高雅的女人走过去。
“老爷进宫去有何旨意?”心月不知道该拿这俩人怎么办,只好让她们跟自己一起等着,看见姜田进门就赶紧迎过去。
姜田叹了一口气:“你们吃晚饭了吗?先让我吃饱了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也坐在这里的玲珑皱起了眉头:“哼!怕进宫是假,想留下女人才是真的吧?”
有一段时间没听见玲珑和自己耍脾气了,姜田反倒是有点怀念,听她这么一说好整以暇的反问:“怎么,吃醋了?”
玲珑刷的一下子站起来,两道眉毛差点拧到一起:“吃你的醋?笑话!”
看她拂袖而去,姜田也没有出声辩解,只是转头看着心月:“给她们找个房间,别太寒酸了,具体怎么安排,就只能等着皇上下旨喽。”
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姜田吃过饭正在舒舒服服的泡澡,虽然浴桶不如后世的浴缸,但是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也算是不一般的享受。就在他闭着眼睛舒缓一天疲劳的时候,一双玉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老爷……”
姜田一个激灵差点蹦出浴桶,回头一看只见幽兰只穿着一个红肚兜就站在自己身后:“你……你干什么来了?”
幽兰也被他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恢复了那种甜腻腻的笑容:“奴婢来服侍老爷!”
冷静下来的姜田看着幽兰,又瞟了一眼她身后,只见清霜同样只穿着肚兜端着一大盆热水走了进来:“老爷若是乏了,奴婢替您擦擦背。”
姜田心想你们还嫌不够乱是吧?你们以为我天天忍着那股无明业火很容易吗?这家里至少还有七八位姑娘没走,只要一开头就甭想收住,自己可哪有那么多钱养活你们?再说心月那丫头明显是脸皮薄不敢这么开放,让你们这样一挤兑,说不定她哪天也投怀送抱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个争风吃醋的,这个家就算是没法待了。其实也是姜田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这年头jì女从良之后在有身份的大户人家里连个小妾都算不上,只能靠着青chūn年少多攒点私房钱防老。无论是心月还是清幽姐妹都很清楚,自己这老爷的仕途远远没有升到顶点,在这样的人家里,自己根本不敢奢求什么,只是看在姜田为人和善也比较念重感情,希望在主母进门前能多少分点宠爱,今后就算遇上个刁蛮的夫人,也好在老爷面前说上话,若是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就算有依靠了。今天就连素来同老爷不投脾气的玲珑都忍不住了,她们又怎能继续等下去。
“你们……你们不用忙了,我自己会洗。”
本来十分热切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清霜走到失落的妹妹跟前极力的想克制住自己颤抖:“老爷可是嫌弃我们身子不干净?”
“不是……难道说你们在这个家里就非要服侍我才能安心吗?”姜田才不相信就凭这么几天相敬如宾的生活,就能让哪个姑娘疯狂的爱上自己。
幽兰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妾身知道自己配不上老爷,也不求有什么名分,只求能跟在您的身边,不被人戳脊梁骨……”
清幽也随着她说到:“我和妹妹都已经失了身子,若是连老爷都嫌弃,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容身之处?到了别的府上只怕连个善终都得不到。”
听了两个姑娘剖明心迹之后,坐在浴桶里忘了出来的姜田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旧社会一个女人若是出身不好将会有着怎样悲惨的一生,自己一味的躲着她们反倒是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我……”姜田犹豫着组织着措辞:“我虽然官位很高,但是俸禄仅仅刚够花销,没办法给你们锦衣玉食,也让你们穿不上绫罗绸缎,我一直怕害了你们。”
清霜凄然一笑,挽着同样落寞的妹妹肩膀:“先生不嫌我们卑贱就是最大的恩典了,若是将我们推出门去,最终也免不了成那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
这一刻姜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老家的太祖爷,那位中国第一位结束一妻多妾制并彻底取缔@xìng@交易的思想家,那个喊出并贯彻实施无产阶级翻身做主的革命者,那个彻底推翻中国根深蒂固的宗族特权与人身禁锢陋习的千古一帝。再想想自己这边的前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于是,当天晚上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清幽姐妹再次走进了姜田的卧室,幽静的夜里那婉转的呻吟撩拨的让人无法入睡,也不知是放下心结后让这俩姐妹花**yù绝,还是故意的让全府上下都知道这是改变身份的一个夜晚。总之多少姑娘都在这天晚上失眠了,她们的心随着那起伏的节奏无限哀怨。
第二天,一直坚持进行早锻炼的姜田很难得的睡过头了,同样喜欢找哥哥一起吃早饭的夕芸也没有出现,一种难言的气氛在府中蔓延。虽然同样酸懒无力,但是清霜还是挣扎着在姜田前边爬起来,然后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准备伺候老爷起床,她的妹妹就没这份自觉,只是抱着姜田的胳臂在梦里傻笑,搞得已经清醒的姜田都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
这时候就看出姐姐的重要xìng了,清幽走过来伸手朝着幽兰的额头戳了戳:“死丫头不许装睡缠着老爷。”
幽兰闭着眼睛扑哧一笑撒娇到:“姐姐……过了今天还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疼爱咱们呢,就再睡一会呗。”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个小厮轻声问:“老爷可起床了?有个公公说是来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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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节、奉旨吃回扣
赶紧穿戴洗漱把自己收拾干净的姜田出门一看,来的还是个熟人:“喜子公公这么早是有何急务啊?”
喜子作为一个太监出来传旨,按照过去的说法应该叫做天使,虽然没有俩翅膀但是杀伤力绝对比鸟人要高,好在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太监们绝对不敢如此的趾高气扬,再说面对一个从一品的大员,你就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
“喜子拜见太子太保大人……”
姜田急忙伸手将他拉起来,然后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公公不必多礼,反正在我家里也没有外人。”
“那奴婢可就谢大人恩典了,不过小的现在要宣旨,还请大人跪下接旨。”
没办法,姜田只好硬着头皮聆听圣训。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从袖筒里抽出一卷黄凌,一般来说圣旨的下发要经过内阁,但是明代规定皇帝还有一种绕过内阁的程序,从这么早就派人来宣旨这点看,应该是皇帝自己签发的圣旨。..
