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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里挣扎     擎国txt下载     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节、保皇反对派

    第二天一早,当姜田睁开沉重的眼皮之后,就看见了玉体横陈的两个美女,回想起那一夜的颠鸾倒凤当真是冷汗直流。再傻的人也该怀疑事情不对了,本来小心翼翼的度过了酒宴,怎么会突然把持不住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姜田只能轻轻的坐起身,然后寻找自己的衣服。就在这时被惊醒的幽兰看见秀才似乎要起床,几乎不假思索的就伸过玉臂搂住了对方的腰。

    “相公,时辰还早,再陪奴家一会吧……”

    一瞬间姜田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回想起来昨晚自己的确是太疯狂了,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自问应该算是克制能力比较强的,怎么会禁受不住这两个姐妹花的诱惑?

    也已经睡醒只是在装睡的清霜观察着姜田,看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便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睁开眼睛,然后轻轻的将幽兰的手臂移开:“公子想是口渴了,奴婢这就去端碗茶来。”

    “不必麻烦了,我自去梳洗梳洗……”姜田急忙借机穿好衣服溜了出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其实他算是piáo客而对方提供服务罢了,但是这不符合姜田的价值标准,谁让他两世都是个雏呢!

    刚刚来到院子当中,就看见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那个人也看见了他,于是慢慢地走到院子当中将一个装着半盆水的洗脸盆放在了石桌之上,红着脸转身又离开了。姜田看着夕芸就这么走了,都没敢出声阻拦,这种事情被一个小姑娘看见就算不是捉jiān在床,也终归有点尴尬,虽说夕芸以前就是倚红楼中的一份子,对此应该是见怪不怪,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还在心底里开始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哥哥,遇到这种事情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种挥之不去的烦躁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也说不清。

    这边姜田还没有梳洗停当,就见刘宝铠唉声叹气的走了过来:“小弟甘拜下风啊……”

    看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姜田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刘宝铠严肃的看着他:“原先我以为先生初涉此事必然不能持久,那成想你这院子里欢愉之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后来小弟有心和你暗中比试比试,结果还不到三更天小弟就撑不住了……”

    sè狼还在那喋喋不休,也不管姜田是不是满脸的黑线,在他眼中称赞一个男人能力强悍算是很高的赞赏,可你也得分时候分地点吧?结果整个一上午姜田都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因为他走到哪都感觉有人在指指点点。

    “先生?”赵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师傅:“您交代的功课我都完成了,您看是不是再教我点新东西?”

    “都完成了?”心情不好的姜田随口问他:“那些绕口令都已经背诵如流了?那你背给我听听。”

    赵直连忙点点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姜田当初为了磨练他的基本功,曾经特意的抄出一堆绕口令让他练嘴皮子,可是这小子不识字,姜田也没工夫教他,所以其实是柳先生先看一遍,然后再教赵直,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柳先生也让自己的亲传弟子练习绕口令,这就是后话了。

    一大通绕口令背得赵直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很自豪的看着姜田,好像在等着听到夸奖。却只见自己师傅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还可以吧,今后每天早上都要这样背诵一遍,直到再也不能说相声为止。”

    年岁尚小的赵直不知道这是何意,愣愣的忘了回答,似乎在琢磨着自己不能说相声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也没让他想太长的时间,心月就在外边叫门。

    “先生可有空闲?”

    姜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才女三番五次的纠缠于自己,就是傻子也都看得出来其中必有深意,可是姜田却不想随随便便的招惹这朵牡丹,原先他是怕田虚海这种权二代吃醋,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随着环境的改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每个和自己有过接触的人都会在穿越前辈那里备案,既然如此就要尽可能的降低风险,免得自己的软肋在对方手中掌握的太多。再说这种大家闺秀型的女子也不符合姜田的审美标准。

    想是这么想,只是这个想法不能和任何人说,自己暂时也没有躲着她的理由,便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姑娘请进。”

    心月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看见赵直之后也不以为意,将随身带着的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小碟点心递给那小子:“听你背诵了半天,想是有些乏了吧。”

    赵直看着点心直流口水,但还是忍着没接,只是回头看着师傅用眼神询问。姜田能怎么说,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还没让自己学生吃过像样的吃食呢,只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接受。那小子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乐的差点没蹦起来,然后端着盘子就跑出了房间。

    一碟点心就打发了一个电灯泡,这买卖划算。姜田心理嘀咕着嘴上却问到:“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情?”

    心月嫣然一笑:“贱妾唐突了,不知公子昨晚可是心火燥热。”

    别说昨晚,就是现在姜田都有点燥热,让一个女孩子这么一问就更是热上加热:“嗯……这个……”

    “先生不必过意,这里有清热解火的凉茶一壶,喝下去可保无虞。”

    “这是……”

    心月就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了,昨天晚上吴远命人在姜田最后喝的酒中下了药,所以才有了这一夜的荒唐,心月知道了之后急忙取来了泻火的药茶送了过来。姜田一听也没客气,急忙端起茶壶对着嘴灌了下去。

    喝完茶,他这才觉得事情蹊跷:“我与那吴远并无恩怨,他这么做是何用意?”

    “我也有些摸不准,公子洁身自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他却几次三番的引诱于你,甚至不惜使出这等手段,想必自有缘故,只是我等局外之人一时无法参透罢了。”

    姜田很遗憾的摇摇头,其实他心里还有种感觉,这件事一定和哪个穿越前辈脱不开关系,但是目的依旧成迷,这个时空风月场所的存在是合理合法且光明正大的,年少的公子闹出些风流韵事也是一段佳话,谁也不会将其看成是人生的污点,虽然这一世的第一次就这么浪费了有点可惜,但清幽姐妹的名头在京城的服务业中也是数一数二,昨夜二女共侍一夫的事迹必然会引发热议,恐怕他姜田的名字将会在青楼楚馆之中被拔高到一个新的地位。这种名气是真的不想要啊……姜田只能在心里这样感叹,否则会被认为是得了便宜卖乖。

    至于吴远的真正目的,其实并没有多么的复杂,只因为皇帝指使他制造一点桃sè新闻,好在京城周边广泛散播。从姜田开始出现在公众眼前的那一刻,这个人不仅是身负异禀,而且还有着信守诺言、爱憎分明与洁身自好等光环,加上他本身还“创造”出了相声,同时兼具音乐家的身份,这样一个民间人士即便是被招入朝廷,也如同花瓶一般看上去很美,其实很脆弱,很容易遭到同僚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攻击。如果此刻爆出一些风流韵事,一来于私德无碍,还能给人一种年少轻狂不知节制的感觉,这就符合大多数人对于年轻人的定位了,就算被某些人找茬构陷,人们也不会太过吃惊于如此完美的人怎么也会有问题,年轻人嘛,犯错误总是难免的,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的……

    张皇帝算是为这个穿越后辈考虑周密,国朝的文官特点就是没事捕风捉影的弹劾当红大臣,历史上所有稍有名气的朝臣就极少不被人上奏章弹劾过,换句话说被人弹劾也是地位的象徵,当年海瑞也是因为弹劾了皇帝,才从默默无闻的芝麻小官一举天下闻名的,这已经成为了文官文化中无法剔除的基因,只要皇帝陛下不想对整个统治阶级进行彻底的大清洗,这种局面就还要保持下去,所以为了长治久安,为了能让自己这个后辈充分的发挥才干,现在就给人制造点弹劾话题,而且还是那种无伤大雅的小辫子,就显得尤为重要。

    “完美的人通常都是孤独的,海瑞为了永远完美下去成为了朝廷的招牌,却也没能做出利国利民的大事,因为没有人会陪着他一起完美到底。张居正是不完美的,但是他却能捆绑起一群利益攸关的群体将改革进行下去,有效的延缓了明廷的衰落。其中孰对孰错非百年后难窥全貌。”张皇帝对着吴远面授机宜:“你也要记住,多和那些纨绔子弟们交流交流,彻底的变成他们的同伴,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会成为你的助力,才能让你协助环儿管理好天下。”

    这段话听得吴远有点似懂非懂,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勋戚的身份必然不会受到传统文官的接纳,自己无论如何成为不了正经的官员,那么培植自己的势力就需要那些同样是勋戚的贵族们协助,若是想将某些政令绕开内阁甚至是绕开整个文官集团,这些贵族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至于他没有明白的那一部分,就是见识上的差距了,作为熟悉中国历史的穿越者,尤其还是熟读马列著作的人民军队的军人,对儒家自然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同时也明白从社会学的角度上分析,明代制度虽然已经带有了jīng英民@主政治的雏形,可是全国人民的识字率很低,参政议政的权利还是攥在极少数的儒生手中,为了不让这一小撮人因为一己私利而左右舆论,那么dú lì于科考体系之外的官员就显得尤为重要,在宦官权利已经严重萎缩的今天,可以制衡儒生的政治力量,就剩下了世袭的勋戚们这唯一的选择。而他吴远就是未来“反对党”的带头人。

    姜田听了吴远解释之后,一瞬间就看明白了前辈的苦心,同时也看到了另一重意思。不管自己怎么做,靠着和皇帝师承关系而幸进的帽子是甩不掉了。不管将来是他张韬长命百岁霸占着皇位,还是二三十年后太子登基,自己的地位都是稳固而不变的。同时为了保证能按计划的刷新国家科技实力,姜田是绝对不能卷进任何政治斗争中的。因为那很容易走上张居正人亡政息的老路,想必今后科研部门与教育部门必然要dú lì于政治之外,有个暗中支持自己的盟友或是党派在台前和儒家对抗,吸引着火力,这才能保证无论是东风还是西风,都吹不倒他这杆红旗,也能保证复兴大业不会因为政治斗争而受到影响。考虑到这个前辈的穿越时间,估计此人一定对文@革中科学技术的倒退是痛心疾首,便早早的做如此打算。

    想通这些后,他对吴远的态度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的冷淡了:“既然如此,我算是知道了陛下的用意,你可有要我配合的事情?若还是昨晚的事情便免了吧。”

    假太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任务基本上算是完成了。他对于皇帝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姜田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种无法厘清的糊涂感觉,那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帝,为什么会三番五次的迁就这个秀才?甚至亲自策划了如此复杂的晋身路线!若只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大可下一道圣旨命其效命,就算要学那礼贤下士的套路,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眷顾这个师弟?

    “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陛下的苦衷,我也就不必当这个恶人了,只是希望先生能更加癫狂一些,有一点恃才傲物的样子,如果能公开的反对一些陛下的主张就更好了,当然这其中的分寸一定要拿捏仔细。”

第四十七节、烫手的赏赐

    这俗话说:听人劝才能吃饱饭!姜田充分的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别看你被扣上了帝党的帽子,可是要想平稳的混迹于朝堂之上,那么时不时的跳出来指摘一下皇权也是必要的。反应到现实生活之中就是要给自己找点污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被包场的倚红楼天天都能看见刘宝铠和姜田纵情声sè的影子,不少来附近寻花问柳的人们就只有望楼兴叹了,那里现在实行会员制,非受邀客人恕不接待。其实姜田就是做做样子,表面上白天指点一下音律,顺手教习赵直说相声,到了晚间就是等sè狼上门陪自己喝酒,直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为止。他为什么非要喝那么多酒呢?其实还不是怕某人故伎重演给他下点作料,反正真正的醉酒也就是酒jīng中毒,一睡解千愁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圈套等着自己。

    简短截说,没过几天这样醉生梦死的rì子,初一大朝的rì期就到来了,这一天姜田没敢再喝酒,而是早早的准备好了吴远送来的一身新儒衫,穿戴整齐梳洗停当之后,在大约凌晨三点的时间准时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凌晨四点来到了午门外等候上朝,这时绝大多数要上朝的京官都已经“jīng神抖擞”的聚在了那里,小声寒暄打招呼的不在少数。姜田打着哈欠看着这些不认识的人,心说在封建王朝做官也这么难,大早上的皇帝不睡觉你们就得陪绑。明明睡眠不足却还要注重仪容和jīng气神,否则一会被风宪官看见少不得被参上一本。

    姜田在大量他们,这些官员又何尝不在观察他,只是光线昏暗很多人看不清这个话题人物,再说能到这里报道的,哪怕在上朝的时候只是待在门外凑数的京官,至少也要举人出身,六部九卿和内阁学士们大多都是翰林院镀过金的进士,他一个小小的秀才的确有点不值一提。可是当今的皇上并不看重八股文章,很多新创设的部门都是任用从龙最早的那些嫡系,这些人很多根本就没参加过科考,压根和那些传统官僚凑不到一起,就是德高望重的宋应星在学历上都低人一等,所以秀才的身份反倒不那么扎眼了。

    “这位就是姜公子吧?”一个穿着红袍胸口绣着老虎的官员走了过来:“本官乃是兵部右侍郎梁范。”

    姜田赶紧作揖行礼:“学生见过大人!”

    “免礼免礼。”梁侍郎乐呵呵的虚扶了一把:“说起来本官当年投笔从戎时也是你这般年纪,今后可要常走动走动。”

    一个三品侍郎凑到不入流的秀才跟前说是要走动走动,这放在前明绝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不过话虽然不多,但是信息不少,首先人家点明了说是当年投笔从戎,除非这是个应试教育下的神童,否则也就是秀才而已,再者,从这段话中就能发现这也是帝党之一,和朝堂上的前明官员不同,算是潜在的盟友。一个三品侍郎代表帝党跑出来示好,一来宋老头那种级别的也要矜持一些不会显得太谦卑,二来又怕派出个五六品的小官出来,让姜田觉得对方不将自己当回事。所以三品侍郎的位置很合适。但是让姜田意外的并不是这些,按说兵部虽然掌管国家军事,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但是明代的规矩是以文御武,兵部官员大多都是文官,怎么着个侍郎却是着武将官服?难道这也是穿越前辈的创新?

    还没等姜田跟他客气两句,午门的大门就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地打开了,众官员一看连忙按照自己的品级站好位置排好队,只等着上朝的时间到来。姜田也站在队伍当中,不过他是最后一名,身边那些七八品的小官又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穿着青sè儒衫带着平定四方巾的他显得是那么突兀。不过这都不影响百官上朝的那份庄严肃穆,走在最后的姜田还有闲情逸致的观赏一下沿途的景sè,穿过金水河就又迎来了一座大门。

    “这就是太和门了吧?”姜田心理嘀咕着,可是走进了一看门上的牌匾却写着:奉天门!而且旁边还没有满文。

    “我也真够傻的!”姜田对自己时空错乱的想法逗的直傻笑,此时满清没能坐稳江山,那么这běi jīng城里的地名自然也没改,和以前熟知的名字就有了很大的差别。

    那些站在队伍外边监察百官的御史们看着姜田一点都不严肃的走过去,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也没办法,人家压根就不是官员,你弹劾他又有什么用?

    随着队伍站定,姜田远远地看了一眼奉天殿,这就是上朝的地方,可是那里边乘不下那么多的官员,所以很多不入流的小官都只能站在殿外受罪,好在此时是秋天,早上虽然有点微寒却不至于冻人,否则站在外边的这些人可就受罪了。至于殿中说了什么议了什么,守在门口的或许还能略微听到几个字,处在姜田这位置的就绝对听不着任何声音,反正这个级别的官员也就是来凑人头的,国家大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今天就不一样了,一个小内侍一路小跑着从殿中奔来,直接跑到了队伍的最后边,看着姜田连喘了几口粗气:“这位……这位可是姜田姜公子?”

    “正是在下。”

    “陛下召见,请随我面君!”姜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的朝着殿中走去,所过之处官员们无不用复杂的眼神行注目礼,若说在午门那里光线昏暗还有些看不清楚,现在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只要不是老眼昏花就都能看出此人不仅年少,而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全然没有初次面君的惶恐。他当然不会诚惶诚恐,这不仅是他已经和皇帝偷偷的见过面,还因为他更多的将这个过场当成一种旅游体验来做,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对宝座上的那个前辈有多少敬畏之情,最多算是崇拜他能力挽狂澜的这份手段。

    来到丹陛之下,内侍闪身退出,到了这里就不能随便乱看了,姜田按照事先学过的套路跪倒于地,三跪九叩之后伏地不起:“学生,直隶秀才姜田,叩见吾皇万岁……”

    一股威严的男中音传了过来:“嗯……平身!”

    “谢陛下!”姜田急忙站了起来,心说你不就是比我命好嘛,竟然让我磕了这么多头。

    “秀才姜田,听闻你帮科学院设计了新式望远镜,此间构思可是你一人所想?”

    这话看似无厘头,皇上召科研人员可以这么问,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你说他是自己的师弟,现在反倒问起这个问题,很明显就是在为了认祖归宗的时候好找个充足的理由。

    姜田因为早就和他串过供,所以就按照安排好的套路说到:“此非学生一人之力,那是受恩师教化,科学院诸君同心协力,方有所小成……”

    这段话的关键是在于,供述出一个莫须有的师傅出来,自己的新学学问都是这个空气中的师傅所教。然后皇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话题引向那个不存在的师傅。

    “……这么说,恩师他为了躲避兵灾暂居于你家,所以才收下你做关门弟子!唉……朕不能早rì荡平敌寇,真是愧对于老师啊……”

    这也是应该有的套路,尊敬师长是社会中的道德规范,你当了皇上也不能打破这条规矩,虽然故事中那个常年沦落海外,晚年回乡养老的那个老师,先是在南京收了张韬做徒弟,传授给了西夷新的军事思想。又因为躲避灾祸而收了姜田做关门弟子,将泰西的科学发展倾囊相授。至此这个文武全才的神秘老头就可以谢幕了,在某次鞑子下乡打劫的时候,将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一刀给砍了……那段时间,汉人的xìng命如草芥,死个老头谁也不会在意,再说当时姜田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后来也饿死了,当真是死无对证。

    皇帝坐在龙椅上,拼命的挤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出来,然后才长叹一声:“苍天有眼,让老师的一身本领没有付诸流水,你替为兄我在师前尽孝。我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太过薄情。既然你学贯中西,就人尽其才在科学院做个郎中吧,并加封太子少保!”

    原来的员外郎是从五品,现在的郎中则是正五品,这个门槛是很多官员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的天花板,他姜田离家出走一回竟然有此奇遇,估计能让很多读书人直接气死。再说那个太子少保虽然是虚衔,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正二品!若是单论品级已经和六部尚书平齐了。现在东宫太子年幼,说不定哪天就能混成太子少师。

    姜田刚想谢恩,却听龙椅上又问到:“你在京中可有府邸?”

    众官员心想,刚才那些加封都是应有之意,许你做官还不简单,最多就是给份俸禄。下面这才是实打实的赏赐,要不然这声师兄叫的岂不是亏本了。

    姜田只好老老实实的作答:“暂居于……京城东面灯草胡同赵氏茶肆之中。”

    很多人不屑的撇撇嘴,你小子明明天天住在倚红楼,到这里充什么好人。

    “可是那救了贤弟一命的赵氏?”

    “正是!”

    “嗯……既然如此,赏其银钱百两,赐天缘茶社牌匾一副!”

    旁边的一个太监连忙上前一步:“奴婢遵旨!”

    “礼部尚书何在?”

    一个站在前排穿着大红官袍的官员连忙闪身出列:“臣在!”

    “胡敬一啊,你看京城之中可还有无主的宅院?”

    这时文官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般来说高级官员在京城之中的住宅都集中在京城西边,小时雍坊一带。不过常年战乱,让这个官员聚居区异常萧条。这位皇帝登基之后,将大量的空余宅子赏给在京官员,所以现在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景象,如果让这么一个读书人的异类成为自己的邻居,岂不是破坏了原有的格局?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京西的jīng致院落已经大多赏给了在职官员,或是功高的武将。城东虽然还有不少无主空房,可是房屋低矮院落逼仄,实非二品大员应住之地……”

    说来说去就是没房!不少传统文官都在心中大挑拇指,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抗旨的,明明是不想给还能给你找出不少理由来。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翘,熟悉他的官员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号征兆,只是龙椅离得太远,没几个人看得清楚:“既然京西无房,住在京东也无妨!我记得灯草胡同似乎有教坊司的产业吧?那前些rì子夺得京中花魁的玲珑不就是住在灯草胡同吗?”

    礼部尚书胡敬一神情一滞,一般来说礼部开jì院算是专业不对口,可是这就是国朝的现实,教坊司属于礼部管辖,所以就成了该部门的直属企业,也是部门创收的主要来源,要不然你让清水衙门的礼部靠什么搞点灰sè收入?通常皇帝是不会过问这件事的,在这朝堂之上谈青楼楚馆岂不是君前失仪?怎奈这位皇上不在乎,他直接问了出来。

    “这……教坊司在此地有倚红楼一座,那玲珑的确是倚红楼中的女子。”

    “既然如此,你礼部也不差这一座青楼,就将那倚红楼一并赏给姜田吧!”

    姜田长大了嘴巴抬头看着皇帝,完全忘了应有的礼仪,胡敬一则痛苦不堪,倚红楼算是礼部的一座聚宝盆,自己本来想不软不硬的抗回旨,这皇上却直接抢了自己的小金库。有心要回来吧,身为六部尚书之一,为了一座jì院和皇帝讨价还价,这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能听见这道旨意的官员们也都惊愕的盯着当事人,心说中华朝的铮臣可不好当,不是前明那些软弱可欺的君王那么好糊弄的。

    也有聪明人不禁将这段时间的事情联系起来想,先是打发了倚红楼的老鸨子,然后假太子又嘱咐礼部让倚红楼暂时歇业,今天就宣布将整个青楼给了姜田,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吧?

