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节、战争倒计时
皇帝突然召见,不提各部的官员好一阵鸡飞狗跳,只说当他们赶到午门看见守候在此的太子之后,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简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因为当他们走进御书房刚刚落座之后,张皇帝自己的情报系统就发来了一份绝密情报,收复台湾的前明将领郑成功于年前在台湾病逝……
姜田和张韬对视了一眼,看着这份情报真是别样的滋味在心头,如果说郑成功真的是正常病逝,那么此刻应该是全岛哀悼然后推举出一个新首领,没心思和咱在海上找麻烦,可是请报上说的很清楚,对于郑氏不敢侵扰大陆他手下的那些原海盗头子们多有怨言,去年又借着萨摩藩主动收缩的机会侵占了琉球,原本就和日本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这些海盗们,恐怕是容不下郑成功的所作所为了,因为历史的改变,姜田不知道此刻的国姓爷还是不是自己熟知的历史中,那个为了北伐而鞠躬尽瘁的悲情人物,倒是他老爹留下的那些海盗还是那个短视近利的角色,而且情报上说明,郑经已经继任为新一代的延平王,其后不顾大丧之期,有两支舰队秘密离港!
现在事情的真相似乎是显而易见了,张韬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似乎是对自己这位没能见到革命胜利的战友感到可惜,日本国内肯定有一些势力参与了这次的行动,他们本想打劫这两艘中华的最新锐战舰,同时也是对来往于这条航线的所有商人敲个警钟,告诉他们谁才是海上的老大,郑家要重新控制对日贸易航线。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别说是进行打劫了,反倒是让自己伤筋动骨差点阴沟里翻船,假设李修远指挥的不是两艘船,而是姜田设想中的远洋舰队,那么他们就只能祈求自己运气能好到逆天才肯能逃脱死亡。
至于那些被召集来的官员,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一个个都沉默不语,他们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帮家伙只要是一提到战争就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在他们看来海上是不是盗贼出没又和自己没关系,反正中国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大不了咱们不出海不就行了嘛。可是这帮人也知道谁敢说出这句话就等于宣判了政治生命的死刑,所以都只好装聋作哑起来。
姜田左右看了看,也知道指望这帮人能出点像样的主意是强人所难,所以也不再矫情什么官场的潜规则第一个说到:“前几日我向陛下进言的建立多级动员体制,看来还没有施行就要遇到挑战了,海战不比陆战,可能会旷日持久同时对后勤补给更为依赖,我建议马上启动海军改革工作,并于威海、胶州、济州岛、吴淞口等四处设立海军基地,初步形成对渤海、黄海的绝对控制,同时为长江以北的航线进行护航!”
他刚说完果不其然就遭到了财政部部长的反对:“姜大人说的轻巧,威海、吴淞口本有前明的卫所,改为海军基地也未尝不可,但这胶州湾与济州岛都是荒僻之地,重新开设水寨耗费庞大,却又如何能解决如今之局?”
“曹大人此言差矣。”姜田笑嘻嘻的看着曹陌说道:“曹大人只说练兵筑城花钱,却不提仅仅因为开海通商每年新增关税几何呀?据我所知仅仅是天津一地去年便上缴关税达伍拾万元!废漕改海一项节省出的官吏俸禄一年也有几十万元吧?曹大人可想过若是海上不靖,这些钱可就都没了!”
本来还想罗列些理由的诸位大人们马上就闭口不言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国家的财政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海上,同时就算你有一万个引经据典的理由,也休想在经济上驳倒姜田,这个共识适用于各个领域,只要张韬最终认定某项事情可能会带来收益,那么任何人也甭想阻止皇帝陛下赚钱。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议议该如何发兵吧!”张韬见众人都不言语了,就站出来定下了基调:“国防部有什么建议?”
蒋启国从原先的兵部尚书改为国防部长之后,其实国防上边的事情能管的不多,兵马钱粮没几样自己能做主的,好在他也是北伐出身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上司的风格,既然已经定下来要打,那么就只能在怎么打上做文章,想到这里他反问了张韬一句:“微臣斗胆,请问陛下要打谁?打成什么样子?”
这看似是无厘头的问话,其实恰恰证明了这家伙的老道,现在的敌人明显有两个,一个是叫嚣着反攻大陆的台湾郑家,另一个是跟着打秋风的日本海盗,这里边可能还有荷兰人、葡萄牙人之类的提供武器援助。现实的情况是在地面上中华不惧怕任何一个敌人,就是这几家一起来挑战都行。可是在海上却没那么足的底气,这次虽然用两艘新船成功的打出了六比零的交换比,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下次人家还能忽视你的性能,再说整个海军也只有这两艘船。
张韬作为一个老兵,当然也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所以只是略一沉吟便说道:“先由外交部发出抗议,问询日本当局对此有无合理解释,这一来一往也需要些时日,足够我们备战。关键是抗议要提交到日本天皇那里,别送到江户城去。”
姜田听了这个方案噗嗤一乐,这是标准的外交手段,但就算是用来拖时间的外交照会,张韬都不忘了给日本人找麻烦,那个京都的天皇可倒是有权利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最后这皮球还是要踢到德川幕府去,只不过在法理上咱的做法没错,德川家就算是不高兴也没用。再说通过日本人之间自己扯皮,也能耗费不少时间,有利于我们查清究竟是谁在背后捅刀子。
想到这里姜田问了一句:“不知各部有无一个统计数据,我们出海的船只遇上海盗的机会有多大,最近有无增加的趋势?”
众人一听这个问题,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曹陌,因为他这个财政部暂时监管外经贸事宜,毕竟改革初期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反正都是和钱打交道,所以除了海关之外,外贸数据最齐全的部门就是财政部了。
曹老头不动声色的掏出手绢咳嗽了一声,看似胸有成竹其实是完全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这个……若说入关的船只与财货,我这边倒还是有记录的,可这遇到海盗并不会向海关说明的,应该是军方更清楚才对。”
蒋启国暗骂一声老狐狸,就知道这帮文官没什么好东西,中华的海军本就不强,他们还哭着喊着要削减经费,现在遇到事情了却想将责任推过来:“国防部倒是接到过遭遇海盗的报告,不过咱们的海军本来就很少出海,又多是些老旧的小船,也开不了多远,除非有海盗明目张胆的在沿海活动,否则只要他们将船只劫持而走,我们这边就不可能获知。说起来前一阵朝廷要废漕改海,这才勉强拉出一些老弱维持着近海航线,就更没有机会远行了。”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有数据就是有数据,没数据就是没有统计过罢了,怎么都能差点引发文武对峙,张韬除了内心极度不爽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贤弟这么问可是有何深意?”
姜田点了点头:“若是近期海盗活动频繁,就证明台湾可能已经尘埃落定由主张反攻的人掌权了,如果没有过多的海盗袭击,那则证明这次的事件只是某些人对咱们的新船感兴趣,想通过实战来测试我方的海军改革,甚至是希望通过抢到一艘船来研究其战力如何。只是能调集这么多的船只,又再日本内海伏击我方,必然是与日本有所勾结,至少也是日本的一些势力和台湾串通,所以我们讨伐日本的法理依据是充分的,只是要考虑到在这次作战中如何处置台湾方面。”
其他人都知道因为现在的漕运安全依赖航海,所以必须建设一支至少是能在近海保护运输线的海军,而且这军费开支也未必比以前维持运河要少多少,但是有几人能意识到海军的投入不仅是维护国家战略物资运输,还关系到以后去外边抢钱、抢粮、抢女人。可是蒋启国既然看见话题被推到了军事方面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说到底若是能多有几艘新船,就算是龟缩在台湾郑逆有战船百艘又如何,只消二十艘新船,就可以将台湾日本一起灭了!”
“二十艘!”曹陌瞪大了眼睛:“蒋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可知这一艘定海号就要多少银钱?”
本来战舰的造价是保密的,尤其这还是试验舰的造价,不能和以后的量产型想比。但是海军研究院早就将拨款花的差不多了,姜田只能打报告要求追加经费造船,就这样曹陌算是才搞清楚这新锐战舰究竟价值几何。
蒋启国对这个数字更清楚,以为曹陌只是看到了船只和武器的整体报价,并不知道一艘船要想形成战斗力需要更多的花费与训练。但是不趁这个时候要钱,他蒋启国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海军的弟兄们:“曹大人莫要惊慌,我且问你,是花钱养一支精兵合算,还是让郑逆学那倭寇直入长江威逼南京合算?”
想当初倭寇为祸东南沿海的前车之鉴不远,虽然所谓的倭寇多是自己人假扮的,而且当地的地主们借着兵灾刮起地皮来更是狠上三分,但是毕竟这都是流寇窜犯,只要有一支精兵在路上堵截就能平息。郑家可不一样,人家打的是恢复前明的旗帜,扯得是的华夏正朔的虎皮,这要是让他在长江登陆,其政治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这个责任也不是谁都能承担的,所以被抢白的曹陌很识趣的闭口不言了。
见扩军备战的意见已经统一了,张韬适时的问道:“若是从现在便准备,多长十年能凑齐最低限度的讨伐舰队?”
说起这个问题就是身为国防部长的蒋启国都没资格回话,只有一直在主张改革海军的姜田可以回答:“若是只将日本作为讨伐对象,在不考虑登陆作战的情况下,只需出威海卫舰队即可,准备时间不用超两个月。但是就算以讨伐日本倭寇为名出兵,可咱们真正的敌人还是台湾的舰队,这是一群在装备上不比咱们差,经验上更是远胜于我的海军,仅凭一两艘先进战舰是无法撼动他们在海上的优势的,只有步步为营为扎稳打为宜,这样一来除去动员战舰整训部队之外,还需要考虑紧急建造一批性能略胜对方,造价却相对低廉的战舰补充一线。”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造船上,这回曹陌学聪明了,没再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至于造船的钱从哪来,他决定先看姜田怎么说,然后就只见姜田走到书房的一角,从一堆地图中抽出一副东亚海域图,指着图上的一些地方说道:“我国沿海诸地兵精粮足,我判断,郑逆大规模犯境的可能性不大,最多也就是小规模的登陆骚扰,但是因为其兵员多来自于闽浙,故而需提防有人串通逆贼,各地部队应随时保持临战状态。再选陆军中熟悉水性的兵士,在济州岛设立海军陆战队,加紧操练并防止郑逆抢夺该岛,海军舰船从吴淞口起至济州岛建立起定期巡航机制,一方面将海运路线保护起来,另一方面防止别有用心的船只渗透入黄海。若日本方面语焉不详或无法给出令陛下满意的答复,可适时的占领对马岛,一方面用来试探日本的态度,另一方面彻底控制住朝鲜与日本之间的航道,为我方今后北上扫清障碍!”
姜田说的是慷慨激昂,底下这帮部长们却面面相觑,看这意思皇帝不仅是要解决倭寇与台湾,甚至还想彻底占领日本!当务之急不是要准备北伐吗?怎么反倒是将矛头对准了海上?那个对马岛的地理位置就算是个军事白痴都能看出很重要,获得这里再面对日本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按照这个规划,恐怕三年都不见得能完全打完这场仗,那北伐的事情该怎么办?
不管这些跟不上张韬思维的官员们如何腹诽,反正这拖延时间解决海运安全的国策算是定了下来,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海军的战斗力,姜田只好将一些处于试验阶段的东西都拿出来,比如一艘全新设计的铁肋木壳船驱逐舰,这种船排水量只有六七百吨,在船头与船尾各安装一座可旋转200度的炮位,装一门刚刚试验成功的75毫米六角线膛炮,这种与历史上的维斯沃斯线膛炮设计类似的火炮,射程是现有滑膛炮的三倍,准确性更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缺点是维护保养麻烦而且吨位过大,所以无法在野战陆军中推广。只有两门火炮的驱逐舰却加装了六个迅雷铳炮位与四个火箭巢,迅雷铳也换成了姜田设计的一种新型转膛炮,虽然叫做转膛炮,可是却不能和后世那种射速很快的机炮想比,其实这就是一款放大的左轮步枪,这是根据李修远的作战报告紧急修改的设计,虽然迅雷铳在近距离作战时威力很大,但是长时间的射击以及复装作业让射手的体能下降的很快,仅仅是一场接触作战就让炮位上的许多水兵累得站不起来。所以姜田改成这种装填八颗纸壳定装弹的左轮弹仓,无论是复装还是射击稳定性都有显著提高。最关键的是这种船只没有采用劳民伤财的钢铁龙骨,而是使用现有生产工艺中最廉价的铁肋木壳结构,不仅钢铁的消耗量大减,只要有图纸就连民间普通的船厂也能生产。
冀王因为在华北拥有最大的私人船厂,所以这次就接到了十艘驱逐舰的生产订单,也正是因为这个油水充足的合同,让本来不满国家政策转移的冀王闭上了嘴,至于订单上要求三个月内要见到第一艘船下水的硬性指标,冀王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给的充足,自己网罗来的那些工匠们自然会卖命的干活。其实他也很想看看姜田所谓的战争动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剩下的事情就简单许多了,拿着皇帝的手谕姜田调集了皇庄里所有的物资储备,冬储的苹果、梨、山楂等水果被征集起来制作罐头,多余的粮食被做成了一块块让士兵们深恶痛绝的压缩饼干,各种计划中的战地口粮被成批的生产出来,武器制造也从陆军为主的换装计划更改成了海军为主,紧接着一支轻骑兵进驻济州岛,在海军陆战队成军前暂时负责该岛的防御,同时也开始尝试在岛上驯养军马。
与军事准备的热火朝天不同,在外交领域不仅节奏明显慢了很多,而且一场看不见的情报战也在悄然上演。
第一百七十一节、职业化军队
中华这边各路密探出动深入日本与台湾,希望能获得一些实质性的情报,而对方也在这么干。别忘了至少名义上台湾的小朝廷还是有一支密谍部队的,更别提只要大陆这边没有断绝贸易往来,很多间谍都能以商人的身份轻易的登陆。这种时候很容易发生一些谍战故事里的内容,各种侦查与反侦察是此起彼伏,只是由于张韬不管怎么说也是受过二十世纪军士训练的人,在培养间谍的手段上必然比那些海盗出身的人高上一筹。
台湾与日本的间谍或者说是商人其实最关心的不是军事设施,那种地方轻易是不能靠近的。他们更想通过朝廷对海外贸易的态度来断定战争的可能性。因为按照以前的习惯来说,一旦中原朝廷认定某个政权为不受欢迎的人之后,必然要举起贸易制裁的大旗来拒绝经贸往来。因为从古至今中国出口的商品都属于高附加值的不可替代商品,所以这招一直都很好使。但是让他们奇怪的是,至今为止天津港的海关一直没有拒绝哪家的商人上岸,或者说只要你缴纳足额的关税,没有运输违禁商品,那么不管是谁都能来此贸易。
就在人们猜测这个新建立的中原朝廷,同前明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对海外的事情漠不关心之时,一个并不新鲜的新鲜事首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各大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要捧着一张纸看半天,然后今天的评书完结之后可能还会和大家聊一聊纸上的文章,这张纸就是后来称为报纸的东西。说它不新鲜是因为很早就有邸报的存在了,只是那种报纸更像是中央内部动态,除了达官显贵之外很少能流落到民间。而说它新鲜则是因为这份名为《中华时报》的报纸乃是第一份面向普通民众发行的报纸,并且考虑到大多数人并不识字,首批的发行方式竟然是以内部赠送的形式分发给了京城各大茶馆戏楼。可是别看他面向群众,但其内容从它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一份代表政府的官方报纸,所以其登载的时事新闻,也肯定都是官方希望大家了解的东西。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份报纸的出现,就是为了给东征日本与台湾进行造势,必然对他们攻击外交船队的行为大加批判,可是等看到这份报纸之后,上边竟然只是对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方使节船队遭遇日本、台湾联合海盗的袭击,对此我国已派遣使者出使日本表示严重谴责,如日方无法给予我满意的答复,我国将保留进一步维护海路安全的行动。”
这是什么意思?很多人都对这种外交辞令一头雾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聪明人绝对没有这种疑问,熟悉官场潜规则的人都明白,战与不战是不能从这一篇报道上看出端倪的,唯一能决定战争与和平的是交战双方的实力对比。显然很多人并不看好中国的海军,否则报纸上也不会对这次袭击的伤亡情况语焉不详。不少人都将其看成是朝廷用来吓唬人的手段。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东海那么远的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倒是报纸上的一篇宣布郑成功病逝的讣告让人唏嘘,这份讣告恰恰是朝廷发表并且附上了这位民族英雄的生平事迹,除了充分表扬了其为国为民勇于抗争外来侵略者,并率兵收复台湾的英雄事迹之外,也提到了他冥顽不灵不愿归附祖国的错误。不过皇帝陛下本着敬重英雄的原则维持两岸通商,并没有对其进行赶尽杀绝的围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本是一家两岸同胞能冰释前嫌重归大统。可惜郑氏福薄早早夭亡,其继任者似乎并没有体谅中华皇帝的苦心,报纸上以官方的口吻郑重警告对方,若能卸甲归降还可看在郑成功的面子上保其荣华富贵,若是一意孤行朝廷也不在乎和台湾恩断义绝!
应该说这份讣告加社评的威力远远大于对日本的谴责,通过社评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北伐时皇帝张韬还曾经和郑成功称兄道弟,直到后来建立中华朝这才分道扬镳。不过无论是郑成功还是张韬,都认为虽然双方政见不合但毕竟都是华夏子孙没必要搞得势不两立,这才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只是这郑成功一死,郑家的子孙似乎不再想好好过日子了,竟然伙同日本的海盗来打劫中华使者的船队,皇帝在惋惜一代英雄陨落之时也在警告他的儿子,以前不打你不是我不能打,而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不想打而已,你小子要是自己找死,我就顺手连你一块收拾。
可以说一份报纸,仅仅是四张八开的版面,因为不是双面印刷其实内容并不多,但是却在民间很好的起到了煽动舆论的作用,不仅为出兵讨伐日本与台湾留下了舆论基础,同时还警告了一些妄图里应外合的人。至于要不要惩戒日本的问题,别说是中国的百姓就连官员们都不是太在乎,反正也没说是日本政府在和我们对抗,最多也就是再一次扫除倭寇而已。除此之外,很多对于新政的解读也夹杂在各期的报纸之中,随着这些官方的讲解越来越多,那些在民间煽动**情绪的人也越来越难,况且当百姓发现新政的很多内容其实都是在保护弱势的普通群众时,谁要是再胡说八道的歪曲事实,都有可能被人直接暴打一顿。
“书中记载,仓颉造字之后,天下鬼神痛哭。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鬼神哭什么,现在我终于理解了,有了文字鬼神难以惑乱视听,如今有了报纸,宵小也再难蛊惑百姓!”吴远眼看着姜田将一个装裱起来的镜框挂在了墙上,里边正是第一期的《中华时报》:“先生此举当真是釜底抽薪之计!”
摆放完镜框的姜田回头看了看吴远:“釜底抽薪?难道别人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政治课上我不是说了嘛,舆论战只能是越来越隐蔽越来越复杂,不可能用一种手段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刘宝铠因为脑袋里的神经比较粗,所以直接说道:“怎会被人盗学去?朝廷不让别人印刷报纸不就行了!”
吴远听了只得苦笑一下,替姜田做出了解答:“没有报纸之前文人们还能抄写揭帖传些流言蜚语呢,再说天下若只有一家报纸,除非你能永远不犯错误,否则必然会失信于人,届时就算你说的都是真话,又有几人相信?”
姜田点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今天太子不在,咱们也能说点大逆不道的话,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皇庄查看一番,路上再和你们细说。”
其实这份报纸的创办人并不是姜田,只是因为姜田发明的滚筒式印刷机效率很高,这才有了能让张韬发型报纸的可能性,否则仅凭着排列好的铅板一张张人力印刷,一晚上的功夫也印不了几千份。这也是张韬为什么一直没有办报纸的原因之一。至于文章的内容以及双方的谍战情况,这些都不是姜田要操行的事情,他现在唯一的个任务就是在战争开始之前,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后勤保障体系。而确保后勤的关键就是要调集足够的物资,并能以最高的效率运抵前线。今天因为张环去参观报社,所以很罕见的没有来烦姜田,于是姜大人决定趁这个机会赶紧跑一趟京郊的皇庄,将前一段时间确定的几种战斗口粮敲定。
随着马车吱扭扭的奔出城门,姜田确定四下没有外人之后,这才开口说到:“都说这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这民心怎么得?仅仅是小恩小惠吗?以前咱们一直在防民,朝廷怕百姓过多的了解官场与国策,本以为愚民便可长治久安,可实际呢?不懂得政治的百姓最起码还懂得吃饱饭与饿肚子的区别吧,于是当一个朝廷不能让大多数人吃饱饭的时候,就是他失民心的开始。可是我们不妨想一想,北伐时陛下在江南课税并不手软,怎么百姓反倒没有造反?”