“……朕接获卿家昨夜秘奏思虑良久甚觉卿之所言大善特下旨准你便宜行事另闻倭人进贡乐女二人朕rì理万机无甚大用唯贤弟一人独居京城颇为不便遂转赐于你自行安置便可……”这一大套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喜子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读起来完全没有生涩之感。
姜田在听到那俩rì本妞归自己的时候就没心思再听后边的话了,心想你个怕老婆的自己不敢要就塞给我,我可怎么办啊?
“大人……姜大人?”喜子看着愣神的姜田不知道该怎么办:“姜大人这是怎么了?”
醒过闷儿来的姜田这才想起来要领旨谢恩,然后站起身苦笑着接过圣旨:“喜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同我一起吃完早餐再走。”
喜子连忙推脱:“不敢不敢,小人哪敢同您平起平坐,再说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复旨呢。”
姜田也不挽留,只是让下人送这个太监出门,至于在踏出这个院子之后袖子里是不是多了几两银子,那就没人知道了。等喜子离开之后,姜田才皱着眉头又展开了圣旨,再仔细一看原来后边还有一段内容,说是rì本进贡的东西都已经收入国库,其余的皆不算是贡品,只能是rì本人送给姜田的私人礼物,也就是说如果藤原或是保科再有什么事情想拖姜田帮忙,他就可以便宜行事的索要好处,这也是为了能迷惑rì本人,但是圣旨中还特别强调事后必须向皇帝本人汇报。
“难怪你不能让内阁知道呢。”姜田嘀咕着再次卷起了圣旨,这种为了国家受贿的工作说出去谁信呢?
刚想转身去吃饭,一抬头却看见一票人围在自己的身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里边既有从卧室中出来的清幽姐妹,也有一夜没睡好的心月与夕芸,就是玲珑也被几个没离府的姐妹拽着远远地站着,他们一个个yù说还休的表情让姜田有点头大。
“先生,听说您这来了两个东瀛美女,能让我看看长什么模样吗?”赵直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傻笑着看着自己师傅。
姜田这个乐啊,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就是知道给自己师傅解围,但是他还要装出愤怒的样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不快去将绕口令背诵十遍!”
借着呵斥赵直的工夫,姜田施施然的走出了众女的包围。可是有句老话说的好,躲得了初一就躲不过十五,这两个人他还是要解决的。于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心月谈谈这件事。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心月有点踌躇的敲了敲门:“老爷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姜田看她那个样子,也不好直接问为什么没睡好觉,只能是先将正事说出来:“早上的圣旨说……我那个师兄他不要这俩番邦女子,还得咱们替他处理,我想了想,这段时间你就教她们知道些中原的规矩,最好是能听懂咱们说话,然后按照府里的规矩办,她们若是想走再另行遣散。”
“府里的规矩……”心月咀嚼着这句话:“按照规矩今天晚上就是她们服侍老爷?”
姜田一愣,怎么向来温婉的心月也跟他耍起脾气来了?再一琢磨估计是昨天晚上闹腾的动静太大了,这丫头也开始吃醋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府里有这种规矩?她们是倭人,本来应该是敬献给皇帝陛下的,考虑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会说中原的语言,咱们这不是暂时收留吗?”
心月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只是心中总有种想发泄出来的委屈感觉,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听姜田说话就不由自主的去顶撞他。说出口之后其实就有点后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可是听到姜田这种毫无营养的解释之后,胸中那股怨气再次燃烧了起来,只是这次她忍住了不让自己发作,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已经怒火中烧,因为同时害怕无理取闹的自己会让他厌烦。就在她想顺势答应下来,然后再另寻她法的时候,有人跑过来说昨天那个rì本人又来了。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心月也知道正事为重:“老爷且先去,奴婢这就奉茶过来。”
又一次看见那个猥琐的小矮子,姜田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哦……原来是你啊,怎么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人参见大人。”这个商人始终毕恭毕敬的,让姜田找不出一点毛病:“在下是还是为昨天之事。”
姜田皱皱眉头:“我不是答应你们运作一番吗?哪有这么快的。”
平三还是挂着猥琐的笑容:“请恕小人多嘴,听说有人看见您连夜进宫,今天早上就有一位宫里的大人前来传旨,想必是您手眼通天已经办的仈jiǔ不离十了吧?”
姜田一听勃然变sè伸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拍:“尔等胆敢监视我!”
平三咕咚一声赶紧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巧心月端着茶盘走进屋中,她正好听见了了监视二字,心中也不由一紧,但是她同时知道此时不是翻脸的时机,否则圣旨中交代的事情肯定无法顺利完成,虽然她并不知道圣旨里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她展开联想,眼下这个皇帝并不是那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会急急可可的传旨办事必定是件大事。整理好思路的心月稳步端着茶盘走进屋里,朝着姜田使了一个颜sè,放下茶水之后侍立在一边。
姜田其实也只是想吓唬一下对方,就听平三撅在地上兀自说到:“不是小人敢监视大人,而是今天一早驿馆的大人们就议论纷纷,说您昨夜在宫门落锁之后依旧直入大内,现在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小人在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议论,说是今早皇帝陛下就下旨赏赐您番邦婢女二人,所以小的就想应该是您不费吹灰之力就办成了事情……”
“尔说的可是实话?”姜田和心月对视了一眼,昨天进宫很多人都知道,就是昨夜当值的武士下班之后也都会当新闻议论议论,但是今早传旨的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能传出门去的就更是少之又少,想来想去姜田似乎知道了谁是那个大嘴巴。
“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大人您啊!”平三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也是真的害怕姜田一怒之下就拒绝合作。从传闻的角度分析,可见他和皇上的关系远超一般的君臣,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眼高于顶的中原官员里会为了几个女人就帮自己办事。得罪了他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就算回到国内也会被愤怒的藤原大人直接扔进大海。
“起来说话吧。”姜田这时摆足了姿态:“若是让我知道你有所隐瞒,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小人只是个商人,替大人们办事而已,真的不敢有任何歹意。”站起身的平三扫视了一眼姜田,想看看对方的表情,但是当他扫视到站在一旁的心月之后,两只眼睛登时就不知道该看哪了。
察觉到他在愣神之后,姜田重重的用鼻音jǐng告了一下:“哼!”