第四十八节、金融崩溃论

    该赏的也赏了,该封的也封了,按说这次的大朝就算是结束了,从此中华朝又多了一个不按套路晋升的官员。可是事情还没完,一个太监出列用拂尘扫了一下空气,气定神闲的说到:“诸位阁老、各部尚书、太子少保科学院郎中姜大人于书房议事,其余人等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姜田从一开始的姜秀才、姜相公、姜公子、姜先生,终于进化成了姜大人。不过本人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不习惯,以至于听到这个命令之后还犹豫了一下,刚才那个姜大人是不是在说自己?还是说有个和自己姓氏一样的官员?再联想到太子少保、科学院郎中之类的称谓,好像就是在说自己的。就在他发愣的工夫,才发现所有的官员都在盯着自己看。其实他不知道,大多数的朝代中大多数的皇帝在上大朝的时候都是走过场,真正的国家大事一般都是那么几个高级领导凑到一起开会研究,以前有个丞相在的时候是他们先研究完了再呈报给皇帝,勤政一点的就凑到一起开小会。懒的就直接下放给那么几个权臣办理就行了。这位天眷帝秉承着开国之君一贯的勤劳传统,所以真正的朝会就是那么几个部门一把手去书房开,到此初一的大朝就算完毕了。但是除了战争时期和他没当皇帝的时候之外,还没有哪个郎中能凑近这个决策圈子,就是宋应星掌管一院的衙门,也很少有机会进入中枢,怎么这个幸进的秀才就这么受皇帝赏识?仅仅是师兄弟的关系应当不会如此吧?这个问题姜田也想不明白,所以暗中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小心应付,如有可能就尽量做那进了曹营的徐庶,能不开口绝不开口。谁知到他们平时都在商议什么问题,自己该不该多嘴。

    于是接下来随着群臣跪拜完天子之后,他只能跟在诸般大佬的身后表情严肃的蹭进了书房,其实所谓的书房就是三大殿后边的乾清宫,这时还没有清代的上书房与南书房,更没有什么御书房,咱们这位穿越皇帝就是在天子的起居办公地点乾清宫里找了块地方当书房而已,再往后边就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该去的地方了,好在整个**里除了一个皇后之外就没有其他女主人,倒是没人在意祸乱宫闱之类的问题。

    眼看着时间已经是早上的七点多钟了,皇帝回到自己寝宫中换了一身便服,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那些大佬们也没有奉天殿中那么拘束,拱手行礼之后便坐到了一排桌子的后边,紧接着几个小太监流水般的端来了清粥小菜和几样点心。

    “你许是还不知道吧?”皇帝先拿起一块点心啃了一口:“朕这里没有前朝的那些规矩,大家先把早饭吃了,然后再干活。”

    还真没听说哪个皇帝管早点的,姜田见诸位大人们都很心安理得的吃饭,自己反正也饿着,那就干脆别客气了。一边吃还一边心想,这也就是穿越者能干的出来,看这些老家伙随意的样子,估计已经实行了很长时间了,要不然让这些人接受同君王一起进餐的待遇,还不得兴奋的背过气去。难怪刚才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看呢,感情是他们羡慕我能白蹭一顿早点。

    早餐嘛,吃的很快,其实甭管吃饱没吃饱,只要看见皇帝停手了,大伙就一定要赶紧放下食物装作吃饱了的样子,关键是这位皇帝行伍出身,吃饭那叫一个迅速,通常是那些细嚼慢咽的官员们还没有品出滋味来,皇上就已经端起茶盅漱口了,所以久而久之这些官员在上朝的路上都会先吃点垫底。这时就看出官场新丁的姜田不懂规矩了,明明大伙都已经停下了筷子,就看他一个人还在那里胡吃海塞。

    也不是姜田没出息,只是起的太早没吃饭,再加上年轻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又不懂那些提前吃个半饱的小窍门,现在逮着机会填饱肚子那还客气什么。先是将一碗粳米粥喝下肚子,然后又拿起点心三口两口的吃个jīng光,最后端起茶碗往下送点心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连皇帝、官员以及各类宫女、太监,就没有不看着他的,还不不少忍着没笑出声来。

    “这才是吃饭!”张皇帝只好站出来给这个老乡打圆场:“朕请你们吃早餐,就好像不管饱一样,还是我这师弟痛快。”

    姜田也知道自己露怯了,咧咧嘴想挤出个笑容却没办到,心说我的吃相应该不算难看啊,该有的斯文样子都有了,怎么还是让人看笑话了?难道说这皇家吃饭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理他胡思乱想,刚才的食物都已经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茶水摆在诸位面前,这就是要开始办公了,姜田琢磨着倒要看看他中华朝和人家有什么不同,无论是电视里还是影视小说中,对于这个场面的描写都很多,其实那些都是后人的猜测而已,真正是什么样子谁也没看见。反正无非就是内阁将自己办不了的事情放到台面上,让大家议个章程,最后皇帝拍板定夺交由掌印太监盖印下发,这都是明代的基本流程。可是中华朝不一样,首先司礼监虽然还存在,但是已经没有批阅奏折的权利,最多就是管玉玺的。其次这个皇帝不是那种长在深宫中的少爷羔子,对于民间的各种问题以及舆论民情,掌握的比一些官员还清楚,所以绝对的不好糊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很多时候的绝大多数奏折,都是皇帝先看完之后才交由内阁处理,这个顺序和明朝正相反,内阁的权利同样大不如前。

    在这么一个皇帝手下办事,很多官员都想起了明初的朱洪武,同样是开国皇帝,同样是事必躬亲,只是眼前这位还算厚道,没那么多刻薄寡恩的烂事,但这也仅仅是刚刚建国,谁知到十几年后天下稳定了,这个张皇帝会不会效仿一下朱皇帝的伟大事迹?剥皮实草之类的是不用想了,这个皇帝很务实,他认为将犯人残忍的杀死简直就是一种浪费,有那功夫不如将人犯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劳动中去,好榨取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曹陌,秋收已过今年粮食的产量与收储情况统计上来了吗?”吃饱了饭皇帝直截了当的开始工作。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赶紧起身应答:“启禀陛下,今年依旧是天灾不断,虽然已经开始推广了耐寒的新作物,但是产量还没有恢复,好在今年对灾区依旧减免,过冬的问题应该不大,只是zhōng yāng仓储的粮食以及地方军伍的配给恐怕会有不小的缺口。”

    这个问题是个死结,历史上中国熬过小冰河时代一是靠着玉米、红薯、土豆之类的外来作物,二是因为满清在全国搞大屠杀,人口总量跌倒了一亿以下,江南的许多大地主被当成肥羊宰了吃肉,变相的导致了土地再分配,北方受到了东北汉人关于寒冷地区耕作技术的影响。各种条件相互作用之下,这才有了所谓的康乾盛世,其实那种盛世连明朝普通年景的产值都比不了。姜田知道这个问题自己管不了,所以别人议论了半天,他保持了沉默。最后还是决定尽可能搜刮东南亚的秋粮,就算进口价格最近有点上涨,都要保证全国供应的稳定。

    说到了钱,这位曹尚书还是一肚子苦水:“陛下,虽然开放大沽口进行贸易并开始征收关税,但是全国上下花钱如流水,今年恐将有三百万两以上的空额!”

    一说到这件事,全体官员都沉默了,他们是圣人门徒羞于谈钱,就算想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按照孔夫子的治国理论,最好就是人民自给自足完全不需要行商,就算再死硬的道学先生都知道没了商人自己就得喝西北风,可是又不能显得自己充满了铜臭,所以这件事干脆闭嘴不谈。

    眼见冷场了,田虚海的老爹,吏部尚书田愈瞥了一眼姜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扭头问道:“姜大人不知有何见解?”

    姜田不认识田愈,但是看得出来这老头没安好心,他这种官场新人完全不了解各种内情,怎么会给出合适的解决方案,这明显就是就是下马威啊!

    他刚想推脱两句,就听见张皇帝在那里起哄:“贤弟但说无妨,朕这里向来鼓励发言。”

    你当这是开党内mín zhǔ会议呢?姜田腹诽着这个前辈,还什么鼓励发言,我要不要喊两句口号啊?其实这个问题他和刘宝铠曾经探讨过,虽然sè狼对经济是一窍不通,说起这些也是当成zhèng fǔ花边新闻来聊的,但是却透露出很多有用的细节,比如去年国库入不敷出,是皇帝从内库中拿钱贴补,但是皇帝究竟有多少私房钱呢?这个谁也不知道,只是当今国朝,所有税收归公,皇帝的内库没有了盐税补贴,那么皇帝究竟是靠什么赚钱的呢?于是就有了民间猜测,当年李自成和满清搜刮来的银子没来得及带走,就被当朝的冀王领兵攻破了běi jīng城,至于这笔传说中高达几千万两的巨款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见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盯着自己,姜田知道今天这关,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于是他也学着别人发言时站起身子:“陛下,诸位大人。这国库收不上银子嘛……也算是前朝的旧弊,各种办法是层出不穷,但归类起来无非是开源节流。这节流很好理解,能不花的钱先不花,能少花的就不要多花,我想诸位大人一定有一本明账。”

    几个大佬都露出了似有似无的笑容,无论这小子是沽名钓誉还是谨小慎微,看来至少不用担心在政事上影响到自己。

    姜田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节流终归不是治本良策,朝廷还是要多考虑一下怎么开源,这前朝的张太岳……想必诸位并不陌生吧?”

    这话一出,诸人的眼神凌厉了起来,张太岳是谁?大名鼎鼎的张居正!若说大明思想界王阳明数第一,那么政治改革界,则是张居正闪耀五百年!没有这位神人明朝早灭亡了,更没有后来雍正的各项改革。可是文官们很少有人崇拜他,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个真正的改革家将刀子架在了文官集团的脖子上,本想为了大明江山而拿这群蛀虫开刀,没想到历史就是那么的无奈,这刀终归没能砍到底。

    皇帝虽然也是穿越者,但是毕竟在明朝混的比姜田时间长,自然之道张太岳是谁,也明白文官们为什么会如临大敌般的神情肃穆,他见姜田似乎有停顿的迹象便沉声喝道:“继续说!”

    其实姜田已经不想说了,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确的给了这些大佬们一个信号,我虽然是官场小白,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你们最怕什么大伙都清楚,别惹我否则一拍两散伙!

    “臣……遵命!”皇帝发话了,你不说也不行,好在姜田曾经研究过这个问题:“张居正曾推行一条鞭法,将全国税负统一按银两折价,在当时来说算是利国利民的之良策,但是可惜老先生终归目光短浅了一点,也为后来明廷财政崩溃埋下了伏笔。”

    他这么一说本以为要在土地与考成问题上发飙的皇dì dū为之一滞,难道他不是想推行土地改革?且听他怎么说下去。至于那些文官们则暗中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撕破脸皮。也不怪这些人如此胆小,傻子都知道皇帝一直都想拿地主开刀,民间土地兼并究竟有多严重,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那些前明的高官们很少不是超级大地主。只是为了维持国家基本稳定,皇帝一直没找到借口下手,这也是全体文官集团一致的共识,那就是绝不和自己的老板谈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大伙既然松了一口气,就继续听姜田神侃吧,不管有用没用反正一会夸奖两句,算是投桃报李双方暂时和解。

    “……万历年间一条鞭法规定千文铜子换银一两,民众完税皆以银两计,可自隆庆开关以来,西洋商船从南美洲载运白银来到我国置换瓷器、丝绸、茶叶以及南洋的香料,再转运回欧洲,致使我国每年有大量的白银入超,据……恩师所估计,全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都被吸入这个无底洞,国内银价骤跌至崇祯末年已是五百文换一两的价格了!若还是按银两交税,国家赋税因汇率变动已然缩减一半!另外,握有大量现银的商人却几乎不用负担赋税,虽然前明官吏各种摊派与勒索并未让小民得利,但钱财只是由商人转给了官员,朝廷并未从中受益,平白无故养肥了一班jiān佞却致使国家败亡,此真乃崇祯之哀……若是重新制定商税,厘清商业管理机构与税收的关系,规定各项应缴之赋税,取消地方摊派,将那些流入贪官污吏口袋里的银子重新充入国库,哪怕免上几年农税依旧能让帑银用之不竭!”

    这段话字数不多,信息量巨大,饶是宦海浮沉的老油条都有点跟不上节奏。不过基本的意思他们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谁要是挡着改革商业税,就是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jiān臣,他们清楚这个皇帝虽然造了明朝的反,但是张皇帝对于那个便宜老丈人朱由检还是充满感情的,总是有意无意的替这个亡国之君说两句好话。至于什么免了农业税国家还能正常收钱之类的话题这帮人自动无视了,三皇五帝到如今,没了农税国家还能存在的一个都没有!这就是历史局限xìng的问题了。

    一直都没开口的内阁首辅宁焦,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沉稳的开口反问:“姜少保可是有良策在胸?”

    姜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别人都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但是张皇帝却看明白了。

    “既然如此,容后单独进奏!”

    这下文官们心中更没底了,这师兄弟俩人一唱一和的还真默契,难怪皇上这么看重自己的师弟,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让自己这些人七上八下的,再说仔细想想刚才的那番分析,谁都没意识到的经济问题竟然也能解读成明朝败亡的条件。至于汇率呀,入超啊之类的名词,就算听不懂也不好意思问。看来谁也别在银子的话题上自找没趣,人家的师傅可是在海外跟着蛮夷做生意漂泊半生,论起银子的流通这些人绑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胡敬一刚才已经吃了一个哑巴亏,拱手将倚红楼送给了姜田,其实心中一直想看笑话,结果却变成了让人笑话,此时见诸君都有点尴尬,便想转变下气氛同时也有点幸灾乐祸,虽然外边的小官们不知道书房中的情景,可是他不介意自己给散播出去,这样也能冲淡不少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糗样。

    “臣还有一事,年前陛下曾下令重新刊行官印四书五经,只是迄今为止印版刊刻缓慢,今年恐是难以全部成书!”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用来岔开话头看似很合适,一个朝代的更迭,最重要的代号就是书同文、车同轨,取消前朝的一些禁忌重新整理四书五经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问题又很明显,就算只是小修小改,雕版印刷还是要一块块的重新刻板,不是你皇上说句话就能快起来的。

    “朕不是下令要动用铜活字印刷吗?怎么又回到了雕版上来了?”

    胡敬一早知道会有此一问,所以气定神闲的回答:“臣禀陛下,铜活字数量有限,难以同时取用,且铜料多为军中所用补充缓慢,故而为了保证进度,只得重新雕版。”

    皇帝也有点为难,铜是铸炮的主要原料,而且中国一直以来都缺少超大规模的铜矿,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当皇上瞥见姜田同样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你这个专家怎么能在这个问题上哑口无言呢?刚才还指望你把土地问题摆上台面,怎么你就忘了家乡百试不爽的土改了?非要扯什么商业税。

    “师弟,你好歹也是科学院的郎中,可有良策?”

    “铜活字稀少,那就用铅活字啊?”姜田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会难住这个前辈。

    结果全屋子的人都乐了,皇帝只要苦笑着摇头:“你以为朕就想不到吗?当年朕就试制过一批铅活字,可是水墨难以着sè,换用油墨之后印不了几次就会彻底模糊,一个活字反复用不了十次就要重铸,甚是麻烦!”

    姜田这回傻眼了,没听说后世的铅字寿命这么短啊!

    胡敬一这时来了jīng神,他没想到本来以科技晋身的姜田竟然会在技术问题上翻船,所以急忙进奏:“臣保举姜大人制造新活字,想必定能手到擒来!”

第四十九节、演技不入流

    “第一次议政,有什么感想?”书房中只剩下了张皇帝和姜田,所以说起话来就随便了一些:“以后你要逐渐习惯这个地方。”

    “这就是政治啊……”姜田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让我爆科技去吧!”

    “你想的到美。”皇帝朝周围挥了挥手:“不用你们伺候了,别忘了告诉皇后,朕今天和师弟吃顿便饭,中午就不去她那里了。”

    等到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走干净之后,姜田这才抄起筷子吃起这顿工作午餐。看菜sè只是简简单单的两荤两素加上一碗汤,还真是够标准的四菜一汤,只是御膳房的厨子手艺高超,简单的菜肴中才能看见功力之深。

    皇帝看着这个没大没小的老乡直想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随意了?就连太子都是规规矩矩不敢逾越半步:“别光顾着吃,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不会听不出来我想搞土改吧?”

    姜田砸吧砸吧嘴:“你来的时间太早了,在咱们那里的确是取消农业税了,不仅如此种粮的还有各种名目繁多的补贴!”

    “不会吧?”这回轮到皇上吃惊了:“就是最红最专的年代都没说过要取消公粮啊!”

    “还不是因为人口太多,平均到每个人的土地太少种粮赚钱就少,没人愿意干,国家又要保证粮食安全与耕地的红线,才想出这种办法的。其实归根结底乃是工商业以及服务业所创造的价值远高于农业,国家即便取消农业税依然能大幅度的收取盈利,这一切也都是拜科技创新所赐……”

    接下来姜田就旧时空中各种改革的情况与问题进行了延伸xìng的解答,这件事看似匪夷所思,其实道理很简单,随着科技的发展,各种工业生产力达到了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高度,技术所带来的附加值完全秒杀了机械xìng劳动创造的价值,在一个基本上无法爆发世界xìng战争的时代里,商业掠夺的效率完爆传统的军事抢夺,在趋利的人xìng之中,自然会向着有更好盈利能力的产业转移,这也是美国人逐渐放弃了制造业而混迹华尔街的根本原因,并且诱发了二十一世纪的金融危机。只是咱们国家由于传统观念中对粮食以及土地的重视,还有就是庞大的人口基数让国家决策层意识到保持生产业的必要xìng,否则一窝蜂的学人家去玩金融,只会死的更惨,不信的话看看那些欠下巨款跑路的温州老板们就能明白。

    “我那个时代,很多人都在诟病国有企业,并且质问zhèng fǔ为什么要人为的制造这些效率低下的垄断流氓。”姜田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其实是很多人都忽略了国有企业在产业中所起到的作用,它们并不是用来安排剩余干部和管理人员,也不是非要和民间企业争夺利益,而是在于防止某些关键产业过于资本化之后所产生的不可控因素。只要有这些行业龙头地位的国企存在,那么就能在出现极端情况的时候,保证一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力量能迅速的投入到应该投入的方向。不过在和平时期这种体制必然会有着人浮于事、机构臃肿、贪污受贿、阻碍竞争……”

    姜田说的是口干舌燥,总算是让这个过早穿越的前辈知道了为什么改革商税才是重中之重,现如今的中华朝,虽然没有旧时空满清执政时的那种推倒重来。但是人口毕竟也锐减到只有一亿多一点,现在各种天灾不断,你就是将土地重新再分配了,那些没有余粮没有家底的农民还是要走上逃荒的老路,帮助他们维持生产所需的投入比救灾还高,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那些地主攥着土地成为包袱,正好将多余的人口投入到工业升级的事情上来,大力扶植工商业发展,使得中国的工业品不仅拥有质量上和不可替代xìng的优势,同时还能保证极高的产量,让那些还不懂什么叫贸易战的白人们将中国产品倾销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并且最终确立以中国体系为标准的全球新秩序!当然这个过程会相当的漫长,且有着各种各样不可预测的风险,保守的估计一百年后会有所小成。但是凭着人口以及土地面积的优势,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没有进行工业革命,就不可能成为咱们的对手。再说就算要发动工业革命,也是咱们占着先机,如果大量产业工人下岗了,还可以将他们引导到向世界殖民的路线上去,北边的西伯利亚,另一个半球的美洲,还有穿越者垂涎三尺的澳洲等等,也不用担心所谓的国际法,谁的拳头**律就由谁制定。而且在医疗条件不够发达的时候,中国人不可能增长到十三亿这个数字。

    “可是照你这么说,增加商税不是反倒会打消人们经商的积极xìng吗?”没见过什么叫全民经商的皇帝自然会有此一问。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小贩一个月能赚到五两银子,你就是收他百分之十的税,他还能净挣四两五,养活五口之家不成问题,和务农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怎么保证能让他将剩下的银子都带回家,而不是被贪官污吏地痞无赖给勒索呢?这就要看你怎么改造官僚机构了。说白了国家收税和混混们收保护费是一个道理,收了钱就要为人家服务,让正规劳作的人有个安心赚钱的环境。所以这项政策的敌人不仅是传统官僚的恶习,还有各种以行会为名形成垄断的民间组织,要做到只有官府一家说了算,任何人在资本市场上都要受到官府约束,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到时候大地主们看着商人眼红,谁还会死抱着那么多的土地?”

    姜田又开始在如何反垄断以及怎样促进市场竞争上费口舌,中间不乏一些后世的案例与总结,这些内容放在二十一世纪,任何一个关心社会变革的人都能说出来,只是皇帝本人不知道罢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改革初期的各种扯皮上边。所以姜田只能掰开了揉碎了耐着xìng子的讲解一遍,他故意的没有谈市场竞争机制,也没有提宏观调控,这是因为在这个时空那些东西都太超前了,在民智还不足以监督社会的时候,那么搞只会让事情复杂混乱,在一个拥有着超前眼光的政策制定者面前,就连基本保险措施都有点多余。按照姜田的设想只要国家机器按照既定路线发展一百年,至少能再次甩开欧洲两百年,要是那时候的继任者们还能将国家搞砸,那干脆也就不用提什么君临天下了,直接暴力革命再次成立新国家算了。

    他的想法很乐观,但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皇帝可不这么看,中国为什么总是有朝代的更迭?还不是因为社会资源分配不均,生产力赶不上人口增长,然后各种问题积压在一起集中爆发。真要是听姜田的,说不准一百年后还真会社会动荡,到时候科学技术当然还是咱们最高,但难免在内耗中元气大伤,想想欧洲是怎么从世界中心的宝座上跌落下去让美国捡便宜的。再想想法国人明明在欧洲有着天时地利人和,就因为那浪漫的革命主义jīng神,没事就喜欢在家里搞革命,导致它一直都没法达到英国那种成就。一切改革的关键是什么?人心!不先收复人心而强行改革,最后只能招致失败。

    身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姜田属于那种没事瞎起哄的,反正干活的和负责的都不是自己,这一点张韬这个皇帝没法效仿,但是姜田的作用还是很重要的,至少能让国家的科技实力得到迅速提升,而且还能说出不少后世的经验教训,毕竟上辈子不是什么高端人才,所以看问题狭隘了一些。于是皇帝的心中已经对这个同乡打了八十分的定位,属于那种需要历练的未来型人才。别看皇帝的商战知识并不多,但是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按照姜田的思路发展,庞大的生产力将会产生海量的倾销品,但是世界有多大的消费能力?欧洲刚起步的资本主义?还是原始部落里的那些酋长?谁能吃下这么庞大的产能还满不在乎?当年仅仅是贸易逆差就让“大英帝国”动用了鸦片,这个时空就算是没人能侵略中国,但是人家买不起你的产品该怎么办?全世界的财富集中到中国之后必然会导致货币贬值,之后引发的一系列金融问题又该怎么办?

    张韬想到了这些,却没有说出来反问姜田,他知道这小子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下,好留下个不错的印象分,当领导的有时候不能打消下属的积极xìng,不如用实际的工作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中国这么庞大的国家和人口,要想改革必然牵扯到方方面面,纯粹用暴力来砸碎旧世界不是没有人干过,结果也就不用多说了。想到这他摸出一块象牙雕刻的腰牌。

    “你以后凭此牌便可出入大内,除了**不会有人拦你,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还要再考虑一下,你就先将活字印刷的问题解决了……”

    走出书房之后太阳已经有点西斜,姜田感觉自己有些虚脱。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总算是换回了这块刻着龙纹的象牙牌子,他不知道皇帝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但是知道至少自己的xìng命保住了,也不会沦落到豢养在某个院落中被榨干科学知识的地步。自己那无厘头的战略路线当然不会被采用,好歹也算是从金融危机中走过来的人,难道还不清楚这个战略有多么的幼稚,但是他需要让皇帝相信自己很幼稚,幼稚得如同某个初入社会的小白,以为自己真能羽扇纶巾指点江山。可自己越是这样就越安全,这一世的姜田还不到二十岁,年少轻狂那是必须有的标签,也只有如此才不会让对方将自己当成是竞争皇位的对手。

    眼看就要走出宫门口,领路的小内侍躬身行礼算是别过。姜田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叫住了对方:“这位小公公不知如何称呼。”

    那个看上去岁数不大的太监急忙弯腰回话:“劳大人问,奴婢贱名喜子。”

    “哦,原来是喜公公。”姜田微笑着从袖筒中摸出一小块银子:“有劳公公领路,今后少不得麻烦。”

    这本是大明朝经常见到的景象,很多时候哪怕是为了不让太监给自己使坏,都要舍得银子进行贿赂。但是这个叫喜子的太监一看姜田的动作,当时吓得小脸发白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小的有什么冒犯大人的地方尽管责罚,若是让人知道贱婢收您的银子,定然不得好死!”

    姜田的手捏着银子愣在半空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听说哪个太监不爱财的。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侍卫走了过来,先看看姜田和银子,然后又看看瑟瑟发抖的太监,似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朝着太监说了一声:“你且忙去吧,没你的事了。”

    喜子听完如蒙大赦,连声说到:“谢谢刘将军。”

    刘大人?姜田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人,从眉眼上和sè狼不是太像,但是这个岁数还干大内侍卫的应该不是别人了吧?而且侍卫和太监不属于一个部门,凭什么他说一句话那个太监就能欢天喜地的跑了?除非是有爵位在身,否则如何能指挥太监?

    “我正巧要回府了,不如就陪你走上一程。”刘老头似笑似不笑的走在前边,完全不像是个小小的侍卫在陪着太子少保下班:“你可知刚才喜子为什么吓成如此模样?”

    姜田虽然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但是既然对方不愿意先说出口,他也乐得装糊涂:“晚辈不太明白,还望您老多多提点?”

    刘均定看了看他,心说你小子真是够机灵的,这么快就以晚辈自居显然是猜到我是谁了:“当今圣上最恨那些贪官污吏,这一点不比前朝的朱元璋差,而这内侍经常利用职务便利大肆收受贿赂,更是让陛下深恶痛绝,所以自登基以来,便多有对前朝遗留的那些太监们严厉惩戒,只要受贿达一两银子者,必定会被杖刑致死,且宫中眼线甚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受钱财者被打死十数人,故而刚才喜子才会抖如筛糠。其实你觉得这就能挡住贪污受贿之风吗?”

    姜田很自然的摇摇头,要是严刑峻法能震慑宵小,那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罪犯。

    刘均定还是点点头:“孺子可教也,那你认为陛下为何如此行事?”