姜田要不是怕泄露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其实很想说一说中国抗战的例子,当百姓们自己还吃不饱饭的时候,为什么还会不惜牺牲生命来支持八路军敌后游击?为什么在国民党手中一触即溃的败兵,到了**手中就能在朝鲜和美国人拼刺刀?**的政委真的是在洗脑吗?洗脑要是真的这么管用怎么蒋介石不用?为什么美国人不用?日本的鬼子兵被洗脑的够彻底了吧?怎么没能在东北挡住红军越过黑龙江?怎么没能阻止美国人收复一个个岛屿?所以说真正的原因并不是中国人被骗了,恰恰是在当时,所有接触过**的人都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了,因为他们学会了用政治的眼光来看待事物,知道了在国家利益面前,若不牺牲一些小我,怎么能完成祖国复兴的大业?为了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多少人牺牲了自己来成全这个伟大的事业。所以说姜田之所以不反对张韬开设政治课,也正是看到了愚民不如教化万民的这个道理。报纸就是张韬借姜田的帮助来实现这一目标的武器。
车上的两人听了姜田解释全都默不作声,他们不是不懂得煽动舆论的厉害,只是勋戚的身份让他们只能和朝廷绑定在一起,谁要是触碰了舆论这根红线,都会被扣上意图造反的大帽子。但是正向姜田所说的,若是普通百姓的政治觉悟提高那么一个层次,那么蛊惑百姓造反的难度就大大增加,相反对朝廷的执政水平也要求更高,因为老百姓不如以前那么好骗了。
“说到底,你们将来都将是国家决策层,属于朝廷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无论是你们还是太子,在我看来都算是比较理想的接班人,但是你们顶着一个勋戚贵族的帽子,就很容易让后世萧规曹随的只在贵族中选取接班人,那么你们谁能保证自己子孙就一定还保持着足够的智商来治理国家?”姜田说着说着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就比如你刘家世代是军户,到了你爷爷那辈依然还能拉出一票精悍的骑兵,可是谁能保证等到你孙子那辈人,经过长时间的和平奢侈的生活,他们还能上马作战?”
刘宝铠抬眼看看姜田不过他没敢反驳,因为中国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个问题,整个明朝世袭武职的军户们,除了极少数的例子比如戚继光,大多数的家族都没能再出几个顶用的将才。他刘宝铠可没那么大的信心,保证自己的子子孙孙都是英雄好汉。
想事情比色狼深远的吴远皱眉说道:“难道说这就是您力主军事改革的原因?”
“对!”姜田点点头:“陆军势力过大而且利益盘根错节,我暂时不好下手。但是海军不同,这是一个纯粹的技术型兵种,也是中华实力最弱的军种,不仅便于我进行改革,同时也能落实军事职业化制度。”
“职业化?现在的军队不是一种职业吗?”对军事方面的事情,还是刘宝铠更敏感一些。
姜田神秘的一笑:“此职业非彼职业,以后谁要是想当军官,先要经过系统的军事教育,不合格的甭想当官。”
色狼和吴远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自己又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杯酒释兵权啊!谁说皇帝念旧就不动这些功勋卓著的老家伙了,很显然只是比朱元璋吃相好看点罢了。虽然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但是姜田并没有说破,有时候让他们敬畏总比讲大道理要强得多,因为就算你的道理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可为了一己私利,也很难说这些人会不会接受你的劝诫。相反他们只要知道自己无法反抗或是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对外宣传上,还是要说另外一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部队职业军官专业化的好处有很多,总结到一起其实只有一条道理,那就是建立严格的标准,选拔出一群不是庸才的人来管理指挥军队。指望诞生一个军事奇才还不如让部队少一点纸上谈兵的白痴,只要指挥员不犯下严重的错误,那么战争必然会进入比拼国力的僵持阶段,而以现在的情况看,至少在一两百年里没人能和中国拼国力。只要这次的跨海作战能按照姜田的构想完成改革,那么中国海军就会成为世界上最职业也是最专业的军队,必然在今后的海上争霸中展露出超越时代的战斗力。等马车驶入皇庄的道路,两边的农田中总有些正在劳作的人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们,想知道这是哪里的官员前来视察,如果是皇家派来的钦差要不要出来迎接一下。这些人中姜田就看到不少苏家的女眷,考虑到这些人原先还是养尊处优的官员家眷,现在能脚踏实地的用劳作来换取温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至于她们是不是满意现在的待遇,这一点姜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那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知大人驾到,草民有失远迎……”一个六十多的老头早早的就站在村子入口,看见姜田的马车之后赶紧跪在路边。
姜田被这个时代常见的景象搞得有些疲惫,就算自己多次重申不用跪拜,可是这些天生惧怕官家的普通百姓还是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心思,每次都要搞得自己好像多享受他们磕头一样。姜田走下马车低头看看依旧觉着屁股跪在那里的老人:“下次你再跪着迎接我,我就奏明当今陛下给你们皇庄加税!”
还是这句话管用,吓得那个老人赶紧爬了起来:“小老儿知错了,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见他还要啰嗦,姜田赶紧摆了摆手:“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怎么样了?”
“老儿已经备下,这就引大人前往查看!”
皇庄里准备的东西就是粮食,只是这不同于以往的征粮,首先这是花钱购买皇庄去年种植的新作物,其次这些粮食并不是简单的装包运走,而是要求皇庄进行一些预处理,如果他们的成果还算令人满意,那么将会有更多的订单,说不定仅仅依靠给军队加工食品就能建立起这个时代的食品工业。
来到一处宽敞的院落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堆放在墙根底下的一片酒坛子,每个坛子上都被贴了不一样的标签,当然这里面装的绝对不是酒。然后就是一群在此工作的女工齐刷刷的向他们道万福行礼,而就在这个时候,姜田一看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苏玉娘,她也看见了姜田等人,只是当眼光扫向吴远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慌乱,躲到一边之后还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粗布衣衫。
第一百七十二节、日不落帝国
苏玉娘的小动作在姜田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可却让吴远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姜田似乎并没有将其收入房中的想法,可吴远也不能不顾及这俩人以前的婚约,再说仅凭苏玉娘的姿色,也不值得他顺义伯的继承人去冒险,只是这一切在处在单相思的苏玉娘眼里却完全的视而不见。
姜田没有理会这些,走到墙根查看了一下那些坛子的泥封,无论坛子的形制还是封口的办法,都属于民间常见的小酒坛子,可其中装着的却是一坛处理过的水果,说白了这就是一种简易的水果罐头。得益于中国庞大的陶瓷制造产能,这种廉价的包装方式在大江南北均有普及,且密封效果良好。很难说西方没有这种酒坛是不是因为他们的陶瓷制造能力太低下,但至少到了拿破仑时期他们所能想到的罐头包装方式采用了昂贵的玻璃罐。这导致了拿破仑解决军需运输困难的雄心壮志彻底破产。当姜田复制出玻璃罐头之后,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玻璃产能不可能完成军队供应,其次玻璃的价格还是居高不下,做成罐头有些得不偿失,除非是包装成精品系列用来赚土豪的钱。正当他找不到合适的罐头载体的时候,在赵老板那里偶然间看到的一个酒坛子启发了他。
这些罐头主要是一些北方常见水果,比如梨、山楂、水蜜桃,还有必不可少的番茄酱,都是一些经过蒸煮消毒然后加糖调味密封后的产品,口感上比后世的要差不少,但是在这个时代的远洋航行中,如果能吃到这么一坛子罐头,绝对是千金难换的享受。所以就算是包装简化的廉价版,姜田也没打算变成标准配备,这些只能是作战时才可以享用的战斗口粮,平时大伙还是吃豆芽菜去吧。好在土豆的供应比较充足,这东西产量高耐储存,所含的维生素也不少,关键是吃了能解饱,可说是海军口粮的不二选择。
随手抄起一个坛子,然后看了看上边的贴纸,除了水蜜桃三个字之外,还画了一个形象的桃子标识,方便一些不认字的文盲辨认。姜田熟练的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刘宝铠见状赶紧递上了一副筷子,姜田夹起一个桃瓣咬了一口:“嗯……再做的时候少放点糖!”
的确是太甜了,符合人们对蜜饯的要求。但是对于罐头来说重要的是补充维生素,过于甜腻在海上还要消耗淡水来稀释,反倒不利于远航。然后姜田又视察了一些其他的口粮的试制情况,比如新配方的压缩干粮,后来风靡全中国的方便面,晒干的方便米饭,以及用镀锡板包装的肉类罐头,这些也不是军队的常备口粮,都属于战时的特别加餐,但是在这个时代,能在作战中吃到这些东西的人至少也是将军级的高级军官,普通士兵哪有这种享受,所以别说是皇庄的那些工人们,就是刘宝铠都认为这过于奢侈了。
“奢侈吗?不一定吧?”姜田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微微一笑:“假如你在战场上遇到这么一支军队,打、你打不赢,跑、你跑不了,耗、却发现人家吃的天天像过年,你说你还有心思打下去吗?再比如当初的南京保卫战,双方激战正酣,时值正午人困马乏两方都停下来吃饭修整,而咱们的城头上吃的是这些美食,你说下午若再开战,谁的士气更高?”
刘宝铠很想反驳这种歪理,可想了半天才发现人家说是事实,甭管自己这边有着怎样死战的决心,若这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补给,的确是有助于保持军心士气。而且自己家就是出身军队,要是反对改善伙食似乎也说不过去。
除了改善部队的饮食之外,其实姜田还有另外的打算,这个时代的水手们除了要和风暴与海盗搏斗之外,对他们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缺乏维生素导致的败血症,传教士们不止一次的向姜田提出购买防止败血症的药物,都被他以各种理由给搪塞过去了,反正除了他之外也没人知道这种疾病的成因,所以也不担心有人会泄密。关键是如果真的建立食品工业,仅凭军队的订单可能在一开始并不能维持基本的盈利,再说水果还有一定的时效性,错过季节就没有足够的货源来制造罐头,所以在国内市场能吃下所有的产能之前,罐头的主要消费群体应该是来华的外国水手。至于他们会不会购买这个问题,姜田是一点都没有担心,就算他们不会轻易相信这东西能治疗败血症,那咱还不会强买强卖吗?只要你还想来华做生意,为了中国商人的投资获得稳定的回报,那么海关部门强制规定外国商船配备治疗败血症的罐头不就行了。不过卖给他们的可就是玻璃罐装的高级版了。
姜田还在做着一本万利的美梦,突然间看见了不远处的苏玉娘即便在干活的时候,还是时不时的瞟一眼吴远,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看了真是我见犹怜,只是吴远这小子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对于美女那哀怨的眼神无动于衷。同样看出苗头的刘宝铠观察了一下这俩人的反应,因为牵扯到了姜田所以也没敢吱声。
“苏姑娘!”毫无征兆的姜田突然召唤起苏玉娘。
突然被叫出名字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姜田又叫了几声对方才想起应该过去见礼:“民女拜见大人……”
姜田很严肃的点点头:“苏姑娘,不知令堂身体可还康健?在皇庄之中生活可有不便之处?”
“托大人的福,家母身体硬朗。”苏玉娘小心的回答到,眼角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看着姜田旁边那个人的脚面:“皇庄之中生活一切安好,并未有不便之处。”
姜田再次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吴远,假太子心里暗叫不好,看样子自己这老师也发现自己前未婚妻的问题了。姜田却没理会他的小心思直接问到:“前几日我到你府上做客,令尊曾问我可有值得投资的产业。那时许多事情还没有个头绪,便没有推荐什么,此刻不正是有一桩好生意吗?若你家投资兴建罐头工厂,不仅可以为军队提供优质的军粮,同时还能将百姓手中吃不掉的水果变废为宝,你觉得此等利国利民的买卖可做得?”
他是用疑问的口气说的,但话里的意思却绝对是拍板了这件事,上次去顺义伯府他可没机会和人家谈什么投资,此时说出来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关键这的确是个利润不小的买卖,就算说给吴廉与那位兰馨公主,估计也只会是欣然应允,但让吴远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和苏玉娘有什么关系。
虽然想不明白,但既然老师发话了他就要表个态:“先生说的是,学生回家之后必回与家严商量。”
“嗯!”姜田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转头再次看向苏玉娘:“这苏家与我家乃是故交,如今又是皇庄的佃户,对这罐头的制造也是一清二楚的,若你家有意插足此业,只需联系苏姑娘即可!”
这时大家猜明白姜田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感情是早就发现了这丫头钟情于帅哥假太子,于是便借着介绍生意的机会给这俩人制造另一种机会。只是再看吴远的脸色则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心想你自己不愿意给人家收房,也不能就这么踹给我吧?就算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仅凭她犯官家眷的身份都不可能嫁入伯爵府,除非是做个小妾,否则哪怕这俩人是两情相悦都没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苏玉娘自然是喜不自禁,可再大着胆子看向自己心上人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主意。一瞬间的失落感又让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眼见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色狼决定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先生,此物我看不仅可以卖给军队。我家祖籍西北,那边空有草原牛羊,却没多少鲜美的水果,若是能运至口外必然是让那些达官贵人趋之若鹜!”
刘宝铠想转移话题,但他的说法的确是有一定道理,虽然运到张家口之后,不一定就是卖给了中国的顾客,不过草原上那些部落的首领们怎能不尝尝这些美味?姜田听了他的说法之后微微一笑,心想他刘家虽然是行伍出身,但是这波斯商人的本色一点没减:“不错,苏家有我的罐头技术,加上吴家投资生产,若是再有你刘家的行销网络,这钱也不是多么难赚的东西。”
这话是摆明了将苏家提高到了合伙人的地位,就是避免了身份的差距让两边为难。说起来姜田之所以如此抬举苏家,其实还是郭管家传达的自家老主人的意思,那就是不仅要雪中送炭还要锦上添花,让姜田潜在的敌人看看,自己正在和一个以德报怨的道德楷模为敌,若是不想被千夫所指最好不要在姜田的私德上做文章。再说老家那位人精也早就猜出了姜田必将和传统的文官为敌,那么首要的目标就是不能让敌方的阵营团结成一个整体。通过三番五次的帮助苏家,可以分化一些潜在的意志不坚定的敌人,同时也能动摇一些中间派,只要这两派摆平了,文官集团就算剩下了几个死硬份子,也不能掀起什么大浪了。
对自己那便宜老爹用战场的心得来玩转官场,姜田就算是个穿越者也是十分佩服,他琢么着要不是老头子有伤在身转业回家,否则在官场绝对是一个万金油般的存在。因为这老家伙在看了郭管家遣人送回的信件之后,就知道机会来了,急于帮助苏家会让人觉得太过做作,一看就像是在作秀。而苏玉娘可能倾心于顺义伯府大公子,如果苏家的地位保持不变,那么就算是有姜田做媒,这婚事都成不了。而在这个时候,姜田以帮助苏家翻身的名义,找机会给他们抬高身份,这样一来不仅会让人觉得姜田并非是心胸狭隘之徒,同时也可以表明当初自己搭救他们并非是因为还惦记着人家的女儿。
这样的一个老狐狸在几百里外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却能将人心动态猜个**不离十,姜田突然想起当年北伐时,如果满清遇到的都是这种对手那究竟有多郁闷。姜田又视察了一些菜干的晾制情况之后,便打道回府了,临走之钱还不忘了去看望一下苏老夫人,并提出了由她老人家坐镇罐头生产,那老太太可不是傻子,无论是自己女儿的心思还是姜田的用意都看的一清二楚,就算明知道自己又成了姜田刷道德值的工具,可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否则这个家族就再也没有复兴的希望。再说一直以来他姜家总是在付出,并没有索取任何回报,前几日还将本应发配塞外的几个子侄给寻回来,这份恩情已经是无法报答。
吴远虽然没敢直接答应下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老妈绝对会同意这个提案,因为当今皇帝本就没什么亲戚,冀王已经是华北第一船王,兰馨公主自然也要有所建树,成为海军的食品供应商,不仅可以在新兴的军队里插上一脚,同时也能避免文官们以外戚干政的名头参奏自己。至于说苏玉娘的小心思则没人会关心,别说他吴远这么玉树临风的伯爵继承人,就是一般官员弟子也不可能娶她为妻。哪怕姜田想方设法让苏家成为了富商,最多也就是做妾的地位。可吴远自己并不喜欢苏玉娘,这不是说他嫌弃对方的容貌不配自己,而是在知道了她当年悔婚的事迹之后,对于这个人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厌弃之意,哪怕姜田私下里经常说婚姻大事应该由自己做主,但是她当年羞辱姜田的做法却让很多人不齿,也正是这个原因注定了这将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苦恋。
姜田的目的达到了,他也就不关心苏玉娘最后会嫁给谁了,最近他做生意坐上了瘾,利用刘家的渠道联系关外的友好部落,让他们提供牛羊肉与毛皮,用来交换的东西除了传统的茶叶、布匹、铁器之外,还加送了一小批试制的玻璃罐水果罐头,这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没过多久那些首领们都将送人罐头视为财富、身份的象征。然后姜田又将视线瞄上了那些近海贸易的商船,他规定凡是能向济州岛运送粮食与垦荒物资的船只,都可以领取诸如玻璃镜子之类奢侈货物的优先购买凭证,这样一来就等于在海军缺乏远洋补给能力的时候,获得了一支数量庞大的运输船队。这使得济州岛要塞建设速度大幅加快,还使得那些持有提货单的商人们逐渐衍生出了中国的期货交易体系。为了筹得海军建设的启动资金,姜田更是开创性的以各种皇家垄断工厂的名义发行了一种建设债券,承诺这些债券到期将获得高于国家允许范围的利息。或者也可以将资金直接投入到某些工厂,用来购买一定数量的股份,除了每年的分红之外,还可以不记名的买卖这些股票,只是这些工厂的皇家持股率必须保持在51%以上。
姜田的这些做法可算是让中国商人们名正言顺的涉足了那些利润丰厚的产业,虽然债券与股票吸纳的资金有很大一部分投入到了海军建设上,但是为了保证账面的平衡,姜田又以海军研究院的名义发行了战争债券,只是这种债券不面向社会,完全是对内销售,所以工厂账上的流动资金有很大一部分变成了这种债券,对股东的解释就是这些投资能在短时期内见到回报,比投入扩大再生产要有效率的多。可以说姜田初步在自己能控制的产业里完成了一圈资本运作,为海军造船筹集到了至少千万的启动资金,最后只要咱们能赢得胜利,那么回报率将会让一些犹豫不定的投资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就在姜田玩资本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海关突然送来了一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消息,据说西班牙帝国派来的使节已经到达了天津港,并递交了国书!这个消息让姜田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都想不到历史上曾有这么一段。看来自己和张韬这两个穿越者不仅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还改变了世界的历史,可个使节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回想起大航海时代的欧洲历史,姜田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历史课是体育老师教出来,除了零星的一些事件之外,他就想不出这俩人来华的目的。按照时间线推测,至少无敌舰队还是输给英国了,三十年战争也肯定是打输了,哈布斯堡家族在欧洲的地位岌岌可危,天主教的权威受到了新教国家的挑战,最重要的是另一场大血战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也越来越近了,荷兰对西班牙也不再提供贷款,可是说内忧外患之下,这个历史上的第一个日不落帝国都到了要向外求援的时刻,想到这里姜田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一百七十三节、傲慢与偏见
不管西班牙人打的什么算盘,姜田都没打算第一时间去接见这所谓的使者,不摸清对方的底牌是不能随便上谈判桌的,再说他现在也不是外交部的部长了,有什么问题推给皇帝自己去头疼就行了。可惜的是姜田刚刚这么想,就被一道圣旨给打回了原形,皇帝张韬命他全权处理与西班牙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工作。当然进行战备的事情也不能耽误。带着满腹的牢骚,姜田名人将那个教授解刨学的雅各布神父找来,
意大利神父不知道这位位高权重的姜大人找自己有什么事,一路上嘀嘀咕咕的想了半天,难道说是要问自己引渡欧洲那些科学家的事?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啊!就算教廷同意将这些有罪的羔羊送到中国来,也没那么快就有眉目啊。所以带着忐忑的心情雅各布再次走到了姜田的面前:“尊敬的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这个典型的地中海面孔,姜田尽量的挤出一丝笑容:“神父,你的汉语说得是越来越好了,想必对中国的很多事情也有所了解了吧?”