平三又是一激灵,不过他此刻相信了外边的传言,这个姜大人果然是个年少不知节制的人,瞧他身边这个婢女简直犹如画中的仙子,自己昨天送来的那两个歌jì实在是拍马难追,与其这样还不如送点银钱,省的让天朝的人笑话。
“如果这真是你的猜测,那说明你还算聪明,陛下已经被我说动,这件事全权由我去办理,什么时候可以铸造了,我自会通知你!”姜田本想将他打发走就算完了,可是看见平三依旧杵在那。
“小人斗胆问一句,不知那两个女人大人可还满意?”平三不能不问,因为那两个人其实是他垫钱买来的,藤原虽贵为官家,却养不起这种等级的歌舞伎。
心月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心中恨不得将这个无耻的家伙打出去,但是她只是姜田的一个婢女,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只好盯着姜田看他怎么说。
只见咱们的姜大官人端起茶盅轻轻的喝了一口,无所谓的回答:“问这个干什么,昨夜我试了试还不错。”
平三算是暂时放下心来,咧着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大人不满意,小人回去禀报一下定然给您换个好的。”
姜田的手抖了一下:“这还有换的?那她们既然已经不是完璧,换回去又待何用啊?”
小矮子虽然毕恭毕敬,但是眼露凶光的说到:“既然不能取悦于大人,那她们就必须为自己的无能而谢罪!”
“哦?”姜田似乎想起了某些历史知识,眼角的余光瞥见心月之后故意问道:“谢罪!怎么谢罪啊?”
“这个简单,如果是在大名的城里出了这种事情,定然要她们人头落地,这样才能体现出主人对客人的尊重。”那个矮子一板一眼很自豪的介绍着:“可现在是中华上邦,我们自然不能随便杀人,如果您同意我们就弄回国再杀,如果您不想让她们就这样便宜的死了,也可以卖给一些脾气暴躁的家伙,让她们生不如死!”
姜田强忍着抽他一顿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到:“这番邦的野味偶尔吃一吃还是很有情趣的,你就不用换人了,这两个就留在我这里,下次也不用再送来新的了。”
“当然,小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浅薄。”见对方还算满意,平三心说这笔钱没白花,就算容貌比不上中原女子,可是论伺候人的功夫她们也很有一手,只要最后生意能做成,自己回国再买两个留着享受:“虽然小人很想回去静候佳音,可是过几rì藤原大人就要回国了,不知道接下来……”
那意思很简单,就是我们走之前您最好给个准信。
“此事好办,藤原兄离京之时小弟也是要送行的,届时定然有个交代。”
等rì本人走了屋子里只剩下姜田和心月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一下坐在了椅子上:“我没听错吧,怎么在他嘴里杀个人就像宰一只鸡一样!”
姜田目视着门外的阳光,完全不介意寒风不住地往屋里灌:“这就是现实,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就是一头没有任何尊严的牲畜,只是那帮小鬼子更不将女人当人看罢了,其实她们是无辜的,我早就知道倭寇那边有这种风俗,所以才不敢将他们赶出门,否则我就成了杀人者的帮凶。原想着送进宫里最保险,可是后来我才想明白,真要是让皇后娘娘见了她们,估计……”
心月愧疚的看了姜田一眼,至于后边那句没说完的话,她既心知肚明,也不敢再张口询问,其实他们这些姐妹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姜府,并不是因为手中没有养老的银子,不正是看中了他为人和善待人平等吗?别说是rì本女子,中国的女人难道命运就好吗?答案显而易见,青楼中总是传唱着才子佳人,却有谁关心过那些容颜衰老或是所托非人的姐妹们,有几个可以安度余生?只是中国的老爷们草菅人命的同时还要给自己找块遮羞布,将这块布揭开后哪个不是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心月站起身朝着姜田深施一礼:“婢子知错了,我这就安排那两个姐妹,先让他们学会中原语言,也好不再回那倭国去。”
姜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朝着门外大声的喊了一嗓子:“把赵直给我叫过来。”
比街头大妈还藏不住事情的赵直同学,很悲惨的在院子里大声背诵着绕口令,在自己师傅不喊停的情况下他就必须不停的背诵下去,作为随随便便泄密的处罚,姜田心里觉得还是有点轻,可是其他体罚的形式不太人道,他怕会影响到孩子的骨骼发育,所以就改用这种手段来惩戒,反正你小子也该变声了,提前喊哑了还有点男子汉的气概呢。宋懿接到姜田的口信之后没敢怠慢,放下手中的事情就一溜烟的跑到了姜府,正巧看见姜田卧室的院子里,赵直面对一棵海棠树声嘶力竭的嚷叫着,至于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只要他的速度或声音稍微差一点,姜田就吼上一嗓子。
“先生,这是何故?”宋懿琢磨着他不像是体罚学生的人啊:“看他嗓音沙哑,想是喊了半天了吧,不如让他歇歇。”
“唉……”姜田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好,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且饶过他一回。”
把jīng疲力尽的赵直打发走之后宋懿才询问到:“不知先生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姜田让他坐下,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前几rì我不是托你将前厅改成学堂吗?”