    “杀鸡儆猴罢了,还有就是他信不过这些太监。”

    老头子还是微微一笑:“陛下可不是嗜杀之人,外人多有误会罢了。”

    言尽于此,老家伙就不再说话了,以他的职务和地位的确不能说皇帝的坏话,但是姜田总觉得对方是完全没将自己的见解放在眼里,否则不会摆出这么一种懒得再废话的表情。

    重新坐上马车往回走,姜田一直都在想刘均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用意,还有就是他那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原本以为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以后闷起头来继续开发自己的科学技术也就罢了,没想到第一天上朝就引发了这么多的问题,不受自己控制的发展成了参政议政的情况,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卖力的将自己表现成只会夸夸其谈的书生,并且有效的遏制了传统文官对自己的发难,看似打了一个平局,但是照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会走上不可控的路线。

    眼看着就要回到灯草胡同了,姜田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的拍了一下大腿,他刚刚想明白刘均定传达的意思。太监受贿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如果皇帝并不嗜杀那为什么还要杖毙多人?这显然是在表演给别人看,那么究竟是什么人需要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呢?答案是和宦官斗了两百多年的文官集团!朝廷刚刚成立,许多事情还没有走上正轨,张皇帝需要哪些旧官僚维持住正常运转,但是他并非那种受到一致推崇才即位的皇帝,许多人一定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里,为了拉拢可能会倒向敌对势力的中间派,必然要做出除弊布新的姿态来,那么既然有明一朝,只有宦官曾经压制住文官的风头,那么将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势力扔出去送死,将会稳定住大多数官员的心。现在太监的权利已经缩水成了纯粹的奴才,文官们的下一个对手自然就是武人集团。现在看来皇帝依旧信任并且重用着军队,但是谁也说不准将来会不会用莫须有的罪名除掉一些功高震主的将军,就算他没这个想法,文官们也会拼命的制造出机会诋毁中伤,众口铄金之下皇帝早晚会走上前明的老路。难怪刘均定主动站出来和自己攀谈,他恐怕也看到了这一无法避免的结局,这才想方设法的让儿子拉拢自己,成为他们这些勋戚的重要助力。在联想起白天自己的表现,好像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文官的对立面,只是还没有撕破脸而已。

    凉爽的天气下,姜田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早就对政治不抱幻想,还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肮脏龌龊,这些人斗来斗去不过是为了攫取政治利益,没有一个是为了国家、民族这些正当的理由,却又非得扯上各种大义的名分来打击政敌,再强大的国家面对这种残酷的内斗,都会逐渐衰落至任人欺凌的地步,明朝若是没有那么多的党争,也不会衰落的如此之快。那么皇帝前辈将自己拽进书房的用意也很明显了,哪怕自己只是保持中立不对任何一方主动示好,都能成为左右朝局的砝码,因为姜田身后站着的就是皇帝,而他的作用不过是替代失势的宦官。假如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某个阵营的一员,就会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第五十节、第三种派别

    还在感慨着政治的复杂xìng以及对自己前途堪忧,姜田跳下马车之后本能的转身朝着茶馆走去,不过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高亢的男中音在身后响起:“老爷回府,众人伺候着!”

    姜田一愣神,心说自己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了,没听说自己的邻居里边还有这么大谱的老爷呀?回过头去刚想找找看,究竟是什么人搬到了灯草胡同而自己还不知情。就看见几个眼熟的龟奴一溜小跑的站到自己跟前,赶紧跪在地上请罪:“老爷回府,奴婢们没有远迎,自当请罚!”

    这姜田又愣住了,看这意思自己就是那个老爷,这才想起来只一天的工夫他已经是加封太子少保的二品官了,按照明朝的规矩,除了一些有追封或是恩赏的一品官员之外,二品已经是文官的升职极限,六部的尚书才只是这个品级,若是还想更进一步,那就只有进入内阁了,可阁老们才只是五品而已。至于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身着红袍,并且被赏赐了一座jì院当府邸的情况,属于千年难遇的异类。他又打量着眼前这几个龟奴,这些人显然是得到了消息,并且换下了jì家的工作服,尤其是脱掉了显眼的绿帽子,换上一身粗布短衣一袭家丁下人的打扮。别看龟奴和家丁都是伺候人的,可是两者在社会地位上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些人自然是很乐意被收编成姜府的下人。

    还是有点茫然的姜田看看他们,又转过头去看看茶馆里的赵老板,至于后者则忙着招呼客人完全没在意门口上演的这出大戏,在他看来姜田是早晚要成为人上人的主,这不是他懂得科学或是能掐会算,而是他凭自己的人生阅历就可以得知,一个秀才为了生存,能拉下面子忍受斯文扫地的羞辱给自己打工,完全不在乎所谓的名节与面子。那么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人就已经成为了成功者,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机会展示出自己的才华便会一飞冲天。就像评书中说的韩信那样,忍得胯下之辱方能裂土封侯。那些为了一点颜面之争就能聒噪咆哮的人,是无法取得大成就的。老头看问题很透彻,可茶客们就无法淡定了,他们一个个早就忘了来茶馆的初衷,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姜田发愣,这个自己以前还能称兄道弟的破落秀才,就这么成为了让人仰视的超级大官!姜田知道现在是不可能获得赵老头的帮助的,他一个白丁商人,就算是救命恩人也没资格在一个二品官面前指指点点,尤其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不仅对姜田的声誉有所打击,还会造成社会上的某种误读,以为以为他赵四逢迎巴结姜大官人。

    姜田又扫视了一圈,发现赵直并不在茶馆之中,而且自己站在道路中间就这样让路人围观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对还跪在一旁的那几个龟奴说:“你们起来吧,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说。”

    他又看了看依旧是一脸淡然的赵老板,只好先朝着倚红楼走去。不过这时候那块一直高挂在门口的匾额已经摘了下来,总是点亮的一串串红灯笼也消失不见了,原本烟粉之气甚重的楼阁似乎也变得庄重了一点。走进大堂之后,原本披红挂彩的地方和那些乐女演奏的舞台都已经撤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倚红楼的人守在这里等着他这个新主人的到来。姜田不太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而且总觉得皇帝是在耍他,一个标准的青楼怎么能改造成官员的府邸呢?单说这厅堂结构就完全不同吧?再看这架势,哪里是将倚红楼给了自己,分明是将这些人一并打包赠送。就在冷场的时候,心月主动的站了出来,此刻她已经换上了和夕芸一样的襖裙做仆妇的打扮,可就算是换了行头,穿在她身上还是遮掩不住满身的贵气,就连姜田都不得不感慨美女穿什么都漂亮。

    “先生……老爷回府,奴婢们服侍不周还请赎罪,只是我等并不知晓您何时散朝。”心月在一瞬间就改了称呼,这种关系的转变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姜田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大多都站在这里,唯独缺少了玲珑、夕芸与赵直,不知道这仨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们吃过晚饭了吗?如果还没吃饭,那咱们就先吃饱了再说。”

    他的话言简意赅,可是众人互相瞅了瞅,都不知道这位爷有什么打算,听语气也不像是一家之主在吩咐奴仆,更像是看见了某些从乡下来攀高枝穷亲戚,至少先管一顿饭饱。

    就在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假太子吴远和宋懿联袂到访,身后还跟着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与若干官差。他们也不等门子的通报,当然现在的姜府也还没有门子这个职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然后那个太监前出一步,双手捧着一卷黄绫:“圣旨到!太子少保科学院郎中姜田接旨!”

    这下不用去吃饭了,在场的人除了吴远和宋懿往旁边一闪身,其他人都连忙跪了下来,姜田就算是不愿意给这个太监下跪,可是没办法,一切只能按照流程办事。

    姜田本来还等着听那句经典的开场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结果没等来,他不知道这个桥段是清代才开始流行的。圣旨的内容用极其直白的口吻说到:“和你畅谈一rì甚感国事艰难唯君所思所想虽忧国忧民却免不了年轻浮躁纸上谈兵现加封你为科学院副院长宗人府经历国子监司业等职望你多思多虑再建功勋不负朕望……”

    这一大段话说出来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真难为这个太监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完整念下来,还没有一点迟滞的感觉。姜田倒是不关心这个,他被那些新加封的头衔搞得晕头转向,自己早上还是科学院郎中,现在就变成副院长了,也就是说以后在科学院里除了宋老头就是自己最大。然后那个国子监司业也是个搞笑的位置,宋老头本来就兼任国子监祭酒,算是zhōng yāng职业大学的校长,而自己则变成了副校长!问题是现在的国子监和没有多少正经的读书人,完全成了科学院下属的培训机构,而且里边贵族子弟占绝大多数。最后就是那个宗人府经历最让人摸不着头脑,宗人府是什么地方?自己这个和皇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且也没有任何爵位的人凭什么进宗人府?

    正在想着,就听耳边吴远小声的提醒:“姜大人,姜大人!还不领旨?”

    回过神的姜田赶紧伸出双手接过圣旨,然后高举着喊道:“臣姜田领旨!”

    站起身来之后,他顾不得别人,赶紧伸出手去拉对面那个太监:“有劳公公了,这么晚了还要出宫办差,正巧我这里行将开饭,不如就留下来小酌一杯?”

    “岂敢岂敢……”那个中年太监诚惶诚恐的缩回了手,但是他手中已经有了一个坚硬的块状物体,看他神sè如常的将手缩回袖子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收下了银子,好在吴远和宋懿都装作没看见,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多嘴,反正对此都习以为常了。那个太监思想挣扎了一番,现如今宦官不好做了,来钱的路子越来越少,这次出宫本以为姜田这个读圣贤书的秀才最多也就是客气两句,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老道,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若是这圣上的师弟如此通情达理,自己这些废人们也许还有希望。

    “……老奴身负皇命,自然还要转回复命,不敢叨扰姜大人与吴公子、宋公子的雅兴,这就告辞了……”说完一挥手让兵丁们将几口箱子放在了地上,便转身离去了。

    姜田也有些郁闷,本来贿赂太监这种事情不应该让官员自己动手,可是他现在并没有体己的下人,也没有人能替他出面暗中递银子,这一切就只好亲自上阵了。更郁闷的是那些辛辛苦苦化整为零埋在了城外的银两,被皇帝一声令下全部挖了出来还抬回了这里。这明显是在告诉自己,你就死了逃跑这条心吧,跟着我混少不了你的好处。看吴远和宋懿并没有告辞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随便吩咐了一声摆宴,好在倚红楼别的没有,置办酒席的经验绝对丰富,所以用不着姜田cāo心就自动的开始了运转。

    有点心力交瘁的姜田在酒桌上屏退了左右,然后很诚恳的看着吴远:“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他还想干什么?”

    假太子笑的有点尴尬,敢这么大不敬的称呼皇帝的只有姜田一人而已,不过他吴远可不敢对此有所非议,因为他现在也搞不清楚皇帝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个师弟的:“姜大人不必多虑,所有的官职都是围绕着四品以下打转,而且也都和六部、科道这些衙门不沾边,这就是想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知道,您就是陛下的影子,不在那些官僚的体系之下。也不在武人勋戚那边,今后便是朝堂上的另一股势力,一股用来和文武争夺权柄的新势力!您将成为所有科技晋身的官员无可争议的领袖。”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想明白,可是宗人府经历又是怎么回事?”

    吴远微笑着抿了一口酒:“现今的宗人府只有冀王兼任这宗人令,而自他以下就只有您这个经历了,其实宗人府的活都是礼部在干,完全就是个闲差。只是将您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等于告诉了别人,陛下将您看成是自家的子弟,今后封侯晋爵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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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出现了重大安全事故,最近都在进行安全教育,时间上实在没有自主xìng,话说为什么每次都是亡羊补牢,不出点事情就没人想到过防患未然吗?

第五十一节、废奴先行者

    第二天姜田习惯xìng的早早起床了,可是他还是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尤其是昨晚有不少的姑娘暗示他可以自荐枕席,这些人的眼神中不再是那种接待客人时的职业xìng媚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被新主人垂青的热切期盼。姜田因为还有着别的考虑,所以对这些抛来的眉眼无动于衷。但就是如此早上依旧还是没看见夕芸的身影。吃过早饭换上一身居家的常服,姜田在大厅中将全府的人都召集了起来,就连一直躲藏着的夕芸与玲珑都叫人给找了出来,这些人不知道新主子有什么吩咐,全都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训话。

    看着人都到齐了,姜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扫视了一圈,玲珑依旧躲在心月的身后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大家伙都知道陛下将倚红楼赏赐于我,连带着你们也就成了这府中的家人。以前你们是教坊司的贱人,现在则成了我姜田的仆役,昨夜我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这对你们来说是个机会。没有人天生愿意等而下之,若是你们谁想脱离奴籍堂堂正正的做人,我这里绝不阻拦,并且会给你们发还身契。你们的私财我也不会过问,可以带走,若是身无长物我可以给你二十两纹银算作安家费。”

    众人一听,先是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了瞅,然后就是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只是议论的人太多,所以声音听上去就比较嘈杂了。其实姜田现在手中还没有他们的卖身契,这一切要等礼部先将交接的文书发往běi jīng的地方衙门顺天府,然后再由他们开具新的身契。连同地契之类的东西交给姜田之后,这些人才算是真的成了姜府的奴才。讨论了一会之后,人们普遍达成了一个共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可以脱籍不说老爷还送盘缠?都听说姜秀才疯疯癫癫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发疯了,要不然就是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条件。

    作为和姜田关系比较亲密的心月,自然被众人推举出来进行交涉,她自己也对这种事情半信半疑,可是她并不怀疑姜田的用意:“老爷,奴婢有所不明,可是我等服侍不周这才触怒于您?”

    话说的很委婉,意思却很明白,姜田摇摇头:“非是你等有何不妥,前一段时rì大家也知道我为了给夕芸脱籍,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我知道没有人生来就甘愿为奴为婢,只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既然现在你们的去留都由我做主,那我不妨将这个选择的权利交还于你们自己,是以后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天地之间,还是蜗居在这里甘愿做个下人,我都不强求。但是有句话要说在前边,想走的人尽可自便绝不刁难,我祝他有个安稳的余生。想留下的人则算是我的雇工,你们要安分守己,不可打着我的招牌为祸邻里,今后婚嫁生子,我也概不干涉,工钱就暂定是每月二两银子,以后再行调整。”

    说着,姜田站起身朝夕芸招招手,这丫头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躲着自己。夕芸一看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扭捏着蹭到了姜田身边。姜田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我有这么可怕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姜田真正的妹妹了,想住在这里还是另寻一处宅院都可以,过上几年为兄我再为你寻一门亲事。”

    夕芸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过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又低下了头,小丫头的心事谁都看得出来,可就是姜田不明白。心月也暗中叹了一口气,就连她都有些嫉妒夕芸了,双方身份上越来越悬殊,那丫头至少还有个兄妹的名义在,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至于人群之中唯一和他有着肌肤之亲的清幽姐妹,则在心中各有各的打算。姜田也不是让他们马上就做出决定,反正新的卖身契还没有到手,一切都要以后再说,所以姜府今天的rì子还要照过,可是刚到中午宋懿就坐着马车赶了过来。

    “今rì不见姜大人来科学院,家祖特遣学生过府一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姜田打量着宋懿,对他的表现感到很可笑:“昨天不是还来这里喝酒的吗?”

    宋懿正sè的回答:“公私不可混淆,昨rì学生前来恭贺先生,今rì则是询问何时可以走马上任。”

    听他这么一说,姜田反倒觉得奇怪:“三rì之内何时叙职皆可,为何如此着急?”

    国朝的规矩,官员上任一般都要摆足了官威,除非是有紧急事态否则没有今天下任命,明天就急吼吼上任的情况。姜田就算是个穿越者,可也知道这些官场潜规则,这也是他先解决家里事的原因之一。

    “大人有所不知……”宋懿抬起手来刚要说话,就被姜田摆手给打断了。

    “你先坐下,然后好好说话,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生分!”

    宋懿想了想,也觉得跟姜田守这些规矩的确没有必要,这不是说他看不起姜田这种幸进的官员,而是知道对方的确不讲究那些虚礼,这一点还真是跟金銮殿里的那位十分相似,难怪这俩人是师兄弟了。于是他也不再循规蹈矩,施施然的坐到下首的位置。

    “那我就直说了吧,本来只要圣旨上没有规定期限,您十天之内去报道就行,可是如今天子御下甚严,行伍中人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必须一是一、二是二,不可马虎,再者您这次兼职甚多,想来也知道要先去宗人府,然后才是科学院。可是陛下还钦点您来研制铅活字,这可是圣命,冀王自然不会怪罪,家祖恐怕您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窍,于是我就只好登门了。”

    原来是这样,姜田心说自己还以为在古代当官不用记考勤呢,难怪总有人感慨京官难做,这要是外放的地方,除非遇上灾害、叛乱之类的大事,否则自己这个父母官还不是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其实地方官也有很多门道,只是姜田不知道而已。

    “这么说我还得麻烦你帮帮忙了。”于是姜田就将自己上午宣布的人员调整计划和盘托出:“你也知道,我原想用这两天时间跑一趟顺天府,拿回地契与身契,可是照你这么说我最好明天就去宗人府点卯,这件事不知道可以托付何人?”

    宋懿听了愣神半天,心想你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皇帝前脚赐你的仆役,后脚就可以脱籍走人。不仅如此没钱的还能得上二十两银子!回过神来之后不解的问他:“牧华兄为何如此啊?”

    不知不觉间宋懿又用回了兄弟相称的表字,不过姜田听着更受用一些小声的嘀咕着:“你不知道,我看了倚红楼的名册,全府上下各类人等有一百多口,就算每人每月只拿二两银子,这一个月就是二百两,还有原先那些抛头露面的姑娘们,不管以前是否心甘情愿,至少这衣食两项也不是二两银子能打发的吧?哥哥我是真的没那么多钱,除非你爷爷敢让我贪污受贿,否则怎么养活他们。”

    这说的绝对是大实话,现在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不仅留下了仁义的名声,还能节省一大笔开支。并且有言在先,留下的人工资全都从二两起步,你要是嫌少最好现在就走。宋懿打量了半天,没想到姜田还有这等心眼,按说技术类的官员都是那种擅长自己的专业而不善于生活的人,怎么这姜田给人的感觉几乎是全能型人才?

    “此事……”宋懿琢磨了一会:“不如由我去求意坚帮忙,由他公爵府出面也好办一些,至于牧华兄最好今天下午就先将官衣领回来。”

    说起这官服也有点意思,由于登基时间太短,依旧还沿用着明代官服,不过和以前规矩不同,官服不仅由国家统一发放,面料款式等也变成了统一尺码,就像后世去买衣服,只能比照着身量买个差不多的尺寸,没有量身定做的那么合适,你要是想自己做一身官服只要不逾制国家也不管,只是这年头染料全靠天然成分,每一批布的颜sè多少会有点差异。往朝堂上一站一眼就能看出你和别人的衣服颜sè不对,如此也就打消了一些人的念想。

    新朝新规矩,官员领服装是要自己去所在的衙门,由管理人员找一套合身的就行,如果损毁就凭旧衣服换领新衣服。可是姜田去哪里领服装就成了一件为难事,他无论是在宗人府还是科学院都只是正五品的官职,国子监的品级还要低一点,但是他还有个太子少保的头衔,论起来也是位列三少,实打实的正二品,这些衙门里没有适合他的官衣。所以姜田只好硬着头皮先去了趟行人司。

    下了马车,被临时抓差的赵直大着胆子前去询问,让他一个以前看见官差就绕着走的孩子去衙门,这小子腿肚子就一直在打鼓,见门口正好有俩看门的差役,只好满脸堆笑的凑了过去:“二位老爷,我家……我家大人来领官衣,不知到何处领取?”

    这时姜田也已经下车了,他看着赵直那谄媚的笑容有点忍俊不禁,这也是宋懿交代的,你现在好歹也是二品大员,出门就该有点样子,不然会让那些狗腿子看低几分,可是再瞧这小子的表现,能让人瞧得起吗?那俩守门的也在打量着姜田,京城地界官员多如狗,随便在路上走着的一个书生,就可能是翰林院里的编修,看上去好像是个粗人,也有可能是五军都护府里的将官,所以在这里看门可是大有学问的。但是没听说行人司多了一位老爷呀?而且这位谱够大的,来领衣服的年轻官员里哪个不是自己登门询问。

    其中一个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问了一句:“你家老爷是何官职?可是这行人司上任?”

    说起姜田的官职,赵直可就来了jīng神,那一长串的官衔他一个都没记住,可就是认准了最大的那个太子少保,谁让说书人嘴中,很多大人物都有那么个唬人的头衔,所以他一听自己师傅也有了这么拉风的名号,那还不挺胸叠肚的显摆显摆。

    “我家老爷非是要在此上任,只是署衙之中无有合适的官衣,这才来此询问可有太子少保的衣服?”

    姜田直摇头,这才到哪呀就如此招摇,这小子的教育还要抓点紧。俩守门的吓了一跳,好家伙行人司的司正才是个正七品,你一个二品官怎么跑到这找衣服来了?但是再一想也对呀,行人司就是干的这种传旨送信的差事,有什么赏赐也是我们这边给带过去,太子少保听上去很拽,可论起来也只不过是没有实权的虚衔,来这里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再联想到近rì只有一个太子少保的封号,和眼前这个年轻官员的岁数也对的上,那还费什么话呀,赶紧通报吧。

    就这样没等多长时间,行人司的司正,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青袍官员开中门降阶相迎:“下官不知大人驾到还祈恕罪。”

    看上去很给面子,可是口气之中却全无认罪的态度,本来也是的,无论姜田品级多大,都不是他行人司的上司,能开门迎客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所以姜田也不敢托大:“大人客气了,本官来的唐突打扰贵司了。”

    行人司的司正姓丘是个翰林,而且还是明廷还都běi jīng之后开恩科考中的,本来应该在翰林院等上几年然后外放为官,端的是前程远大,谁知到风云突变他就来到这行人司管起了跑腿的活。双方落座之后,自然有人奉茶,姜田说起了这次的来意,只见对方皱起了眉头。

    “敢问姜大人,是何人所说我这里有二品公服?”

    “乃本官一好友,科学院宋老院长之孙,宋德馨说兄台你这里有前几年积压的二品公服、常服,就让我来此碰碰运气。”

    一听是宋懿说的,丘司正这才松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下官与德馨还有些交情,若是如此自当相送。”

    行人司里不仅有二品公服,就是蟒袍玉带都有。这是前两年朱慈烺还都之后大加封赏文武官员,其中由以文官居多,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培植帝党来抗衡武人,所以那段时间行人司很是忙碌,到处封官许爵各类公服自然是准备充沛,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文官再多也干不过武将手中的刀,新朝建立之后各种事情繁杂,还没有人顾得上行人司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丘司正一直以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只是和宋老头算是半个同乡,这才攀上点交情。

    拿到了衣服,赵直就用双手捧着直勾勾的看着上边的小团花,他就是在梦里都没想过有一天能这么近距离的观赏官服,此时一个想法在他心中萌发:“先生……噢不对,老爷!”

    坐在马车中假寐的姜田随口回了一句:“干什么?”

    “我……我……我要不然不学相声了,改给您当下人吧!”

    姜田睁开眼看着自己这个没有名分的徒弟:“哦?当下人比说相声要好吗?你再想想看!”

    他还有话没说出来,自己这个官职来的容易恐怕去的也快,今后将会有各种各样的政治冲突等着自己,将这个还要奉养老娘的小子收编只能是害了他。放下这件事不提,姜田要遣散倚红楼的事情经过一天的时间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好在他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是传奇般的存在,搞一点别人想象不出来的动静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个消息在青楼界却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一直以来除了一些当红的姑娘,哪有风月场所里的贱人们可以依靠的活路?就是那些红姑娘也是趁着青chūn年少多积攒些家当防老,若是将来人到中年了也能开上一家jì馆做上妈妈,则从被压榨的阶层变成了压迫阶级,终明一朝更是没听说过有人会将这些贱民当人看。现在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规律,公然喊出了众生平等的口号,真要是按照这个计划实施下来,那么他姜府就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奴隶,即便是拿着工钱给他干活也只是身份zì yóu的小工。这样的魄力与手笔终于让某些人相信,他敢大张旗鼓的倒孔不是没有道理的,若真是要给他寻一个派别,说是墨家子弟来弘扬兼爱也有人信。风暴中心的姜田没这份自觉,他只是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很正常的裁员行动,却不知道这件事被世界记载为推翻奴隶制度的曙光,是人类解放运动的开端,由此他也被当成是人@权组织的偶像受到膜拜。唯一了解真相的宋家对此则三缄其口……

    现在的他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得到消息的sè狼风风火火的拍马赶到姜府,见了姜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愿意给玲珑赎身!