雅各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话说:“大人过奖了,与庞大的中华帝国相比,我所了解的东西还很少。”
姜田并未觉得对方的话里有任何恭维的成分,这个时空欧洲还没有发动工业革命,论文化、论科技、论工业,中国都当之无愧的是世界第一,如果欧洲能整合成一个国家,也许还有能和咱们争短长的底气,可刚刚结束三十年战争的欧洲绝对没有战胜中国的能力。这一点也许远在梵蒂冈的教廷并没有认识到,但是对于这些在中国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外国人来说,他们很深切的体会到这个国家并不是他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土著部落,或是某一种政教合一的酋长小国。
“雅各布神父,我是该叫你神父呢?还是该称呼你为先生?”
这个逐渐融入中国的意大利人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尊敬的大人,不知道您这么问的意思是……”
姜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门口背对着雅各布,看着远方的天空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我的师傅曾经在你们欧罗巴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他曾经告诉我说千万不要相信你们这些传教士,哪怕是在中国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你们骨子里对自己宗教的忠诚还是会高于一切世俗社会的法律与道德,你们在传教的旗帜下会做出许多令人发指的罪恶行径来达到目的,而且你们坚信只要最终能在上帝那里忏悔一下便会得到宽恕,而不用为此受到任何惩罚!”
雅各布冷不丁听姜田这么说,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传教士们的确有不少参与了对一些原始文明的大清洗,对此就算雅各布并没有参与其中,也是有所耳闻的,关键是在中国他们并没有机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难道说这位大人要宣布禁止我们传教吗?
他还在胡乱猜测的时候,就见姜田猛然回头看着他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西班牙帝国派遣使者的用意是什么吗?对于一个忠诚于上帝……或者说是忠诚于教皇的哈布斯堡家族的分支,他们如果不是收到了你们这些人发回的消息,他们恐怕还认为中华帝国与阿兹特克人或是印加帝国没什么区别吧?”
雅各布被姜田的话给搞懵了,对于这个中国的高官能说出哈布斯堡家族的名字他并不意外,而且传教士与商人们也一直都在宣传中国的富有,但是西班牙派遣使者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再说国与国之间派遣个使者很正常,他不明白为什么姜田会将此认定为教廷威胁到了中国,或者说是他搞不明白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在他看来难道别人宣传你的强大也是错误的吗?
这当然不是错误,不过姜田的用意却很明显,他就是想先吓唬住这个意大利人,然后再利用他的身份去摸清西班牙人的意图,这样才好有的放矢。
“怎么?看你的样子并不知道西班牙人派遣使者到来吗?”姜田明知故问的说道,毕竟以雅各布的级别不可能接触到这类消息。
“是的大人。”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雅各布老实的回答:“我想这并不会危害得到贵国的利益吧?”
“不会吗?”姜田冷笑道:“若不是三十年战争的拖累,他们不是还曾制定计划要侵略我国吗?可笑的是他们认为只要一两万的西班牙步兵就能摧毁我的祖国!”
意大利神父一听头皮差点没炸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嘛!别说是两万西班牙步兵,就算派来十万大军也不够中国人屠杀的:“大人,这里边一定有误会,我从没听说哈布斯堡家族有过这样的计划,就算有教廷也一定是不知情的!”
看着对方急于申辩,姜田并没有马上改变态度,而是由着他口干舌燥的解释了半天,这才皱着眉头勉强的问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情?”
“是的大人,也许这只是哪个喝醉酒的水手在胡说!”雅各布的脑子还算是不笨,知道将责任推给一些找不到的水手是最保险的。
“既然如此你就代我问问那些西班牙人,他们有没有制定过这类计划,如果有,就请他们赶快离开我的祖国,以后也别想再和中华进行贸易往来!”说完依旧表现的余怒未息的姜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大鼻子意大利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当地。
等姜田走后,一个文员打扮的人才走进屋里,然后告诉了雅各布那些西班牙人已经在天津登陆,不久就会由士兵护送前往京城,并且指明了他们将下榻在外交部的驿馆,不敢耽误时间的雅各布千恩万谢之后一溜烟的跑了。
“先生,您这计策管用吗?”躲在旁边房间的张环有些疑惑的看着姜田。
这时的姜大人可没有什么怒发冲冠的样子,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说道:“西班牙人的确定过这种愚蠢的征服方案,因为他们并不清楚我们的真实实力,所以我才故意的吓唬一下这个传教士,他现在一定会跑回去报告给自己的上级,然后教廷的人就会抢先接触到西班牙使节,他们会替我们问清楚对方的目的。”
“可是……”张环皱着眉头想了想:“咱们直接派人问询不是更省事一些吗?”
“你可不知道。”姜田神秘的笑了起来:“哈布斯堡家族在欧洲可是一霸,在南美也是打遍土著无敌手,不仅抢来了大量的金银,殖民地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一圈,真的算是日不落帝国。可惜这些年也是天灾**不断,加上他们自己又不善管理,偌大的国家已经是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崩溃,我猜他们此次前来一定是看中了某些紧俏货物,希望能获得我们的独家垄断资格,这样一来还可能缓解一下他们的财政危机,但是谈判桌上不要指望人家说实话,所以我才故意的恐吓一下对方,让他们收起轻慢之心认真对待。”
本来在一边打酱油的刘宝铠听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么说先生是想和他们正经的谈判了?”
“那是当然,虽然这日不落已经是日薄西山,但是用好了,说不定能成为我们搅乱欧洲的马前卒!”
姜田怎么利用西班牙人这暂且不说,只说那一行使者在天津登陆之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国家有多么的富饶美丽,毕竟天津作为一个新开通的通商口岸,在规模与繁华上并不能和江南那几个传统港口相比,但是至少让他们看到了往来贸易的繁荣,无数在欧洲价格高昂的货物堆积成山,这里的房屋虽然没有金子做的屋顶,这里的人民也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绸缎,但是对于欧洲人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的甜品与蜜饯的数量。欧洲人嗜吃白糖这人所共知,但是由于他们在蔗糖提炼水平上有所欠缺,导致欧洲产的白糖在色泽和纯度上都达不到中国的水平,而且哪怕新大陆的贸易清单中殖民地的白糖也算是大宗商品,可是对于欧洲贵族来说,甜食还只能算是一种不能随便消费的食品。
“难道这里真的如那些神父所说,是一个富庶到远超欧洲想象的国家?”一个长着柔顺胡须的中年大叔好奇的看着手中的果脯,然后扔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另一个看上去身份不同寻常的人瘦高个随便的看了几眼,并没有将这些食品当回事:“拥有财富不一定拥有保卫财富的实力,也许这个国家只是因为离欧洲太远了,才能安心的发展到现在。”
因为他们说的是西班牙语,所以没人能听懂。再说因为开海通商天津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这些迥异于中原人的老外,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可是费尔南多大人。”那个中年大叔明显没有另一个人那么乐观:“这个国家毕竟是从鞑靼人手中夺回的领土,也许他们只是不知道西班牙的伟大才怠慢了我们!”
那个瘦高个点了点头:“我们的确不能和一帮东方的土著苛求太多,但愿他们的执政者并不是那么愚蠢,能让我轻松的完成任务。”
对于这个狂傲的西班牙人来说,在天津的所见所闻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并不大的城池与繁华的内河航运,守城的官兵虽然也持有火枪,但是明显还有很多腰刀和长矛,看上去就和其他土著王国一样,只是拥有少量的精锐火枪手。当然他并不知道守城的并不是士兵而是被称为武装警察的执法机关,平时执法时当然不会配备大量的火器,这也算是张韬复制后世的一个举措。就在这俩人还在对城外的自发性市场指指点点之时,当地的耶稣会人员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们,并且将其接到自己的地盘秘密的会晤了半天,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也到了,并安排了进京事宜。
得到消息的姜田也是感叹这些天主教徒的实力不凡,明明还有新教徒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愣是能在接到消息后不到一天就找到了这俩西班牙人,当然整个时节团队还有几个人,但那都是仆人一类的人物,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属于正经使节的就是这俩人。耶稣会的人究竟和他们密谋了什么,这姜田不知道,不过从反馈来的信息看,似乎这俩人在来京的路上并没有显得过分张狂,举止上还是很得体的。
姜田想不到的是,正是由于护送他们进京的人是禁卫军中的礼宾司,派出的士兵不仅一个个壮硕挺拔而且武装齐全,那个留大胡子的中年人是个懂行的人,在看过礼兵的全套行头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中国拥有超过十万这种装备的军队,那么西班牙就算是倾全国之力也是无法战胜的。
其实礼兵的装备也没有多么夸张,毕竟他们不是作战部队,所以只是配备了精致配鞘的腰刀一口,以及标准的前装滑膛枪一把,只是枪口的军刺有点长,看上去全枪长度达到了两米,走起路来军刺如林。特制的武装带虽然有不少装饰,但保持了基本的作战功能,子弹盒、火药壶等装配齐全。再加上这帮士兵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看上去的确比欧洲那些临时拼凑的农民强太多,就是和各国的精锐部队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只是西班牙人并不知道这身行头也只能在礼兵身上看了,过不了多久全国的作战部队都要按照新的武器来配发装备。
“加西亚,以你的眼光来看,这些士兵是不是中国最精锐的士兵了?”费尔南多心里还有有点担忧的,可是嘴上绝对不会服软,哪怕他从传教士的嘴里听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个国家远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封闭。
那个大胡子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正常的想,如果是我也会派出最优秀的战士,但是从神父们观点来看,这些部队只是用来摆样子的,真正的作战部队比他们还要让人吃惊。”
“哦?看来我们不能那么容易的完成国王陛下的命令了。”费尔南多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他害怕中国的军队,而是现在正好来到了北京城外,远远的巍峨且望不到头的城墙让他震惊。
大胡子加西亚也看到了那绵延的城墙,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军人才有的杀气,因为他已经在大脑中开水盘算着要用多少军队才能翻越这样庞大的城墙,这不是说他要进攻中国,而是作为一个军人的本能。因为他们是外交使团,所以不用经过盘查就可以直接进入城内,经过门洞的时候,加西亚又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城门的防御水平,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足够的火炮,这样的城防是很难被攻破的。不过令他们惊讶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熙熙攘攘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庞大的人流,中国的首都展现出的庞大与繁华远超西班牙人的想象,虽然他们从水手以及传教士的口中多次听到过这些传闻,可是当他们真的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才发觉那些人的形容词真是太匮乏了,以至于让他们错误的认为北京只不过就是个大一点的城市罢了。
其实姜田并没有特意的安排什么,一切都是按照规定的流程来展开,西班牙人会大惊小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没见识。至于耶稣会在得到所谓的“内部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接触了他们,可是这些在中国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欧洲人发现,这些西班牙人保持了一贯的傲慢,固执的认为世界的中心是欧洲,其他地方的人都是蛮夷,就和他们当初登陆中国之前一个样子,所以耶稣会觉得还是暂时和他们拉开距离比较好,免得因为他们的无知而得罪了中国政府,导致刚有起色的传教工作受到影响。所以就只派了悲催的雅各布神父来充当向导兼翻译,反正这家伙也被姜田委以性质相同的任务。
当雅各布无奈的来到驿馆之后,却发现这帮西班牙人对自己房间中的各种摆设大惊小怪,什么巴掌大的镜子、官窑的青花茶具、丝质的纱帐以及造型飘逸的硬木家具,这些都不是天津卫普通旅馆里能有的东西。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些西班牙人对中国在一个普通的外交宾馆中使用这么昂贵的摆设感到不可思议。
“两位尊进的先生,这些在中国只是普通的东西,除了玻璃镜子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之外,就是这种在欧洲卖到天价的镜子在中国也开始变得便宜了,只有那些超过一尺长的大镜子依然非常昂贵,真人大小的镜子就更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
还没等他说完费尔南多就打断了他:“你是说中国还能造出比威尼斯人更大的镜子!”
雅各布点点头:“事实上您可能是一年前就从西班牙出航了,如果您晚一些动身,我想就能看到商人贩运到欧洲的商品了。”
第一百七十四节、第三类接触
到达北京已经三天了,他们别说是没见到皇帝,就连高级一点的官员都没有见到,好像全北京城的人都不在乎西班牙帝国的使节来干什么,外交部给出的理由是皇帝很忙,暂时没有时间接见外国使节。对于这个解释西班牙人倒是很理解,因为这三天他们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这个国家。他们来到的不仅是一个领土庞大得超过欧洲诸国总和的大帝国,同时还是一个集科技、文化、医药、艺术、军事等领域全面超越欧洲的强大帝国,如果说西班牙在这个国家面前还有什么可以吹嘘的东西,那也就剩下已经残废的无敌舰队还可以撑撑场面。
“加西亚,你说我们是不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里并不是什么野蛮未开化的异教徒国家,而是一个不受上帝管辖的其他神祇的保护地!”
眼看着费尔南多的状态越来越消沉,大胡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在这个国家的人对海洋还不是太感兴趣,也许我们还是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的。”
“你说的对!”这位瘦高个子似乎恢复了点精神:“上帝不会抛弃他忠实的信徒,这个国家最大的弱点便是不能靠自己的商人将这些精美的商品运到欧洲,只有我们伟大的西班牙帝国才能完成环绕地球的航程!”
大胡子加西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其实他想提醒一下自己这个上司。就算没有西班牙帝国,也还有荷兰人与葡萄牙人抢着完成这件工作,事实上这也是人家的传统航线,但是他又觉得过于打击费尔南多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毕竟这位大人除了一个贵族的身份之外可以算是草包一个,要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也不利于今后的工作。
短短三天的时间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全是拜雅各布这个意大利人所赐。虽然费尔南多矢口否认西班牙曾经打算入侵中国,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雅各布就能猜出个大概,所以他决定要让这俩没见识的家伙好好认清中国的实际情况。于是乎在外交部的允许下,雅各布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语带着俩西班牙人和一帮随从们逛起了北京城,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与庞大的城市规模之外,最让他们感到吃惊的并不是中国的富庶,而是雅各布偷偷告诉他们,中国究竟有多大以及中国究竟有多少人口。
要知道蒙古草原上曾经有三次游牧部落向西进攻欧洲的历史,除了上帝之鞭这个令人生畏的名字之外,最后一次蒙古人还带去了黑死病,让中世纪的欧洲显得更加晦暗死气。所以当西班牙人知道了现在这个中华帝国正是再一次驱逐了鞑靼人的进攻而建国之后,他们已经对中国陆军的实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而且根据雅各布的说法,由于自己熟悉解刨学而幸运的进入了中国最优秀的大学,他发现在文艺复兴运动中欧洲人引以为傲的很多科学成果,在这里只不过就是用来教授学生的基础知识,而真正高深的科学知识是完全不会让他这个传教士知道的。
总之在这三天里,他们对中国了解的越多,就越是对欧洲人的无知感到汗颜,更别提他们用来欺负土著的火枪火炮的发明国就是这里,听那个并不懂军事的神父说,中国精锐部队正在换装一种全新意义上的火枪,而在欧洲尚属于先进的燧发枪,现在已经发放给北方的殖民团,让农民面对蒙古人的时候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听到这种消息之后,大胡子加西亚急得抓耳挠腮,想要看看新式火枪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惜他打算接近军营的企图没能得逞,要不是他本身顶着个使节的头衔,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牢里见识一下原先明朝锦衣卫的手段了。
另外从密探处姜田听到了一个好玩的说法,说是自打雅各布见到这俩西班牙人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用的是一种从没听到过的语言,这不属于已知的西方语言范围之内,但是似乎又和现有的语言有某种联系,所以张韬的情报人员分析认为,欧洲的传教士与各国贵族之间应该有一套独立的语言,用来交流一些不能让平民听到的事情,以便进行保密。看了这个分析报告之后姜田哈哈大笑,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些间谍没有见识,毕竟他们又不知道欧洲语言的发展规律。其实为了交流方便,雅各布刚好使用了贵族大多需要学习的拉丁语。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姜田每天都要亲力亲为的指导现代后勤体系的建立,很自然的将两个西班牙人给忘了个干净,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变得越来越酷热,这俩人终于忍不住找到雅各布,询问为什么还没有得到中国皇帝的接见。这件事意大利人自然也是做不了主,事情又被报到了外交部,外交部很清楚这次的接待活动的主管是姜田,并且还是陛下发了圣谕的,所以又被转到了科学院,早已经不再负责科研工作的宋老头一看,也琢磨着这事自己管不了,可姜田这两天都在城外盯着试运行的罐头工厂,同时还带着一批军人摸索着制定后勤管理规范,按说备战的事情比这一两个番邦使节重要,理论上姜田不可能放着国家大事不管来接见他们,所以他也就将这份公文以一般文件的形式转发到城外的工厂,至于姜田有没有时间看就不一定了。
姜田还真的没时间看,等他发现这份压在重要公函下面的普通文件,已经又过了十来天,这时的天气已经进入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伏季,眼看着罐头厂基本上不用再操心了,给海军的第一批补给也已经发运济州岛,那里将会成为海军在近海活动中的重要补给站,而且同时开工建造的三艘600吨级驱逐舰也舾装完毕,即将展开海试,可以说在预定计划中的快速打击舰队已经初具规模,几乎将皇庄当成第二办公室的他这才收拾好文件准备赶回京城。
姜田要走,也就意味着经常来汇报工作的吴远也不会再出现了,本来对爱情充满期盼的苏玉娘心也凉了半截,这段时间虽然经常能看见吴公子,可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任凭自己如何展示才学与容貌,最多也就是换来对方不咸不淡的几句夸奖,所以当这个在姜田看来土的掉渣的罐头厂走上正轨之后,本来虚心学习管理知识热情高涨的苏玉娘也渐渐的沉默了起来。姜田看在眼里却没有进行干预,因为他明白就算自己出面做媒,哪怕吴家并不嫌弃苏玉娘的身份,只要吴远并不是真心喜欢她,那么其婚后生活也将是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的,对于感情上的事情,本着现代人的宗旨就是——顺其自然。
吴远跟着姜田回城了,也带走了苏玉娘的希望,临别时吴远为了防止她消极怠工,不得不挤出一点时间挂上僵硬的微笑,勉励了对方几句,这多少让姑娘的内心平衡了一些,不会出现过于失落而导致自暴自弃的事情,但是通过这件事苏玉娘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以前被小说中描绘的男欢女爱蒙蔽了双眼,这个世界纯粹的爱情未必会结出甜美的婚姻,尤其是身为上等人的豪门贵族,婚姻的首要考量永远都是家族的利益,至于爱情……男人或可去青楼楚馆花钱买醉,女人就只有擦干眼泪隐瞒真心陪着男人罢了。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很消极,这证明吴远的态度对她打击很大,可是那小子最后虚情假意的一番鼓励,又让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虽然很微弱,却实实在在的让一个女孩又找到了目标。吴公子还是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也许自己再努力一些,就能获得对方真正的青睐!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看来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在回城的路上,姜田躺在自己的马车里翻看着找出来的报告,这段时间西班牙人在北京城上蹿下跳的转了不少的地方,甚至连八大胡同都没有放过,还好这俩人没有欧洲贵族常见的那些疾病,要不然胡同里的姐妹们可就麻烦了。这让他想起来雅各布曾经提到的出口药品的事情,想必意大利人也在他们面前吹嘘过古老的东方帝国有一些神奇的医术。仔细想来姜田发现自己完全不用大费周章的搞什么下马威,因为自己所掌握的底牌远不是西班牙那点筹码能比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个够,然后在出口上加个禁令使他们看得见摸不着,这样更能吊人胃口。
于是等得百无聊赖又有点望眼欲穿加乐不思蜀的俩西班牙人,终于等到了被御前大臣接见的通知。这一个多月他们可不是白白的在驿馆里打发时间,对于即将面见的这位姜大人也是打听了不少消息,当然知道这种年轻却又受帝王宠信的大臣不能得罪,相反要是能讨好他说不定还可以获得不小的帮助。
“来人,将我那套天鹅绒的礼服拿出来!”费尔南多郑重其事的命令着佣人,全然不在意对方诧异的眼神。为什么?因为热啊!