“是,我已经着人去丈量了,只是近几rì天气渐渐寒冷,并没有大拆大改。”
“我就是要说这件事,改建的事情先放一放。可能你已经听说了,现在陛下让我去办一件更要紧的事情,必须在这几rì将科学院的能工巧匠集中起来,我有大用!”
宋懿的确是听说了这件事,但是并不知道这和科学院有什么关系,但是转念又一想,姜田要调动匠人必然是有新的发明,为此就算是暂停一些不必要的工作,也有圣命难违这个理由做挡箭牌。自己顺水推舟反倒能见识新的东西,这何乐而不为。
“在下自然愿意听从先生差遣,只是不知先生要调集多少人?”
姜田想了想:“暂且将冶金实验组的人抽调出来,再找几个善于制模和有制造机器经验的人,最好今天下午就到位,咱们可能要大干几天。”
宋懿一听顿时觉得心情激动,他不怕姜田找自己帮忙,就怕这个忙太小自己帮着没劲,只要是他说大干,就证明足以颠覆一般人的认识,想到此处一个科学家的热血怎能不沸腾起来。
“就依先生所言,我马上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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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节、改革的起点
姜田的一声召唤,科学院上下集体兴奋了起来,所有有志于献身科学事业的人都卯足了jīng神等着被选中,可惜这次用到人的并不是太多,但是宋懿已经放出话来,这次只是打个前站,真正的大规模试验随后会展开。
即便是jīng简再jīng简的之后,当姜田来到郊外的作坊时,还是被一大帮的人给吓了一跳:“这些都是你找来的研究员?”
宋懿点头称是:“术业有专攻,人多点也许您能用得着。”
姜田转身让赵直将自己的行李放下,然后让他随马车回城:“好吧,反正这几天我也要吃住在这里,人多点说不定能快一些。”
其实姜田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简单,因为他拿出几张图样,然后让匠人们按照大明制钱的配方铸造一批新的铜钱,这个工作只要是有那么几个熟练地工人,用上两三天就好。. .
“这钱样……”宋懿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难道说咱们要试制新钱?可是这铭文却有些让人糊涂啊。”
“这就不是咱们用的钱,乃是倭国委托我铸造的样币,除了一文、二文、五文和十文的币种之外,还有半两与一两的银币。”姜田拿出另外一张纸递给宋懿:“仅仅是铸币也用不着兴师动众的,主要是明年咱们也要铸造新币,这才是你们要干的活。”
宋懿结果那张纸刚看了几眼之后,立马两眼放光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只要是姜田亲自出马,必然没有小事:“学生明白了,这就先让人搭起架子,若是还有欠缺我马上就补充人手。”
姜田点点头,经过几次言传身教,现在宋懿已经能充分的体会到姜田的行事风格,也有着丰富的经验接手这种庞大的国家级试验,换做第二个人恐怕连怎样开展第一步都不知道。结果就是当天晚上,几十匹快马拿着九门提督的手令连夜出城,他们一路向南绝尘而去。
在筹备期间,姜田也不是无事可做,rì本人虽然委托他铸造一些样币,可是并没有说明这些钱币的规格与形制,姜田就自作主张的画了一些草图交给了工匠,他觉得既然要做,就必须显示出中华的技术实力,小rì本的铸造技术在这个时代也就比游牧民族好点,可是当他与世界开始交流之后,各种技术就算你中原要封锁也锁不住。就好像后世那样,美rì联手要对咱们进行技术禁运,反倒是催生出了一个世界工厂。关键是怎样才能显出中华的水平,而又不会被轻易抄袭呢?
面对着一帮研究人员与匠人,姜田讲解着这次的要领:“咱们以前的铜钱,都是在铜里边加上了锌、铅和锡,实际上不能算是纯铜,而是一种铜锌合金,也就是俗称的黄铜。优点是sè泽金黄软硬适中,缺点就是配方复杂,很难把握其中恰到好处的比例。”
说白了用的时间一长,普通硬币就不再拥有以前的重量了,只是铜因为在中原的价格居高不下,就算是磨损的钱也还是拥有较高的币值。可今后就未必了,rì本那绵延八百里的铜山马上就要变成中原的物资,铜的价格肯定会有较大的起落,前朝那些流通量极大的铜钱也会逐渐贬值,更何况许多时候因为国家财力的问题,铜钱的含铜量并不一致,而且还有青铜与黄铜两种。为了维护金融稳定,国家需要提早对货币制度进行改革,要不然姜田也不会如此上心的盯着,他就是用rì本人的钱先做个实验,若是成功了便可用在即将实施的金融改革当中去。
跟匠人们交代清楚之后,这些手艺非凡的老工人便有条不紊的展开了工作,首先就是用失蜡法先做出蜡质的模型再翻砂铸造,成型之后用在批量模具的制造上,最后就是大规模生产了,这个过程有没有姜田都一样,关键是后边用的铜料与众不同。
“先生,您在铜中取消了铅和锡,却加大了锌的投料,这是何故?”拿着配方宋懿琢磨了半天,想不明白为什么否定了已经固定下来的铜钱成分。
“因为没必要!”姜田说的言简意赅:“铜与锡混合,能得到青铜,与锌混合能得到黄铜,加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xìng能不错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现在将铜与锌的比例加大到七比三,咱们姑且就叫做七三黄铜,其硬度和韧xìng已经很不错了,就是还没解决耐磨的问题。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合金定义吗?”
宋懿连忙点头:“当然记得,只有两种物质混合的叫二元合金,掺的东西多了就叫复杂合金!”
“对!然后还记得咱们试制铅活字的时候,在铅里边加了什么吗?”
“是先生发现的新金属,叫做锑!”
“没错,然后你们的冶金试验里边,有没有对铜锑合金做过研究?”