    有点哭笑不得的姜田只好将玲珑给找来:“玲珑姑娘,虽然现在你还委身于此,但是几rì后便是zì yóu之身,意坚贤弟对你是一往情深,虽然馈赠婢女原本寻常,但是既然我说过要还你们zì yóu,便要说到做到,所以是否答应刘贤弟进入公爵府,全由你自己决定。”

    sè狼没想到姜田会这么说,但是又一想的确是自己下手晚了,可谁知到这傻子竟然会放走这些花蝴蝶呢!看来还得自己出马争取美人:“好妹子你想想,自从你来到这倚红楼,我可曾强迫过你半分,再说我公爵府中……”

    玲珑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对刘宝铠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无动于衷,等sè狼说的口干舌燥之后,这才轻轻的抬起头看着姜田:“老爷既然说定会还我zì yóu,且绝不干涉我的决定,那我可否单独与刘公子谈谈?”

第五十二节、复杂的官职

    话说那一rì玲珑与sè狼二人共处一室,小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小公爷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姜府,傻子都明白刘宝铠不仅没能抱得美人归,好像还受到了某种jīng神上的摧残。至于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姜田也很好奇玲珑究竟是怎么拒绝的,一般来说这个姑娘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刁蛮且不通世故的千金小姐,只是因为受到家人牵连才沦落风尘。若是在后世则属于那种让人敬而远之的类型。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对sè狼那种锲而不舍、死缠烂打、死不要脸的泡妞准则是佩服万分,寻常的侮辱已经不能对其造成jīng神层面的创伤。可再看他今天的模样,临走时那种心事重重、心灰意冷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其实玲珑绝对没有老爷所想的那般不堪,只是……”听了姜田的疑问,心月是yù言又止:“唉……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

    她本来是靠着一种本能的反应凑到姜田身边,真和他聊上几句之后却又暗自神伤去了。这让姜田不由得想入非非,你说sè狼已经跑来要人了,那另一个觊觎美人的家伙也快登场了吧?不过这人至少还有点读书人的矜持,不会如同刘宝铠那般直接。田虚海最近很烦闷,自从知道了姜田和皇帝是同窗之后,他老爹就一直逼着他去攀交情,可是儒家子弟的那份自傲让他实在是不想和姜田有什么瓜葛。不然就会有一种背叛名教的负罪感,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走进灯草胡同,听说姜田要让全倚红楼的人都脱籍之后,他知道再躲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学生来的迟了,先生莫要怪罪!”一进门他就摆出一种悔不当初的表情,就好像这几天不露面真的是有天大的难事一般:“还好吉人自有天相,先生与陛下能在这京城之中重逢,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随便的客气了几句之后,姜田心想我早就猜出你要来了,好在你和sè狼没有同时到达,否则一文一武集体组团来我这里要女人,这要是写进史书之中可算是后世津津乐道的一件奇事了。

    “怀古贤弟说的哪里话,我和德馨与意坚都说过,你我之间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宜,朝堂上的事情就不要影响到咱们的交情了。”只要对方不开口,姜田也乐得装傻,胡扯呗,反正就是不提人的事情。

    他不提田虚海可着急了,虽然不知道脱籍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只要心月还是他府中的下人,这危险度就提高了几倍,尤其那个女人还是个迷恋科学的怪才,这俩人要是朝夕相处rì久生情,还有他姓田的什么事?

    “学生此来一是向先生贺喜,另一件事就是听说阁下要遣散这里的下人?”

    姜田在心中叹口气,用得着那么委婉吗?扯了半天皮一点正事没说,好不容易说到了正事,却又一副悲天悯人激赏我仁义道德的表情,还真没有sè狼那般干脆。

    “贤弟就直说吧,你可是想问我怎样安排心月姑娘?”

    被人点破心事之后,书生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可一想到那个光彩照人的脸庞就只能强颜欢笑:“这个……牧华兄说的不错,在下却有此意。”

    “不瞒你说,刚才意坚才从这里离开,他是为何而来也不用我多说了,所以我也同样告诉你,我已经答应过阖府上下,几rì之后必将还他们zì yóu,所以心月是否愿意跟你走,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要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田虚海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更着急的,不过抬出公爵府压人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看来他小公爷没能抱得美人归,想想也是,那玲珑一直心高气傲就从没有给他过好脸sè,眼看着脱籍在即怎么会答应委身于公爵府做个侍妾。至于心月会不会答应自己这也不好说,她属于那种和任何人都能畅谈的类型,但是内心却被严密的包裹起来,究竟是怎样想的很难猜透。

    他刚想接口再探听几句,就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一身仆妇装扮的心月站在那里看着这俩人。

    田虚海急忙站起身,刚想说话却被对方打断了:“田公子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却不知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田一看自己就别当电灯泡了赶紧闪人吧,于是也站起身:“你们聊,我先……”

    “先生莫急!奴婢之事无不可对人言。”心月急忙阻止了姜田,然后又转头看着田虚海:“田公子,若是贱妾进入你们田家,可有人会嫌弃妾出身卑贱?若是将来家中长辈逼着你休掉妾身,你可愿为我放弃家业?”

    田虚海呆呆的看着心月,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无论自己怎样喜欢这个女子,她终归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为了家族为了顺从长辈,休掉一个从良的jì女又有何不可。但是他敢说出口吗?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那么骗一骗她又如何?这个聪明非常的女子真的会相信吗?在想想身边这个姜大人,他可是为了一个小丫环敢抗旨出走的,虽说被陛下抓了回来,他还心甘情愿的还给那些贱人zì yóu,让他们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做人。难怪心月会问出这个问题,其实谁都知道所谓的才子佳人都只是开头很美好罢了,结局究竟如何又有几人知晓、几人在乎。

    等了一小会,看对方还在那发愣,心月很平静的开口了:“公子答不出来吗?奴婢虽落魄于青楼,却也知道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你我身份悬殊妾身不敢高攀!”

    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了,茶馆里的茶客们并不知道这一前一后的两个公子哥究竟来干什么,可挡不住他们的各种八卦猜测,你想倚红楼以前是人声鼎沸,各路贵人纷至沓来,谁没几个相好的在里边。这下全都便宜姜秀才一个人,难保不会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上门。可是你们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人家姜大人可是当今万岁的师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太子少保,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登门?总之坊间都在流传着无数个版本,每个版本里都有那么一个不开眼的傻东西和姜田强美人,然后都被英明神武的姜大人用各种手段打发出去。制造这些一谣言的人可能没有恶意,就是八卦jīng神作祟想找点乐子。对于休闲生活匮乏的古代来说,编造和传播这类谣言也算是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

    姜田没工夫管这些,对于心月质问田虚海的话他作为唯一一个目击者,并没有对其他人透露。他能理解心月的心情,身为一个古代的jì女,他们最好的结局无非就是有人在她们人老珠黄之前收为小妾,至于名分、人权之类的东西想都不要想。也许寻常人也就认命了,可心月偏偏是个另类的才女,无论是自尊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允许她像个物品一样被交易,若是没有碰上姜田,很可能几年后便会上演红颜薄命的悲情戏码,只是现在一切都有了不同的可能xìng。别看刘宝铠和玲珑是在私下里交谈,估计那个sè狼也是被类似的问题给难住了,他刘家不仅是个世袭罔替的公爵,而且还是个正经的回@族,虽然按照教义他们取多少老婆都行,可朝廷给的诰命指标就只有一个人,再说谁让他们家备受关注呢,全国的穆@斯@林都在看着他们,就算要取妾也得是个回@族或是其他同教的民族,她玲珑就算再受宠到头来也只是个陪房的丫头,所以拒绝sè狼的一片真心也是情理之中。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后,第二天姜田穿上那身崭新的大红公服,直奔皇城之中的宗人府而去。因为是在宫墙之内,姜田穿着这身拉风的衣服也没多少人侧目,凭着皇帝给的象牙腰牌,除了**之外几乎没人阻拦他。只是这宗人府现在就是个空壳衙门,皇帝的本家死的死散的散,眼下还没有找回全部的亲族,所以这里平时除了几个洒扫的太监之外就没人来,就算将来皇亲国戚多了,大部分的工作也是礼部代管,最多也就是册封皇子、公主的时候用得着这里,至于对皇族的教育与管理工作,也有其他部门接手,所以严格的说这里就是一个大牌皇亲养老的地方。

    原本只是想签个到点个卯,被人问起来也算是走马上任了,没想到冀王却恰巧正在这里办公,对于这个官职为经历下属,他也是很感兴趣的,自己那皇兄可是轻易不对某个人赞赏有加,唯独为了姜田不惜上演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自己也见过那个被人捧上天的望远镜,效果确实不错,用到战场上绝对是堪比大炮的利器,只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受到这般看重吧?所以他就有了亲自会会姜田的想法。

    “微臣拜见冀王殿下。”来到书房之后,姜田不情不愿的行跪拜之礼。没办法人家是个亲王,礼仪待遇仅次于皇帝。

    “姜大人请起。”

    站起身的姜田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俩人就这样互相扫视了几秒钟,谁都忘了该干点什么。姜田是吃惊于这位冀王的面相,好一个标准的儒将,虽然面容算不上俊秀飘逸,但是一见便知是个饱学之士,且多年领兵打仗培养出来的威严又不同于文官,自有一份凛凛杀气。至于那位冀王则在感叹姜田的年轻,他早就知道这家伙还没有二十岁。可亲眼见到之后却又觉得看不出一丝年轻人的稚气,说他是少年老成吧却又对不起这玉树临风的修长身材,也就是容貌上普普通通,否则还不得迷死这满城的怀chūn少女。

    腹有诗书气自华,两个在各自领域里堪称专家的人自然有种不同寻常的气质,反倒是姜田眼神中那种平和与淡然更让张乾这个王爷好奇,他也算是阅人无数,满朝文武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军中的那些老家伙看见自己也都是敬畏万分,怎这个年轻人却好像浑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对赫赫权势的丝毫恐惧。听说他跟皇帝说话都有些没大没小,看来这并不是在轻视自己,而是天生的不知敬畏为何物。只是这么一个交锋,张乾就放弃了原先的打算,他知道这个小子不是那种吓唬两下就能屁滚尿流,安抚几句便会感恩戴德的寻常人物,更不是深藏不露城府极深的老油条,因为那种人会在自己面前表演一番,至少也要看上去服服帖帖心惊胆战。

    “姜大人,听闻你要遣散府中奴婢?”

    姜田心想这话传得够快的,昨天刚说今天你就知道了:“正是,在下确有此意。不知是否触犯了朝廷规矩?”

    张乾摇摇头:“既然是赏赐于你,何去何从全由你一人决定,本王只是好奇你为何如此行事?”

    既然没坏了规矩就好,姜田暂且放心了:“不瞒王爷,恩师在世之时常对我言,一个人呱呱坠地,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出身,他们何错之有?就算其祖上或有大jiān大恶,只要教其向善以史为鉴便可,何苦累世追索?再说孔夫子尚云:有教无类!若是其中有那经天纬地之大才,岂不明珠蒙尘让国家错失栋梁,故而下官不敢不尊恩师教导。”

    姜田的师傅就是皇帝的师傅,把这么个帽子扣下来,谁都无法再较真,冀王还是点点头,接着勉励了他几句,说科学院那边更需要他,不用他挂牵宗人府的公事,便放他走了。等姜田离开之后,冀王张乾便陷入了沉思,自己那哥哥也不时的流露出人人平等之类的话,看来还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但是这个神秘的老家伙究竟是谁,为什么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若不是突然间冒出个师弟,难道皇兄打算一直隐瞒下去,而且当年那个只知道吃喝piáo赌的哥哥转变之大,令自己这亲弟弟都瞠目结舌,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转眼间成了风头无二的才子,难道说这都是那个师傅教出来的结果?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泼皮般的大哥脱胎换骨的?这些疑问他一直都埋在心里,以前是因为国家动荡战乱频繁,他没工夫去想这些,现在则是要维持皇家的威严而无法深究这些,本想通过这个姜田挖掘点内幕,但是很明显这个人的秘密更多。离开自己皇兄之后,这个人究竟是怎样辗转流落到北方,皇兄领兵进京的时候,北地已经是糜烂不堪,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为什么只身北上?又将一个读圣贤书有着秀才功名的年轻人收归门下,

    不去管纠结着的冀王,姜田出了宫门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坐上车赶往科学院,现在哪里一直都是占用着国子监的院子,所以去一个衙门就等于在两个部门工作了。再说现在的国子监里只有为数不多的监生,其实这个国家职业学院的位置正在逐渐被新兴的御教院给替代。

    “你来了!老夫还以为会拖上几rì呢。”宋老头的最高学历也只是个举人,在大明官场混的并不如意。多年的基层工作让他也没那么多酸文假醋的东西,看见姜田之后更像是看见了自家孙子般的随意:“我已让人腾出一屋,算作你的公房,还缺什么自己去让人寻来。”

    姜田跟他说话就省事多了,看在宋懿的面子上这是个长辈,便不好摆出公事公办的嘴脸:“老大人费心了,不知晚辈该干点什么?”

    “陛下令你研制铅活字,你便自己看看该如何着手,这铅活字我们以前也铸造过,可是都不堪用,西洋也没听说过用铅铸字,所以该怎么干只能你自己想办法。”老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和姜田都认准了铅能造字,在他看来铅这种东西的软硬程度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要不然也不会使用铜活字了,甚至他有时候还觉得让姜田这种全能型人才干这种工作,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那国子监司业之职不知该如何?”

    “监中却有一些监生,不过他们的功课就不用你cāo心了。”

    本来就是,那些监生至少也是个举人,让一个秀才当他们的老师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不过现如今谁都看出来儒学不好混了,他们也在纠结着该不该学校长宋应星那样,改行干点别的。

    老头话锋一转又说到:“你也知道御教院也开设在这国子监之中,若是还有余力不如去那里帮帮忙?”

    听口气似乎是在商量,姜田也知道那所谓的御教院教员的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仔细一分析就能看出来,皇帝的意思明显是要让御教院这种变相的现代学校逐渐替代国子监,那么所谓的国子监司业其实就是御教院分管教学的年级主任,所以这算是自己的分内工作。要不然那个穿越皇帝吃饱了撑的让自己在国子监兼职干什么。

    想通之后姜田只能抱拳行礼:“下官明白了!”

第五十三节、前世与今生

    姜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呆,眼下屋子里除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而桌子上就放着科学院关于活字印刷的研究报告。说是报告,其实就是简单的记录了当年研制的过程,关于材料的方面甚至简单的只有一张纸,上边字大行稀的写着一句话:“活字选材之忧,无出铜之右者。”这报告可真够水的,就是后世的一个中学生,写个什么自然观察笔记都比你详细吧?只说是铜最好,可你用的究竟是什么铜?紫铜?黄铜?还是青铜?都没说也就算了,既然进行过铅活字试验,那么就算失败了你也写出失败在什么地方呀?要不然后人如何从你的教训中学到经验?

    他正对着报告书发愁呢,宋懿就不请自来的走了过来:“姜大人!姜大人!”

    一连叫了几声这才让姜田回过神来:“噢,是德馨呀,你找我何事?”

    宋懿很郑重的摆正姿势:“御教院那边着我相询,不知大人何时可以任教?”

    “唉……”姜田长叹一声:“原以为研制个铅活字不会太难,可谁知你们这工作水准太过儿戏……”

    因为俩人关系密切,所以姜田也没有留面子,直接将这份报告中不严谨与不科学的地方一一指出,换句话说此报告简直形同废纸!

    宋懿有些不好意思的听他发完牢sāo,然后才辩解道:“先生莫笑,这份报告出自在下之手,只是我的确不知该如何记录。”

    发完牢sāo之后,姜田也冷静了下来,让从来不知道jīng确统计为何物的古人写这种东西,的确是强人所难,好在科学院成立不久,很多一线研究人员都还健在,所以当务之急是将以前所研制的所有报告重新编写。

    “这个……”宋懿又为难了:“只怕工作太多,一时难以完成。”

    姜田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虽然是科学院副院长,但是只是个分管研发的副院长,真正的一把手还是宋老头,不征求他的意见是不会有任何人帮助自己的:“此事稍后再议,现在的研究可一定要规范起来,否则那些当事人一旦撒手人寰,原本的制造工艺就会失传,若是将其记录在案,后人按图索骥便可接手。”

    他说的这算是后世在普通不过的道理,放到古人这边就变成了超前的思想,宋懿也是若有所思显然对此很动心,至于他能不能说服自己爷爷,这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然后两个人又聊起了教学的问题,御教院那边恨不得姜田明天就承担起教育的重任,可也知道皇命不可违,在铅活字项目见分晓之前姜田就算不理自己也没办法。他们同时又寄希望于姜田的才干,若是这个副院长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强悍,小小个活字还不是手到擒来,那么现在就打好招呼免得到时被动。

    没想到姜田对于这个问题倒是答应的挺痛快,原因无它,在没有人能成为真正的助手,所有人听你讲解犹如听天书的情况下,姜田十分希望能亲手培养出一批可靠的人才,否则也不至于同今天这样,只有他自己发愁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打发了宋懿之后,想想今天自己就是对着报告书愁死也没用,便将宋懿带来的几本教科书随手拿起来。翻看几页之后也没有急于修改,只是往怀中一放便准备下班了。

    对于他的早退行为根本无人过问,反正这个院子里除了宋老头之外就数他最大,领导的作息时间怎么能和下属一样呢?其实姜田也不是非要破坏规矩,只是他考虑到自己家离着科学院太远,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回去,就只好如此了。再说就算他待在这里也是无所事事,在搞明白为什么铅活字无法被复制之前,他的主要工作就剩下了教书一项,而今天的课程其实早就结束了。

    等马车再次驶回灯草胡同之后,姜田特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小茶馆,虽然还是那座房子,却在内堂之中多出了一块牌匾,“天缘茶社”四个大字在正中间,而右上角还有大红sè的“御赐”两个小字,牌匾上边被系上了红绸,显得十分醒目。这等于是给赵老板安上了一块护身符,别说是市井宵小,就是京中官员在这块匾额下也得给几分面子,尤其是说书的柳先生,几rì不见似乎jīng神上越发矍铄,坐在牌匾下说起书来是神采奕奕,可能这老艺人一辈子都没有现在这般风光过。至于赵直不敢违抗姜田的意思,一直还在给赵老板帮忙,偶尔说一段单口相声。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姜田很想迈步走进去和新老顾客们寒暄几句,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走不动,他摸了摸怀中的教科书,似乎现在的自己已经和那里的生活无缘了,再扭头看着曾经灯火辉煌的倚红楼,几个家丁站在门前迎候着自己,却不知自家老爷为何发呆而不敢上前打扰,就连路过此处的行人都主动的绕开他走,谁让那大红官衣是那么的显眼呢。

    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一匹健马飞奔而来,马上的骑手跑到近前这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出了扎实的骑术。那人走到姜田跟前,看了看他又顺着目光看看茶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姜兄何故如此,小弟可是来报喜了。”

    姜田回过神看着刘宝铠,自己认识的人里边就数这个家伙没那么多的臭规矩,这也和他们家的实际情况有关,估计过上两三代之后,若是刘家依然世袭罔替公爵爵位,到时候就算是回@族子弟,也会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之乎者也吧。

    看他猥亵的笑容,姜田纳闷的问道:“报喜?我现在何喜之有?”

    “有啊!德馨托我向顺天府递个话,这不今天全部的身契与地契就办好了,特来献于哥哥顺便讨个酒水。”说着他就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里边是个檀木制成的小盒子,想必里边就是那些文书。

    姜田知道公爵府的面子大,不过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仅仅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办好。不过琢磨起这小子刚才的那段话,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某个江湖好汉看见宋江之后常说的台词,尤其是那句“哥哥”最为传神!这家伙别是《水浒传》看多了吧?

    很快全府上下都知道身契已经下发的消息了,大伙都在观望看他是不是说话算数,反正就算这位新主人食言而肥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姜田没让他们失望,马上就召集了全府大会,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厅之中。

    姜田也没废话并且让刘宝铠在一边旁听:“刚刚刘小公爷将你们的身契拿回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想走的我不阻拦,这就还你们zì yóu,想留下来的今后就是我雇佣的工人。今后这倚红……姜府之中,便再无下人。”

    他说完便扫视了一下全场,不过那些人却有些踌躇了,没想到事情的确就是那么简单,以前他们也曾不止一次的猜测姜田会不会百般刁难,可真当面对这种情况时,这些人又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挪动一步。

    心月看了看周围,然后只得跨出一步说到:“老爷高义,只是我们这些人并不存身之所,有些更是生长在这里,不知该如何过活。”

    姜田一愣,自己好像忘了这个问题,贱籍不仅携带终身,这玩意也是世袭罔替,他们之中很多人当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突然将他们推向社会似乎也不现实:“是我疏忽了,这样吧,今rì你们先帮我准备一桌酒席款待刘公子,明rì则由心月姑娘将你们的身契发还,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考虑,然后再做决定,这个月的工钱还是按照二两计算如何?”

    就这样,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历史xìng一刻,奴隶解放运动开启的标志,政@治宣传中伟大的榜样,“姜氏罢奴”这个中学历史永恒的考试重点,便从此载入了史册。二百年后的国家博物馆中,有人以此题材绘制了一副油画,画中玉树临风身穿儒衫的姜田站在宏大明亮的厅堂之中,手中攥着一沓卖身契,眼神深邃而慈祥,向面带崇拜的奴仆们宣讲着zì yóu的意义,画面之中还有两个人十分突出,一个是微笑着站在姜田身后英武不凡的刘宝铠,看样子就是紧随伟人的先驱者。而另一个人则是装束素雅越众而出,面容平和而端庄的心月。画下面的注释中说道:中华天眷元年,逆舟先生开启了历史的新纪元……

    其实吧,真实的情况和画中的表现相去甚远,不过两百年后谁还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是什么。就算人们都知道这幅画有点太夸张了,可作为全世界都熟知的重大事件,被如此刻画也算是情理之中。至于历史的真相是什么反倒不重要了,若是后人知道当天晚上姜田和刘宝铠俩人喝的酩酊大醉,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就奇怪了,还以为得拖上十天半个月的,怎么这么快就办好了?”酒桌上没有其他人,姜田说话也比较随意:“我可不记得朝廷官员有这种效率。”

    sè狼嘿嘿一笑:“那是!他顺天府尹当年可是军中一个小小的文书,我刘家的面子要是都不好使岂不是贻笑大方。不过还是哥哥的手笔了不得,一百多人里俊俏的姑娘少说也有十几个,你就真的都放跑了?”

    姜田心想我能说自己是心疼银子吗?这话能和宋懿说,那是因为人家嘴严不会到处宣扬,我要是跟你说了实话,明天全běi jīng城就都知道了:“有什么舍不得,谁都应该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既然前朝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那咱们新朝为何不还人家一个公道。”

    “公道?”sè狼继续笑着:“哥哥呀,当年朱元璋设贱籍,本意就是要拿蒙元的官眷泄愤,后来又加上各种犯官的妻小,你说他们真的是没有公道吗?”

    “你说的我知道,可是都那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自己祖上都干过什么事情,而且若说是惩罚也不用累世为奴。再说我要是没记错,当年陛下为了征集水军,可是奏请明顺帝特赦疍民,你说那些靠海吃海的苦哈哈们招谁惹谁了,只因为生活在船上就被人瞧不起。”

    说起民族政策,刘宝铠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我们刘家为什么对陛下忠心耿耿?你说这中原的回@回们哪个关心皇帝是谁?想当年我爷爷只是看陛下英武不凡定会有一番成就,这才领着族人入伙。可是时间长了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找对了主子。陛下对我们这些人的生活习惯那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有一次我爷爷说过,这回@回本源是西域行商,只因和汉人通婚才自成一族,可是千年以来中原人依旧视我们为异类,唯独陛下不分彼此真的拿我们当兄弟看待,他若是不登基这中原还是不会接纳我们。”

    姜田左右看看,知道没人在一旁偷听这才放心:“贤弟慎言,我知道你们的祖宗本是西域波斯商人,也知道你们都是混血,可是千年以来,不仅中原人不把你们看成是汉人,你们也不曾将自己当成是中原人吧?若只是因为教义习惯不同也还算了,现在就是不少回@回都大喊着回@汉不可通婚,说是会影响血统纯正!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皇帝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刘宝铠喝了一口酒:“那些人就是在放屁!回@族独有姓氏只有回、黑、穆而已,其余姓氏多是来自汉人的母系。话说回来若不是你们汉人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我们怎会如此!”