当然大胡子加西亚没那么傻,他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棉布制服,再说他也不是正式的使节不用像那些贵族一样把自己打扮的像热带鹦鹉。
费尔南多是昂首挺胸的走出驿馆,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穿着厚实的**棉灯芯绒礼服,身上还有一堆繁复的装饰,夸张的灯笼裤,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并且带着一个宽沿的黑色礼帽,帽子上还插着两根火鸡的羽毛……真的很像金刚鹦鹉。最重要的是他们乘坐的马车并没有打开窗户通风,没走多长时间我们这位瘦瘦的西班牙贵族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更要命的是马车走了很长时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西班牙人终于忍不住了,撩开窗口的纱帘向外窥探,这才注意到他们正在出城,而且一直向北似乎要走进一片树林里。一瞬间善于想象的费尔南多脑海中闪出了无数个念头,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姜大人并不是在自己的衙门接待自己,而是选择了在城外的庄园进行会晤。
姜田当然没有什么庄园,就算有也是在老家的那套小院子,西班牙人之所以会这么想,一来是习惯使然,欧洲的贵族大多在自己的封地里有庄园,在中国官员们自然也会在老家打造符合身份的宅院,可是京官因为随时要处理公务,除非是勋戚一类的人物,平时是没有人住在城外的。二来就是西班牙人注意到了马车行驶的道路很特别,路面并不是很宽,却用一种看似是石头一样的材料铺砌的很平整,就算是中国这种没有减震弹簧的马车行驶在上面,也没有多少颠簸的感觉,能享用这么高级的道路,可见庄园的主人身份一定很显赫。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当他们走下马车之后却发现来到了一个很简陋的地方,这里没有高耸的房屋与塔楼,只有用夯土和木栅栏围起来的矮墙,简易的木门上边有着一块更简易的牌匾,上面写着——陆军武器试验场!
同行的雅各布看着牌子端详了半天,可他半生不瘦的中文水平还看不懂这几个字的意思。紧接着几个军人模样的人走过来,态度倒是很和蔼不过却说里边只能走着过去,而且交代了一些诸如不要随便乱看,也不要随便乱跑之类的警告。对此加西亚倒是在心里乐开了花,职业习惯让他马上就看出了这是一座军营,自己一直以来都希望见到的真实的中国陆军就在眼前。
走进大门之后,除了一些砖石结构的平房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为了防止这些客人乱跑,在每个关键的位置都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把守,眼尖的加西亚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身背的火枪与传统的燧发枪不同,但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又看不太清楚。直到他们穿过了居住区,沿着小路走进了一片树林之中,才看到路的尽头有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地,一把巨大的雨伞插在地上,正好为下面的圆桌遮挡着太阳,而桌子旁有一群年轻人正簇拥着另一名年轻人悠闲的坐在躺椅上喝着茶。
费尔南多看了一眼雅各布,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这就是要召见你的姜大人。无奈的西班牙人这才走过去朝着正摆谱的姜田微微鞠躬,而雅各布则在一旁用汉语说道:“尊敬的大人,这位是西班牙的特使,因为他的头衔我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只是知道他拥有……对应贵国应该是子爵的头衔。”
姜田点了点头,也没有站起身而是歪过头看着费尔南多,这种无理的举动让西班牙子爵很是恼火,可是他因为还有任务在身,暂时压住了自己的火气。打量了一番之后,姜田对雅各布说:“你替我问问这位子爵大人,如果他觉得很热,不必穿这么厚的棉绒衣服,我这里刚好有一套清凉的丝质衣裤,看他愿不愿意换上再聊天,反正今天也不是正式的外交照会。”
其实费尔南多很想保持自己的体面,可是当他看到姜田那身衣服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诱惑以及高温的考验,最终决定换了衣服再过来。姜田的这身衣裤其实是按照现代服装的样式做的,和目前装备的军服很像,只是材质将棉布换成了丝绸,穿起来当然要凉爽一些。等西班牙人落座之后,姜田亲自给对方倒了一杯茶:“请原谅我这么长时间才接见你们,而且是选择了这种地方。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也许制定计划进攻中国的确是某个醉鬼的胡说。”
费尔南多听了雅各布的翻译之后连忙点头:“您说的不错,我想这是个误会!”
姜田微微一笑,不仅是他笑了,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小声笑了起来,姜田摆摆手让他们收声然后接着说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正常的程序让你们觐见我国的皇帝陛下,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先替陛下问一问。”
听他这么说,费尔南多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然后语气上也恢复了欧洲贵族的那种神态:“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姜田还是摆摆手:“不急,今天我主要是想请您来看一场比赛,咱们可以稍后再说正事。来人呀,没看友邦使节汗如雨下吗?还不把刨冰端上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连忙从地上的一个木桶里取出一些碎冰,装在碗中淋上酸梅汤端到了费尔南多的面前,姜田也抱着一个小碗吃了两口,西班牙人一看这么热的天还能享受到冰块,果然是极品的贵族待遇,于是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刨冰迅速的冷却了这位子爵大人的心,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这位没什么才干的子爵彻底的冷到底,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第一百七十五节、大国的气度
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本来还垂涎于刨冰的费尔南多任凭自己碗中的冰渣变成了水,也没心思再吃下一口。至于站在旁边的加西亚则呆立在当地,惊恐却又贪婪的盯着不远处还在冒着青烟的火枪。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前方的两个年轻人,他们各执一支步枪,正对着两百米外的靶子瞄准,这是最后一发子弹了,射击完毕之后就将决出胜利者。与观众们的紧张感觉不同,站在射击位置上的刘宝铠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的放慢了自己的心跳,远处的标靶虽然面积不小,可是在正常的视角中却只是一个小点而已。但对于从小习惯了各种武器的刘色狼,这时才是显示出真功夫的时候。至于他的对手,那个一直都比自己优秀的假太子,虽然在纨绔中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可是唯独不可能在军事素质上战胜刘宝铠。
“砰!”没有多余的犹豫,当色狼感觉枪口已经稳稳的对准了靶子时,手指轻柔的一勾,一颗子弹应声出膛。
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结果了,因为吴远的最后一发子弹没能上靶。顺便说一句,就算采用了大量的先进设计,可是这个时代的步枪依然不能同后世的精度相比,所以他们使用了一种易碎靶,只要击碎靶子就算获胜,最后吴远以八比十输掉了这场比试。
姜田带头鼓了鼓掌,两百米并不远,可在这个时代能十发全中,说明了刘宝铠的确有过人的实力,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吴远竟然能击中八发。
当这俩人带着不同的表情走回到姜田身边时,亟不可待的加西亚实在管不了什么礼仪了,急忙抓住一旁雅各布的衣服嚷嚷着。本来还要发表一下获胜感言的色狼被他这么一闹灵感全无,只能偏着头皱着眉打量着这个大胡子壮汉。
费尔南多也被加西亚的大嗓门给唤回神了,一边赶忙喝止这么粗俗的举动,一边有些歉意的看着姜田:“我的这个手下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不过还要请您原谅他的无理,毕竟您不能指望一个士兵表现的像贵族。”
听完雅各布的翻译之后,姜田只是微微一笑:“您不必担心,在我们这个国家,军人恰恰是受到尊重的,也许他们不懂得如何优雅的表达意见,但至少他们不会拐弯抹角。”
姜田当然知道加西亚如此兴奋的原因,所以挥挥手让色狼将步枪递给了他。大胡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姜田并没有戏耍他的意思之后,反而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步枪,轻轻的抚摸着枪身,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看了他的表现,即便是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加西亚才是真正的行家,费尔南多虽然也很吃惊于这种步枪的性能,但是眼神中却没有那种如同看见恋人一般的火热。趁这个工夫姜田名人再为西班牙人换一碗刨冰:“子爵大人,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你们真实的来意了。”
费尔南多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明明只有水的桶里又飘满了一层冰渣,而自己碗中的刨冰就是捞起这些冰渣的杰作,当然他不知道严格意义上说这应该叫做雪泥,只是这个时代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姜田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缓过神来的西班牙贵族,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磕磕巴巴的说:“尊敬的大人,我必须承认在很多方面贵国都超出了我的预料,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从我们伟大的国王那里领受命令是,要与贵国展开友好的交流与贸易!”
就算听不懂拉丁语,咱们这边的中国人也看明白这个西班牙人胆怯了,也难怪费尔南多的表现差强人意,毕竟当初吴远和那些学生们亲眼看见姜田在一桶水中变出碎冰的时候,内心的震撼并不比西班牙人小多少,哪怕他们都认为这事发生在姜田身上很正常,可亲眼得见在三伏天还能奇迹的看见结冰过程,的确会对一些人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西班牙人可能怀疑姜田和魔鬼做了某种交易,费尔南多唯一还清醒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自己要完成出行前夸下的海口可能并不容易,但至少贵族的荣誉感还是让他坚持着不要失态,因为他的祖国他的国王都希望能从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国家获得足够的好处,用以维持摇摇欲坠的欧洲霸权。
还是保持着微笑的姜田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知道欧洲在了解双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之前,是不可能说什么友好的。这帮子种族主义的殖民者坚信自己才是最优秀的,至于其他地方的民族都应该天生的被他们奴役。所以姜田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再说虽然自己也希望通过扶植腐朽的西班牙来达到搅乱欧洲的作用,但这态度上可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刚刚经历了一场复国战争的我们,自然也是希望能和其他国家和平相处的,虽然在保卫家园的决心上我们并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不久前的北伐战争中,死伤过万的战役就有十几次之多,可我们依旧将所有的强盗都赶出了他们的巢穴。至于您说的贸易,我想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进行贸易往来吗?贵国的西班牙宝船带着银币跨越了太平洋,我们当然欢迎这种有实力的贸易商。”
费尔南多听出了话中的威胁,他也相信就算西班牙毗邻中华帝国,也不可能凭借着他们骄傲的西班牙方阵来战胜这个庞大的国家,更别提刚才用来比赛的火枪可以让手持长矛的方阵直接崩溃,这还不算已经让西班牙人吐血的古斯塔夫。这位水平并不高的西班牙贵族其实也看到了机遇,那就是中国离欧洲大陆太过遥远,他令人生畏的陆军不能游过这么遥远的距离来入侵欧洲,而它的产品又严重依赖欧洲的商船,那么就算自己不能得到中国皇帝的隆重接见,但只要给自己的国王带去足够丰厚的利润,那么是不会有哪个贵族在面子问题上和自己过不去的。
尽管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但费尔南多依旧要努力保持自己不卑不亢的形象:“尊敬的大人,我想正如您说的那样,只有我们西班牙帝国的商船才能运来这么多的白银,而也只有我们才能买下这么多的货物,我想咱们之间也许可以更深入的合作。”
对此站在他身后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步枪的加西亚并不抱什么希望,以他的专业眼光,甚至都不知道这支步枪是怎么开火的,因为他没有看见火绳、燧石或是引火孔,也不明白枪膛里凹凸不平的线条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知道对方肯将这种,能在其他火枪打不着的距离击碎靶子的强大武器展示给自己,就证明人家根本不在乎泄密,或者说根本不将这种东西当宝贝,那么自己这边能仅凭一张嘴说几句空话就能获得好处吗?
果然,听完翻译的姜田只是保持着那种礼貌性的微笑,并没有对所谓的友好关系或是贸易特权发表任何看法,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听说,西班牙的贵族们并不懂得如何将抢来的金银用来发展国家与经济,他们除了奢侈的享受与执着的宗教热情之外,可以说没有为自己的国王贡献过应有的力量,所以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误,你们国家的财富正像一个被割开动脉的伤员一样,迅速的流失到了低地国家,这还不算每年在加勒比海被英格兰海盗抢走的那些。更别提三十年战争几乎耗光了你们最优秀的战士,如果不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意外的战死,恐怕整个哈布斯堡家族就要被连根拔起了,我怎么能相信贵国能够保障我国的利益不受损失呢?”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裸的打脸,即便费尔南多竭力的想保持仪态,紧绷的表情以及有些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他虽然很愤怒这个中国官员如此鄙视自己伟大的祖国,可是他更吃惊于人家掌握如此精确的情报,虽然这在欧洲并不是什么秘密,任何一个商人或是传教士都能说给他们听,但是自己这边竟然完全不了解中国,那么在这场交锋中他已经看不见一丁点的希望。
这就是庸才与天才的区别,为什么诸葛亮能舌战群儒为刘备拉来盟友?就是因为天才能在看似无法逾越的逆境之中找到突破点。姜田为什么要冒着激怒对方的风险说这么失礼的话,如果姜田面对的是红衣主教黎塞留,那么此时的法国人一定会欣喜的发现姜田这是要帮助自己并开出了价码。
好在加西亚这个看似粗鄙的人还是抓住了机会,他双手举着火枪恭敬的放在费尔南多的面前,然后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对方这是在试探我们,这种情报很容易得到,但是他故意激怒您可能是想知道咱们有多少诚意!”
说完这句话之后,加西亚又很自然的将火枪放在了桌子上:“这真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只可惜我并不知道它是怎么使用的。贵国的军队都是使用这种艺术品来作战的吗?”
姜田也看出了问题的所在,这个像是保镖一样的大胡子并不是那么简单,也许更像对方的智囊,但不管怎么样今天似乎是不太容易达成什么共识了,自己这边展示武力的目的也达到了,所以他主动的说道:“这只是普通的制式步枪,只是为了今天这场比赛,这两支枪都是经过挑选的罢了。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那么关于中华帝国同西班牙帝国之间的友好事项,当然不能在军营里商谈了。我看不如咱们用中国的规矩,边吃边聊怎么样?”
雅各布知道这是邀请对方赴宴,所以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姜田并没有讨厌这些西班牙人,所以在翻译的时候也挑一些对方能理解的词汇。
姜田看费尔南多在下属的提醒下似乎清醒了不少,这才扭头对刘宝铠说:“回头还要麻烦你们家的酒楼。”
色狼对此当然没有意见,这种外交部结账的公共宴请哪里还能便宜了外人,所以也不用回家请示他就答应了下来:“先生放心,我回去就让他们将后院的雅舍打扫干净。”
“不用这么麻烦。”姜田摇了摇头:“对付这些欧洲来的没见识的家伙,就挑你们家三楼那种应付土财主的豪华间就行。”
雅各布当然是听到了这句话,就在他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翻译的时候,只见姜田转过头看着自己说:“这句不用翻译!”
不是姜田看不起欧洲人,而是这个时代的欧洲普遍还处于暴发户的阶段,对于艺术意义上的雅致、低调根本不能理解,这帮人就像是乡下的土财一样,突然有钱了就挥霍无度极尽奢侈,这在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身上有十分生动的体现。而欧洲人开始懂得什么叫品味则要等到启蒙运动开始之后,搞笑的是启蒙运动的许多先驱都是推崇中国文化与思想的,这也算是管子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的外国版本。正因为如此,刘家酒楼后院那风雅的园林绝对不会被此时的欧洲人欣赏,他们喜欢的是整齐对称、金碧辉煌以及复杂昂贵的装饰。那么刘家专门用来招待有钱土包子的三楼就是个理想的去处。
西班牙人私底下怎么谋划,雅各布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也接到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哈布斯堡家族能获得更多的利益,因为这个坚定的教廷支持者,对于挽救天主教在欧洲的地位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西班牙与神圣罗马帝国真的倒下了,那么也就意味着罗马失去了对欧洲宗教的主导地位。所以哪怕这两个国家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教廷都要想办法让他们坚持住别趴下,否则就剩下一些实力不足的小国与法国那种阳奉阴违的国家。而且耶稣会也需要西班牙人继续保持自己的实力,这样他们才能借助对方在亚洲压制住不断扩张的新教徒。
所以这次雅各布学聪明了,他早早的就来到了驿馆,手把手的教这俩西班牙土包子一些中国的礼仪,至于那用来捂痱子的天鹅绒礼服也不用穿了,直接换上一身丝质仿欧洲宫廷礼服,然后去掉那些没用的装饰。这让费尔南多感觉自己凉爽了不少。这种非正式的宴会当然也可以带仆人,但是西班牙人坚决阻止他们带上那些牙齿参差不齐,看上去就很倒胃口的家伙,并且声明在宴会中有更为优雅的人来为大人们服务。雅各布的各种建议让西班牙人吃惊不小,感情这宴会还有这么多的规矩,什么压桌碟、开胃菜的,甚至吃主菜也有讲究,而且中国人的习惯和西方正相反,中国以主人的左手位为贵欧洲却是右手,提前知道这些也省得误会对方在鄙视自己。
就算提前知道了那么多的知识,可当他们登上刘家酒楼最高的三楼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一样有点手足无措。刘家这次虽然没有动用后院,但是整个三楼也被重新的装饰了一遍,本就富丽堂皇贵气十足的三楼,更是用一堆金银制品给堆砌出一种土豪炫富的劲头来。原先的彩釉花瓶全都被鎏金的瓶子代替,窗户上除了丝质的纱帘之外,还挂着金银相间的风铃,手臂粗的巨大蜡烛抖动着同样硕大的火苗,即便是夏天要到晚上八点才会天黑,可几十支如此巨大的蜡烛映照着房间竟然比白天还要明亮,不过这么多的蜡烛毕竟要放热,所以为了降温一种姜田设计的水幕冷却扇,被穿着考究却十分强壮的仆人们不停的转动着。这种抄袭了后世空调扇的东西唯一的缺点是需要人力来运行。
只是穿了一身儒衫的姜田看见有些呆滞的俩西班牙人,笑着让雅各布为自己翻译:“今天只是我私人宴请二位,不必拘束也不必在意礼节。”
虽然还是采用了分盘制,但是费尔南多惊讶的发现他那张有着雪白台布的桌子上竟然放着闪亮的刀叉。不仅是这个细节,整间屋子的华丽程度让他有些眩目,那些站在周围的女仆虽然身材娇小,可是论形象的确比自己带来的那些强不少。更重要的是不远处的竹制帘子后边,一直有一支小型乐队在演奏一些自己没听过的曲子,至于那一直吹出凉风的神奇机械就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还震惊于这私人宴请的规格时,接下来还有一件更令他吃惊的事情。
姜田见他已经坐稳,便朝着雅各布点点头说道:“在开宴之前,我有几句话要首先声明,我国始终欢迎不同国家、民族、信仰、肤色以及政治倾向的人和平相处,只要遵守我国的法律与习俗,在不与现行法律相冲突的情况下,我国也将承诺在领土范围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自由,更不会干涉各宗教以及教派之间的宣传布道,所以为了体现这句承诺的真实性,我选择了这里来宴请诸位,因为这是我国公爵大人的私人财产,而这位公爵更是位拥有波斯血统的穆斯林信徒!”
第一百七十六节、狮子大开口
在一家穆斯林餐馆用餐并不是让费尔南多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吃惊于为什么一个异教徒竟然能在这个东方帝国里获得公爵爵位!要知道在欧洲也就是一些庞大的国家与家族,比如哈布斯堡家族的嫡系继承人才有可能拥有公爵爵位。他也知道在中国这并不是继承人的意思,但他更清楚中国人的主流信仰肯定不是伊斯兰教。
由于这个意外的情况,让他本来升起的一点信心又熄灭了,伊比利亚半岛从异教徒手中夺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可是太清楚这些绿教的人给欧洲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要不是这帮家伙以及奥斯曼土耳其的阻挠,整个欧洲与北非都将是基督教的地盘。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伊斯兰商人玩垄断哄抬物价,欧洲人会被逼无奈的展开大航海运动?
这件事还没完,咱们的子爵大人刚刚觉得自己的爵位似乎有点低的时候,紧跟着又听到雅各布介绍陪同用餐的客人里,竟然就有这位绿教公爵的继承人,还有一个伯爵的继承人,这俩人还是那天比试枪法的熟人。这还不算完,似乎是雅各布的疏忽,直到现在才想起介绍姜田的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这位年轻的大人不仅是皇帝的同学,还是本国太子的老师……
加西亚说实话也感到十分的震惊,但是转头一看自己那位主人似乎又要委顿下去,连忙用他的大嗓门故作惊讶的喊道:“没想到在您的国家竟然可以让一个异教徒当上公爵,请问如果一名基督徒作战有功是不是也能获得爵位。”
他这个问题等于是向费尔南多提醒,人家一开始就说了不限于宗教和种族,阿拉伯人或是波斯人离东方帝国更近所以就占了先手,这不代表欧洲人就没有机会获得尊重和利益。
姜田不在乎这家伙多嘴,甚至开始有些欣赏这个看似粗野的家伙了,心想好在你的主子还知道带着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否则还真需要想别的办法来引西班牙人上钩了:“当然可以,只要你获得的军功足够多,你就能得到相应的赏赐,要知道刘公子家可是战功卓著,不知战死了多少亲族才换取了这个世袭的爵位,若论战功恐怕已经没有人比他们更高了。”
哪怕因为信仰的关系而敌对,加西亚还是对刘宝铠投去了钦佩的目光,这是军人对军人的尊敬。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阿拉伯商人骗欧洲人说东方很遥远,如果是西班牙紧邻着这么一个强大、富庶、开明以及尊重信仰的国家,并且自己能独占所有转手贸易的好处,那西班牙人也会想尽办法的独吞其中的收益,并借助从这个伟大文明身上汲取的营养来对付其他的敌人。
其实大胡子想得并不完全正确,历史上中国任何一次有记载的盛世与文化、科技、生产力的大爆发,都与敞开国门尽可能的与世界进行交流是分不开的,中国人在互相学习中逐步完善自己的文明,使得量变最终能转变成质变,无论是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还是汉唐的沟通西域,甚至是另一世的改革开放,都是引进国外的新技术、新思想并最终转化为适合中国国情的独家秘诀,大到宗教,小到二胡、琵琶这些都不是中国人首创,但最后都变成了中国特色。所以某些皇汉与某岛所说的保持汉家传统就是胡扯,要知道中国的传统是什么?那就是兼收并蓄!