“这个……”宋懿犹豫了一下:“好像还没有。”
“嗯……”姜田有点遗憾的摇摇头,要是放在后世,如果发现了一种新金属,全国各大院所还不得抢着进行试验,怎么这帮人就不知道着急呢:“你找几个人,按照掺入百分之六的比例试制铜锑合金。然后告诉我新合金的xìng质怎么样。”
就这样自铅活字攻坚战之后,又一场冶金技术的大@跃@进正式展开了,后世西方在评论这件事的时候,总是说中国由于最早掌握了锌与锑的冶炼技术,使得姜田能够有许多的选择xìng,才让中国的冶金科学又一次领先整个世界,还有不少人不无遗憾的宣称,明明欧洲大规模制造黄铜的历史更悠久,可除了铸造铜像之外,却没人想到用它来制造其他机械,使得欧洲的机械制造业发展太晚。这个论点一直流传了一百多年,直到有一天对一些原始档案解禁之后,人们才发现以前所认定的那些“事实”,只不过是中国zhèng fǔ为了误导世界放出的谎言,在姜田主持科研的年代,中国冶金水平就已经超出了世界对于金属的认识,许多由他发现并命名的金属都被用在了一场超大规模的试验当中,没有这种长时间的国家级投入,就算是姜田也不可能制造出丰富多彩的合金世界。为了保守秘密当时的中国zhèng fǔ采用极少有人使用的欧洲字母作为金属代号,可是久而久之这些代号成了全世界通用的元素符号,并用在了更广泛的领域成为世界标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还没等宋懿试验出个所以然,匠人那边已经将新的七三黄铜倒进了模具当中,冷却之后就得到了熠熠闪光的黄铜硬币,看着那光滑平整的表面,以及凹凸感强烈花纹,所有人都对这批新的铜币赞不绝口,当然这里边也有老匠人高超的手艺,能将繁复的花纹用手工再现出来,并准确的制成模具。看这批样品的成sè本来就能交差了,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制造样品,他姜田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于是他马上指使工人们开始用jīng钢制造新模具。
“传统的泥模使用次数有限,而且每批钱的重量大小都不太一致,很难做到jīng准控制,为此我们要开始研究新的制币工艺。”姜田振振有词的开始了工作安排。
他的想法很简单,钢铁和铜合金的熔点相差五百多度,那么如果制造一批钢铁模具,然后再抹上一些涂层,浇铸上铜水之后,应该就能取出比较规范的铜钱。按照他的设想工人们开始了新的尝试,可是打磨jīng钢和打磨铜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就算已经有了母型,要想得到漂亮的模具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做到的。所以这段时间姜田又开始指导起新配方研制。
“先生,果如你所说,铜锑合金极为耐磨,而且sè泽白亮偏青铜。”
看着宋懿像献宝一样拿着一块铜锭,姜田也没有丝毫犹豫:“此种合金不仅耐磨还耐腐蚀,加工简便容易,不过用来铸钱有点可惜了,你去将此物制成轴承,替换原先用在镜片磨制上的硬木轴承试试,耐用程度应该能提升不小,然后再试验一种新配方。”
“还有!”宋懿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他就知道姜田一定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你还记得我上次被什么东西点醒的吗?”
“一个锡酒壶?”
“是,酒壶上有两个字是什么?”
“点铜!”
“对了,这回你在锡里边再掺点锑和铜,比例不要太多,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种新金属。”
已经有点晕菜的宋懿丝毫没有怀疑,他认为不论姜田是怎么想到的主意,反正方向绝对没错,只要按照他的思路去办,一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所以干脆就不问灵感来源于何处。姜田倒是害怕别人怀疑,所以总想着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其实倒是在向瞎子抛眉眼了。这次的合金就是后世称为巴氏合金的锡合金,应该是在工业上大规模使用才对。但是姜田在后世买过一个锡制啤酒杯,那是用来在啤酒节的时候拿出去装那啥的,尤其是在露天的大广场上,一帮人拿着玻璃杯喝德国啤酒的时候,唯独见他举着这么一个欧洲味道浓郁的东西,的确比较吸引眼球。按理说他该买个银的,就是价格太贵有点舍不得。退而求其次买一个银光锃亮的西贝货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他为了查询这东西有没有毒xìng,也就记住了这个巴氏合金。
因为锡的熔点低,这回得到结果更为快速,宋懿跑着找到了姜田:“先生、先生,古籍中记载的药银是不是就是这种东西?”
“不是!”姜田很肯定的回答:“你要想制造假冒的银子,那就将铜和砒霜混合,不过那玩意根据古书所说,时间长了会掉sè,用不了几年就能看出铜的颜sè了,再说砒霜有剧毒,你愿意用吗?”
宋懿愣了愣神,没想到姜田对于砷白铜研究的这么透彻,想想也是整个中华谁敢在他面前逞能:“可是这次的东西也是银白sè啊!”
“银白sè不代表他就是银子,那些都是炼丹术士们蒙人用的,欧罗巴也有这么一撮人,总想着用铅块炼化成黄金,你觉着他们能成功吗?”有时候就是挺奇怪的,一帮妄想症患者反倒能在偶然的机会中推动历史。中国的道士们研究出了火药,而欧洲的炼金术则推动了他们的冶金发展,不过欧洲的炼金者们最大的贡献却是破解了瓷器的秘密……
宋懿就奇怪了,单单是找出那些秘而不宣的锡器秘方,不至于让姜田如此看重吧:“那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处呢?”
“你将这种东西打成薄片或是拉成细丝,然后缠在我说的铜锑合金轴承上再使用……”姜田故弄玄虚的说到:“因为这种东西质地柔软,延展xìng好,能够在低速的轴承上起到保护作用,配合其他的金属制造成机器,不仅jīng密度大为提升,还能延长使用寿命。到时候你们磨镜片的水平还能再上一个新台阶。”
这回宋懿却摇了摇头:“先生,不是我不相信您,可是我发现咱们的机器无法再提高jīng度了。”
“为什么?”