    “瞧不起人?”姜田想了想,还真的是有这种情况,并且十分的普遍,因为汉人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子民,那种骨子里的高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过你们这么孤立,还不是因为改信伊@斯@兰之后的结果?波斯人的传统宗教应该是拜火教才对吧?不过这些话还是不要争论了,因为无论道理多么的正确,只要一牵扯到宗教就没有了争论的可能xìng。再说这小子酒虽然喝得不少,能和自己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恐怕是因为受了某种刺激,也许玲珑拒绝他的理由中就有着汉@回有别的内容。

    姜田还真的是猜对了,他刘家虽然是武将出身,可是现在毕竟也有了公爵的爵位,他爹是绝对不能让他将一个汉人女子领回家的,就算没有夫妻名分都不行。玲珑也看到了这一点,你和那些满脑子宗教狂热的人讲历史摆道理是没有用处的,就算他刘宝铠浑身是嘴也说不过愚昧的族人,既然明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一片灰暗,那么聪明的作法就是趁着还没有陷进去之前拔腿就走。

    心事重重的sè狼喝着闷酒,很快就不省人事了。姜田看着杯盘狼藉的场面直想笑,教义中不得饮酒也是明文规定,可华北地区的回@族不喝酒的太少了,那些人一边破坏者教规,却又大喊着维护血统!多么富有喜感的画面啊。新皇帝的民族政策很多都是从后世搬来的,能不受到少数民族的欢迎么!况且宗教这种东西,要么是能为统治阶级所利用,要么就是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否则都不会有好下场。唯独中国是个例外,除了少数邪@教和少数不着调的朝代之外,多数的情况下是咱们无所谓是什么宗教,反正遇庙烧香也就对了。中国人没有宗教忠诚度的主要原因,除了文化根基上并没有宗教的土壤之外,还因为咱们一直都算是封建时代中,国力强盛娱乐丰富多彩的那种“理想国度”,强大的综合实力让宗教没有抢班夺权的可能xìng,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名有姓的邪@教们,哪个不是在穷乡僻壤百姓愚昧的地区才能生存下来?只可惜到了二十一世纪,反倒是一些受过良好教育和有着一定经济基础的人着了道,这主要是因为价值观崩溃jīng神空虚所导致的,姜田对此还是只能苦笑一声。

    好在这俩人关于民族之间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否则还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麻烦,sè狼睡了一晚之后早就将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第二天一早也只是张望了一下玲珑的房间之后,便连早点都没吃就走了。姜田自然也不会提醒他昨晚究竟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再说过一会他们还能见面。作为第一次登上御教院的讲台,姜田也没有做过多的准备,那些学生中很多都和他见过面,所以他来授课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唯一不太淡定的就是假太子吴远了,皇帝自从知道姜田要重新开始执教之后,就交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让太子张环继续假冒成他的弟弟,留在御教院之中旁听。刘宝铠他们也提前得到了jǐng告,谁也不能透露张环的真正身份,否则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被蒙在鼓里的姜田开始了正式的教师生涯。

第五十四节、元素周期表

    姜田再一次的站在了讲台之上,不过这回不是茶馆那种业余的地方,自己身后有一块刷着黑漆的木板,面前还有一张后世风格的讲台,讲台的后边自然还有一张标准的太师椅,而教室里则坐着不下五十名学生。在他走进教室的一刹那,学生们自动的全体起立,然后向他鞠躬。

    虽然没有听见那句经典的“老师好!”不过看他们一个个恭敬的弯着腰,姜田的虚荣心也是小小的满足了一下:“同学们请坐。”..

    哗啦啦的椅子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才安静了下来,姜田扫视了一下学生,这里边是已经在此读书超过两年的高级班,也是在中华朝建立前第一批接受科学教育的种子,虽然有不少人都是家中长辈逼着进来的,但还是有很多本身对科学很感兴趣,或是为了生计而转学科学的普通学生。在这里边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宋懿他们三个人,还有假太子也在里边,再仔细一看环儿竟然也在其中。

    姜田随手翻开学生的花名册,见里边并没有环儿的名字,于是开口问到:“吴公子,令表弟似乎不在此列!”

    学生中知道内情的人都在瞥着吴远,整个班级里知道张环身份的人不超过十个,而且都还收到了特别的叮嘱,不能有一点透露出实情的表现否则后果自负,这下看假太子怎么回答吧。

    吴远倒是想到了姜田会有此一问,于是站起身答道:“先生有所不知,环儿刚刚来京不久,以前确实没有在御教院读书,不过暑假过后,他已经通过了入学考试,论成绩被分在了您的辖下。”..

    姜田点点头,转学什么的在后世很平常,这点不值得大惊小怪,而且以自己对这个孩子的了解,他那种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的个xìng,所掌握的学识的确有可能超过了入学标准,再加上他表哥就在这个班里,就算走个后门也不是难事。所以姜田就不再多问,而是在名册上添上了张环两个字。

    重新开始上课的姜田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将课本扔在了讲台上,然后转身拿起一块看上去像是生石灰削出来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姜田两个字:“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我,也有人只是听说过我,本来这学期给你们讲解初级物理的教师并不是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你们的老师,我粗略的看过了你们的课本难度很低,今后我要讲解的东西可能和你们一直以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相同,但是没关系,只要你们将手中书本上的东西学会,就能发现这个世界还有更过更奇妙的,以及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在等着你们……”

    这个时代的课堂已经被穿越皇帝尽可能的给改造成了后世的样子,但是毕竟学生们并不是那些从小学开始系统的接受过教育的人,不仅年龄上参差不齐而且对知识的理解也是千奇百怪,那本传教士和皇帝亲自编纂的教科书也是漏洞百出,原先还想要进行备课的姜田直接就将书扔进了垃圾堆,那玩意连初中物理一半的难度都没有,若说是后世某种给小学生当科普教材的课外读物都比这强。所以姜田只是照着原书的课程脉络进行讲解,至于如何让学生们听懂就完全靠自己发挥。于是他要求学生必须做好随堂笔记,那将成为新教科书的基础。

    一上午的课程总算是结束了,学生们不管听没听懂,都已经明白了这个皇帝的师弟果然名不虚传,虽然第一天仅仅是对物理原理进行了简单的定义,并且浅显的讲解了一些生活中所包含的物理知识,可是仅仅这些就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对于世界的理解,对于某些才思敏捷的学生来说,在这位先生的描绘下,大到星转斗移,小到叶落虫鸣,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已尽在掌握,有的人甚至觉得地球只不过是这位先生手中的一件玩物,它的每一个秘密在先生眼中都不过是一种可以解释成为物理法则的常识。

    张环就是这么想的,他原来最崇拜的无非就是自己父皇,这位开国皇帝不仅擅长行军打仗,而且参与改良了很多军队中的火器,可以说是中华几千年来少有的全能型皇帝,若是非要在历史上找一个相似的例子,似乎也只有被敬为神明的诸葛亮才能匹敌一二。但是今天张环敏锐的发现,自己暑假旁听的课程全都是在浪费时间,姜田压根就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水平,不仅讲解的内容东一句西一句毫无关联,就是对其中的道理也只是简单的一带而过。到现在可能是父皇的命令,或是他觉得应该认真授课,这才将真功夫使出来。难怪父皇叮嘱自己,对于姜先生的课程,无论是否理解都要认真记忆,哪怕现在搞不明白也要像背诵《论语》、《大学》一般全部印在脑子里,因为这关乎到中华未来三百年能否傲视环宇!假如说那个学富五车的神秘先生先教会了父皇如何赢得战争,然后又教会了姜田世间万物之理,那么他张环现在最钦佩的就是这个已经作古的老先生了。

    “先生,先生!”眼见着姜田要走,张环急忙跑了过去:“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全部的学生之中,姜田最头痛的就是这孩子,好奇心旺盛是个好事,可他总是问一些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东西,但本着教师的职责又不能敷衍塞责:“哦?今天只是概括的讲解,有何不明?”

    “先生刚才说天下万物皆有其理,只是我们很多还不知道而已。依先生所言,若是学好这物理,是否就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很多学生都竖起了耳朵,包括刘宝铠这种混rì子的人,皇帝对姜田的评价他们都心知肚明,不少出生入死拼杀出来的老家伙都有点不服气,凭什么他一个黄口小儿就是中华今后不可缺少的栋梁?现在张环这个真太子问出了这个话题,很多人都想听听他的答案。

    姜田一听只是笑了笑,还好这小子没有纠结于学术问题:“任何知识都不能保证你口中的四海升平,事在人为,若是人心向古那咱们现在还住在草棚子里边过着部落生活呢,也就不存在那么多的烦恼了。孔子想以教化万民来结束纷争,结果两千年来咱们从没有停过争斗。现在若是想用科学来创造圣人口中的太平盛景,也只会被一个又一个新问题给拖向深渊。唯一能让天下安泰的法子,就是让人不再贪婪,可是若天下间的人类真的没有了贪yù,这个世界也就行将就木无药可救了。”

    这一大套说下来,张环差点没晕了,姜田好像回答了他的问题,却似乎又什么都没说,除了几个年纪大一些阅历丰富一点的学生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在忽悠小孩子。姜田还真的没有糊弄的意思,因为这就是人类迄今为止的真实写照,正是因为有了贪yù才会有进步与争斗,无论是儒家还是佛家,他们所期望的世界都只是一个死气沉沉一成不变的社会,除非是人类的进化走向了终结,否则这样的社会永远都不会出现。那种幻想着江山万年不变的人不仅成为不了优秀的统治者,就连合格的政客都当不成。

    讲了一上午的课,姜田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他没想到只是坐在那里说话就这么消耗体力,但是没有工作经验的他忘记了携带中午饭。独自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心想总不能饿死在科学院里吧?于是就准备起身出门找找附近有没有饭馆。正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宋懿领着两个姑娘向这边走来,定睛一瞧却发现是心月与夕芸两个人。

    “学生听下人说二位姑娘挂念先生,特引路前来拜见。”通过一上午对物理学概念的学习,宋懿越发的恭敬起来。

    家里离着科学院可是不近呀,这俩人怎么找来了:“你们这是……”

    心月还是那样的沉稳,就算脱掉了绫罗绸缎做仆妇打扮,也从没有遮掩住本身的气质:“夕芸想起先生出门仓促,没有携带饭食,便央求奴婢带她前来。”

    说话间将夕芸推向了前面,还不忘了展示一下一个不大的食盒。姜田见了苦笑一声:“傻丫头,为了送饭就穿过了整个běi jīng城?”

    夕芸只是低下头扭捏的揉搓着手指,并不敢直视姜田。看到这个气氛,宋懿识趣的转身走了,姜田只好将这二人带到了自己那间“干净”的办公室。没有外人在场了,姜田这才长叹一口气:“你们也真是的,现在全běi jīng的人都在盯着我,明天街头巷尾就会传出“二美送餐”的闲话出来。还有一点,你们现在都已经是zì yóu之身,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心月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她也是个能掌握分寸的人:“先生且放心,我们是雇车前来,路上应该没人注意,再说今rì我还是姜府的一个下人,给主子送饭何错之有?只是若不自称奴婢,又该如何?”

    姜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既然已经脱籍,如果想改回原名也是可以的,不知心月姑娘本名是什么?”

    心月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同样好奇的心月,心说你这丫头也就是还能无动于衷,一个姑娘若是能对外人自报姓名那可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奴……小女子原姓冯,闺名婉香!”

    “冯婉香!”姜田默念了几声:“此名甚好,那今后我就叫你冯姑娘了。”

    婉香心中有些失落,这一声冯姑娘听上去还不如叫心月来的亲密,也不知这姜大才子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

    吃罢午饭送走了两个姑娘,姜田又开始烦闷起来,下午没有他的课程,所以到下班之前都属于科研的时间。可郁闷之处在于,他现在对于铅活字的研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穿越的那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使用活字印刷技术了,只是记得好像听人说过铅活字其实是一种铅合金,但究竟是那种合金就完全没有头绪了,自己又不是学冶金专业,没研究过已经淘汰的产品该如何制造。

    现在想起来很多小说中的穿越主角,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明一些能扭转历史的东西,也不管技术上是否可行,或者主角本身有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总之作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自己真的穿越之后才发现,那些在后世看上去简单无比的东西,放到这个时空当中,都属于难以复制的高级玩意。他在参与研发望远镜的时候就有着这方面的体会。科学技术的进步与产品的发明创造是相辅相成的,长期以来中国的科技进步,都依靠着某个心灵手巧的人偶然间的发明创造,在理论知识上完全处于空白,这就好像我们发明了指南针,却不明白为什么磁石能够指南。我们发明了火药,却不知道为什么火药可以爆炸。若说欧洲文艺复兴为什么能最终超越中国,奠定欧洲夺得世界霸主的基础,那就在于自此以后,欧洲的学术研究开始向着正规化、理论化的方向发展,有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才能保证厚积薄发加速社会的变革。想到此处,姜田更加觉得皇帝前辈的用心良苦,他想通过建设一个以科学为主要培养方向的学校,来带动华夏学风的转变。而让自己在其中任教,也是考虑到中国没有时间同欧洲一样的慢慢积累,我们必须确保在至少几十年内领先欧洲,并初步建立起完整的新教育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印刷技术的进步则意味着能生产出更多廉价的书籍来普及教育。

    既然猜不出合金的配方,那就只好将已知的元素都列出来,好在姜田的基本功比较扎实,虽然扔下书本很多年了,但是当初为了考出好成绩可是过着非人一般的应试生活,于是他便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下了一长串的字符:1氢、2氦、3锂、4铍……姜田没想到自己毕业之后还有机会默写化学元素周期表。当年不堪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曾经不止一次的咒骂过中国的考试制度,就是外国的本科毕业生只要不是搞这个专业的,都没背过周期表吧?怎么中国的学生就非要受这份洋罪。只是默写之后还是有些不够直观,他又找了一张纸回想着后世周期表的样子画了半天,这才算是搞定。这张纸后来进过修改,隐去了大部分的内容,放在科技博物馆中成了镇馆之宝。在中华朝刚成立的年代,表格上的大部分元素都还没有被发现,姜田无法给每一个没见过面的假想元素起个名字,但他还是被尊称为化学元素周期表之父。

    看着二十一世纪的化学元素周期表,姜田思索了半天也还是没有头绪,铅活字出现的时间比较晚,但是从它能够大规模使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和某种极其昂贵、稀有的金属进行融合,否则不可能成为激光照排技术出现前使用最广泛的的印刷技术。其实如果不纠结于活字印刷,姜田还是有办法更新现有的印刷手段,比如曾经伴随他成长的油印技术。

    打定主意的姜田找到了宋懿之后直接开口问到:“德馨啊,你看为兄我怎么说也是个副院长,不知道有没有长随、跟班呀?”

    平常的学生每rì只有半天课程,上完课自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唯独宋懿下课之后大多还要待在科学院中,因为他爷爷总要着他去办点事情。这不今天就让姜田给堵上了:“先生有所不知,原本衙门中自然有长随一类的供人驱策,只是咱这科学院不比寻常,所用仆役皆忠实可靠,故而没有多余人员,不过先生若有吩咐大可通知我等。”

    姜田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科学院对保密的要求绝对高于一般衙门,那么将赵直带在身边也不现实,因为这小子恐怕难以通过政审。思来想去他也知道自己既然接下了科研项目,必然要做出一定的成果,否则就是皇帝那里也不太好交代,于是就将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说了说。哪知道宋懿听了之后,两只眼睛烁烁放光,立马就理解了所谓的油印技术其实是多么简单的东西。

    “先生放心,学生已有所悟,这就安排下去试制,若有不通之处再来请教先生。”

    姜田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以他宋懿的见识要是搞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东西,那宋老头的面子往哪放?所以姜田也没有更细致的和对方深聊,反正真的遇上了难题自己再点拨一下效果更好。虽然和圣旨中说的铅活字差别极大,可如果真的能开发出一种简单廉价的印刷方式,哪怕效果稍差一些,也算是部分的完成了任务。至于铅活字的合金配方,那就只有慢慢摸索了。正当他志得意满的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石匠在修缮台阶,这国子监说起来也是修建了两百来年,很多地方的确需要重新整修,这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却让姜田上了心。

第五十五节、另外的选择

    说到底油印技术就算是在后世也不太好使,更何况是在三百年前的古代。レwww.uu234.com♠思♥路♣客レ仅仅用了两天时间科学院就拿出了姜田设计的新型印刷机,可是实际使用之后,所有的人都大摇其头。

    若说别的围观人员还不敢质问姜田,可是一同凑热闹的张环就没有这个顾忌:“先生,听您的讲解,学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可是看所印之物,无法成书啊!”

    姜田拿起一张成品看了看,还别说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没有堪用的蜡纸用来制版,科学院的代替方法就是在桑皮纸上抹油,然后用小刀刻出文字,最后再一张张印刷。可这样一来,不仅成本大为增加,宣纸上印油墨效果也不太好。..

    “理论是可行的,只是材料限制了发挥,不过我也没指望这玩意能代替活字印刷。”始作俑者的姜田只好给刚刚诞生的油印印刷机下了结论:“在造纸技术有所突破前,该印刷机无用武之地。”

    众人心想你这不是拿我们开玩笑嘛,其实也不是没有油墨专用纸张,那些传教士带来的圣经很多就是欧洲活字印刷机造出来的,只不过咱们国家缺铜,要不然也用不着研究什么铅活字。

    姜田看他们一个个好像有些沮丧,却又不敢公然的嘲笑自己,那失落的表情看上去很好笑:“你们也别丧气,至少这油水不相容的道理我是已经和你们讲明白了,那么利用这个原理还能发明一种印刷技术,你们现在谁能利用学到的知识设想出这种印刷术的大概轮廓?”..

    院子当中看热闹的人并不只有御教院的学生,还有很多科学院的研究人员,听到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个太子少保果然暗藏了一手,可是明明道理很简单,让他们去想象利用如此简单的原理去发明点什么,就有些为难人了。眼看着rì上三竿,姜田也不着急揭晓答案,而是拿着这印刷机来讲解一些常见的物理知识,算作是今天的课程。直到有人通报,说是姜府的人送来了午饭这才作罢。

    到了下课时间,姜田反到是来了jīng神:“你们先别着急走,可有人想出了新的印刷术是什么样子?”

    姜田的话再次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可是好奇归好奇,自己就是想不出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姜田也不卖关子了,接过了夕芸递来的食盒,却从里边拿出了两块石头,这两块石头看上去呈青灰sè,被切割成书本大小,表面光滑平整。然后姜田找了一只毛笔蘸着失败作品剩余的油墨,在石板上写下了一个“中”字,等油墨稍干,便朝着石板泼了一碗水,水渍很快就渗进了石头之中,反复几次之后,直到石头表面微微有些cháo湿,却又不至于湿透纸张,这才拿起笔来继续蘸着油墨沿着原先的字迹描绘一遍,然后拿起一张纸往上边一按,揭下来便印上了一个颠倒的“中”字。后边只需要重复这个工序,就可以无限制的印刷下去,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保持石头的湿润,否则复印的时候再次刷墨很容易就破坏了原有的笔迹。

    整个院子里,连学生带研究员们,都对这种匪夷所思的印刷办法瞠目结舌,难怪人家一开始就着重提醒,怎样利用油水不相容的特xìng。可这么巧妙的办法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呢?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这种办法效果高于油印机,成本更是低廉到石头的价格,人家却不愿意告诉给科学院,非要让大家转个弯才知道。

    姜田扔下笔然后指着另一块完好的石板朝着假太子说到:“思成,你来在这里画一棵枯树。”

    吴远本来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听到姜田分配的任务之后如梦方醒,击掌一叹:“妙哉,先生真乃神人也!”

    许多人都看明白了,若说石印技术最大的亮点,就是突破了传统活字印刷的局限,可以随意排版书写,不受活字本身的尺寸限制,当然字体必须是颠倒的。更重要的是可以随便作画拓印出来,节省了传统雕版印刷的复杂工序。吴远也不客气,虽说油墨作画不像水墨那样随xìng,可是他的功底扎实,画出一棵枯松也不是难事,接着也不用姜田吩咐,自己就按照刚才看到的流程cāo作起来,直到一张印刷出来的《枯松图》呈现在人们的眼前。若说原先还有人怀疑姜田的能力,可是现在当人们亲眼看见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种新颖的印刷手段,尤其是石印技术那令人深刻的简便特xìng,要是再有人敢质疑他的能力,院子里这些人就第一个不答应。

    还在兴奋之中的宋懿全然忘记了长幼尊卑,拉着姜田急切的问道:“先生所思所想,学生万不及一,可你是如何想到如此印刷?”

    姜田呵呵一笑,他才不敢说这手绝活是在大学艺术社团那里剽窃过来的:“这两天总有石匠来此修葺,看他们用来砌缝之物便是那石灰,而石灰在烧制成白sè前,就是这种青灰sè的石头,由于质地疏松所以能够吸取水分,再联想到油水之间的关系,此法自然得出。这全是因为我所掌握的物理知识比你们多,故而能突发奇想。”

    没人敢反驳姜田的自吹自擂,眼前的事实摆在这里,石匠天天在自己身边敲来敲去,谁注意到了对方用的材料?明明两天前就听说过油水不容的道理,又有谁能联想到如此jīng妙的设计?难怪圣上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这个师弟封了个太子少保,原来还是自家师兄弟了解更深,恐怕若不是难以服众有人心生芥蒂,再高的官职也就一并给了。站在人群之中的田虚海只能在心中叹气,此等简便易行的办法若是推广开来,天下间的读书人就都有能力刊行自己的著作。按说这本是儒生们的福音,聪明的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原先读书人之所以高人一等无非就是占着科考的大义、书籍的便利,若是任何人都能自行印书,那么儒家经典必然淹没于山野村夫的各种奇思怪想之中,加之科考的不确定因素,今后儒学若是再想用大义微言、悠悠众口定夺善恶尊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新的印刷术自然有科学院向天子呈报,完成了一天工作的姜田,没有理会那些沉浸在新奇事物中学生们,而是任由其随便的折腾。反正预备的石板就那么几块,玩坏了也就消停了,再说石灰石的价格十分低廉,只是需要石匠细致的打磨一番才能使用,也就不用担心他们过于沉迷。想当初姜田上学的时候,他的启蒙老师就曾经说过:不会玩的学生是庸才,只会玩的学生是蠢才,能在学习中找到乐趣,又能在游戏中学习知识的人,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才。所以他老人家的教育原则就是:该玩的时候就痛痛快快,该学的时候就认认真真,没人指望你能成为天才,但至少不能是蠢才和庸才。后来听说这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被同行和家长联手打压,只得黯然离开了教师岗位。回忆完自己心中的良师,姜田又一次无故早退回到了自己家中。不过他没有时间享受下班的轻松惬意,因为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已经有人正式的提出要离开姜府开辟新生活。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按照先前的承诺,我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的。”姜田也没有多挽留的意思,他一直觉得府中的下人实在是太多了,想走的人越多越好。

    这几个龟奴和仆妇大多是私下里有了夫妻之实,按照过去的规矩,就算他们生下的私生子,也要一辈子成为贱民重复自己祖辈的命运。如今竟然能获得zì yóu,他们岂能不为后人着想,趁着现在老爷没有改变主意,先拿到合法的身份,然后远走高飞,就算这位老爷后悔了,以后也无法将自己抓回来。

    俨然成为姜府大管家的心月没有发表意见,前两天姜田交给了她一笔银两,就是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用姜田的话说,他今后要在两个衙门工作,没时间管理府中的事物,而且对倚红楼原来这些人员的了解程度也不如她,所以就将这个重任交给了熟悉内情的人。对于这份信任心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别看她已经将闺名透露给了姜田,可是那家伙还是习惯xìng的称呼她为心月,而不是代表了更多意义的冯婉香。

    另外还有个插曲,原先很多需要接客的姑娘们,多少都有那么个相好的,这几天也有人打探能否赎人,可能是刘宝铠和田虚海铩羽而归让很多人打了退堂鼓,所以这些人没敢麻烦姜田,只是私下里向府中下人们询问内情。冯婉香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便灵机一动,让人放出风去,只要不是老爷看上的姑娘,自然可以赎走,但是这也算是姜府将姑娘嫁出门去,就算没有三媒六聘也要有份彩礼,数额就象征xìng的收取一百两好了。这个价码刚好是姜田送出的安家费整整五倍,对于那些能光顾倚红楼的人来说,绝对算不上高价。就算真的有人出不起这个价钱,若是姑娘愿意也不会阻碍人家的好事,只是那安家费就没有了。此举不仅节省了大笔开支,反而还有盈余!