虽然手持着雪亮的银质刀叉,虽然吃着平时吃不到的美食,但是费尔南多还是心事重重,哪怕面对着鲜嫩多汁且肉香扑鼻的烤羊排,他依旧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姜田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在自己沉浸于美食的时候问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来,要知道雅各布跟他说过,中国人习惯于在餐桌上商讨问题。
可惜他的打算落空了,整顿酒宴似乎就是主人在表示欢迎客人到访,除了对食品以及音乐方面的闲聊之外,就是偶尔回顾一下结束没几年的复国战争。当然不听不知道,就是这种闲聊中也包含着海量的信息,例如鞑靼人的军事实力、中华帝国的生产力水平,以及中国在音乐、服饰、戏剧甚至是食物上所达到的境界,听得越多他就越发的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眼看着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姜田这才收起了轻慢的状态微笑着询问着客人:“不知道您对今天的食物还满意吗?我个人觉得这些用稻米酿造的黄酒,可能您喝着并不习惯。”
不能不顾餐桌礼仪的子爵大人连忙表示自己受宠若惊,对今天的酒宴很满意。姜田听了也只是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很严肃的说道:“今天我们可以很愉快的坐在一起吃饭,但是明天我们都要为了各自的祖国进行一番坦诚与高效的会谈,希望届时我能见到西班牙帝国对于我国究竟有什么索求,以及我国能从中获取多大的利益!”
本来有些习惯了中国人办事婉转的费尔南多,对姜田如此直白的表达反倒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他就明白这是要开始正式的会谈了,自己的任务能否完成,他可不可以像个英雄一样的凯旋,都要看接下来的谈判了。
于是西班牙人带着意大利翻译起身告辞了,他们要回去认认真真的考虑一下该怎么应对这个难缠的中国官员。等客人走远了,姜田站起身来到了隔壁的一个房间,这里边只有一些清淡的小菜,以及坐在桌前并未动筷子的皇帝与太子。
也不用张韬让座,姜田大咧咧的坐到了这对父子面前,搞得跟着一起进来的刘宝铠与吴远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站到了一边,因为色狼的老爹也站在皇帝身后伺候着陛下呢。
张韬并未理会姜田,而是转头问自己的儿子:“皇儿可明白你师傅的用意?”
张环假装的沉思了一下:“儿臣觉得,先生此次并未在酒席间谈及两国邦交之事,却已经将对方逼入了死胡同!”
皇帝听了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着姜田:“你教的不错,这潜移默化展示实力的手段也就你想得出来!”
吃的有点咸的姜田自己斟了一盏茶喝了两口:“不是只有我想得出来,而是只有您和我受到恩师的真传,知道这帮欧罗巴的土包子脑袋里有什么念头。就说今天这菜吧,同上次宴请日本人那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别看小日本平时也就混个半饱,可是学咱的时间太长了也懂得附庸风雅。这些欧洲人现在还停留在有钱了就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阶段,就像今天这些肉食,哪个不是重油重盐用足了各种香料,可也就这样他们才认为是好东西,要是摆上些精致典雅的吃食,他们还觉得你小气呢。”
听到这里就是站在后边的刘均定也是会心一笑,要说这姜田在这里请外国人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回都能让自己大开眼界。就是这次给那仨西洋人吃饭用的刀叉,就是他刘家紧急从银楼定制的。看似没有必要但是姜田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是在全方位的展示中国究竟有多强大,而且还是用别人能理解的方式来炫富。看似这种张狂的举动和儒家教导的人生信条并不相同。但是仔细一想以前外邦来朝咱不也是拼命地送东西来彰显天朝的富有吗?姜田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花钱不多却让人印象深刻,也杜绝了一些小国跑来骗吃骗喝的情况,最重要的是通过这种行为来换取更多的利益。
张韬点点头,本来历史知识并不如姜田丰富的他,这段时间也从其他渠道收集了一些国外的情报,然后他就发现事情真的如姜田所说,这个时代的欧洲的确是和中国相差甚远,若不是战争频繁催生了武器进步,才在这个方面比中国强一点,可就这么一个优点也被姜田给一下子甩开了,若说真的有什么值得警惕的东西,就是现在的欧洲已经逐步开始系统的研究各种科学知识,虽然在很多方面还处于愚昧的状态,但这正是在为工业革命创造出理论的基础。这也是姜田一直强调知识封锁的原因所在。
“既然你已经是成竹在胸,朕也就放心大胆的交给你去做了,不过你可得带上几个外交部的学生全程跟进,不把他们培养出来以后这些工作朕还要交给你去完成!”姜田的计划张韬是很清楚的,只是转头又看见自己那跃跃欲试的儿子,所以又指着太子说道:“另外你的这个学生也得带在身边,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大国外交!”
张韬这话说的就好像姜田是那种纵横捭阖的外交家一样,若是放在战国时代就属于纵横家那个门类,其实姜田却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完全是因为他刚好了解历史的脉络,知道西班牙帝国即将衰败下去,所以准备借助这个机会来给欧洲添乱,让蓄势待发的启蒙运动拖延下去,再说现在的西班牙还是有法国宗主权的,若是能阻止那个**却又使欧洲文明开始进步的路易十四登基,也是能严重影响欧洲历史的,说不定等下一个可以引领欧洲文明的帝王诞生的时候,中国已经开始工业革命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姜田首先就是要利用即将谢幕却依旧有很大影响力的哈布斯堡家族,来遏制有资格称霸的英、法两国。除此之外也可以挽救即将崩溃的神圣罗马帝国,扶助**落后的罗马教廷遏制新教的发展,让欧洲继续在各种内斗中走向深渊。至于说即将登顶的荷兰人,姜田则完全没有放在眼里,这帮海上马车夫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二道贩子和放高利贷的,历史已经证明就算你金融玩的再好,只要没有实体经济进行支撑,最后的结局都好不到哪去。再说别看荷兰人的船多,可是能用来作战的常备舰队却很少,因为商人们不愿意花大价钱养着一支不能用来做生意的海军,正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这根绞死自己的绳子正是他们自己卖出去的。
皇帝要求姜田带着太子去开开眼,这个姜田可不能拒绝,要想这个未来的皇帝不被一些乱出主意的儒生忽悠,是有必要从现在就树立其正确的执政方针,不过姜田却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请示一下:“说起来下个月就是陛下的四十整寿,听闻宫中准备比照着前两年皇后娘娘那样的宴席再办上一次,不知这次可还有京城名伶献艺的内容?”
张韬瞥着眼睛看着他:“你想干什么?还怕自己不够出名?”
“您别想歪了,我出名也没什么用了。”姜田哂笑一下:“关键是我府里还养着那么一帮无处着落的艺人,若是能在这权贵云集的时候露脸,说不定还能让她们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张韬也不得不点了点头,就算他是个穿越者,并且将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立为皇后,可这些贱民的社会地位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这对于习惯了无产阶级最伟大的张韬来说,的确是一个需要全力纠正的问题。那么通过皇家举办这类艺术比赛,的确是能快速提升他们的公众形象。
想了一会之后张韬说到:“这样吧还是老规矩,原则上不限报名条件,到时候优中选精,若是能进前三名,原先是贱民的准予脱籍,四民之内的则各有赏赐。”
听到这个方案之后姜田就放心了,哪怕不用皇帝放水,他都有把握让自己府上那些女人们进前三,到时候有了圣旨准其脱离贱籍,她们也就不用怀疑自己的承诺了,到时候自然是该嫁人的嫁人该回家的回家,自己就不用养着这帮姑娘没地方安置了。
因为离皇帝的寿宴还有一个多月,平时就没少练习新曲的姜府乐队,自然也不用这么早的准备。所以姜田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了外交部,除了等着张环到来之外,还担负着选拔学员的机会。结果和外交部的那些人还没谈清楚,费尔南多一行人就已经到了门口,所以姜田无奈之下只得命初筛出来的几个人扮成接待人员,就准备在谈判现场倒个茶水什么的,顺便也听听外交谈判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布置的差不多了,张环也在吴远的陪同下来到了外交部,一般来说就算是微服出巡,吴远都跟在他身边,除了要随时伺候着太子之外,也算是最后一名保镖。
外交部的部长就是原先礼部尚书胡敬一,他本来对姜田一大早就雀占鸠巢的指手画脚很不高兴,哪怕是有皇帝的钦命,在老头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就是和一个番邦交换一下国书确认一下贸易权限嘛,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可当他看见充当会议书记员的人竟然是吴远和太子之后,老头子果断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扭头就消失不见了。当然这个场合是没有刘宝铠与宋懿之类官二代位置的,但是由于外交部本身也是赶鸭子上架不知道该怎么谈,于是这人员构成就变成了由吴远进行会议记录,太子与他的那几个同学在一边旁听,只是宋懿这两天一直都在忙着给海军试验新船没工夫赶回来,田虚海这个名义上成为了太子伴读却被排除在核心圈之外的人反倒是捞着了这个机会。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首先由西班牙方面递交了国书,在交由中方的翻译查看过之后,确认了国书的真实性,于是互相表达了向对方国君的敬意与问候,至此这个流程是没有什么新鲜内容的,只是以前都是周边小国单方面向中国朝贡,这种对等的外交谈判十分少见,除非是和北方的那些游牧势力谈判。然后接下来就是要确定西班牙使节朝见中国皇帝的时间与礼节,出乎费尔南多意料的是,本来他已经从雅各布那里收到了提醒,中国人可能会要求他见到皇帝时双膝下跪。这对欧洲人是来说有点难以接受,所以他也准备好在这个问题上同姜田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姜田根本就没打算强行要求下跪,只说按照觐见君主的欧洲礼仪,至少要单膝跪地即可。这个退让别说是西班牙人没想到,就连外交部的那些实习人员都不禁侧目,但是看见太子神情自若并没有什么异议的时候,也就没人敢出声反对。
就在费尔南多以为事情会进展的很顺利时,却见姜田拿着通商条款板着脸说道:“子爵先生,似乎贵国并不知道每年我们向欧洲出口多少商品吧?你们竟然要求获得瓷器、丝绸、棉布、中药、镜子等商品的欧洲垄断权,我觉得贵国恐怕无法支付足额的货款!”
第一百七十七节、军火展销会
整整一个星期,姜田领着一帮半桶水的外交部官员和西班牙人唇枪舌剑的吵了一个星期,双方看似是势均力敌其实大伙都知道这整个就是姜田自己在“舌战群儒”。西班牙人为了谈判能够成功,拉上了还属于自己属国的葡萄牙和铁杆支持他们的传教士,连番辩论下来愣是没从姜田口中获得一点便宜。
本来一开始中国的这些儒生们还觉得,堂堂中华的太子太师竟然和一个番邦小国为了点蝇头小利吵来吵去,实在是有失体统。可听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了。没成想这位勋贵出身的姜大人知识如此渊博,竟然将这西班牙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更吃惊的是西班牙人从新大陆攫取的白银简直够买下这个世界。
于是姜田据理力争,详细的阐明了你们那些白银在几十年间大部分流入了中国的市场,论贵金属储备量中国相当于两个欧洲!你以为运来银子我就要卖你东西吗?这些殖民地国家空有一群低级劳动力,以及被自己垄断的殖民地市场,却只知道开庄园、挖金银,北欧十分兴盛的羊毛纺织业与地中海棉织品,产品质量同中国的松江一代的作坊对比,就连提鞋都不配。中国棉布的质量之高价格之廉完全不是这些西班牙贵族能想象的,以至于葡萄牙人都不好意思的小声提醒费尔南多,从松江买来的棉布运到欧洲,即便加价两倍也比欧洲自产的要便宜而且质量还高一个档次……
为了证明中国纺织技术的先进程度,姜田还命人从京城的绸缎庄中取来各种档次的布料样品,即便是被西班牙贵族当成高档货的**天鹅绒,在中国都有丝绸版的,更别提那几大流派的刺绣。看到这些费尔南多是真的明白了,即便是把新大陆的银矿掏空,都不可能吃下这么多的昂贵货物,再说自己来到中国才知道,中国人也就是眼前这位姜大人竟然做到了防治天花,这种肆虐欧洲的恶性传染病若真的能被根治,那欧洲的贵族还不得捧着大把的金银来求药。想到这些他自己又有些释然了,若说西班牙没能力买断中国的货物,那么世界上也没几个国家有能力做到,只要能保证西班牙可以优先购买这些万金难求的东西就行了。
所以经过又一个星期的讨价还价,中国与西班牙特使初步达成了商贸意向,那就是西班牙人在一些紧俏货物上有优先购买权,同时开放澳门、广州、泉州、松江、天津的优先通关权,但是与此相对应的是,也对中国商人开放西班牙殖民地的贸易权,尤其是有着大量华人的吕宋岛,姜田着重强调了在岛上居住的华人必须享有同西班牙人同等的权利,以此来换取中国对西班牙在亚洲海域的支持。
其实这些交换条件并不是费尔南多能够做主的,但是急于获得成果的子爵大人不得不背着国王答应一些看似过分的要求,他觉得反正中国商人也不会跑到新大陆与印度去做生意,仅仅是东南亚这片海域,西班牙都快被荷兰挤得没有生存空间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离着近的盟友比较好。从这点来看,费尔南多还算是一个理智的人,只是姜田也猜出了他的心思。
“尊敬的子爵,请允许我提醒您,假设您的国家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那么我国是有足够的手段来让你们履行合同的。尤其是如果我再一次听到贵国的吕宋总督怂恿一帮土著屠杀我国移民,我想我们那些好战的将军们是不介意直接将那些土著全都赶进海里去喂鲨鱼!”姜田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别人听的有些不寒而栗。
费尔南多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中国没有像样的舰队,自己随便答应他们一些条款,到时候只要钱赚进了口袋那么该赖账的时候就要赖账。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纯粹的做生意,姜田更愿意和头脑灵活且有一定信誉的荷兰人打交道,只可惜为了政治的原因不得不拉拢西班牙,所以姜田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家伙对中国的军力有个清醒的认识。
“说起来,子爵大人似乎只对那些奢侈品感兴趣,但是据我所知,贵国在欧洲的战争一直处于不利的位置,这还不算荷兰人一边给你们放贷,另一边却用你们还钱的利息来支持新教徒和你们厮杀。”姜田不顾脸色逐渐难看的西班牙人怎么想,轻声的继续说道:“我个人当然是相信贵国的战士十分勇敢,只是我觉得勇士手中的武器实在是太破烂了,以至于他们即便比敌人更勇敢,却依旧不能战胜狡诈的敌人。”
听到这里费尔南多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了,可是进口武器同进口奢侈品是不同的,贵族不在乎他花多少钱买来了那些精美的商品,军队却未必会感激他弄来了一大批别国的武器,尤其是那些在军方有着根深蒂固势力的贵族。
姜田发现对方似乎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因为加西亚这个大胡子今天并不在,对于军事上的事情这个子爵是一窍不通,所以便主动的提议道:“过几日为了庆贺我国皇帝陛下的寿辰,同时也是准备出征讨伐那些藐视我国的叛贼与海盗,新近组建的一支讨伐舰队准备正式出航,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带上一两个随从同我去观看一下海上阅舰式?”
就这样中国与西班牙的第一阶段贸易谈判暂时告一段落,表面上看中国以优惠价提供了一批商品,并在通关手续与关税上给予了部分优惠,换来了西班牙原则上同意中国船舶在其殖民地靠港停泊并贸易的权利,表面上是中国吃亏了,但是当张韬拿到第一阶段的谈判结果时却哈哈大笑,连称姜田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西班牙人的殖民地早晚都要变成中国的人殖民地。满朝文武看着喜形于色的皇帝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西班牙人的地盘会变成自己的。不过既然皇帝都认可这个结果,他们也就不再多言了,这些家伙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是这师兄弟俩人的决定,就算你想不明白并极力反对最后也只有遵照执行这一个选择。
至于该怎样武力支持西班牙扩大欧洲战争的问题,这俩人又关在御书房密谋了小半天,只是以前只有两个人的会议中又多了一个太子在旁听,等张环听完了他们俩制定的策略之后,哪怕是儒雅的太子都有些表情古怪的走出御书房,连呼方知何为上兵伐谋!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的诸葛亮也不过如此。
太子吹嘘自己老爹和老师的话,当然不会有人当真。可当加西亚听说自己有机会见到中国最新锐的舰队时,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又发作了,只恨不得马上跑到天津去见识一下中国为什么有能力叫嚣攻打吕宋。从传教士嘴中他早就知道中国陆军很强大,可能就是给哈布斯堡家族带来巨大压力的,古斯塔夫率领的瑞典军都没有中国陆军的战斗力。但是中国海军的实力着实不值一提,莫说已经露出败相的无敌舰队,就是欧洲的武装商船有时候都能在中国的海岸线上充当一回海盗,但是自从这位姜大人上任以后,中国海军获得了一种全新的战舰,而两艘这种战舰就在不久之前冲破了几百艘船只组成的亚洲海盗的围攻。要知道就算日本的那些关船最多算是大点的舢板,可是也架不住数量众多啊,就算是无敌舰队来了,在狭窄的海峡中遇到这种由小船组成的火攻队,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那么中国的战舰是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这个邀请很意外,不再原本的计划之内,所以姜田只能拉着这俩西班牙人坐进马车,轻车简从的一路杀奔向天津,路上接连在驿站更换马匹,这才保证了前进的速度。然后深谙军事的加西亚在询问了驿站的功能之后,也不得不低头沉思,一个遍布全国的驿站网络,不仅能及时有效的传递军情,更是收集情报的绝佳来源。中国虽然广阔,但只要驿站运行正常,那么紧急军情就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递解到中央。也就是说哪怕西班牙真的派兵打算征服中国,并且在远离京城的广州登陆,那么仅凭这么高效的驿站传递,那么不出十天就能将情报送到北京。
加西亚不愧是一个目光敏锐的军人,他马上又联想到如果西班牙帝国有一个这样的驿站系统,那么在欧洲大陆的战争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这一路上他除了感慨西班牙的命运之外,就是在反复的思考着如何让陷入深渊的祖国从这个古老的东方帝国身上获得生机。直到一阵阵的海涛声传入耳朵,他才惊觉已经来到了海边。
这不是他们上岸的商业港口,从站岗的军人以及井条有序的港口布置来看,这里很显然是一座军港。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这是第一次能有机会细致的观察中**人,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海军,而不是战斗力最强的陆军,但是一个军队的精气神还是能从行走坐卧中看出个端倪。至于加西亚这种浸淫战争几十年的老兵油子,第一眼就看出这些军人的精神状态的确是不同凡响。但是士气高、纪律严明,并不能代表战斗力就高,西班牙方阵在面对重骑兵的冲锋时都能临危不乱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可这样的军队却在越来越多的火器下被打得溃不成军。
没等他多想,就跟随着费尔南多登上了一艘很普通的中国福船,这艘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这片海上其他中国船只没有区别,难道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新锐战舰?按照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相信那位权利很大的年轻官员,并不会用这种普通货色来敷衍他们,再说本来就是对方邀请自己,这其中包含着武力展示的内容,他相信这个年轻官员对海军的理解绝对超过自己,也没必要欺骗自己,那么就说明这里边肯定有着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种场合本来就没有他说话的资格,于是加西亚没有露出心理活动,假装随意的观察着这艘船,其实心里却在仔细盘算着究竟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
还没等他在船上找到什么稀奇的东西,却被港口的一些设施吸引了目光,只见码头上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进行装载作业,可是全世界都常见的民夫苦力却在这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高大的木架子,一种用桁架和滑轮组构成的人力起重机,正在不停的将一个个标准货盘吊装到船上,加西亚当然不知道滑轮组的原理,但是他却明白这么沉重的货盘几乎很轻易的就能被吊上那些没见过的运输船,船上的水手只需要安排好吊放的位置,就能安置好一层层的货物,最后只要盖上舱门就算完成了装载作业。这效率可比汗流浃背的奴隶快多了!