“因为轴承带动齿轮的时候,会因为咬合不牢而摆动,以前用硬木做齿轮,木头到底还是比较柔软的,没有显出那么大的问题,可是照您说的换成这铜齿轮之后,反倒大不如前。”
“德馨啊……”姜田有点无奈的说到:“我记得给你画出木齿轮线条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换成金属制造就不能再采用那个造型了吧?”
“是啊您说过,可您没告诉我新的形制是什么样的啊?”
得,结果还是姜田的过错,好在他们俩人之间不存在谁承担主要责任的问题,于是姜田只好耐下xìng子开始重新讲解什么叫渐开线齿轮!这也是姜田无耻抄袭的一部分,想当初为了考试,他就被类似的问题折磨过很久,印象也比较深刻,就是生活中从来都用不上。简单的总结一句话,渐开线齿轮就是两个齿在传动过程中始终保持接触,所以振动小传动效率高,是后世大规模使用的各种齿轮总称。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姜田整整讲解了两天,又采用了圆规与各种造型的尺子之后,并且浅显的讲解了三维构图的原理,才让宋懿了解了这种复杂零件的大概轮廓。若是按照后世的教学规范,这玩意能干脆编成一本书。此刻的宋懿有种眼冒金星天旋地转的感觉,仅仅是说个齿轮竟然如此复杂难明,却仅仅是初窥门径,现在的他终于开始对科学有了种敬畏的感觉,不再是一种新奇好玩的东西。他发现如果要想达到姜田百分之一的水平,那至少需要重新再学个一两年才行。现有的知识已经无法应对今后的科研任务了。这就是开小灶拔苗助长的后果,他已经算是领悟力极高了,换做是别人恐怕和听天书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姜田没心思管他的伤感情绪,因为这两天的时间里那个钢制模具终于造好了。
“嗯……不行啊!”姜田自己都对效果有点不满意,为了不让铜水和钢铁熔铸在一起,他必须在模具里刷上一层草木灰和细泥浆做的隔离层,可这样一来原有的细腻花纹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些文字还能辨识。低面值的铜钱本身就很简单,所以没有花纹什么的也没问题,但是十文面值的大钱可是姜田为之自豪的神来之笔,这枚钱币的正面写着“十文重宝”,下面有一行yīn文小字为:中华制造。背面则是天皇家族的菊花纹饰,为了让人印象深刻硬币的边缘也是随着纹饰的花瓣造型进行变换,中间的圆形花蕊镂空可以穿绳子,所以反过来看这枚大钱,简直就是个铜质的皇家立体徽章,也因为设计的过于jīng妙,这个造型一直都是rì本硬币保留形式,一直沿用了几百年。当然也有人提出用皇家纹饰做硬币不恭敬,但是因为历史原因当年的天皇都没有否决,后世的孙子们也不好推翻这个设计,更何况这还姜田的作品,无论如何也要保留。可现在再看,不仅小字不清晰,就是菊花的纹路也不太显眼,也就是说钢模铸造基本上不成功。
“先生,不如就因陋就简,先铸造些简单的,等以后有了新办法再说。”宋懿开导到:“反正是给他倭国铸钱,好坏都比他们自己的强。”
姜田苦笑一声:“是我天真了!其实本就有好方法,我却非要找个抄近的主意,这下算是失败了,还是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吧。”
“那您打算怎么做?”
“简单,将铜板放在两个钢模中间,然后用夹具夹紧,找个力气大的,论起打铁的锤子给我打!”
这个办法堪称简单、粗暴!但是很有效,找个铁匠反复捶打十来下之后,打开模子一看,一个完整的硬币就这样成型了,只需要将边缘稍稍打磨一下,比铸造的要jīng美许多!这下作坊里的人们全傻眼了,合着铜钱还能这么做?可这就不算是铸钱了吧?
“对!我给这种工艺取个名字就叫:冲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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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节、公制度量衡
冲压是一种后世相当普遍的加工方式,许多rì常生活中的产品都离不开这种简单廉价的生产工艺。但是要想在十七世纪复制这项技术就相当的有难度了,因为无论是气压、液压还是机械动力,都没有能力被制造出来,唯一可以借鉴的也就是人工动力了。
宋懿拿着设计图看了半天:“先生,你前边让我做的那些合金都是为了这一刻吧?”
姜田也没打算瞒着他:“是啊,本以为依旧采用铸造的方式就能避免如此大费周章的工程,现在看来为了今后咱们自己的货币也要预先开展冲压机的研制。”
“可是……”宋懿皱着眉头又端详了一遍设计图:“这种机器如果能够造出来,的确是能节省铸币的时间。但是咱们以前的办法也不是不可以用啊,千百年来不都是铸造钱币吗?”
“对!千百年来咱们都是用的铸币,可天下间会铸造的人太多了,随便找个小作坊只要有材料谁都能铸造私钱,这对于国家经济来说绝对是个漏洞,而我们今后要进行的改革就是为了避免这个情况,至少暂时民间无法仿制这种工艺制造的钱币,对合金的比例掌握的也没有咱们详细,这对于即将展开的金融改革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姜田打着哈欠然后揉了揉脖子,这是一晚上不睡觉画图纸的后果。. .
自姜田说出改革二字之后,宋懿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眼前这些图纸线条准确且还标有详细的数字,对于一些关键零部件还有更为细致的分解图,虽然看上去结构很简单,可依照这上边一些注释的文字来看,要想实现它却不是很容易。这些东西如果都实现了,也许的确能如同姜田所说,到时候只要提供铜板,钱币就能像流水一样产出。而且个个犹如经过雕刻大师的手雕琢出来的一样,所以这套设备也属于保密范畴之内。
反正具体的研制要交给宋懿,姜田补充了一个回笼觉之后就赶回了城里。回到家中总算是将这两天积攒的污泥清理干净,本想趁着他洗澡来个突袭的幽兰看见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也忘了一开始的目的,改为帮他jīng心的梳洗起来。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姜田才总算是恢复成以前那个白面书生的形象。
“先生你可回来了。”心月皱着眉头抱怨着:“您走的这几天,那些个修房子的匠人敲敲打打的,就没个闲着的时候,我去问他们,却告诉我雇主有令,要趁着您不在家的时候抓紧干活,否则等您回来的会影响休息。”
姜田听了哭笑不得,感情工期拖延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宋懿怕土木工程打扰清静,所以当自己在家的时候他们干点零活,我不在家了他们才开始大拆大改。这也算是宋懿对自己的一番关心。
“好了,我会去和他们说说,让他们抓紧时间干活,好在过年前完工。对了那两个倭女最近如何?”