    “这都能让你想到?”吃过简单的晚饭,听到心月向自己报账的情况,姜田实在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怎么就能肯定她们嫁给那些人就能得到幸福?”

    被问到这个问题,原本还想听到表扬的心月皱起了眉头:“妾身当然不能肯定,我们这些人就算嫁给那些真心待自己的男人,也难保不会被世俗鄙弃,除非老爷肯给个名分,否则谁能说得准自己就不会看走眼?”

    心月算是说到了问题的本质,常言道“婊@子无情”,可身处这个根本就不将她们当人看的社会,凭什么要求人家要有情有义?若不趁着红颜未老给自己找个归宿,难道还要等到人老珠黄再寻安身之所?至于谈情说爱不过就是谋生的手段,若是哪个姑娘动了真情,那才是万劫不复。

    姜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看着她微微有些激动,知道自己好像是触动了对方的心思:“冯姑娘莫要生气,是我疏忽了,不过在下并非是嫌弃姐妹们,而是我连怎样养活自己都搞不清楚,实在不好拖累你们。”

    无奈中,姜田只好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透露了一点,本来听了冯姑娘这个称呼火气更大的心月,瞬间又转怒为笑:“先生真是天下无二的奇人,竟然官拜正二品却养不活府中下人,终明一朝恐怕也只有那海瑞大人能比。”

    姜田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又不是我不想贪@污@索@贿,只是金銮殿里那位绝对容不下自己这么干,为了活命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而且他之所以独自研制石印技术,就是打着申请专利赚点小钱的心思。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妾身定会办好这件事情。”心月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称呼换回了先生:“不过先生怎么忘了,既然御教院中的学生大多难以理解您的新学,为何不在府中给他们单独讲授,这样既不会和官办学堂冲突,又可酌量收取些束脩,想必他们定会趋之若鹜。”

    私下里办补习班!这个想法好啊!这可是后世教师们创收的终南捷径,甚至就算学生们为此奉上不菲的孝敬都心甘情愿。说到底当优质教育资源只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时,这种打着教育的幌子,其实只是变相敛财的情况就绝对根除不了。放在如今的情形下,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都没有几个人能和姜田的知识水平相比,那么无论是为了巴结权贵还是想学到点真东西,都会有大把的学生对自己的补习班趋之若鹜。

    商量完了这件事,姜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冯姑娘,现在才问你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却又不得不说,除了那些已经有了归宿的姐妹们不提,不知你和玲珑有何打算?”

    原先倚红楼中就这么俩清倌人,当然也是名满京城的名人。在两个纨绔都被拒绝之后,坊间已经有人在传言是姜田不放人。可是府中上下都知道,这位姜老爷除了piáo宿过清幽姐妹之外,就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姑娘,并且见到谁都是客客气气没有一点主人的架子。倒是这俩姑娘的表现截然相反,心月以前就人缘不错,变相的成为了府中的女管家之后,也没有人对此产生抵触情绪。那玲珑则将自己关在屋中,这段时间就没见她露过几面,除了偶尔能从她房中传出一阵乐声,就没有任何的动静。所以究竟这俩人会不会被姜田收房,对此没人有确切的答案,

    心情刚有点好转的心月又闭上了嘴,纠结的盯着姜田看了几眼之后便低下了头:“我……妾身已经没有了去处。”

    姜田没多想就说到:“既然如此那就还住在这里吧,若是今后有机会,我替你们物sè个良善人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心月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姜田在那里发愣,不知道自己什么话说的不对又得罪了她。其实姜田也不是真的不解风情,有这么个大美女侍奉左右也曾经偷着乐过几次,可按照他的想法,在不能确定皇帝真的能容下自己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的表露出任何感情,因为他不想拖累任何人,就是已经认作干妹妹的夕芸都要找机会嫁出去,免得有一天跟着自己倒霉。但是有一件事他并不知道,像倚红楼这种青楼,原先就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地方,别看大家都是贱民,但当红的姑娘与打杂的龟奴之间还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突然间有人宣布从此这些人就都是一个官老爷的奴才了,原本的等级瞬间崩塌,这其中的矛盾就是被无形的放大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试问那些平时连jì女都瞧不起的龟奴、仆役们,又会以怎样的眼光来打量失去了工作岗位的姑娘们?尤其是玲珑那种缩在房中顾影自怜的家伙,你还当自己是万人追捧的红人呐?这段时间以来完全是心月靠着个人威信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再加上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姜田的想法,本着不能得罪未来女主人的心态,很多人也接受了这个官家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姜田是一点收房的意思都没有,这让心月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动摇,又怎么能不让她忧虑。

    心月虽然走了出去,另外两个人却走了过来,姜田一瞧顿时感觉有点头大,因为来人正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清幽姐妹。

    “二位姑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情?”

    与妹妹幽兰略有哀怨的眼神不同,姐姐清幽则平静的看着姜田:“我二人此番是想替一些姐妹们来问老爷一件事情。”

    姜田似乎猜到了接下来会有什么问题:“请讲!”

    “不知老爷说的可自决出路是否当真?”

    “当真!”

    “那好,我们两个和一些姐妹商量过了,愿意卖身于姜府为奴为婢!”

第五十六节、明星的威力

    “这是对石印法的专利申请书……”姜田按照流程想宋老头递交了申请:“不知此法朝廷是否愿意出钱购买?”

    宋应星抬着眼皮盯着姜田,心想你小子不会这么缺钱吧:“买不买还要看朝廷的意思,不过我听说你那里有人不愿意脱籍?”

    “您老消息够灵通的。<ww。ienG。com>”他也不避讳这个话题:“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啊,所以这不才想办法挣点零花钱。”

    一想到当天晚上的情况,姜田的脑袋就止不住的疼,除了清幽姐妹之外,还有几个年岁偏大的jì女和一些不知道该如何dú lì生活的下人们,都自愿的留下来。可能在他们看来,从贱人变成下人就已经是极大的提升了,至于过上平民生活之类的事情实在是不敢奢望。或者是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dú lì生活下去。所以他们选择了和现有的生活变化不大的那条道路。姜田也没有直接就答应他们的请求,只是说自己会考虑一下,然后偷偷的拜托心月去打听一下这些人的真实想法再做决定。

    “先生、先生!”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张环又急吼吼的跑了过来:“听说您要将石印法申请专利,不知今后若是印书,您索价几何?”

    按理说有这么一个勤学好问的学生,是每一个教师都期盼的事情,可是每次姜田看见他都有点心虚,生怕这小子没事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好在今天上午没有姜田的课程,但还是躲不开这个跟屁虫。

    “是有此打算,不过若是此法无人购买,寻常人若是印书,每本我只收一文钱的专利费!”

    专利费是朝廷新近设立的规矩,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促使散落在民间的各种技术被有效的利用起来,省的一些比较奇特的东西最终失传。不过这个时代很难保证费用的正常收取,你就算发现了某人正在侵权也只能是告到官府再行处理,这个流程和后世没有区别,但问题是受限于通讯与交通的阻碍,超过一定范围的侵权案件将很难被追责。至于姜田说收取一文钱,也主要是将目光放在了京城的各大书商身上,他们所印之书何止万本,只要这些人还在京城地面上做生意,就不可能不给姜田专利费。

    听到了具体价格之后,张环喜不自禁:“如此说来先生真是慷慨,学生这里先交一两银子的预付,今后我就可以使用此法印书了。”

    一两银子?姜田拿着一个小银角子看了看,心说你有一千本书要印刷吗?就算有你打算印什么呢:“环儿所印之书,是何内容?”

    这个问题反倒是让张环有点不太好意思:“学生在家时,曾听海外人士讲过泰西的神话故事,所以我想将其编印成册。”

    西方神话听上去的确够新鲜,他能想到印刷成中文版也算是促进中西方交流的事情,可是放在现在的中国会有人对这种书感兴趣吗?姜田不敢肯定他能成功,反正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也不缺这俩钱,乡下那些土财们还喜欢附庸风雅的举办个诗会什么的,他这种行为至少值得表扬。

    “既然如此,你是第一个付钱的客人,我就再奉送个窍门给你。”

    姜田拿过一张公文用的桑皮纸,在上边随便的写了几个字,拿起小刀将纸上的字给整齐的切了下来。这就得到了一个镂空的纸张,之后只要用它当模板反着覆盖在石板上,就能得到完美的倒书,就算是不会写倒书的人也可以随意的进行排版印刷。

    “多谢先生教诲!”兴奋的张环抱着纸转身就要跑回去试验,可一不留神正好撞上来送饭的夕芸,两个人差点都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这次来的只有夕芸一个人,而且还是在手中挎着一个篮子,好像是乡野村妮的打扮,所以张环愣了愣神这才认出她来,连忙躬身道歉。

    等他走远了,夕芸才回过神走到姜田身边:“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姜田对此倒是能够理解,一个对科学十分感兴趣的孩子发现了新玩具呗,看在假太子的面子上他可没这么说:“孩子嘛,难免不太稳重。倒是你不听话,我不是说过不要跑那么远来送饭吗?”

    夕芸嘻嘻一笑,也不管姜田的抱怨就将篮子抱过来,里边放着两张大饼和几样酱菜:“哥哥不知道,现在家里奇怪的很,我待着好不自在。”

    她所说的奇怪就是指那些打算留下来的人,开始真正的将夕芸当成是府中的大小姐来对待了,甭管以前有多么瞧不起这个小丫头,现在都要极尽奉承之能事,伺候好了这个姑nǎinǎi可比巴结姜大老爷还管用。当然那些曾经欺负过夕芸的人也不敢留下来。

    听了她的说法姜田直摇头,你也太没有自觉xìng了,今后无论愿意不愿意,都是这姜府的大小姐,那些人必须对你言听计从若是现在受不了,将来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婆家时,怎么当好少nǎinǎi?

    想到这里姜田又问到:“我也忘了问你了,你可还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姓?”

    一说到这个话题,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丫头一瞬间就沉默了,可是看到姜田询问的表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我……我只记得自己以前叫亦芳!”

    亦芳?有这个姓氏吗?姜田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这也不要紧:“那好,你是想改回自己以前的姓氏呢,还是跟着我姓姜?”

    小丫头又为难了,这两天她不是没有发现府里诡异的气氛,姜田的一个承诺让阖府上下人心不稳,她倒是不在乎谁留下了谁要离开,只是通过观察心月这段时间的表现,她也明白了姓名对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来说,就只是自己属于谁的代号而已,卖身给谁就要随着谁的姓氏,自己这个哥哥虽然好心的要让大家改回原名,可是不随他姓姜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不被接纳的感觉。

    “我……还是随着哥哥的姓吧!”就这样,夕芸变成了姜亦芳,在这个时代没人在乎这么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甚至连去官府报备都不用,反正新的户籍制度还没有制定下来,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俩人正在吃饭的工夫,宋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先生,先生,宫里有人来传话,让您马上去。”

    “得!吃饭都不让人吃痛快。”姜田满腹牢sāo的跟着宋懿走了,只剩下小姑娘一个人发呆。

    来到了宋老头的屋子里,一个看上去就像是太监的人坐在一旁正和宋应星闲聊,看见姜田走进来之后,也不用询问便知道人已经到齐了,毕竟整个科学院中能穿着大红官服的人没几个。

    “奴婢我今天带来的是陛下口谕,询问二位铅活字的进展如何?”

    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还是宋老头先开口:“回禀上差,铅活字还在研制之中,倒是姜少保今rì新近研究了一种印刷术……”

    他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太监笑着打断了:“宋老大人莫急,那新法陛下已经知晓,这次着我前来,是想问问研究铅活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应星一时语塞,那天演示石印法的时候张环和吴远都在,他们肯定是回去和陛下念叨了此事,但是说起铅活字,这件事一直都是姜田处理,具体有什么难处他可说不上来。

    姜田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可没想到张环会是太子,在他看来当初一个净水器都有人报告,如此新颖的印刷术自然也不会漏掉:“这铅印之法虽然jīng妙,可怎奈铅字并不受用,需要和其他金属混合熔炼方可成型,但是究竟同何种金属熔炼,其中比例是多少,这一时还没有头绪。”

    那个太监似乎也是个懂行的,暗自思索了一番之后便说道:“如此何不上书陛下,陈明其中关窍。”

    姜田一想也对呀,与其自己瞎琢磨,还不如动用国家力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合金试验,找出一些在将来可能会有用处的金属。

    送走了那个太监之后,姜田就将那rì涂改之后的元素周期表掏了出来,然后交给了宋老头:“这上边很多都是常见的金属与物质,但是根据我的分析还有多达百种以上的东西是我们未曾发现的,我建议对已知的和未知的元素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排查,为今后的研制工作打好基础。”

    宋应星看了半天,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姜田会断言还有上百种的东西没有发现,不过他没纠结于这个问题:“既然如此,你不妨写个奏本,我帮你润sè一二联名上奏,至于成事与否就看天意与你的诚意了!”

    从宋老头那里出来,姜田这才想明白为什么上个奏疏还要看自己的诚意,天下都已经知道姜田是皇帝的师弟,那么他这个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师弟要搞个大规模的科研活动,就算是某些文官嫌劳民伤财想要反驳也要考虑皇帝的面子,在古代进行这种前无古人的合金研发试验,需要动用的资源远非后世可比,让那些道学先生们明白什么叫基础科学、材料学无异于对牛弹琴,所以这件事完全要看皇帝的意思,若是交给内阁讨论,十有仈jiǔ会被驳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夕芸竟然还没有走,而是趴在自己的书桌上睡着了,他也没有打扰丫头的好梦,而是拿起笔来开始琢磨奏章该如何写的浅显易懂,让外行一看就能明白冶金试验的重要xìng。

    姜田从没有写过奏章,也不知道该使用什么格式,但是他懂得如何将复杂的科学术语换成简单易懂的语言,所以就只能围绕着这个角度做文章,反正最后还要经过宋老头润sè,至于那些不符合格式的地方就拜托他去修改吧。洋洋洒洒的写到rì薄西山,完全进入了状态的姜田连夕芸早已醒来都没有发现,直到他扔下笔甩甩手腕,看着自己的大作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发现有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他伸手拍了拍夕芸的脑袋:“看什么呢?”

    “哥哥,你刚才写字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小丫头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之中:“现在又变成我的哥哥了。”

    至于她说的换了一个人,姜田并没有理会。一个人在jīng神集中的时候难免会表现的和平常不一样:“别瞎琢磨了,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吧。”

    将自己的作品交给宋老头之后,后续的问题他就不再过问了,因为那老家伙对如何上书的规矩比姜田清楚,该怎么做还是交给专家去解决。单说姜田转回自家大门,就听见对面赵老板那里情况有点不对头。扭头一看自己的学生站在一张桌子后边正在那里不知所措,茶客们则三五成群的起着哄,完全不管台上的赵直小脸憋的通红。不明所以的姜田没有回府,而是站在一个角落里观察起现场的情况。只见赵直还是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坚持说下去,看表情都快哭出来了。可是茶客们完全不理会他,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还有不少瞎起哄让他下台的。姜田再仔细一听,这小子正在说自己的名段《化蜡扦》,此时的表演已经完全走形了,若不是脸皮厚还能按步就班的说下去,恐怕早就找个地缝扎进去了。其实一看这个情况姜田就明白了,相声表演没有一定之规,同样一个包袱换一个人说未必就能抖响,完全要靠临场发挥与平时基本功的扎实程度。再说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新段子问世了,总说“旧活”容易让观众产生疲劳。

    总算是将今天的段子表演完了,脸sè通红的赵直正准备鞠躬下台,就发现刚才还嘘声不断的茶馆中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自己师傅那醒目的大红官衣映入眼帘,这下他就更傻眼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让他老人家瞧个正着,可怎么对得起师傅的教导?

    要说还是找老板反应快,别看刚才他一言不发,现在却眯起眼睛呵斥起赵直:“直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先生上茶!”

    赵直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一路小跑的去端茶了,姜田也不客气,将官帽随手交给了夕芸,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往表演的桌子后边一坐。满屋子的客人都傻看着他,自己刚才那么不给面子,将他徒弟奚落得一文不值,现在人家师傅来了,而且那公服红的扎眼,这些市井小民见到个七品御史都低三下四叩个头,这位可是皇上的师弟当朝红人,二品太子少保,那御赐的“天缘茶社”匾额都是人家给赵老头挣下的……他该不会护犊子吧?

    还别说,就算姜田依旧面带微笑,可他只是那么一坐就让全场鸦雀无声,无形的官威笼罩全场。其实也不是姜田有什么官威,而是普通民众对官员的敬畏之情在作祟而已。赵直手脚倒是麻利,一溜小跑的端来一个茶盏,恭恭敬敬的摆到姜田手边,然后大气都不敢喘的抱着茶盘站在他身后。姜田也没理会赵直哆嗦的手,而是瞄准了桌子上的醒木就要去抓。

    正在这个时候,还是赵老头抢先开口了:“姜大人办了一天公事,想必身子乏了,直儿,还不伺候你先生更衣?”

    赵老头称呼姜田为赵直的先生,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虽然所有的人都认为赵直就是他的徒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姜田就是不愿意接受拜师礼,所以对外还是称呼为先生。姜田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还穿着工作服,哪有穿成这样演出的,自己又不是唱戏的。于是他又站起身朝着台下抱抱拳。

    “列位看官稍待,本官去去就来!”说着就朝着对面自己家走去。

    他是走了,茶客们全傻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姜大老爷还要说一段不成?谁都认为人家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哪能还来这干这贱行。可是看今天这意思是要给自己徒弟找回场子,本来想借机开溜的人这时候都走不动了,以前姜田一个穷秀才为了生计吃这碗开口饭也还罢了,现在人家是什么身份,就算今天要被找麻烦都得留下来,一个朝廷命官给你说相声的机会天底下难找。本来要出场说书的柳先生都不敢出来了,也想听听他有什么新段子。姜田换衣服也很麻利,还是一身长袍没有系冠就又回到了茶馆,然后还是那个年轻的书生模样站在了书桌后边。

    “马瘦毛长蹄子肥,儿子偷爹不算贼。瞎大爷娶个瞎大nǎinǎi,俩人过了多半辈子,谁也没见过谁!”伴随着轻声的哄笑,姜田抄起了醒木轻轻一拍:“啪!先跟您说句定场诗,为什么要说这个呢,这是为了笼住诸位的耳音,让您们都听我说相声……”

    他这个开场白明显是在抄袭刘宝瑞先生,好在正主还没出生呢,没人告他侵权。再说这也有教育赵直的成分在内,其实只要他往这一站,别说是不用念诗,就是连醒木都不用拍,观众们自然会将全部的jīng力放在他的身上。就是姜府那些下人们,这时候也都跑出来远远地支着耳朵听,自己老爷又说相声了,这机会怎么能错过。

    “……前边这句打油诗可乐不可乐?瞎大爷娶个瞎大nǎinǎi可不是谁也没见过谁呗!但是这还不是最可乐的,我就知道这么一档子事……”

第五十七节、拜师症候群

    姜田说的是张寿臣先生的名段《巧媒婆》,这个段子短小jīng悍却又处处体现出作者在生活上的丰富阅历,尤其是在段子的结尾,瞎了一只眼的新娘与跛脚的新郎,互相找理由给自己遮丑的狡辩,算是一直铺垫下来抖开的大包袱。

    “……呦!你怎么是瘸子?咱俩相亲那你不是这样呀!”

    “是啊,我原先不瘸来着,那天和你见完面之后不是骑着马嘛,到了胡同口之后一个小孩放爆竹马受惊了,就给我摔瘸了。你是怎么回事呀!那天可没见你瞎了一只眼呀!”

    “啊?是啊!我……我不是听说你摔瘸了吗,我一着急就把眼睛哭瞎一只……”

    段子还没说完,台下的观众就已经乐不可支了,这类题材不仅贴近百姓生活,同时还抨击了社会上一些并不值得提倡的价值观,看似闲话般的和观众拉家常却又不声不响的抖出包袱,可算是běi jīng相声的代表作。同样的,这段相声如果换成是赵直来表演,就不会起到很好的效果,你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和人聊媒婆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一个段子算是表演完了,观众们自然是回味无穷,若是放在以前一定会要求姜田再多表演一些,可是现在他们却不敢这么说,人家能屈尊降贵的说相声,那还是沾了徒弟不争气的光,谁还能不知好歹。

    姜田朝着台下拱了拱手,算作是鞠躬下台了,然后朝着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赵直招了招手。那小子不敢不过去,只好跟着自己师傅出了茶馆。表演经验丰富的柳先生知道此时不能冷场,于是马上从门帘后边走了出来准备说书,也算是转移大家对那对师徒的注意力。

    走到了街上,姜府的下人们呼啦啦的都跑回了府里,生怕自家老爷怪罪。姜田也没管他们,只是尽量和气的跟赵直说到:“你一会还是帮着赵老板打烊,然后明天一早来找我!”

    虽然看着自己师傅好像没有生气,可他心里不敢这么乐观,有点忐忑的小声嘀咕着:“先生不会不要我了吧?”

    姜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的事不怨你,是我教的不用心。”

    说完姜田就转身回去了,只剩下傻小子在那发呆,心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师傅?自己走街串巷的看过不少学徒的血泪史,就算是师傅错了徒弟们也不敢顶嘴,说不定还要替师傅背黑锅。可今天就是自己没演好,先生不仅没怪罪,还说这是他的错!

    回到府中,一直没说话的夕芸迫不及待的问姜田:“哥哥,我刚才也听他说相声了,和哥哥你说的一个字都不差,为什么就是不好笑呢?”

    姜田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如果一个大男人,留着青须须的络腮胡子,然后扭捏的跟你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还乐得出来吗?”

    夕芸在脑海中设想了一下这个情节,然后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姜田还没起床,赵直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深秋的露水将他的衣襟打湿了不少,可是这小子没敢吱声,就这么一直等在门外好在自己师傅起床的第一时间就看见自己。还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姜田一睁眼就知道自己这傻学生等了半天了,看他袖着手哆哆嗦嗦的坐在房檐下打盹,搞得姜田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姜田对这种旧社会的师徒关系还真有点感慨,放在后世这就是板上钉钉的虐待学生,可在这个时代则是所有学子都要遵守的行为准则,要不然也不会有程门立雪的典故。问题是这么做让姜田有点于心不忍,你说一个还是小学生年龄的孩子,为了三餐温饱、为了学艺、为了将来能自食其力,这么早就得开始伺候师傅,若是稍有不对的地方打骂是常有的事,各种体罚方式绝对能超乎现代人的想象。有时候还真是觉得中华民族能延续几千年,和这种坚韧不拔的jīng神与严酷的丛林法则社会的淘汰机制分不开关系。

    吃早餐的时候,姜田特意让人煮了一大碗姜糖水给赵直,怕他小小年纪落下风湿的毛病,可这又让那小子受宠若惊的感谢了半天,最后才在师傅的监督下把姜糖水喝光。姜田之所以让他一早过来,其实是想在上班之前跟他谈谈表演的套路。可是看这样子他也觉得不认真的教他点本事,实在对不起人家这种侍奉老师的jīng神,于是就打发一个家丁去科学院送个信,反正今天也没自己的课程,在朝廷同意进行冶金试验之前也没什么事情好干,所以就请假一天。

    “你虽然将段子整个背了下来,但是还没有抓住表演的要点,而且你选的段子也不对,我这里有个新段子和你说说……”

    就在姜田好不容易才将整个剧本交代完毕之后,一个人在外边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先生,玲珑有事求见。”

    玲珑自从姜田宣布为zì yóu之身之后,就一直躲在自己房间中不见人,若不是有心月照看恐怕有没人给她送饭。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究竟有什么打算,今天竟然能主动的走出来求见姜田。

    “姑娘请进!”