这就是姜田利用这次作战强制推行的标准货盘与世界上第一种集装箱货船,虽然从外观上看还很原始与简陋,但是其原理却抄用了后世的集装箱货轮,船只用一种较为简易的结构却使用钢铁对龙骨加固,制造起来并不费钱费事,但装载量远非传统货船可比,正是有了3艘这样的集装箱货船,在近期的济州岛补给运输效率上比一开始有了成倍的提高。不过这种船也和后世的货轮一样,存在着吃水太深且速度缓慢的毛病,真要是在战争状态下使用这种运输舰,是需要海军派护卫舰进行全程护航的。
就在大胡子还震惊于码头的高效时,他的主人费尔南多却被姜田礼貌的请到了船舱里,在里面有几种并非军方制式的火枪火炮,这都是要给西班牙人展示并推销的产品。对于姜田来说,卖多少丝绸、瓷器,都不如让西班牙人买回一船船的火枪火炮,军火的附加值可绝不是民用品能比的。不是太懂行的费尔南多也算是贵族出身,自然看得出来这些武器放在欧洲都算是一流的精品,有些性能甚至力压欧洲火枪。但是西班牙的军队会不会买这种武器还算是未知数,而祖国的军队究竟需要哪种武器他也说不准,只好让人将还盯着人力起重机的大胡子找来。
“这些……”加西亚伸手抄起一支前装滑膛枪,和欧洲燧发枪的唯一区别就是采用**火帽击发:“都可以卖给我们吗?”
“当然!”姜田不紧不慢的挥挥手:“这些都是样品,你们喜欢哪一种咱们就卖哪一种!”
因为此时的翻译并不是他们熟悉的意大利神父,所以西班牙人有点嘀咕,所以还是要谨慎一些:“可是尊敬的大人,我发现这里面没有我们那天见过的火枪。”
姜田的嘴角微微上翘:“那是我军最新换装的步枪,我们自己还没有完全装配,当然不会在出口之列,不过我可以保证,眼前的这些武器放在欧洲,足以将任何一支精锐的火枪队在射程之外就击溃!”
加西亚知道中国的火枪射程很远,但那是中**用的制式装备,这些和欧洲火枪原理差不多的东西也会有那么远的射程吗?不过还没等他发问,就感到脚下的地板微微一晃。在海上漂泊了快一年的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开船了。
姜田见对方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说辞,便很随意的说:“等一下到了无人的海上,你大可以试验一下这些武器,有没有那么优秀你一试便知。”
福船的速度并不快,西班牙人以为这只是开到空旷的地方好试验武器,所以也没在意它的缓慢,不过身为一个西班牙子爵,费尔南多还是惦记着中国海军的真实实力,所以出声询问:“您说邀请我们来观看即将出征的舰队,不知您的舰队在哪里?”
姜田心想这个时代又没有无线电,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哪。不过看随行的海军联络员并不着急,便回答他:“我们正行驶在舰队出发的路线上,过一会他们就会追赶上我们,并让我们检阅。”
正说话间,船上的瞭望哨就发现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支舰队正在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于是姜田和其他人都来到了甲板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即将汇合的舰队。刚刚放下火枪的加西亚还没看见军舰的影子,就又被姜田手中的望远镜所吸引,这种从没见过的双筒望远镜给人的感觉透着那么一股优美与霸气,远不是欧洲单筒望远镜可比。
姜田见他盯着自己的望远镜,便让人给客人准备两个望远镜一同观看,等这俩西班牙人学着姜田的样子将望远镜举在眼前看向远处的舰队时,无论是粗鲁的大胡子加西亚还是保持着贵族矜持的费尔南多,都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张开了大嘴差点流出哈喇子。
第一百七十八节、为了西班牙
无论飞剪船造型多么的前卫,见惯了大船的西班牙人都不至于太在意,更何况此时只能看见远远的帆影还见不到中国舰队的详细外貌,双筒望远镜展现出那清晰却又宽广的视野才是让这俩人失态的原因,自以为见多识广的费尔南多已经不止一次震惊于中国所带来的冲击,但那些还都在他能理解的范围内,毕竟中国拥有丝绸、瓷器、并发明了火药和指南针这些事情,早在来亚洲之前就从传教士那里知道了。但在欧洲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没告诉他中国在光学玻璃上的造诣超过欧洲,当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光学玻璃。
还没等看到舰队的样子,费尔南多就大惊小怪的叫嚷着,问能不能向西班牙出售这种令人震撼的望远镜。对此姜田只是微微一笑,表示这件事还需要向皇帝陛下进行请示,当然也要看西班牙帝国准备用什么来进行交换。
“恕我直言……”子爵小心的说道:“贵国在科学领域上无可争议的是这个地球的霸主,而且仅凭以往的贸易就已经吸纳了世界上大多数的财富。那么贵国为何又如此郑重的和我们进行谈判?”
姜田心想,这个西班牙人倒也是不傻,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日不落帝国的骄傲,那么现在就应该发现,东方这个看似刚刚经历过劫难的古老帝国,仅凭现有的实力就已经不用重视同西班牙的交流了,那么一个拥有着整个欧洲都无法比拟的庞大的帝国,为什么要如此平等的同西班牙谈判呢?仅仅是因为西班牙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既然您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我也应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说到这里姜田顿了顿,并转头看着费尔南多:“就我个人来说,我很清楚您这段时间和我们达成的部分协议根本不会认真的执行,甚至都不会和贵国的国王与贵族们说一个字。”
即便是有心里准备,这两个西班牙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哪怕最狂野的想象都不可能猜到姜田会这么说,因为他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而中国人不了解自己国家的实际情况。不过姜田没给他申辩的机会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贵国的上流社会中,一定以为中国只不过是比印加帝国更古老一些,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而且欧洲最近让你们太烦心了,一样可以用十几艘船,几千个装配火绳枪的士兵就能征服。”
说道这里姜田转身看着海面上逐渐变大的舰队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您在自己的国王那里领受了什么样的任务,但从您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上看,我想您已经十分清楚我国的实力,并庆幸中国只是个陆地上的霸主,而没有海洋的霸权。所以我安排了今天这次检阅,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欧洲的确很遥远,但我们不是永远都到不了那里,以前中国习惯于在这里平静的过日子,但是你们欧洲人来了,烧杀抢掠过后将一个个曾经和中国和平相处的国家变成了殖民地。葡萄牙人早在你们之前就尝试过武力进犯中国,结局嘛……你是知道的。所以如今的中国皇帝改变自己的想法了,我们尝试着用对等的身份来与你们进行谈判,如果能获得你们的尊重并和平的解决一些争端,这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你们依旧不愿意放弃强盗的思维,我们也不介意拿着条约坐着军舰用大炮教你们什么叫诚信!”
费尔南多听到如此直白的警告,老牌霸主的傲气简直让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辱,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很清楚欧洲殖民者的嘴脸,这帮人的承诺有时候还不如厕所里放的屁持久,印加帝国的皇帝就是这么死的。很显然这个中国官员以及这个新诞生的中国王朝已经了解清楚了欧洲人的底细,他们肯和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子爵谈判只是在做最后的一种努力,如果欧洲人能认清形势收起屠刀在亚洲规矩的做生意,那么他们是不会干涉的,可如果谁要想用以前那些手段来挖中国的墙角,最后只能是招致这个帝国最疯狂的报复,而从他们现在展现出来军事实力来看,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就在俩西班牙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远征舰队已经逐渐靠近他们的这艘船,为了能让奠定海军地位的姜大人仔细的检阅,舰队减为半帆前进。可即便如此舰队的速度还是快过福船不少,所以不少水手都在各种大嗓门的吆喝中调整着船帆的幅度,尽量保持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通过福船。
西班牙人可能看不懂飞剪船的原理,但是绝对明白半帆前进竟然还有这种航速的意义,所以不仅是大胡子脸上流下来冷汗,就连不学无术的费尔南多都在心里盘算着这支舰队的战斗力,从表面上看,除了领头的两艘船拥有相当庞大的身躯外,后面的几艘小船不过是和欧洲三桅帆船的体型差不多,只是更瘦长了一点。但是上边只安装了两门看上去不大的火炮,要知道这种船在欧洲怎么也要装上三十门炮!就是前边那两艘巨舰也没装备超过二十门火炮,难道是中国人没钱造火炮吗?不可能啊!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排好队列的水手以站坡姿势跨立着站在船舷,这也是姜田的发明,雪白的水手服笔挺的站姿,看上去都有一种军队才具备的美感,就在这时,所有船只上的火炮都开始调整角度,驱逐舰上的旋转炮台也发出了吱吱的转动声,将炮口斜指向海面并装填了空包弹,每一艘驶过福船的战舰都在与姜田平行的那一刹那鸣炮示意。而站在福船上的姜田则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个初具规模的舰队从自己眼前驶过。他不是不想做出一些回应,比如敬个军礼或是挥手致意之类的事情。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普通的平民,再联想到这支舰队即将奔赴的战场,也许这种无声的注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检阅仪式很简单,舰队通过福船之后便扯起风帆加速离去,就连不是海军出身的加西亚都能在心里简单的计算出,这些船至少比西班牙的战舰快一倍!而那些并不多的火炮似乎是这个舰队的弱点,但此时的西班牙人并不敢这么想,因为他很清楚能造出如此强大的火枪,那么中国也必然会造出比欧洲优秀的火炮,只是这究竟有多强大的威力才能让中国人认为只凭两门炮就可以算作是主力舰呢?
他的疑问也没有存在很长时间,检阅完舰队的姜田很快的就将注意力又转回了西班牙人身上:“你们也许奇怪,为什么仅凭这么几艘船,可怜的几门炮就可以大言不惭的恐吓你们?不过在我揭示这个真相之前,我想先就刚才的问题继续说一点我的见解。”
已经知道自己毫无秘密可言的费尔南多无所谓的点点头,他已经不对自己的政治前途再报任何期望了。
“我们是一个新生的王朝,但是中国的思想是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不会因为一个家族推翻了另一个家族而就完全改变。这和你们的宗教一样,无论是哪个贵族他们至少都是信仰上帝的。所以我们的官员和主流思想上还是倾向于去和一个能代表欧洲并尊重贵族利益的势力进行交流,这也是我们没有同荷兰与葡萄牙进行谈判的原因。”
“当然!”费尔南多有些激动:“葡萄牙只是我们的属国,而低地国家的那些异教徒自然是不能代表欧洲的!”
姜田看着他顺势说道:“我们无意介入欧洲的战争,也不在乎教廷重新统一欧洲还是新教徒成为主流。我们只是觉得至少在现阶段西班牙还是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国家,当然你们的盟友神圣罗马也算一个,不过从我掌握的情报来看,似乎哈布斯堡家族正在走向崩溃!”
听了这话费尔南多涨红了脸,要不是知道自己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为自己报仇,他真想和这个侮辱自己祖国的家伙进行决斗!只是他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我必须纠正您的一个错误,也许我的祖国的确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可它必然会战胜这些并最终赢得胜利的!”
“您内心中真的这么确定吗?”姜田有点戏谑的说道:“高卢和葡萄牙都在蠢蠢欲动,准备脱离你们的统治而独立,新大陆的黄金、白银还没驶出加勒比海就被人抢走,不仅欠了荷兰人一大笔贷款,曾经横行的无敌舰队也遭受了重创,哪怕是威震欧洲的西班牙方阵,现在也只有在火枪下被打成筛子的份。我很好奇,你们已经犯下了那么多的错误,为什么就没人去纠正它?”
“您到底想说什么!”费尔南多强忍着怒火,双手紧握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对于您无礼的言语我个人表示很愤怒。”
“我要是告诉你,也许我有能挽救,至少是部分挽救西班牙的能力呢?”
这句话说得费尔南多怔在了当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他在加西亚的提醒下又在船舱里和姜田商讨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这中间还夹杂着加西亚对一些武器进行试射。现阶段因为中国的冶金水平是超过欧洲的,即便没有姜田干预钢铁产量也超过了欧洲总和,所以一旦采用了姜田改进的那些设计之后,无论是火枪还是火炮在重量上以及性能上都比欧洲提升了一个档次。就以火炮来说,加西亚试射了一门同样是七十五毫米的前装滑膛炮,因为采用了铜铁混铸并硬化内镗等工艺之后,重量比欧洲的同类要轻不少,采用了改良设计的开花弹之后,其威力更是欧洲火炮不能比拟的,此时的欧洲用来杀伤人员的霰弹还停留在葡萄弹的水平上,就是明朝的开花弹都比他们的强。有了这些超越欧洲水平的武器之后,就算是不懂军事的费尔南多都相信,西班牙军队可以靠着先进的武器再次成为欧洲的霸主,不过怎么说服军队中那些顽固的贵族却是个不小的麻烦。
“我还是有这个疑问,您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帮助西班牙?”
“那是因为西班牙拥有环绕全球的航线!”
费尔南多心中一惊:“对不起,我国是绝对不会让出这条航线,或是透露出它的秘密的。”
“当然!虽然荷兰人与英国人都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探索着,但至少目前你们还是这条航线的实际拥有者,我也没打算让你们用航线的秘密来交换,只是哈布斯堡家族在欧洲尤其是教廷中还是有点影响力的,如果你们的宗教裁判所能将一些激进的科学人士送到中国,或者将南美的一些土特产品低廉的卖给我们,这些暂时来看都只有贵国能够做到。所以我认为与其将利益赌在那些还探索新航线的国家身上,不如让你们维持着自己霸权更合适!”
姜田的说辞打动了费尔南多,西班牙最早征服了南美,可现在也在走下坡路,也许南美那里的确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好东西,恰恰这些中国人认识它的价值,就好比用来制造假银币的铂金。既然那些不受欢迎的科学家与那些不了解用途的东西真的有人愿意出高价购买,那西班牙愿意做这笔买卖,只要能换回优秀的武器,保障王国依旧是欧洲的霸主,这个买卖就是划算的。相反如果王国真的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那么也不用在乎现在多卖了点什么。
思考了半天的费尔南多最终开口道:“虽然我不能向您承诺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这些武器连同防止天花的特效药一定能说服我国的贵族与您的国家展开更广泛的合作。”
就这样,姜田基本上完成了对西班牙的布局。无论是他还是张韬,其实都没觉得一个即将没落的前霸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姜田真正的用意只是逐渐获得西班牙控制下的港口,利用协议中的补给与贸易权利展开对新航线的开拓,并逐渐向那些港口移民,最终完成雀占鸠巢的历史任务。至于弄来几名教廷不喜欢的科学家能否延迟欧洲科学发展的问题,他是根本不报任何希望的。文艺复兴已经开始,为了各国自身的利益,科学都会成为相互争夺的制高点。没有了那些先驱也自然会诞生出别的伟人,在姜田看来这些人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他们至少比中国那些半路出家的研究员更热爱科学,只要自己稍微点拨一下就能迅速的获得成果。
至于防治天花的问题,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除了一些密封良好的牛痘疫苗之外,他还打算派遣一名专职的医生去西班牙,除了要给那些出钱种痘的贵族看病之外,就是希望能延续现在西班牙国王的生命,根据的费尔南多无意中透露的事情来判断,现有的这位国王很可能是历史上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终结者,就是这个近亲结婚的病秧子最后失去了对高卢地区的控制力,并让法国最终在马上就要出现的路易十三时代成为了欧洲陆上第一强国。即便是不报任何希望,姜田也要试试看,只要这个病秧子能晚死几年,说不定就能为中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要不然西班牙的那些港口早晚都要被荷兰和英国人抢走。
姜田有一个逐渐瓦解欧洲的计划,西班牙人也同样有自己的算计,通过各种武器的试射,加西亚选定了一些并不是太先进的武器准备购买回国,一方面是价格的考虑,另一方面深谙欧洲军事的大胡子很清楚自己手下士兵的能力。让这帮文盲掌握哪些过于复杂的武器是不现实的,同样不先进也是相对的,就比如他看中的那款重型火帽滑膛枪,这本是科学院研制用于替代原先杂乱无章的火绳枪与燧发枪的制式步枪,但是被姜田各种超前的设计直接给打入了废品堆,但是这款枪应用的膛管硬化、火药室加固、金属疲劳警告等技术依旧是领先欧洲一个世纪的,除此之外此枪第一次在火枪中制式使用枣核弹与新型火药,无论射程还是穿甲能力都远超欧洲最精良的燧发枪,并且火帽击发的好处是避免了燧发枪的瞎火率,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只要能拥有两万个这样的火枪兵,加西亚有信心让西班牙军队横扫欧洲。更关键的是,加西亚发现所有的火枪中,这是唯一能让自己理解其发射原理的,也许买回欧洲之后能让工匠进行仿制。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说服那些顽固的贵族们,他们在军队中有着巨大的权利,如果不能拉拢他们那么咱们签订的这些条约都将成为被人攻击的把柄!”从兴奋中回过神的费尔南多不无担忧的看着加西亚。
大胡子在擦拭着自己的新枪,他对这个问题并不着急:“您忘了我们还买到能预防天花的特效药吗?只要有这种比武器还致命,比黄金更诱人的东西攥在手里,哪个贵族老爷不会认真的思考您的建议呢?”
子爵先生缓缓的点点头:“但是这还不够,根据中国人的说法,这种药只要起作用了,这一生就只需要使用一次,难道就没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吗?”
加西亚放下手中的枪低下头想了一会:“您参军怎么样?用这些新式武器组建一支小部队,我可以帮您作战,只要打上一两次胜仗,您就能成为西班牙的英雄!”
费尔南多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随从,这一刻他也不知道带这个家伙来中国究竟是对是错。
第一百七十九节、等待的焦躁
皇帝的寿辰将近,举国上下似乎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这和皇后寿诞的情况是不同的,如果说皇后那次还只是官员们迎合天家,一小撮人举办的私人聚会,那么这一次就真的是天下百姓的普天同庆了。
“经历了明末的乱世,人心思定,谁能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太平,那自然也就具备了登基称帝的资格!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真正要让百姓爱戴,那至少还要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在这个基础上,老百姓还要活的有尊严、有希望,这才能算是一个贤明的君主,做到了以上这些,那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就不成问题了,真正的千古一帝,是那种过好今天的日子,还能安排好子孙的出路,更能为二、三百年后国家可能遇到的问题找到对策,所以在自己执政时,推行部分有利于将来又不会过多干扰现在的政策,让后人评价其功过时都不得不佩服的伟人。”
课堂上寥寥数名学生,都很有默契的没出声,这段对皇帝合格标准的讲解,怎么听都像是姜田在拍马屁,可这马屁拍的有用啊,太子就坐在前排听着呢,现在这个太子爷已经对姜老师佩服的五体投地,别说是猜疑他的动机,就是一时想不通的问题,都要认真思考是不是自己不够聪明,以至于无法理解其中的深刻含义。
不提姜田是不是拍马屁,仔细一想他说的还真有道理,那些道学先生们一提起古代明君,无外乎尧、舜、禹、汤,这些人都是历史上对国家进步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他们的一些事迹一直被后世称道,可老夫子们却只是提他们如何勤政爱民,似乎是忘记了真正被人歌颂的原因并不止于此,是他们真的忘了吗?未必吧。
这次和远在万里之外的西班牙签订了通商条约,一般人只看见字面上的内容,因为报纸的出现,京城之中已经没人再将西班牙当成个海外小国,聪明一点的都能看出这是国家支持海外贸易的信号,谁要是有能力出海,现在就能直航吕宋还享受税收的优惠。
这都是表面的东西,了解内情的都知道,国家间条约这种东西,需要双方签字才能生效,现在还只是个意向而已,世界上真正起作用的还是自己的实力能否维护自己的利益,但坐在教室中的这些学生都知道,无论是姜田还是张韬,都不是太看重西班牙人的购买力,他们似乎更在乎能否从欧洲获得更多的军火订单。
参与了几次决策会议之后,张环已经了解了姜田的思路,这些军火半卖半送的运到欧洲,费尔南多为了显示自己的成果,必然会推广新武器,届时当西班牙人取得一两场胜利后,自然会追加购买,吃到苦头的新教徒也会从荷兰人那里听说武器的来源,比西班牙人会做生意的他们,能放过这么赚钱的买卖吗?而咱们和西班牙人的条约中可没有军事禁运的条款,无论是追加条款还是同荷兰人取得新协议,那他们用什么来换取咱们的先进武器呢?