一提起这件事,在一旁凑热闹的夕芸就直摇头:“哥,你不知道,那两个姐姐一开始战战兢兢的,连饭都不敢吃饱,还是心月姐姐关照才没饿着她们。见了谁都是毕恭毕敬,就是她们的牙实在是太黑了,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姜田一听就在脑海中想象出了雪白的一张脸露出一排大黑牙的清静:“不是,好像他们的贵族女人流行将牙齿染黑,并且以此为美,可能她们也是学着那个样子去化妆吧。”
“原来如此……”心月点点头:“只是我们语言不通无法交流罢了,不过我会尽快教授汉语的。”
“那就有劳你了,这两天我可能还要在作坊里住上一段时间,届时家中就要劳你照看了。”
姜田心中很明白,就算自己的图纸画的再详细,也不能指望宋懿能按图索骥的造出合格东西,所以京城里的事情解决之后他肯定还要回去坐镇指挥。主要是那个前辈皇帝给的时限太紧,完全没给自己的留下缓冲时间,不知道去外省找矿的那些人有没有捷报传回,在作坊里用铁锤人力敲打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的钢铁完全不符合模具制造的标准,反复使用十几次之后就会损坏,对于需要长时间大量使用的东西来说,寿命实在是有点短,好在自己将铜合金换成了普通的二元黄铜,柔韧xìng与可塑xìng都提高不少,就是耐磨程度下降的厉害,不过他对此也有解决之道,到时候就仿照后世的残币回收标准,也设立一套残缺硬币回收机制就行了。第二天一大早,姜田连早点都没顾得上吃就赶到了驿馆,作为天皇特使的藤原要回rì本了,这是官方制定的时间表不会因为他们和姜田的约定就能顺延,他此行还要将两份已经加盖玉玺的国书带回去,好让天皇签字画押并且再送回来一份留存。所以姜田只好拿着一批赶制的样币早早来到了驿馆。
“这……这就是大人替我们铸造的钱币吗?”拿着样币的藤原眼睛都直了,他从没想过钱币竟然可以这么jīng美:“天朝的能工巧匠果然非凡,如此漂亮的钱我都不舍得花掉了。”
姜田心想你见过什么呀,这都能佩服成这个样子?当然他没说出这些不是铸造的,再说如果rì本人都像你这样改为收藏自家货币,那我这生意可就赚大了:“藤原兄不必如此,今后只要你们能运来铜,这些钱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只是要说动陛下先替你们铸钱,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闻弦音而知雅意的藤原当然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姜大人果然信守承诺,我们rì本人也是会信守承诺的,看见您这次拿来的铜钱,我回国就可以向天皇陛下交代了,这里边自然也少不了对您的谢意。”
只要你能多运来铜和银,说实话谢不谢我到无所谓,姜田心理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副你很识趣的表情:“藤原兄说的哪里话,你我现在互为友邦,这点小忙只是举手之劳!”
双方又闲扯了会中rì友谊源远流长之类的废话,并且对丰臣秀吉不自量力妄图侵占朝鲜的历史问题进行了一致的声讨和谴责,就加强两国交往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总之就会废话一堆没一句有用的东西。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藤原这才将话题扯回来:“姜大人,这几rì我一直在想,当初丰臣关白坐井观天妄图挑战天朝,就是因为我们两国多年来缺乏来往,我有个设想,若是今后我们效法大唐旧事派遣学生来中华,不就能避免这种事情了吗?”
姜田这才明白对方胡扯了这么多是为什么,感情在这里埋伏着呢,遣唐使虽然听上去不错,但是姜田担心rì本会学到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要知道小鬼子求知若渴可是什么都学。但是转念又一想,rì本人生xìng欺软怕硬。只要你自己的实力够强他绝对不敢起坏心眼。而且自己这边也不是吃素的,说不定等他将中原学个四不像之后,也被咱们的软实力渗透,就像后世美国灌输价值观那样,培养出一群自以为是却唯美国马首是瞻的奴才!想到这他算是放下心来,有些工业秘密不是你个小rì本想学就能学会的,咱们天朝的山寨实力如此强悍,有些东西还不是弄个似懂非懂,越往后工业起点也越高,没有中原的机加工与机械制造业,你就永远都是个提供原材料和血汗工厂的角sè。
假装沉思了一会的姜田点点头:“藤原兄所言极是,不过这件事还要我禀告陛下之后才能定夺,好在今后你我之间开埠通商也不急于一时,你也正好禀报天皇,双方商量着办。”
得到这种回答的藤原喜出望外,这一下自己在宫廷中的地位将会提升到一个新的档次,现在国内还有不少人对昔rì遣唐使的旧事念念不忘,今天我就创造出遣华使,成为官员中的知华派。看来姜田这条线不能断了,有他在比我朝皇帝磕多少个头都管用。
藤原站起身,然后恭恭敬敬的按照中原习俗对姜田作揖:“若是此事能成,姜兄居功至伟,我国必有重谢。”
送走了罗里吧嗦的藤原,这家伙回程要先去天津卫落脚然后再赶往大沽口乘船回国,不过和来的时候那种静悄悄的样子不同,这回算是风风光光的鸣锣伞盖享受外宾标准。和他前后脚的保科正利就没有这个待遇,但是冀王也用私人名义回赠了一些礼物,算是给他们一点颜面。在中原除了宋朝之外,其余朝代其实是不承认rì本天皇这个称呼的,平时都用倭王或是rì本国王之类的词汇代替,中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将对方收过来当小弟,所以必须比照平级的标准,由一个亲王出面馈赠对方大将军礼物,这也算是姜田前一段时间强调的外交对等。若是朝鲜国王来了,他最多也就是和冀王平起平坐,见了皇dì dū要称臣。