    还是那一袭白sè的拖地长裙,配上有些憔悴的面容更是显得我见犹怜,大约有着向林黛玉靠拢的气质。不过姜田因为见过她使大小姐的脾气,所以对这反常的造型抵抗力稍微高一些。

    “先生,妾身听闻府中有不少姐妹离开,或是选择重新留下?”玲珑也没废话,上来就直奔主题:“不知那些留下的姐妹们,先生将如何处置?”

    姜田本想让她落座,可又想起今时不同往rì,她这明显是在打探自己的想法,想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平时颐指气使,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有些茫然,况且她乃犯官家眷,定然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留在自己这里当个下人又不符合她的xìng格,所以犹豫了这么多天才鼓起勇气来找自己问个明白。

    有些同情她的姜田并不打算隐瞒,而是直截了当的回答她:“虽说他们想重新卖身于姜府,可是我并不打算将他们当成下人,否则发还身契又有何用?我这里永远都是来去zì yóu的,若是既不想离开又不想工作,我也可以收取点房费算是府中客人。至于这价钱和心月商量就好。”

    “那在你心中心月姐姐是何位置?”

    姜田想了想,然后很诚恳的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是我敬重的一位姑娘,只是我不想欺骗她,所以不能给她任何承诺。”

    玲珑对此倒是有点意外,在倚红楼中见惯了那些奉承讨好的嘴脸,他竟然连一句谎话都不说,很干脆的就点明了双方身份的差距,以及今后会有何种结局。其实这是玲珑自己想歪了,姜田的本意是说他很看好心月在新学上的发展,而不愿意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她的前途,并不是因为心月的出身所以有所顾忌。再说通过那个没见过面的前未婚妻,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婚姻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各种利益纠缠之下恐怕身不由己。

    “先生的心思我明白了。”玲珑这才盈盈一拜:“妾身想同先生学习音律,不知可否收下贱婢?”

    这下姜田糊涂了,自己从不收徒她又不是不知道:“姑娘若是担心食宿之资无处筹措,大可放心住下,我得空时也可和姑娘探讨一番,至于这拜师的事情就免了。”

    玲珑凄然一笑:“先生误会了,区区银两我玲珑还拿得出来,定然不是为了白吃白住。只是常言道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归,所以小女子斗胆求学。”

    姜田实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眼见对方如此坚决,也只好先答应下来再说,不过心中又奇怪了,她这种红人自然有不少公子哥一掷千金,所以私房钱肯定不菲,那么她自己在外边寻一处宅邸另过不好吗?非要还待在这里不走,为此还找出一个学艺的幌子?

    心月前脚刚离开,马上就有几个下人挤着跑进们来,然后二话不说就给姜田跪了下来:“奴才们也想和老爷学相声!”

    今天是怎么了,姜田心想自己只不过是旷工一天,结果自己府上这些人都跟吃错了药一样发神经:“你们先起来,为何要学相声?”

    几个看上去很面熟的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致推举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出来答话:“回老爷,奴才们听您说相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佩服你您的本事,所以小人就想习得点皮毛,将来也好将您老的东西发扬光大!”

    这小子嘴挺甜啊!姜田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发现他不就是自己受封的第一天,那几个带头在门外迎接的人其中的一个吗?冲着这份机灵劲应该是个适合学相声的材料。可是别说是收徒,就算是学堂招个普通的学生也还先要考校一番,至于此人的人品如何就更是需要观察才能知道。

    “这样吧,你们也别急着拜师,我这人不收徒弟,在我教导直儿的时候你们也可以旁听,过几rì我在看看你们的功课如何。”

    这说白了就是要先看看他们的悟xìng如何,然后再考虑是不是深入的教导。可就算如此也让这几个人高兴的合不拢嘴,千恩万谢的这才退出房门。眼看着过去了大半个上午,结果姜田一直都没时间好好地给赵直讲解,到此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让他自己先去体会新段子的jīng髓,并且规定没有他的允许不能随便的登台表演。等房间中再次安静了下来之后,姜田这才琢磨起玲珑的话,心月究竟在自己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先和人家姑娘说清楚比较好,于是起身朝着她的房间走去。真到了门口之后,准备敲门的手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叩响房门,自己这几天完全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女管家,虽然她工作上完成的很出sè,每次和自己也仅仅是交代一下府中的情况,并没有多说什么,却又总有一种yù说还休的感觉。姜田也不是傻子,从她当着自己面拒绝了田虚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可以断定女孩的心思是什么。只是姜田却没有那种占有她的yù望,除了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因素外,他对那种心思活络八面玲珑的女孩总有种敬而远之的心理。这可能是在原来的时空中见惯了太多职场女xìng的结果,对方无论怎样表达出善意,他都本能的给自己设立了一道防火墙,只是这种心态别说是这个时空的人无法理解,就是姜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在纠结于敲不敲门的时候,心月却突然间打开了房门,看见愣神的姜田之后,一时间俩人都有点尴尬。

    姜田最先回过神来,此刻也不用考虑该怎么措辞了,本能的有点僵硬的说:“冯……冯姑娘,在下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心月看他说话有点不太自然,心中小鹿乱撞,自从倚红楼改名叫姜府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的来找自己:“老爷有何吩咐?”

    不知不觉间对姜田的称呼又从先生变成了老爷,搞得姜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角sè:“刚才玲珑曾找我,说是要留在府中和我学习音律,但是她曾经问过我一些问题,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先和你聊聊比较好。”

    心月一听是玲珑引发的事情,热切的心情登时凉了一半,可是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那先生且进屋谈吧。”

    姜田一想也对,虽然自己这里的男主人,可是和心月在大庭广众之下促膝长谈难免会引发不必要的流言,再说若是被某个路过的下人听见也很麻烦,于是也不客气的就走进了心月的闺房。其实别看他也算是倚红楼的常客了,但是心月的私人房间还是头一次进来,以前那个只能算是她的专用会客室。这次走进屋里好奇的四下打量一番,果然在风格上大不一样了。且不说那些jīng致的硬木家具,单单是各种陈设就从书法字画,变成了各种机巧的小玩具,桌子上还摆设这一只花纹繁复的香炉,虽然没有冒出阵阵青烟,却给人一种奢华中带有几分俏皮的感觉。

    “果然还是个薛宝钗!”姜田在心中暗自感叹,其实人家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喜欢一点小玩意有些童趣也很正常,只是长期隐藏自己xìng情的习惯,让她给人一种jīng明世故的感觉。骨子里那种小姑娘的劲头,也只有在自己的房间中才能得以释放。

    姜田不是来评判这个人属于那种类型的,他在一个绣墩上坐下之后,决定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到:“不瞒冯姑娘说,玲珑给我提了一个醒,这些rì子不仅委屈你cāo持府中杂务,就连本应早点问明的事情也一拖再拖。”

    “先生想问何事?”

    姜田皱皱眉头:“是我疏忽了,一直没有询问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反倒是差遣你做了那么多的琐事,今rì特来相询。”

    本来还保持着的笑容这时也逐渐消失了:“先生这是要逐我出府了?”

    “不不不!你别误会。”姜田赶紧否认:“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我才是外人,机缘巧合下才占了这里。玲珑问我,对留下的姐妹要如何安置,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后会如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所以在下不想拖累你们,若是今后出现了一些不可抗拒的事情,你们也免得受到牵连。”

    听到家这个词,心月沉思着念叨了半天,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朝姜田施礼:“小女子在这世间早已没有了亲人,愿意同您学习新学,还望先生收留!”

    姜田没想到是这个结局,稀里糊涂的又多了一个女学生。而且还是那种危险级别和环儿并驾齐驱的档次。先是看见对方黯然神伤了半天,然后又表情坚定的要拜师,任谁都无法硬下心肠将她赶走,再说姜田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要驱赶她,只是单纯的想问问对方究竟有什么打算,结果有种多嘴多舌活该倒霉的感觉。姜田还是没有猜对心月的心思。这种女孩一般天生都会有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心中的想法很难猜到。但是心月的打算很简单,她也看出自己是落花有意,姜田是流水无情。本来以她的xìng格应当及早离开才对。但是听到姜田将这里称作是她的家之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正在心中滋生,她发现姜田一直都没将自己当成是姜府的主人,他还认为自己只不过是长期包下了倚红楼的一个客人,对于这种谨小慎微的心理究竟出自什么原因,心月实在是猜不出来,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做出某种决定。

第五十八节、为师需授业

    平白无故的多了一群学生,而且还都是那种收不着学费的类型,姜田也不知道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府中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经过这些天的折腾该走的也走得差不多了,留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刚好可以维持正常运转。于是他就对府中的下人们进行了一次再分配,伙夫、力夫、洒扫的老妈子一应俱全。又让人在后院重新腾出一套小院落算作夕芸的闺房,其他人住宿条件也得到了改善。本来人们都以为姜田会对倚红楼原有的格局进行重新的拆建,毕竟原先的设计规划和一个二品官的宅院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不知姜田处于何种考虑,除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装饰之外,房间大体是没有变化的。

    “把院子拆了重建,少说也得一两千银子吧?我拿的出来吗?”

    下午的时候,因为姜田请假一天,结果宋老头打发宋懿来此过问一下,刘宝铠听了也执意跟来。结果环儿同样闹着要来,吴远就只好陪王伴驾一起出现在了姜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登门拜访,可让那些留下的家丁们吓了一跳,平时这些爷来一位都能鸡飞狗跳,自家老爷的面子也真大,能让他们同时拜访。

    听了姜田的回答,刚才还多嘴多舌要重新设计姜府的sè狼也哑巴了,一两千的估价还是很保守的,如果再算上一些装饰庭院的假山、水榭之类,花个几千两是很平常的事情,凭姜田的俸禄,就算拿着三薪也要不吃不喝的攒上几年,除非他们这些做学生的能孝敬一点。

    宋懿听了也只能感叹:“原先还有冰敬、碳敬,算是科道清流们的一点活钱。新朝明文规定官员间送礼不得超过十两纹银,再说科学院也不算是让人关注的衙门。现在俸禄当然也提高了,可是要自家置办宅院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吴远对此倒是不以为然:“那等陋习被陛下视为贪腐之行,当然留不得。可是要说以姜大人的官职原本不能住在如此广阔的院落之中,现有的俸禄不够便是情理之中了。”

    宋懿心里一个激灵,怎么忘了吴远和张环也在场呢?有这两位坐在这里当然不能说新朝的坏话。好在sè狼反应够快连忙打圆场:“就是、就是,这宅子是陛下赏的,在京城之中能置办这般房产的绝对是腰缠万贯,哥哥修不起园子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怎么听说您最近要重开私塾?”

    其实张环非要来看望老师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一直都没说话的他赶紧支起了耳朵。姜田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反倒是还希望这些人都来上课:“不瞒你们说,我正有此意。”

    吴远这就奇怪了,不知道姜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生意yù何为?”

    “主要是两个原因,这第一个就是想挣点零花钱!”姜田也不客气先将最主要的目的说出来:“第二个就是通过给你们上几堂课,我发现你们的书本中对新学的讲解相当凌乱,就算通读全书也只能说是学了个一知半解,这也是我让你们记好随堂笔记的原因。但是就算你们谁在御教院中学有所成,可实际上还是难当大用。更别提指望你们去发明创造了。所以我想对那些可造之材单独补习,再说这京城之中进不了御教院却又向往新学的人也不少,咱们总要给天下学子一个上进的机会。”

    第一个理由是心月的想法,后边这个则是姜田自己琢磨出来的,那四个人一开始还觉得姜田太直白,就算你要赚钱也不能随便喊出来吧?可是再一听后边的话,就直接将前边忽略了。他们的教材不论是数学还是物理,很多都是皇帝参与编纂的,一些传教士看了都觉得作为启蒙教材有点太难。可是放在姜田的眼中就完全不值一提,通读了也只算是半瓶子水,在人家眼中都不算是合格毕业。要是别人谁敢这么说,他们都能怒斥其为大胆狂徒,唯独姜田说这话,他们还真没底气反驳。

    暂时的冷场不影响张环的好奇心,他一见没人说话就急忙问出心中的疑惑:“先生何故说书上的东西无用呢?”

    姜田不知道这小子是如假包换的太子,所以也没太顾及:“我听说这是陛下编写的,但是你们也知道,当年我的老恩师传授于他的是兵法韬略,所以新学只是蜻蜓点水的略微提及,放在别人眼中当然已经算是博学多闻。可是要论新学水平的严谨与扎实,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这话也不算是吹牛,那个穿越皇帝是刚改革时穿过来的军人,估计年纪绝对比共和国岁数要小,受时代的影响基础知识估计不太扎实,要不然也不会编出这么多不挨边的教材。相反姜田是在动乱结束后出生,教育质量与接触到的各种课外知识都远非那个前辈可比,再加上他又是经过高考洗礼的应试型人才,科学知识当然要比当今皇帝高出很多。

    刘宝铠和宋懿暗中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要不然可就直接传进皇帝耳朵里了。不过这事还没完,张环并不在乎姜田口出狂言,反正自己父皇也是这么说的:“那不知先生此塾何时开办,学费几何?”

    姜田其实还没想好,他也不知道该收多少钱,而且根据自己的设想,要想真的教好这些学生,至少教具方面的准备费用就低不了:“暂时还不会,毕竟我这里还没有准备好。而且就算收钱也要因人而异,若是那些一心求学却又囊中羞涩的人找到我这里,自然也不好再收钱了。”

    话说到这份上,任谁都要说姜田够得上为人师表四个字,但是无论在哪个年代,当老师的喜欢那些好学的学生不假,可就算是品格高尚当老师也要吃饭吧,所以该收钱的时候也不会手软,否则老师饿死了谁来教学生?放在姜田身上,他这段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却在关键的学费问题上打了马虎眼。在座的除了一个还比较纯真的张环之外,都过了天真烂漫轻信人言的年龄,见姜田不想说出具体的钱数,他们也就不好追问了。

    闲话说的差不多了,宋懿这才提起今天的主要目的:“说起来,今天除了要拜访先生之外,家祖也托我询问,不知先生打算修养几rì?”

    姜田一开始也猜出了宋懿的来意,只是看这一大帮子人东拉西扯半天没有正事,还曾经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哪知道官场上那种养气的工夫,就是能将正事拖到最后再谈,除非是火烧眉毛否则没人会直奔主题显得自己不够沉稳。今天宋懿也是因为那真假太子都在,这才顾左右而言他扯了半天,否则按照他和姜田的熟悉程度,本用不着这么费事。

    “劳宋老大人挂念了,下官只是家中有点琐事,明rì还有你们的课程,所以我定会在明天回到府衙。”姜田本来也就是想请一天假,没打算长期旷工。

    “如此就好!”张环沉不住气的喜形于sè:“按进度明rì该讲声学了……”

    姜田一直都奇怪这本教材是怎么编写的,看水平连初中物理都不如,说是小学的自然科学课还差不多。但是偶尔的还夹杂着一些需要记忆的物理公式,显得不伦不类。后来他就猜测,那位当兵出身的皇帝可能是底子不牢,只能想起什么就写什么,所以才这样不成体系。不过被张环提醒,姜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对明天的课程进行备课,并且这一天也没对赵直的相声技巧进行更深入的讲解,可以算是白歇了一天。

    送走了那四个纨绔之后,姜田随手翻开了自己的讲义,看着书本上对声学的草草表述,其实仅仅用几句话就可以讲完,难道说明天一上午都要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再看看后边的章节,竟然从声学就跳到了杠杆原理,这完全是本末倒置嘛!姜田一琢磨,干脆将装订图书的线绳完全拆了下来,然后将书页打散了重新编排。

    “哥哥!你怎么撕书啊?”夕芸一进屋就看见满桌子的纸张,天下人爱惜字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见姜田如此行事自然吃惊不小:“可是绳子断了?我再去寻一根来。”

    看夕芸转身又要离开,姜田赶紧出声阻止:“慢着!我这不是在撕书,而是要重新排版,否则教出来学生也是误人子弟。”

    夕芸并不懂其中的缘由,反正姜田这么说了她是绝对相信的:“那……什么叫排版啊?”

    “排版嘛……就是将混乱的内容整理好,重新再将它们定起来。”

    夕芸还是似懂非懂,她也不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那您排版完了以后,咱们晚上吃什么饭啊?”

    这话问的姜田一愣,这么多天了谁也没问过自己晚上该吃什么,全都是心月在安排,怎么今天会特意跑来说这件事情?

    “今天晚上有个姐姐要出门子,所以心月姐姐就忙这件事情去了。”夕芸嘴中的姐姐就是某个被赎身的姑娘,按照惯例就算是嫁给某个人当正妻,她也只能在晚上悄悄地过门。

    “原来是这样……”姜田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中不知不觉的又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那种润物细无声般的感觉,突然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这才注意到对方。搞得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正视人家的感情。

    一夜无话,虽说要有个姑娘要出嫁,可是他这个老爷没有必要露面,一乘轿子静悄悄的前来接人,在众多姐妹或真心或虚情假意的送别话语中,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送行的人中,自然有那羡慕的眼光,同时也有不少幽怨的眼神瞟着姜田的房间。这些姜田都不知道,第二天当面对自己的学生时,他又恢复成那个自信的外表,不知内情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官员心中装着多少惆怅。来到教室之中环视了一下,发现不止学生出席率相当的高,就连一些手头没有工作的研究人员与其他课程的教师都准备旁听,本来很宽敞的教室竟然显得有些拥挤。

    身为班长的宋懿连忙站起身解释到:“听闻先生今rì要开讲新的章节,家祖吩咐科学院中除了有急务的人之外,皆要到此听讲。”

    宋老头还真是不浪费资源!此刻姜田心里对那个科学先驱有了全新的认识,想必对方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得力干将们究竟有几斤几两,让他们来旁听就隐含着进修的意图在内了。可是自己本来想重新安排课程的,照这个样子恐怕还要先将声学基础讲完才好。

    “好吧,按课本来说我们要讲声学,希望大家做好笔记,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们下课再聊。德馨呀,你去取几个瓷碟子和一碗水来……”

    其实声音的定义很简单,无非就是分子震动产生声波在介质中传递的过程。但是要详细的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用这些人能理解的语言讲解出来,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所以姜田只有结合着试验慢慢地讲解声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刚才大家也看到了,震动的幅度太弱我们就听不到声音,但是声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只是人听不到而已,所以我认为人类所能听到的声波范围是……”

    仅仅是讲一讲初中的内容,就让姜田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倒不是学生们太蠢无法理解,只是他们在面对一堆新名词的时候总觉得似是而非难以理解,所以这个时候好奇心旺盛的张环就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先生,什么叫介质?”

    “先生,什么叫频率?”

    “先生,什么叫辐shè?”

    “先生……”

    一堂课中大部分的时间反倒是在张环的提问中度过,别人并不是听懂了姜田的讲解,而是没有张环那种胆子什么都问,尤其是那些旁听生,他们一是怕被别人笑话自己的无知,二是怕问得过多惹恼了这个姜大人,万一到皇上那里去抱怨,他们可都要倒霉。好在姜田还是做到了知无不言,对于张环的提问jīng神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要是哪天自己上课时这小子不提问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一上午的课程下来,姜田不仅做了很多通俗易懂的实验,而且还写下了大量的板书笔记,虽然都是用简化字写的,可是这些人都经过简体字教育,看懂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此刻很多人都在心中感叹,难怪宋院长让所有没事的人都来旁听,一开始还以为老头要借着这个机会拍拍马屁,没想到这马屁不用拍,事实在这里摆着。看看这厚厚的笔记,比书上那薄薄的两三页内容充实了好几倍,若是后边所有的章节都这么讲下去,恐怕这个学期的教学任务都无法完成。

    下课的时间到了,这堂课虽然时间很长,中间也没有休息的机会。可是所有的听众们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怎么不知不觉间一上午的时间就完了?习惯了死记硬背的学生们在图文并茂的讲解中第一次热爱上了学习,尤其是张环恨不得天天跟在姜田身边好随时随地的提问。但是除非他主动暴露太子的身份,否则是不用奢望这种事情了,尤其是他父亲坚决反对他在人前炫耀。

    课虽然上完了,但是姜田并没有离开。而是拿出了自己昨天重新编排并且进行了校对的新课本:“通过今天的课程,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要想让你们跟上我的讲课进度恐怕有些困难,不过这并不是你们的过错。所以我昨夜对课本进行了修改,后天还有我的一堂课,我会在哪天重新开讲物理学,好弥补你们在基础知识上的漏洞。届时你们多多自备一些纸张,恐怕板书要比今天的还多。”

    姜田的话很简单,底下的人却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课本上的内容和姜田讲解的相比差距甚大,但是因为教材主编的特殊地位,没人敢质疑这本书合不合格。倒是他姜大人不怕得罪陛下,明目张胆的否定皇帝编写的教材。知道张环身份的人无不下意识的看向他的座位,这位真太子要是发起飙来,就算您是皇上的师弟,可也比不过这个亲儿子吧?

    结果他们失望了,张环不仅没有生气,还两眼冒金光的盯着姜田手中的书,迫不及待的追问:“先生手中的课本可是编纂完成的?”

    姜田点点头。

    “那……学生想先借来一观,若是您同意,我还想石印几份发给在座的师兄们,省的大家麻烦。”

    姜田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小算盘,为了先睹为快不惜花钱自费印书,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好学之人为了一本好书自然舍得一掷千金。他的这个愿望姜田也没有理由反对。

    “那好吧,不过是否印刷全凭你自便,只是后天上课时一定要还给我一个完整的书本。”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本草草整理的教材,竟然在两百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进行过多的改动,一直是初中生的《基础物理》!

第五十九节、第二次上朝

    姜田在满朝文武面前闪亮登场之后整整十五天,又一次大朝会即将开始,万般不情愿之下姜田也无奈的早早起床,不过这次多了个心眼在去午门的路上就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来到午门之后,依旧有很多官员已经站在这里了,这就是住宅距离远近的区别了,那些住在小时雍坊的官员不仅来的比较从容,而且时间上还有很多弹xìng,完全不必像姜田那样急忙赶路。不过别看他已经算是官场中的一员,可是今天依旧不能融入到那些人当中去,看他们三五成群的打着招呼聊天,就他一个孤家寡人站在湿冷的空气中。原先那些准备和他攀交情的帝党都只是远远的作个揖并不靠近,就连上次主动凑过来的兵部右侍郎梁范都远远地待着。

    其实吧这也不能怪那些帝党,十五天前姜田还只是一个可能会成为官员的秀才,可是今天就已经变成了二品大员,并且上次他被皇帝留到了宫中落锁才出来,这期间俩人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只有傻子才相信他们是在叙旧。联系到传出在君前议政时,姜田曾用张居正力压诸位大佬,这下那些传统官员不敢和他过多牵连,而帝党则是吃不准皇帝的想法,再说除了一些有军功的武将之外也没有能在品级上和人家搭话的人,就这样官场新人的姜大人还是那样站在一边无人问津。

    “姜大人来的早啊!”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夫走了过来:“看来家住的远也挡不住您勤政为国的忠心啊!”