“我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是绝对的技术优势取得的战略碾压效果!”姜田如是说。
说出这句话后,姜田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就好像在后世看着美国人毫不掩饰的行使着霸权,谁敢阻挡就采取军事打击、经济制裁、政治孤立等手段将对手置于死地。这种简单粗暴的战略很符合美国的国家实力,但却缺乏足够的灵活性,一旦有哪个国家拥有高于他们的政治智慧,哪怕其国力比美国人稍逊一筹,其霸权仍就会受到严重的挑战,就比如二十一世纪的中国。
秋风阵阵,西班牙人还没有出海回国,不是他们乐不思蜀而是使命还没有完成所以走不了,首先姜田和张韬打算有一个正式的国书交换仪式,至于外邦友人可能错过回程季风的问题,被姜田直接无视了。等西班牙人启程的时候,正好又有一艘两千吨级的巡洋舰试航完毕,届时只要打着护送使节的名义,派这艘船直接开进印度洋,不仅能再次探查西洋航线,还可以警告西班牙的那些不满分子,这些人还沉浸在日不落帝国的余晖之中,不会想到拥抱中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同时只要是在这条航线上行驶的船只,就一定会见证风帆时代最快的船型,是如何在风向不理想的情况下踏风破浪甩开所有人的,姜田甚至猜测着这艘中国的战舰再次停靠在古里的时候,码头上的印度土著们,是否还有人能想起两百年前那支前无古人至今也是后无来者的庞大舰队。
也正是这个畅想,打动了张韬这个节俭主义者,不仅同意大力操办自己的寿宴,还同意从急需战力的海军中抽调资深官兵组成特别行动编制。又从禁军中挑选精熟水性的编成随舰陆战队,大概一个加强营的兵力被送到海上做适应性训练,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印度洋上的所有人,中国人又回来了!
虽然欧洲本土是在这十几年后才亲眼看见飞剪船的英姿,可自打它第一次驶入印度洋后,欧洲的航海界就没有停止对它的猜测,至于裂解这种战舰的威力,则是二十几年后,荷兰人为了保持对东南亚水域与马六甲的控制权做出最后的努力,当东印度公司的舰队被无情的歼灭后,飞剪巡洋舰几乎就成了中国海军的代言人,任何一片海域的海盗只要有点见识的都要躲着这种船,哪怕是后来的欧洲成功的仿造了这一船型,却因为没有合适的火炮,而只能用于非交战领域。
对于要不要派遣一艘最先进的战舰去送一个外国使节,海军内部也是有很大分歧的。支持这个决定的人是出于政治的考虑,认为彰显中国海军的强大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对这支第一次同陆军平起平坐的军种来说,通过各种手段来炫耀武力都是有必要的。至于反对者也不是没看到这其中的政治意义,只是在同郑家的海上作战没有出现重大的胜利之前,应该尽量的集中所有战斗力,只要打出了军威不愁今后没有面子。
他们的想法都是对的,所以姜田也决定等待前方的战报,只要能逼得郑家参与舰队不敢出港就可以让新船去执行运送任务,如果在这之前战况成胶着状态,那么就要考虑别的方案了。其实大家心中还清楚,之所以这么看重前线的战况,还和张韬即将到来的生日有关,试想如果在皇帝寿诞之日,一份大破贼军的捷报其政治影响力比中国舰队重新行驶到非洲还要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今后海军在中国的地位是不是会退回到陆军从属的尴尬位置上去。
就算大家都明白此战的重要性,可先遣打击舰队自从在济州岛补给完成之后就再无音讯,似乎这茫茫东海吞没了区区几艘帆船组成的舰队,眼看着皇帝的生日宴会就快召开了,怎么李修远这厮却没发回一张捷报?为此海军总参谋长韩渊几次三番的登门拜访,希望能从姜田这里打探到消息。他第一次上门时姜田正在接待西班牙客人,他第二次上门时姜田正在给太子等学生讲课,他第三次上门时姜大人更是在后宅指导乐队备战选拔赛。等他第四次登门的时候,还没等通报的下人再说出什么拒不见客的理由,就大步流星的闯进了姜田的后院,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等了。
“韩大人,韩大人!我家老爷不见客!”那名小厮有心阻止,可对方是朝廷命官又不能动粗,只能一路跟着走进了后院。
正坐在院子中凉亭里喝茶的姜田看见气势汹汹的韩渊闯了进来,嘴角只是微微的上翘。然后挥了挥手让那个小厮退下:“韩大人好大的火气啊,来来来,我这里刚好有闽南的新茶,是陛下着人特制的半发酵乌龙茶,进京的数量不多,你我正好尝尝鲜!”
刚想发火的韩渊一看那茶,当时火气就消了一半,半信半疑的走到凉亭中这才注意到太子等人也在其中。不过张环摆摆手让他不必施礼,也指了指茶杯让其品茶,所以韩大人只好强压着自己的疑问端起茶盏轻轻的嗅了一下。顿时一股奇异的清香直通头顶,让那剩下一半的烦躁也消失不见了,端到嘴边轻啜了一口,那种凛冽的清香不同于惯常饮用的绿茶,完全没有生涩的苦味,而只剩下了满口的甘甜。
韩渊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探寻的看着姜田问道:“这茶……”
姜田还是神秘莫测的一笑:“刚刚递解进京的,是今年新采摘的秋茶!”
本来还有些疑惑的韩渊,两眼立马就冒出了精光:“您是说京城中已经有了福建的当年秋茶!”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韩渊连忙追问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茶不是走陆上的驿站,而是从海陆而来!”
这次就连太子张环都开始笑了。
看到这个笑容,韩渊压制住心中的狂喜,声音有些颤抖的小声探寻:“可是海上有捷报传来?”
这次姜田摇了摇头:“非是我信不过韩大人,也不是有意相瞒,李修远出海之时我就叮嘱过,若有战报不能单独向我汇报,还是应发往海军指挥层,所以若是您那里没有捷报,我这里自然也没有!”
“可是这茶叶……”韩渊指着茶杯说了半截,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韩将军!”张环终于说话了:“这茶是由商船携带而来,但其意义不言自明。只是这将在外自应随机应变,切莫贪图一时之功,而毁了千秋基业。故而吾师认为与其催促前方将士杀敌立功,不如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更好。”
其实韩渊当然知道在茫茫大海之上,各种突发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哪怕仅仅是遇上恶劣天气,都有可能使一场策划周全的作战功亏一篑。可他有不能不着急,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海军参谋长,他不仅想在皇帝寿诞之日献上大捷的喜报,更是想让海军巩固其应有的地位。但是现在就连张环都站在了姜田这一边,他这个参谋长还有什么可说的。
“下官明白了。”说着韩渊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今日冲撞了殿下与姜大人的雅兴,实在是惶恐之至,直至陛下寿辰下官将在家中面壁悔过,还望殿下成全。”
张环看看姜田,然后点了点头:“韩大人,舰队出击已经两月有余,你心中之关切吾甚明了,只是别忘了关心则乱。”
等韩渊毕恭毕敬额退出后花园,张环这才转头看着姜田问到:“先生,您这么骗韩大人可好?”
“我没骗他啊!这老头虽然打了一辈子仗,可是还没习惯指挥一个独立的海军。今日的提示已经够直白了,商船能将皇家御用的茶叶从福建直航京师,正说明沿线的制海权已经皆为我所得,再结合一直语焉不详的日本突然要派遣使者进京为陛下贺寿,可见虽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战报,但咱们在海上必然是取得了重大的胜利,这胜利已经使得郑家无法再威胁近在咫尺的福建,使得若即若离的日本大张旗鼓的要来朝贺,这么明显的动向,都直接指向了战况的真实情况。若是这样还不能猜出总体态势,他真该回家面壁去了。”
陪伴在太子身边的吴远只好感慨到:“不是韩大人老眼昏花看不见这些,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其实他老人家走出这个院子后还不定怎么狂喜呢。”
还是假太子看人看的准,出击的舰队不只是李修远的机动打击舰队,还有海军勉强集结起来的一百多艘原主力战舰配合作战,只是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修远那里,他手中的船虽然不多,可战斗力绝对是世界最强大的,所以没看到他的战报,大家就故意忽略了其他舰队发来的捷报。这是因为在中**队的内部,还是存在着根深蒂固的虚报战功的状况,所谓的大捷会自动的被打上一个问号,这不得不说是一大悲哀。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局势在己方的控制之中,别看暂时没有有效的情报来说明这一切,但姜田都觉得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只等着李修远回济州岛补给的时候,再下达进一步的命令。在那之前,作为临时的“西班牙事务办公室”负责人,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和西班牙人商谈。
就在费尔南多还幻想着自己回国后能加官进爵的时候,在姜田的后院中也有一群人畅想着在即将开始的海选中如何脱颖而出。这不是她们狂妄自大,而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作为姜府的乐队成员,既有才华出众的表演水平,又有东宫教习的天家面子,没有理由不被选中参加最后的演出,说不定就连这第一名也早已内定成自己的了。这对于现在就已经名声在外额她们而言,说不定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绝好机会。
姜田假借着请费尔南多听音乐的机会又将他请到后院之中:“不知子爵大人对于音律可有研究?”
已经习惯了中国官员做派的西班牙小贵族,当然要在这个时候谦虚几句。好在他们的翻译又换成了意大利神父雅各布,所以对于费尔南多的一些不合时宜的说法也能自动滤除一下:“尊敬的姜大人,虽然我对欧洲宫廷音乐与教会的唱诗班都非常了解,但是对于古老典雅的东方音乐还是很陌生的。”
“子爵大人客气了,其实中国和欧洲的音乐交流一直都是存在的,就比如你们牧羊人最爱吹的排箫,就是中国发明并流传到欧洲的,而中国的五音十二律则是受到了西域音乐的影响。在我看来音乐可能是除绘画外另一个能超越语言的沟通方式了!”
费尔南多点点头,艺术的确是有其共通性的,他搞不清楚姜田想干什么,也许只是谈判结束了所以邀请自己放松一下,所以并没有对这位姜大人不遗余力的介绍中国艺术有丝毫的怀疑。至于姜田的用意也没什么复杂的,他只是尽可能的要让费尔南多熟悉一些高雅艺术,省得这家伙回到西班牙之后还是一肚子草包,更重要的是尽可能挽留住这家伙,好让自己计划中的护送计划能够成行。
不过毕竟是贵族出身,费尔南多很快就对姜田那些不中不洋的现代艺术感兴趣起来,这些和最近经常能听到地纯粹的中式音乐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更加靠近欧洲的音乐风格,但是又和那些动辄恢弘庞大的宗教音乐又有些不同,很符合中国那些宁静淡雅的小曲子。于是自以为对中国已经很了解的子爵大人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作为最了解欧洲的中国高级官员,同时也是中国最著名的学者,姜田很可能尝试着将中国传统音乐与欧洲音乐进行结合,从这些被演奏出来的乐曲来看,他的尝试很成功。
西班牙人不得不再一次对姜大人的博学感到震惊,同时又对欧洲开始流行起来的越来越复杂的审美观感到自卑,可能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经对中国的文化有了一丝羡慕,正如后来启蒙运动中那些欧洲先贤们对中国的崇拜以及对欧洲的鄙视,这倒不会让姜田有多少兴奋的快感,他只是单纯的想让费尔南多在西班牙的贵族宴会上有些谈资,但是却在历史上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一百八十节、记吃不记打
蔚蓝的海面上平静无波,显示出与这个季节并不相符的安宁祥和,但是站在甲板上的李修远却并不平静,自从在渤海接受了姜田的检阅之后,他就进入到了这辈子从没有过工作状态,这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哪怕是当年和郑家舰队一起北上,大大小小几百艘船杀向北方,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就后金的那点水上力量李修远完全没看在眼里,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紧张或恐惧。可这次面对的敌人非同寻常,他们既不是单打独斗的西夷海盗,也不是船小没炮的倭寇,作为东亚海面上称霸几十年的舰队,就算李修远有足够的信心战胜敌人,却也要小心万分不敢有丝毫大意。
“劝降的人回来了吗?”放下望远镜李修远轻声的问手下人。
周围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放在以前是没人认为能劝降郑家舰队的,就是劝降一两支舰队的统领都难,因为郑成功在自己这帮心腹眼中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而且大家大家都知道前明朝廷的习惯,招安之后能闲散的过完余生都难。
但今时不同往日,一来天眷帝对投降的敌人可算是十分宽厚,郑成功一死郑家就没有一个能统领全局的人物,二来看看脚下这定海号,不用太多只需要有一、二十艘,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在整个亚洲都能横着走。再死抱着伪明朝廷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其实大家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中华海军未来的高等将领就那么几个名额,如果郑经真的识时务投降了,保不准天眷帝念在他爹的情谊上封个爵位,那他手下那些老海盗们可就有可能进入海军了,到时候自己这帮人就算劳苦功高论起跑船的本事也不及人家,万一以后见了这帮降将还要叫一声首长……凡是想到此处的人均希望郑氏不要接受招安,就这么逆历史潮流被无情的碾压算了。
李修远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的想法,如果不是和郑家那边有些交情,他也会这样想的。只是劝降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因为劝降的使节根本不是自己派出去了,说客这个工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张韬很清楚劝降的重要性,这不仅是政治上的,同时也能挽救一批优秀的水手。
所以使节的人选就定位了前明的一个降将,大家都熟悉的江北四镇之一,原凤阳总督麾下的黄得功。这位仁兄绝对是明末的风云人物,也是在这个时空中比较早投降张韬的明朝将领,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张韬顶着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帽子,另一方面还因为黄得功的靠山马士英被张韬一举成擒,后来这俩人促膝长谈,前凤阳总督对外宣布听从调遣,这样一来他黄某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受张韬节制。
后来的历史证明,黄得功虽然有着那个睡袋的军阀特征,可在忠君爱国这一原则问题上,还是靠得住的。所以在张韬一边沿长江布防一边对旧军队整训的时候,黄得功是江北四镇中唯一留用的。另外那仨人在收缴了兵权之后都给个闲差远远打发了,至于后来刘良佐复又叛变投了满清,却因为自己旧部大多被拆散混编,也没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现在的黄得功本来在北伐后论功,也能当个封疆大吏了,可朱家及一帮恨军队做大的文官们,有掀起了党争的风潮,黄得功不是张韬的嫡系,手下又有军队,所以受到了文官集团的拉拢,征战南北的黄得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政治白痴,抄自后世的部队政治教育让他看清了一切,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政治漩涡中实在太渺小,所以不顾张韬的极力挽留回老家做个富家翁去了。
中华朝定鼎之后,张韬没忘了那些曾为国为民浴血奋战却又和自己政见不同的人,大家都有封赏,用张韬的话来说就是,你可以和我的见解不同,却和你应得的荣誉无关,由此可见派这么一个身份具有代表性的人去台湾,用意究竟是什么了。
黄得功的到来,让本就暗潮汹涌的台湾小朝廷更加的紧张起来,评论这一时期的台湾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郑经这个人物,在原本的历史上,若不是这个政治强人的合纵连横,台湾会不会撑那么长的时间,甚至一度反攻大陆都很难说,但这个人也有自己的历史局限性,其人生以及台湾的命运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给害苦了。
这个时空中因为郑成功早早地就收缩至太歪,没有留下厦门之类的前沿阵地,所以没有郑经跨海夺位的一幕,可他因为与弟弟乳母的私情还是备受质疑,自己老娘也是十分讨厌私生子郑克臧,叔叔郑泰虽争位失败率舰队出走。可最近传来消息,郑泰退入琉球之后和日本人勾结,意图打劫中华朝的舰队,反倒是惹毛了大陆那边,讨伐舰队现在就停在澎湖外海,台湾与澎湖群岛的联系已经部分中断。中国沿海的海盗们曾不止一次的面对这种局面,但他们依然顽强的存在了这么多年,可是这次无论郑经还是他手下那一众老海盗,都觉得已经无力回天了。
郑经不是一个莽夫,他知道仅凭一个台湾哪怕是加上东南亚的诸多欧洲人,也不可能同统一安定的大陆对抗,所以一开始他就打算被招安,但被什么样的条件招安就是需要讨价还价的事情,为了能让中华朝接受自己不登岸、不交兵权、受封为藩王的目的,他也要认认真真的同大陆的舰队打上一仗,于是一场现在还不为人知却在今后的载入史册的海战不可避免的爆发了,只是这次的交战双方没他郑经什么事。
李修远率领舰队奔赴战场,就算他对新战舰的性能了如指掌却也不敢托大,当年称霸东南亚海面的郑家余威犹在,他一直在思考如果当初不是郑泰轻敌,自己又一心逃跑,说不定这条命就留在日本了,于是当他在济州岛补给时得到了情报,当初袭击自己的郑泰已经和台湾决裂,这才大胆的制定了一个奔袭琉球的计划。
“右满舵,集火敌旗舰!”在隆隆的宝胜与浓密的硝烟中,李修远依旧穿着自己的军礼服屹立在甲板之上,既没有穿上沉重的护甲,也没待在指挥官专用的装甲舰桥,他这种个人英雄主义曾被姜田称之为匹夫之勇,对特遣舰队军官进行突击培训的时候,是严令禁止这种行为的,因为现在的中华朝缺德不是船而是有指挥经验的军官。
李修远知道姜大人的用意,只是他却改不了这个毛病,自打配发的新式海军礼服穿上身,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无法脱下它了,用姜田的话说军礼服没有任何实战价值,这只是一种穿着用来炫耀的漂亮衣服,但是军人需要炫耀什么?自然是悠久的历史与传统以及让人心生敬畏的战绩,用来展示这些的便是军礼服,它不仅是对军人身份的识别,还代表了一支军队的灵魂,所以后世但凡有过辉煌历史的军队,军礼服却很少装扮的花里胡哨,无不殊途同归的走向凝练与深沉。
雪白的礼服在硝烟中若隐若现,战舰上的水兵看见自家司令的身影便有一种沉稳的安全感,这也是李修远必须矗立与炮火之中的原因之一,这帮临时补充上的新兵可不一定能临危不乱,自己同他们冲锋在前能有效的稳定军心。自打驶离济州岛,老水手们就已经看出了舰队在驶向琉球,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所有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自己这边就那么几艘船,对面却是郑泰率领的一百余艘战舰,这可不是日本人的安宅船,哪怕是苍山、广船一类的小船,得益于前两年大陆甩卖剩余军火,也是装配了不少火炮的。在自己这边却只有区区八艘船而已。
让任何一个指挥官来看,都会觉得这不是勇敢而是送死,其实李修远也这么认为,所以他拒绝了其他舰队的之缘,那些并不比敌人先进多少的友军,若没有必死的战斗意志反倒是会拖累了自己,在驶向刘秀的路上,他反复的设想过各种交战方案,也尽可能的将所有变数考虑在内,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当郑泰舰队出现在望远镜中时,整个港口才刚刚笼罩在旭日的光辉中,无波的海面静谧安详,无论是舰队还是港口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完全没有临战的样子。
虽说是保密极严的奔袭,可谁也没想到能偷袭成功,路上也曾遇到过类似巡逻船一样的小股战船,但为了战役的突然性李修远并没有理会它们,而是埋头向前猛冲,可能那些侦查舰队现在还没能赶回来呢。再看看墙上挂着的舰钟,这也是在济州岛才补给到的好东西。时间正好是凌晨四点左右,不用想这正是偷袭的绝佳时间,虽然夏日的日出总是这么早早的到来,可帮松懈的海盗还没想到死神正在降临。
没有过多的犹豫,李修远命令舰队成横列直扑港口,在堪堪够到射程内的时候,一个漂亮的集体右转,让本来的横队变成了一列纵队,也不管什么发射顺序火炮、火箭一股脑的就砸了过去。骤然遭到袭击的郑泰舰队自然是阵脚大乱,水手们慌慌张张的从船舱里跑出来,有的急着生帆有的急着划桨,结果就是本来拥挤不堪的港口更是混乱异常。而李修远这边却因为有着火箭炮而对对方密集的停泊区域造成了十分惨重的打击,李修远更是亲眼看见一艘不算小的福船被定海号的一枚主炮炮弹打穿外壳,炮弹在紧邻的另一艘船中爆炸。每隔两三分钟就袭来的一票火箭弹更是让活着的水手肝胆俱裂,在空中炸裂的火箭每次都能让甲板上爆发出蓬蓬血雾,那些没爆炸的也好不到哪去,往往是落在船上船被点燃,落在海上海水在燃烧,若是被人沾上这种火焰,哪怕你马上跳海,也不一定能活得了,这等景象恐怕就算是十八层地狱也不多见,却已是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港口内虽然乱作一团,但是港口附近的炮台却最先反映了过来,这些炮台都是最近才修筑的,所以李修远事先并不知道,等它们射出十八磅的铁球时,着实让这位特遣舰队司令员吓了一跳,他太熟悉这种火炮了,无论是在城头上防守,还是北伐时用来攻克城池,这种火炮都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所以这种十八磅舰炮还有个十分中国化的名字,叫做红夷大炮后来改为红衣大炮。只是这回郑家的炮兵准头明显差了一点,胡乱射来的炮弹没有一颗能威胁到舰队。但饶是如此李修远也不敢再久留,哪怕是定海号这种坚固异常的大船,被红衣大炮打中也会留下一个难以修补的窟窿。
特遣舰队暂时退到了外海,这给混乱的港口留下了一点喘息的机会,灭火的灭火堵漏的堵漏,却没一个想着要冲出来决一死战,这帮家伙都已经从刚才的袭击中看出来了,论速度自己不如人家,论火炮自己不如人家,论令行禁止严整有序的素质,自己还是不如人家,这样一看出海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出来李修远也有点犯难,原想着打郑泰一个措手不及,最后逼着他同自己决战,然后就能凭借着性能的优势逐渐耗死这个老海盗。现在看来这老东西似乎也有些胆怯了。可当李修远举起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根据皇帝陛下培养的那帮无孔不入的探子汇报,郑家因为并没有和大陆闹翻脸,所以还能获得一些海贸的便利,最近更是从荷兰人那里买了几艘武装商船,这种船至少有二十门火炮,比郑家最大的福船还要大上一号,而郑泰恰巧就分到一艘,但是现在找了半天,都没能从一堆帆影中找到那艘船,难道说郑泰此时不在琉球?