也许是任务完成的太顺利了,或是对方根本没在意。姜田设计钱币的时候除了留下“中华制造”的小字之外,同时还没有在任何地方写上天皇的名字,干脆就找不着皇家的印记,除了一个菊花纹饰造型的十文大钱之外,半两与一两的银元干脆就是采用中华的天干地支来表示年份。反正小rì本也用着同样一套历法,对方倒是没在意。而且因为长时间以来天皇就是个摆设,可能这种做法反倒能降低幕府的jǐng惕xìng。但是姜田这么做是大有深意的,首先就是弱化了rì本的本国特sè,全部采用中文做铭文也使得两国钱币的界限很模糊,再加上采用了统一的原料与加工工艺,实在很难说他们的支付能力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后来这两种钱币的确曾通用过相当长的时间,直到纸币代替金属货币成为主流为止,为此rì本甚至还曾经计划完全用中国货币结算。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才最终没有施行。
姜田回家的路上也没有坐车,而是溜溜达达的慢慢朝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思考着怎么将那些留学生改造成坚定的中华信徒,除了要让他们感觉到rì本同中原的巨大差距之外,最好还要让他们娶上一个中国老婆,反正能来中国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应该不是贵族就是官员的子女,嫁过去也不算是太受苦。等通婚几十年之后让rì本华族自己都搞不清楚血统上怎么算,看他还能不能翻天。就是那些用来通婚的女子必须jīng挑细选,最好身高控制在一米六以下,以免基因改良造成rì本人身高大幅增长。姜田的想法有多龌龊先不去管,他的这个担忧倒是不无道理的,后来就造成了rì本贵族的身高普遍高于国民,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也越来越强,曾经在两百年后引发了一场相当激烈的农民起义,就算最后还是被镇压,但是贵族势力也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加上许多在华的rì本族裔纷纷支持国内革命,最终还是导致了封建制度的消亡,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君主立宪制国家,也是在那一刻起rì本才能算是进入现代国家的行列。
正在走着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一阵音乐,这乐声还让他感觉相当熟悉,因为这就是他抄袭的那些后世音乐,再抬头一瞧,还有两条胡同就快到家了,周围都是有些风月场所,那这音乐自然是有人在练习了,驻足聆听了一会,虽然技法上已经很娴熟了,但是对音乐的意境理解的还不够透彻,属于那种机械xìng的重复。这时他又想起了当初收赵直为徒时的那些往事,其实也才过了小半年,但是至少这小子已经能靠自己的劳动养活母亲了。除了给赵老板干活挣点小钱之外,说相声的时候也能拿到些打赏,再加上在自己这个师傅家吃饭,花钱的地方实在不多,也许过上几年这个当师傅的也要考虑给这小子寻一门亲事,毕竟这个时代要是二十岁还没结婚就属于大龄青年了。
想到这个问题,姜田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按说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上门求亲者也应该络绎不绝,但是到现在的确没人跟自己说过这个问题,他不是不想直接收了那些倚红楼的姑娘,只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情况,就算朝廷不管他在乡下的老爹也不会容忍自己儿子找个窑姐当诰命。至于皇上那只能算是例外,由于常年征战陛下子嗣匮乏,只有一个太子还是当今国母生的,这母凭子贵加上那个皇帝不在乎,才能让一个青楼女子成为皇后,但是到了他儿子那里,要是再想这么干也一定会遭致群臣反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改变就能马上改变的。至于自己将来的老婆究竟是谁,他也懒得再去想了,只要能容下心月这些苦命的女子,你就是个无盐再世我也忍了。
哪知道自己刚走进家门,却看见宋懿正坐在客厅中等着他:“先生你可回来了,我们照着您的图纸试制,却发现您上边写的这些尺寸我们看不懂啊!”
姜田这才想起来,自己习惯使然标注的是公制单位,这个时代的确是没有雷同的尺寸,而有些地方要求jīng密到毫米级,这就更加难为宋懿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看来咱们还是任重道远啊……”姜田叹口气,自己差点忘记了这个时代的加工水平,如此jīng确的制造技术实在是太困难,甚至连较为jīng准的量具都没有,国家计量单位还在沿用明朝的制度,也不知那个穿越过来的皇帝这天天都在干嘛?书同文车同轨,这是大一统朝代的特点,这个前辈却一直都不太上心,反正明朝的制度也能凑合一阵子。这才导致现在的研究出现了问题。长久以来,咱们和印度人的习惯正相反,对于微观世界的认识相当不足,在度量衡上体现的就是最小度量单位的尺寸偏大。偏偏到了jīng密制造这里,传统的单位已经很难适应今后的使用。
“其实啊……”姜田准备编一个谎言:“是我疏忽了,本来为了保密,我打算使用一套全新的度量衡单位,这样就算有外人拿到了图纸,也不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却忘了跟你交代清楚。”
“新的度量衡!”宋懿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然后四下看看才小声问:“陛下不会是想否定前朝旧制吧?”
姜田可不敢假传圣旨:“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今后在咱们研制之中,的确要使用新的尺寸计量,否则形制不一将会产生极大的麻烦。”
接下来他就新的度量衡,也就是后世的公制单位同宋懿进行了仔细的讲解,好在姜田还记得明朝的营造尺正好是三十二厘米,于是就解释说自己将三尺再多加一点算是一米,而一立方米的纯水算是重一吨并以此类推。就这样,在一堆谎言之中,后来成为标准的公制单位就这样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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