    姜田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值班的刘均定,其实以他的爵位,平时不来凑这个热闹也是可以的。但是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之rì,他这个一直占着位置的爵爷怎么也得露一面,再说这个时候是观察朝堂动态的好时机,只要略微用眼睛扫视一圈,就能看出很多平时难以把握的朝廷动态。他今天就是在观察了姜田半天之后,才决定现身聊上几句,一开口便是向礼部发难。

    姜田也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家住的远完全是因为礼部尚书胡敬一,不愿意给他找一套房子,所以刘均定这话等于是在公然的向儒家官员挑战。

    “原来是刘老将军,晚辈这厢有礼了……”说着姜田赶紧一躬到底。

    刘均定心想你还是那么机灵,在这种场合不称呼我为爵爷,也不称呼我为大人,随随便便的说一句刘老将军还自称晚辈,这是给那些墙头草听得吗?你若不是于科学上有大用处,要是放在朝堂之中岂不会搅得那些酸儒们寝食难安!收回这些心思后刘均定很惬意的受了姜田的一拜:“姜大人不必多礼,此乃百官朝觐之处,我今rì只是负责维持宫中安全,并无什么将军。说起来治理国家还是要靠你们这些文官呀……”

    “岂敢、岂敢!若没有陛下运筹帷幄,三军将士效命,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又岂能来此议政?这天下虽初见平靖,可还离不开前辈您这等开国重臣……”

    这一老一小互相拍着马屁,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官员们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他们看。不少人心中都暗自琢磨,难道说这新近的太子少保已经投靠到武将那边了吗?其实就算没有今天这番表演,他们依然会认为姜田与勋戚们瓜葛不小,且不说那刘宝铠有事没事就对姜田以哥哥相称,就是单看假太子吴远对姜田的态度都能让人引申出不少想法,况且国家新立,武将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无人能及,这个皇家的师弟若是不和勋戚们搞好关系也不行啊。

    姜田也知道刘老头主动找他的含义,这就是想在实力上彻底压制住那些传统官员,别看六部衙门很多职位都被从龙派的帝党人员所把持,但是里边还是有不少闻名全国的大儒坐镇,这些人若是登高一呼,必然导致全国的儒生群起响应,皇帝倒是不怕这些家伙造反,只是很多本来能推行下去的政策被这些人没事瞎搅和,岂不是严重的拖累国家复兴的计划?所以坐上皇位没多久的张韬还没有主动的同他们撕破脸。此刻就是双方互相博弈争取政治资本的时候。

    眼看着时辰到了,百官开始按照自己的品级、职位排好队伍,这下姜田又为难了。上次他上朝,还是个没有官职的百姓,所以自然而然的站在队伍的末尾。可是这次不同了,他不仅已经有了官职,而且还身兼三个职务,他应该站在哪里呢?其实这里还有个规矩,那就是站在本部门领导的身后,要命的是这三个职务的直接上司都没有上朝,宋老头因为年龄的关系准予在家睡觉,张乾身为一个亲王,本该是百官之首。但是他还兼管着京畿防务,非有重大军情也可不上朝参政。俩领导都不在,可要和科学院的那些小官们挤一挤吧,自己这大红的公服站在那群“青”、“绿”的官员中间……就是你愿意人家还不敢呢。

    看出他的为难,刘均定也不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上前说到:“姜大人可是为不知站在哪里发愁?”

    “前辈慧眼如炬,下官正为此事为难。”

    刘老头假装的思索了一下:“按说你是二品官员,理应和六部尚书同级。可是你的职位却相去甚远显然不能站在他们身后,然科学院虽然挂着院名,级别上却等同于朝廷第七个部,所以我看你便站在六部侍郎之后吧!”

    若是某个大内侍卫不知好歹的瞎出主意,这些官员能骂死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可刘老头不仅是个御前侍卫,同时人家还有着一品公爵的爵位。在武将圈子里都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他随便的将科学院升格为第七个部门,还真没有人敢当面反驳。最多是有几个胆大的背后写奏折参他一个妄议朝政。听了他的话,就算那些官员再不情愿,也得给姜田让出一个位置,这下科学院这个新衙门算是风光了,直接压制住了大理寺、鸿胪寺之类的行政级别,变成了重要xìng仅次于六部的存在。这也算是刚才陪刘老头演戏的一种回报。哪怕事后因为其他衙门反对而重新排序,至少今天这个面子算是给足了。

    官员之中不少铁杆的守旧派恨得牙根痒痒,他们都知道一个刘均定就已经不好对付了,更何况这个老头的背后其实是军方的代表人物——冀王!但是他们也没灰心,自古开国之君对能征善战的亲戚最为忌惮,以宽容著称的李世民还是在宰了亲兄弟之后才成事的。所以他们相信只要等下去,皇帝自然会和这个亲弟弟逐渐疏远,到时候就是儒家重新翻身控制朝政的机会,且看那时这个儒家的叛徒如何猖狂。

    这次由于是跟着六部走的,所以姜田没有站在殿外,而是成了大殿中能听见内容的一员,但是他今天没有准备任何奏本,完全就是来打酱油的。所以当太监喊到:“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时候,他在心中就期盼着朝会早点结束。省的杵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是让他失望的事情发生了,内阁首辅宁焦出班跪倒,大声说道:“臣恳求陛下准开恩科!”

    好么,一上来就是重磅炸弹。殿中的官员全都屏息凝神的看着皇帝,只要他稍显犹豫,就会有不少人跟着复议,造成一种群情汹汹的样子。

    皇帝没等他们将戏演足就呵呵一笑:“宁焦啊,你今年已经是五十有六了吧?”

    刚想站出来逼宫的官员全都下意识的缩回了脚,他们怎么觉得皇帝的反应有点诡异。

    宁首辅心中也是暗叫一声不好,本来这种犯上的事应该是底下那些喽啰们干的,然后他再推波助澜才对,可是如今很多衙门里是帝党与儒党杂处,没有一个衙门能全力支持自己,再加上不少士林中人对他施加压力让其带头恢复科考,所以他不得不亲自上阵。心中想着就算皇帝不准也最多就是被批评两句,反而能在儒生中树立威望。可皇帝没有回答同意或是不同意,上来就问自己的年龄是什么意思?

    “微臣……今年刚好五十六岁。”

    “五十六,按说年龄也不算小了,能爬到首辅的位置不容易啊!”

    这话一出,老头的冷汗就下来了,别看内阁好像是权利极大,那是前明而不是中华朝,这个皇帝不仅jīng力充沛权利yù还很旺盛。你就算是德高望重他不用你还不行吗?反正缺了你朝廷也不会瘫痪。听这话的意思很可能是要丢乌纱了。

    哪知道皇帝话头一转:“你才五十六岁,浙江老家就有良田一千余亩,族中子弟多在你开的私塾中念书,若是让他们来考八股,那些寒门苦读,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穷孩子怎么会是对手?到时候你的族中若是再出几个科道清流,那田产地业的岂不是要占满浙江省?”

    静!出奇的安静!满朝文武竟然连一个晃动身形的人都没有,好像这些人都是泥塑的一动不动,但是姜田却好像看见了台风过境后一片狼藉的景象,不论是不是帝党,对于皇帝能随随便便就报出一个官员的家庭情况,他们心中的恐惧那是从眼神中无限的流露出来,天底下有哪个皇帝可以让群臣如此惧怕?很多人都想起了历史上锦衣卫的缔造者朱元璋。

    “臣……”宁焦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微臣……微臣的家业皆属世代先祖积累而成……微臣年老体衰恳请乞骸骨……”

    五十六岁的内阁首辅,绝对算是少壮派。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乖乖的辞职吧,别看皇帝没问那些田产是怎么来的,但是他绝对相信龙椅上的人比他这个地主知道的还清楚,那些为了避税而投效的农民们,可没有义务给这些内情保密。

    “诶!”皇帝还是乐呵呵的样子,可惜没人敢盯着他的脸:“你才五十六而已,离告老还差的远呢,内阁里若是没有你这个首辅怎么成?至于你所奏之事,朕自有分寸。”

    宁焦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形回到了朝臣中间,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人犹如七八十一般老态龙钟。自古大臣请辞天家都要再三挽留这是惯例,也有些自命不凡的人仗着朝廷离不开自己有事没事就玩辞职,可今天所有人都相信宁大人是真的想回去种田了,能让一个处于政治生涯顶峰的内阁首辅萌生退意,咱们这位天眷帝也算是世间少有。关键是话中隐含的那种威胁能让整个文官集团倒吸一口凉气,天底下的官员虽说都读过圣贤书,但是哪个人是按照圣贤教导来做官的?也许这种人还真的存在,但是绝对无法跻身在这奉天殿中。

    大殿之中静的可怕,除了眼神乱飘的姜田之外,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伫立在那自己的位置上,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只等着听太监喊一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臣有一事启奏……”万众瞩目之下,礼部尚书胡敬一万般无奈的出班跪倒:“曲阜衍圣公再次上书,恳请朝廷赐字……”

    曲阜的公爵只有一家,那就是受祖宗保佑的曲阜孔家,前明一直都给他们的家主一个衍圣公的封号,在当地也算是仅次于亲王的存在。虽说新朝成立之时并没有剥夺衍圣公的封号,但是在科学备受皇帝推崇的今天,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担忧儒学的前途。那么按照惯例既然是新朝成立,恳请朝廷为自家族谱排个字,算是试探动向的试金石。历朝历代即便是满清入关之后,直至军阀割据,他们都得到了当时zhèng fǔ赐予新的辈分排行,可见其家族在中国的历史上究竟占据这怎样的地位。唯独现在这位皇帝,似乎是要断绝这个历史久远的传统,对于孔氏的请求迟迟不给答复。

    “孔氏族人该起个什么名字,这本是其宗族内部的家事,朝廷管不着!”

    只有这么一句话,听在儒生耳中则堪比西北寒风,这意味着皇家已经不在乎孔氏的地位与号召力了,那么儒学会走向何方还用费心去想吗?其实胡敬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他身为礼部尚书不得不奏报此事,别看他衍圣公还在孔府里做着关门的爵爷,其实孔家的衰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接下来没有人再上奏任何事情,皇帝也是很随意的挥挥手,旁边的太监就宣布退朝了。姜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那个太监宣布书房议事的人名之中,自己照例名列其中。退出大殿的官员们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几个大佬和一脸无奈的姜田,很多人都在心中嘀咕,难道圣学这么快就要让位给新学了?来到书房之中,皇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赐宴让大家吃早点,可是这顿饭谁都没吃下去几口,尤其是刚刚经受了打击的宁焦,你现在就是摆出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啊。

    皇帝一看也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于是抓起一方手帕擦了擦嘴:“宁焦!”

    老头一个激灵,赶紧跪倒在皇帝面前:“臣在……”

    “你跟随朕也有五六年了,朝廷的规矩你也清楚,我本来不想提你家中那些事的,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朝会上带头逼朕!若是还有下次定不会轻饶于你!”

    姜田坐在一旁啃着一个chūn卷,看着眼前的情景。都说这个皇帝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贪@污@受@贿,怎么也会有网开一面的情况?还是说那些所谓的反@贪举措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而这个宁焦既然在他登基前就追随到现在,的确是值得徇私枉法一回。那么这个前辈到底是追求人治还是法治?不过这个宁焦倒是有点意思,既然早就从龙造反,为什么又代表儒生请愿?这里边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吃完早饭,那些人又议论了一番军国大事,都是姜田插不上嘴的内容。他也乐得老僧入定般的装聋作哑,唯一欣慰的是经过朝会的那番风波,暂时没有人想给自己找麻烦。

    该议的都差不多了,胡敬一好像是突然间才想起了一件事情:“陛下,上次倭国来的使团还没有走,可是昨rì天津来文,说是大沽口又有一队自称是扶桑使节的人登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那一队才是真的!”

    这么大的外交事件亏他还能沉住气,姜田很佩服他的神经,这得多么缺心眼才能将这件事放到最后才说?

    没想到张韬虽然吃惊闹出了真假使节的问题,但是却没有多么震怒的表情:“哦?还有这种事情!”

第六十节、天下新格局

    所谓的真假使节,其实听胡尚书一说,姜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张韬看见一言不发的他此时露出讥讽的微笑,于是开口命令:“贤弟今rì不发一言,你对这真假使节如可看待?”

    姜田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其他人听得,好让自己在人前露脸,所以他也不矫情直接就将实情吐露出来:“这两队使节其实都是真的!”

    果然他这话一说,其他的官员都好奇的打量过来。于是他接着说道:“刚才胡尚书曾言,先前来的那队手中有倭国天皇的国书,所以的确是真的使节。而后登陆的这些人手中所拿的国书乃是大将军颁发,这在倭国是第一实权人物,除了名分之外,地位还在天皇之上,所以他们也是真的。”

    很多人这才想起来,前明的确有过类似的事情,只是从朱元璋开始就对这蛮夷国内以下犯上的事情看不爽,所以就没太在意。再说多年以来都是倭皇遣使称臣,大家也就忘了那边真正掌权的其实是大将军。

    身为穿越者,张韬也是了解这段历史的,不过受限于他穿越的时代,对于国际历史方面知道的不是太多:“那贤弟如何看待此事?”

    姜田思考一阵之后开口道:“其实承认不承认两份国书都无所谓,在倭国德川家已然坐稳了天下。天皇派人来无非就是沿袭前明旧事,在国内被幕府将军欺负的惨了,借着朝贡的名义来赚点零花钱。而德川家为了控制整个倭地,离开实行锁国政策,除了孤零零的几个港口允许郑家与荷兰人贸易之外,其余皆不许外国人登岸。所以这次他们来遣使来朝本身就很异常,听胡大人所言,对方国书上落款名字是德川家光,这可是制定锁国政策的人,所以他会遣使的确让我感到意外,也许……是他国内出现了意外,想要谋求天朝支持吧?”

    胡敬一听完一想,的确在国书中有这方面的内容:“说起来,他们是要独自与咱们贸易,并且希望今后只有凭将军府开出的路引才能登岸!”

    张皇帝一听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回倭人恐怕要倒霉了:“自己制定了闭关锁国之策,又想垄断中rì贸易,这个德川家光的胃口不小啊。他以为凭着金融控制就能稳定国内的反对势力吗?”

    别看是个反问句,聪明人都听出来皇帝对这个幕府将军很不爽。区别在于传统官员用明朝的思维去想,一个九五之尊的天朝皇帝,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大权独揽不分尊卑的将军呢?而姜田则思量着,看来这个前辈一直都惦记这海对过那一亩三分地,看意思就算一时不能武力征服,也要给对方找点麻烦。

    没等这些人多想,张韬就直接开口了:“收下他们的文书,然后告诉他们自己的天皇也派人来了,并且也要和中华通商,让他们自己先商量着办。”

    姜田心想,你是看热闹的嫌事小!这两拨人碰见,恐怕不会如你所愿的大打出手,很有可能是天皇派来的人直接退出竞争,毕竟双方在rì本国内的实力相差悬殊。所以姜田也只有摇头叹气。

    “贤弟何故摇头?可是朕的命令有误?”

    没想到自己感慨一下又被人看见了,姜田在众人的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到:“陛下想要他们窝里斗,但是这根本斗不起来……”

    接着他就详细的讲解了一番所谓的幕府政治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一帮军阀打来打去打出一个大军阀,然后跑到天皇面前说一声:“我现在是这一片的老大,你归我照着,所以得给我个大将军的名分。”可是这个大将军真的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暂时是这样的,可他再强悍,这rì本三个岛屿上还是有不少暂时蛰伏的势力,在等待着对方出现纰漏好给他致命一击。于是也就不难理解德川家为什么要闭关锁国断绝对外交往,他们害怕这些人得到外部势力的支持有一天推翻他。张韬见他说的口沫横飞,那些官员却听得云里雾里,忙命人取来一张地图,然后让他照着地图讲解。姜田一看这份地图对rì本列岛的描绘甚为详细,心中便有了底,你说这穿越前辈要是不打算收拾小rì本,干嘛把邻居的家调查的那么清楚?

    “北方的虾夷天气寒冷,居民大多是土人,所以还不算是倭国的地盘,他们的主要斗争都围绕着这三个岛屿展开,而现在唯一对外开放的港口就是长崎,却也在德川家的控制之下,除此之外其国内除了心有不满的各个大名之外,还有西洋的天主信徒被打压,加上人多地小,且地震、火山、台风频发,国内矛盾只是被高压政策压制而已,只要有人煽风点火就会引爆这个火药桶。但是指望天皇能站出来振臂一呼是不现实的,这个家族地位比较超然,他们犯不上为了镜花水月般的利益而打破现在的平衡。”

    说了这么多,就是傻子都看出来这师兄弟一直都围绕着怎么坑rì本来算计,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小的倭奴怎么就招惹这俩人了。以前皇帝也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万历年远征朝鲜的旧事,但那时的倭奴头子丰臣秀吉已经死了,他的势力也烟消云散了,犯不上为此记恨一辈子吧?他们这么想也没错,站在这个时代来看,rì本的确和中国没有死仇,就算是沿海扰民的倭寇中也是中国自己的海盗居多。可能也只有穿越者才明白这股仇恨是怎么来的,也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心灵相通的为rì本掘墓。

    可是这俩人在如何行动上却产生了分歧,只听张皇帝说到:“既然如此,咱们就支持他国内的敌人,和他打个天昏地暗不就行了!”

    姜田却摇了摇头:“若是我们能通过金融与贸易控制对方国内的生产与资源,那么就能兵不血刃的得到他们的一切,何必妄动刀兵,况且我们的敌人始终在北方。”

    张韬哂然一笑:“在新军面前草原骑兵已经不足为患!”

    “谁说是蒙古了?老毛子现在已经占领了大半个西伯利亚,虽然在我们之间夹着蒙古草原一时半会不会接壤,可是以他们的扩张速度会在一百年内陈兵黑龙江。为此不得不将主要jīng力放在对北防御上,再说看看地图,东南亚的群岛还有哪个没被欧洲人占领?人家已经将舰队摆在咱们家门口了,哪还有余力征战rì本?”

    在这里议事的诸般大佬们,完全跟不上这俩人的思维,除了知道他们都恨不得灭了倭国之外,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争论了半天他们谁也没说服谁,这个议题就只要先放到一边。直到没什么可议的内容之后,也已经rì上三竿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当然皇帝就不再留他们了,唯独还是将自己的师弟给留了下来。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姜田只好待在一边,等着所有人都离开书房。

    到了这个时候张韬也不用跟他废话了,直截了当的问道:“如何用金融与贸易控制rì本?”

    姜田瞟了一眼这个皇帝,然后想了一个很简单的能让外行人也听得懂的说法解释:“他们那里土地狭小贫瘠,几十年的太平rì子下来人口激增,用不了多久就会爆发各种社会矛盾,而历来rì本人都有出海闯荡的习惯,就是因为在国内活不下去。正好我们大搞建设需要劳动力,同时很多地区也需要雇佣军来充当炮灰,德川幕府也一定乐得见到我们拉走自己地盘上的不稳定因素,同时他们要想维持奢侈的生活与各种中原物产,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用白银与铜来交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仅仅一个石见银山就能挖掘百年,而且他们国内的铜矿更是开采到了二战之后,所以为了能持续的得到人力与矿产,稳定的幕府统治很重要。就算他不肯就范,我们再进行武力威胁也来得及。再说只要那些来华务工的rì本人回去宣传一下天朝的繁华与富足,就能逐渐动摇他们的统治根基,人口外流将会达到影响他们剥削的地步,如果其封锁港口禁止民众外逃,则会在民间招致怨恨,届时稍微一煽动那些破落的武士,就能发起一场倒幕运动。我们再扶植起傀儡天皇就容易多了。”

    张韬沉思了一阵,也觉得以国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没条件支持一场代理人战争,所以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先吃午饭,然后我还有话要问你!”

    “我就知道你留下我一定不是为了小rì本!”姜田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敢说:“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要开个私塾?”

    姜田心想,你的消息也真够灵通,吴远那家伙怎么什么事都跟你传达啊:“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

    “在御教院你还教不够吗?”

    “这是两码事,就凭你那新学堂的水平,要想培养出堪用的科学人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趁着职务便利多收一些聪敏的孩子,一来能给自己创收,二来让他们参与科研我也比较放心。”

    接下来这俩人就待在书房里一边吃饭一边聊教育体制的问题,姜田可是将后世从大学扩招到素质教育缺失等一系列问题说了个遍。直说得张韬在一边啧啧称奇:“要是我这里每年能有几百万待业大学生,何愁大业不成!”

    就后世那种教育水准,你还想要几百万?陛下你胃口够大的!不过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一个个娇滴滴的弱不禁风,眼高手低还好高骛远,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吧,但至少也占了一多半。那群少爷羔子就是放在眼下这个时空,你能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贡献?

    “对了,宋院长上书要进行冶金试验,这是你的主意吧?”张韬从书案上一堆奏折中挑出了一本:“说说这个试验打算搞多大?”

    姜田其实一直都在等皇上问这个问题,心想你也真能沉得住气,明明是穿越者还问我这个试验搞多大,不过该走的过场也必须要有,所以就从怀中掏出一个草草装订的账本:“我这里有详细的初步试验申请报告,暂时先对常见的一些金属进行试验,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要用一年的时间花费五万两白银左右!”

    张皇帝急忙接过这个账本翻看起来:“好家伙,你小子一上来就要五万两,是不是打算节流一部分公款啊!”

    “切!你以为现代科技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没有几百年如一rì的对基础科学进行大力投入,那有二十一世纪的花花世界。再说整个试验过程都是科学院主导,他们是否清廉就和我没关系了。”

    “我要你研发铅活字,你给我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要是让你制造飞机、坦克,是不是得将整个国库都给你?”

    “以现有的基础只能这样了,那些试验的数据最后都会成为宝贵的财富。别说是现在造不出飞机、坦克。就是能造出来了,废品也会堆成山,到时候耗尽国库也不见得能得到几个合格品。”

    “为什么?”

    “度量衡啊!秦始皇那年咱们都统一的东西,到现在手艺人干活的时候公差还是大的要命,他们连标准量具都没有,你说能造出什么东西?”

    接着姜田就开始用自己上次研制望远镜时遇到的问题,和皇帝陛下大倒苦水,东西稍微复杂一点就要废话半天才能让干活的人搞明白。而且所谓的资深研究员完全跟不上自己的思维,每次要改进一个零件还要和他们解释半天基本原理,就这种水准离发动工业革命的要求实在是相去甚远。姜田的抱怨让张韬开始陷入沉思,他自己由于受到时代影响,自身的科学知识也不具备多少,但是他能理解这些实际存在的问题,因为见识过什么叫工业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所以他也不再纠结于那高昂的试验费用,若想抢在欧洲之前进入工业化,加大研发投入与加快培养合格的科学人才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吧,既然如此就照你的想法开设个速成培训班,你挑一些对科学有兴趣的学生单独培养,一个学期后我们再来看看成效如何。若是当中真有可堪造就的人才,就交给你继续深造。”

    “好是好,不过……”姜田犹豫了起来。

    看他似乎想推辞,张韬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姜田似乎是没有听出皇帝陛下的语音变化:“首先是时间不够用,既要照顾御教院又要在家中授课,实在有点折腾。还有就是经费不足啊……”

    张韬一想,他说的也在理:“那好,只要你讲新教材编纂完成,御教院那边就暂时不让你代课了。至于钱嘛……你前几天是不是注册了一个石印法?”

    说到这,姜田竖起了耳朵,这可是自己用来赚外快的东西,难道说皇家有意收编?他看见张前辈瞪视了自己一眼之后继续说到:“朕就从内库出钱买断你的专利,你看还按照五百两的价格如何?”

    “这个……”姜田大着胆子讨价还价:“五百两实在是太少了,要知道这可是能颠覆传统雕版印刷的跨时代发明,怎么着也得从两千两起步吧?”

    “两千两!”张韬瞪大了眼睛:“你背着我注册专利我都没找你麻烦,还想狮子大开口?一千两不能再多了!”

    得,一千两就一千两吧,谁让人家是皇上呢。张韬只好自认倒霉。这项技术一旦被皇家买断,就意味着天下的书商以后都要仰仗天家的鼻息,这种控制出版业的机会将会爆发出怎样的能量?就连身为穿越者的姜田都不敢想象。和皇帝就教育改革的问题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他终于又赶在皇宫落锁前走出了午门。

    还没等姜田完全离开皇宫,一个人就闲庭信步般的走了出来:“姜大人rì理万机,真算的上是勤政的楷模了!”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刘宝铠的老爹刘均定,先甭管是不是巧合,至少礼数上不能少了:“不知老大人在此,晚辈这厢有礼了。”

    “不必多礼。”嘴上这么说着,这老家伙可没有阻止姜田给自己作揖的意思:“今rì当值,听闻姜大人断言蒙古以北又出强敌?”

    我说你怎么在这埋伏呢,原来是关心这个问题啊。姜田心里嘀咕着表情上却没有吃惊的样子,反而是高深莫测的仰望着北方:“千里沃野之上总会有那么几只野狼,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伺机而动。”

    刘老头若有所思的考虑了半天,然后才说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犬子在大人教导之下功课突飞猛进,这几rì我正准备携犬子登门拜谢,不知大人何时空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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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可怕,穿越后从零开始也不可怕,但如果有个前辈比你早穿越,而且人家还当上了皇帝,你说这可怕不可怕?擎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