其实郑泰就在这里,只是并没有停泊在普通的港口里,他自从知道了濑户内海袭击战的惨败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横行日本海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而从台湾出逃之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仗,更难保郑经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将自己当成是献给大陆的投名状,所以他有且只有唯一的一条出路,那就是成为东印度公司的马前卒从此为荷兰人办事。恰好此时的荷兰人正为了西班牙人出使中国并获得了皇帝垂青的事情发愁,他们也害怕西班牙人怂恿中国同自己打起来,更是垂涎于曾经属于郑家,现在又被大陆夺走的对日贸易份额,所以他们也有必要找个看上去能帮着自己争夺霸权的打手。
这样一来各怀鬼胎的两拨人就走到了一起,荷兰人为了彰显诚意不仅将郑泰的座舰翻修一新,还从巴达维亚挤出了本不富裕的船只,派遣了一个十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舰队,这支舰队的任务一方面是要支援郑泰,另一方面就是瞅准机会看能不能将西班牙特使在海上进行截杀。他们算准了费尔南多肯定会从大沽口坐船出海,只要到了海上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将其击沉在去往吕宋的路上,至于这会不会引发中国对荷兰的全面敌视,这就暂时不去考虑了,只要中国和西班牙不联合在一起,那么东印度公司就有理由相信自己还能控制住局势。
当郑泰收到舰队遇袭的消息时他恰巧不在首里城,而是为了迎接前来帮忙的荷兰人带来了一个隐蔽的港口之内,这个港口的位置和后世那霸机场的位置很接近,毗邻那霸港却又隐藏在一个海湾之中,所以直接杀向港口的李修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看见这支战斗力最强的舰队。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郑泰的主力舰队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绝对不敢离开岸防炮的射程。还不知道自己被谁袭击的郑泰自然是整军备战传令让舰队出击,自己则跟在同样急于建功的荷兰人身后准备打一个胜仗提振一下士气,可是等这十一艘标准的欧洲帆船驶入外海,却发现海面上只有八艘战舰,远不是中国式海战中密密麻麻布满火攻船的样子。
十艘荷兰战舰中有三艘是最精锐的盖伦战舰,而这三艘也是中国人的老朋友了,当年料罗湾一战跑了几艘盖伦船,他们仨就是这其中的幸运儿。所以荷兰人其实还存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如果看见当年那种阵势的中国舰队,就立马杨帆远遁,决不能让东印度公司宝贵的战舰再沉入海底变鱼类的乐园。如果姜田在这里,一定会感慨世事无常。同时也会鄙视荷兰人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精神,就算是商人趋利,也不能如此要钱不要命吧?你们当初被郑芝龙打的俯首称臣,不得不用日本船的名义买通行证用,现在看郑家分裂了就以为自己能翻身?可为什么每次你们都会选最不该选择的盟友呢?于是史称琉球海战的大战在双方的阴差阳错下于焉爆发。
第一百八十一节、时代的拐点
李修远原本的算盘是利用自己的速度袭扰一下,将郑泰引出港口再伺机歼敌,可现在却变成了双方主力舰队的决战,再看双方的实力对比,对方十一艘我方只有八艘,火炮方面荷兰主力盖伦战舰上至少拥有五六十门火炮,我方虽然吨位大,但火炮总数只有四十二门,无论是船只数量还是火炮数量,都是绝对的劣势。这也是荷兰人在看到庞大的定海号之后,很快就从难以置信的呆滞中冷静了下来,并决定和咱们决战的原因。他们认为无论你的船有多大速度有多快,只要想击沉别人还是要看火炮的多寡,在这方面他们一直都不能理解中国人,明明能造出不亚于自己的大船,却只装少量的火炮。
他们对海战的认识也不算是错误的,却被姜田彻底的颠覆了,定海号与靖海号在休整期间,已经将钢制滑膛炮换成了标准型驱逐舰所采用的六角前装线膛炮,在射程、射速和威力上大幅度的超过了荷兰人的滑膛炮,加上船只的速度优势,理论上可以在地方的射程外就击沉敌舰。李修远也是这么想的,他算是这个世界上对新式海战理解最深刻的军人,也对姜田宣称的革命性变化深信不疑。于是一组组的旗语从定海号上发出,只有八艘船的中国舰队开始变阵,那六艘只有两门主炮的驱逐舰开始全速离开编队,组成了一支游击队在敌人射程外游走,定海与靖海两舰做出向对方靠拢准备接舷战的姿态。
李修远成功的骗过了对方,荷兰人一见那两艘巨大的战舰向自己冲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中国人要跳帮肉搏,他们对这两艘战舰的实际性能并不清楚,可对中国陆军的战斗力却太了解了,部分淘汰下来的火绳枪他们没少买,有一些还卖到了日本和台湾。一开始还只是鸟枪之类的火绳枪,可后来荷兰人就发现一些比欧洲最好的燧发枪还要精良的枪支也在销售清单上,只是这些枪要么快到使用寿命了,要么就是精度达不到中国陆军要求的废品,所以数量也不是很多,精明的荷兰人没有卖掉这批枪,而是组织了工匠进行了修复,现在成了殖民地武装手中的武器。
自以为看懂了中国的战术,两艘巨舰一旦靠近,就算被上百门火炮攒射也未必能被击沉,可那么大的船能装下多少士兵呢?这些陆军士兵一旦登上了敌船,就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们了。于是荷兰的船长们很有默契的集体转向,并且排成了一路纵队,准备在中国人接近后用最密集的火力先削弱对方的优势,如果能在跳帮之前靠链弹打断帆索,他们就有把握取得胜利。
距离在一点点的接近,荷兰人已经看出事情有些不对,看似庞大笨重的敌船竟然比想象的灵活许多,速度更是超过了以高速航行著称的荷兰武装商船,也许唯一能值得欣慰的就是没有发现更多的火炮,当双方距离还有其七百米的时候,荷兰人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开了这场战争中的第一炮,上百个铅球在一阵浓烟中激射而出,这个距离上炮弹的飞行完全没有准头,铅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乱糟糟的飞向定海号,这个景象让许多初上战场的新兵心里发憷,但李修远知道不会有几颗命中的,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些新兵蛋子别吓破了胆。
事实和他想的有点出入,虽然距离还比较远,虽然荷兰人本意也是恐吓,但定海号巨大的船身还是被命中了五发炮弹,除了砸死三个人穿了俩窟窿之外,三号主炮的一个弹药仓也被击毁,好在荷兰人还不懂对炮弹进行预加热,弹药仓也有水护套保护,但还是让十二发榴弹直接报废,至于靖海号上有多大的损失,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次李修远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决定不能再冒险了,千万不能因为冒进而让这艘宝贝船有什么闪失。
随着旗语的传达,两舰也开始转向变成与敌舰平行的航线上,中国式硬帆是纵帆,操作人手与灵活性完全秒杀荷兰人的横帆。各炮位开始按照参数给火炮调整方向和仰角。恰好这时荷兰人受到首发命中的鼓舞麻利的装填弹药开始了第二次射击,而就是因为定远舰同时在转向,这一群炮弹扑了个空,倒是有几发炮弹阴差阳错的刚好砸中后面的靖海号,此时两支舰队已经变成了相对平行的状态,中国舰队处于下风口,这本来是不利的,不过因为荷兰舰队需要调整航向来瞄准中国舰队,导致船开始侧倾,处于最下层甲板的火炮反倒因为防水的原因而不能开窗,上层甲板的火炮也因仰角变低而无法准确瞄准。就在船只还没有从侧倾中恢复的时候,一直装深沉的李修远双眼中开始冒出噬人的光芒,沉稳而有力的说出了一个词:开炮!
随着炮长手中红旗落下,定海舰左舷的十一门主炮第次开火,看见旗舰已经开火之后,靖海号一侧的四门主炮也同时进行射击,两舰舷侧总共只有十五门火炮,可是这炮弹一出膛就显出了与这个时代其他火炮的差异,首先是十五个光斑排列成一条弧线用远比对手快的速度飞向远方,这也是姜田抄袭的设计,在炮弹底部涂有磷制的燃烧剂,这个世界第一批六角线膛炮与曳光弹的第一次实战就此拉开了帷幕。荷兰人先是看到了十几个流星般的光点向自己冲来,紧接着密集的砸在了打头的一艘武装商船的周围,虽然没有一发命中,部分延时引信没有浸湿的炮弹在水下爆炸,刚刚平静的海面上腾起了几道水柱,这是什么火炮?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炮弹?他们也不明白,但是却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险。
“跨射!标尺不变三发急速射!”随着瞭望台上的旗语翻飞,炮长看懂了观测数据之后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起来。
李修远不需要别人的提醒也能看得出来,这次的射击虽然没有打中,可炮弹的落点还是不错的,如果换到以前炮手们早就忘记听从指挥开始乱糟糟的随便放炮了。现在短期突击训练的成效逐渐显现,所有的炮位都有条不紊的进行装填作业,等着第二次开火的命令。
相比之下荷兰人那些临时客串海军的水手们就显现出差距了,这次的射击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的心里压力,就是那些做惯了海盗的老水手们都不免紧张了起来,只要自己装填完成也不管其它炮位就抢先发射,稀稀落落的炮声响起,因为中国舰队一直保持着距离所以也没什么战果。
举着望远镜的李修远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笑是自信的也是轻蔑的,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能在有生之年与十几艘这样的夹板大船交战还能笑得出来,但他现在就是很自信的认为赢定了,凭定、靖两舰的速度,在接下来的齐射之后,就将超越敌舰的队形逆风占领t字横头,当然现在叫丁字的横头,届时因为逆风而导致速度的暂时下降会让炮手们有更稳定的开火条件,荷兰人却不得不冒着炮火转向变阵,可无论他们怎么变在速度与机动性上绝对的劣势都会让其永远摆脱不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两艘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战舰再次开火了,还是十五发炮弹只是这次变成了齐射,射击后装填手们飞快的清空炮膛再次塞进一颗榴弹,当所有火炮炮盾顶部的红旗升起时,炮长也不等待观测结果出来便再次命令开火。十几秒中后的又一轮炮击还是齐刷刷的一排炮弹,中国水兵将体力发挥到了极限,三轮炮击只用了不到一份钟的时间,这是这种原始前装线膛炮的射击极限,感谢定装弹药与不大的口径才有了这等射速,但是由于依然采用铅弹头,所以连续发射后的膛内挂铅也是十分严重,在积累到一定厚度之后,对于射速与精度都有不小的影响,所以连续三发必须进行清膛作业。
至于那艘被集火射击的敌舰,其实在第二轮炮击中就已经被击中,三发榴弹分别命中了艉楼、舰舯和第一根桅杆,粗大的桅杆当时就倾倒下来,艉楼那颗也因为穿舱而过没起到什么作用,真正要命的是舰舯那一发,在穿过两层甲板之后,延时引信终于在穿过舰体之前烧到了头,沉闷的爆炸声传播开来,坚固的船身也有些颤抖,还没等荷兰人回过神来,第三波炮弹再次降临……
已经没人数着究竟有几发命中了,交战双方都有些呆滞的看着冲在最前边的这艘船,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变成了碎片,李修远一直没搞清楚这艘船是不是敌方的旗舰,反正他排在战列线的第一位,他现在能搞清楚的就是再次确定了姜田与他演习时放水了,或者说是故意让着自己。他知道榴弹能爆炸,也知道火药能殉爆,这在濑户内海时就印证过了,但这二者相结合的效果还是让他感到心头一跳,别说是他了,就是那些在欧洲见惯了漫天炮火的战舰舰长们,都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震撼。
这一刻不分敌我,双方均忘记了战斗还没有结束,大家还得拼个你死我活,看着徐徐下沉的半截残骸,以及没被漩涡卷走还在水面上挣扎的水手,所有人都明白海战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荷兰人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自己与这个中央帝国的交手总是这么让人刻骨铭心,他们本能的想再次逃跑,可惜他们的瞭望手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发现当那两艘巨舰切入自己的t字横头时,一直在战场外游曳看热闹的六艘船以极高的速度切入了自己队列的尾部,如果从天上看这时的双方阵型恰好形成了一个中国汉字的工字型,而他们就悲催的被夹在了中间。
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荷兰舰队除了三艘船投降而幸免之外,其余舰只全部战沉。这其中就包含了两艘最先进的盖伦战舰,这两艘荷兰的主力舰可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们因为厚实的船身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击沉,并且努力将炮弹射向敌人,可是中国战舰的机动性实在太高了,每次那些比自己细长了许多的驱逐舰出现在自己舷侧的时候,这边刚刚开炮,对方却已经驶离了火线,甚至直到自己被击沉炮手们都没适应这种节奏。
这还是皮糙肉厚的盖伦船,其他那些皮薄馅大的荷兰商船,则根本扛不住两轮以上的炮击,这不是因为中国炮手训练有素,相反这时的中国水兵们在专业技能方面还不如欧洲同行,只是船只、火炮在性能上的巨大优势,才压制住了荷兰人的反击,反观中国这边的驱逐舰分舰队,无论是队形的保持还是射击的准确性都差了许多,如果不是有威海卫的老兵坐镇,这场战斗还不一定是什么结果。
当初李修远考虑到自己这边训练不足,加上火力密度也不够,所以才将六艘驱逐舰分出来组成了游击舰队。自己开着定、靖两舰吸引火力,那六艘船可以凭借着速度抢风进入上风处,无论是炮击还是放火箭都可以打了就跑。并且定了分舰队集火打击一艘敌舰的战术,用以保证能最大限度的打击敌人。战场的走向也和他的预料差不多,只是新兵拙劣的战术素养和六角炮弹穿透力过高经常穿舱而出还没爆炸的意外情况,让他差点把持不住局势。所以真正让荷兰人放弃抵抗的原因是驱逐舰分舰队的三次火箭齐射。
荷兰人见识过明朝的蛟龙出水,也知道中国人有一种可以连续喷火的猛火油柜,他们对此还是比较忌惮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中国人将这两种武器结合到了一起,当几十枚火箭带着凄厉的尖啸飞到敌船上空,飞溅的纵火剂与预制破片瞬间就吞噬了看似庞大的船身,置身其中的水手们,一部分被破片打成筛子血溅当场,一部分沾上了油质的燃料变成了火人,余下的只能惊恐的四散奔逃,这些人有些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火焰跳进大海,还有些想扑灭熊熊大火,可这种在海面上都能燃烧的纵火剂又岂是他们能扑灭的。船上的幸存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船变成一个巨大的火堆,然后在火药的殉爆声中变成零碎。
当第三次齐射成功的点燃了第三艘船之后,荷兰人最后一丝抵抗的决心也破灭了,幸存的两艘商船本来就是打酱油的,投降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那艘仅存的盖伦战舰,几次被命中之后不是穿舱不炸,就是炮弹瞎火,就是爆炸的那几枚炮弹也因为位置问题没能点燃船上的火药,这才能在定、靖两舰的攻击下存活到现在,但是甲板上的帆具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机动性与速度都降低了不少。当他们看见那六艘更加恐怖的战舰划着漂亮的弧线抄向自己舰尾的那一刻,谁都相信这次万能的上帝不会再眷顾自己了,于是除了投降还有其他活命的机会吗?至于一直跟在荷兰人身边的郑泰座舰,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想逃跑,看到第一艘战舰迅速的被击沉之后,他想起了在濑户内海的战斗,此刻他也明白大势已去,还没等这边开火,他就主动的投降了。
李修远看见了桅杆上的白旗,遗憾的放下了望远镜,定海舰上升起了三颗信号弹,本来还在卡位的驱逐舰只好转个头停止了攻击。刚才还沸腾的战场马上就安静了下来,神经紧张的中国水兵们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战果,自郑和舰队消失以后,中国海军何曾有过交换比如此悬殊的大胜?除了定、靖两舰一开始因为过于接近敌船而有轻微受损,伤亡了二十三人之外,驱逐舰则毫发无伤只是有几个笨手笨脚的新兵被砸伤和烫伤。至于敌方那拥有几百门火炮的十一艘战舰只有四艘还飘在海面上,并且降下了风帆听凭发落,除了桅杆上的白旗之外,就再无迎风飘扬的东西了……
打捞完还没淹死的水手,控制住无心反抗的战俘,李修远在首里城的王宫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觉得既然是郑家自己内乱,荷兰人再次染指大陆的计划又一次惨遭失败,但这次惨败还没有传播出去,台湾岛的郑经也不可能马上就想到对策,所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除了留下两艘驱逐舰和部分水兵看押战俘,又派了一艘驱逐舰回济州岛报信并寻找援军之外,自己稍加整顿之后便率领着两艘巡洋舰与三艘驱逐舰火速南下,准备一举切断台湾与澎湖的联系,打郑经一个措手不及。至于他为什么能胆大包天的仅靠五艘船就挑战郑家主力舰队?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想也能知道答案,在整个特遣舰队中,上至李修远下至一个小兵,已经没人再将那曾经威震东海的郑家舰队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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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区回复:书友“好难搞的色狼名字”疑问消硝石制冰的问题,这个的确是古已有之,但是在那个时代硝石是战略管控物资,寻常百姓很难获得,王公贵族就算有能力这么做也要避嫌不能储备硝石,所以这种制冰法后来就无法普及了,我在书中也是在军工生产中使用,所以不会有人以此来攻讦主角意图不轨。说句题外话,这种制冰方法在北方民间曾经流行过,我所居住的城市曾有一种叫“雪花落”的传统夏季饮品,就是采用两个不同直径的大桶,空隙中填上冷媒,中间的小桶中一般就是勾兑好味道的水,转动小桶使受热均匀,便冷凝成类似雪泥一样的半固体,后来这种夏季饮品由于各种电力冷饮机的普及而消失。不过在中国古代,没有镀锡的铁皮桶(铜太贵铁容易氧化),又弄不到硝石,所以才逐渐的“失传”了。
第一百八十二节、劝降的理由
李修远还沉浸在回忆当中,定海号上其他军官也不知道自家司令究竟有什么打算,现在皇帝陛下期盼的那种海军还在草创阶段,原有的官兵肯定会重新培训并打散重组,届时战功卓著的李大将军说不定就成了封疆大吏,他后背又有当下炙手可热的姜太师做靠山,谁能进入这个圈子绝对是前途无量,所以没人敢打断李司令的思绪。这一过程也没持续多长时间,瞭望手才不管司令官是不是在重温那场让自己名垂史册的战斗,当他看见远处的帆影并准确的判断这是一支舰队之后,便扯着脖子朝下面大喊报警。
驶来的这支舰队并不是预想中的郑家投降使节,而是从松江开出的补给舰队。这是一支由三艘快速补给舰与三艘驱逐舰组成的编队,那三艘充当护航舰的驱逐舰正是当初李修远留下报信和看守战俘的,当捷报传至济州岛之后,本来还在观望的其它卫所派出的老式战舰便一股脑的蜂拥至琉球捡便宜,驱逐舰的舰长们也正好从这种没营养的任务中解脱,借着给补给船队护航的理由在松江集结,其实这时的海面上根本没有人会袭击中国海军。
快速补给舰也是海军研究院的杰作,相对于老式帆船或欧洲的商船来说的确快了很多,但同驱逐舰相比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因为补给舰还要考虑足够的装载能力,以及可能出现的水上对接补给,不可能一味的追求高航速,所以这种船型是在集装箱货船与飞剪船之间取了一个折中,还是采用民船的建造标准来节省成本,唯一不同的也是超越其他船舶的地方,就是该船彻底的改良了中国式硬帆,为了更进一步的缩减编制,转而使用了划时代的横桁帆,这是一种纵帆加三角帆加软帆的结合体,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大量应用于运动帆船,特点是重量轻、机动灵活、操帆人数极少,唯一的缺点是顺风时不如横帆效率高。
不过因为是三桅帆船,顺风时可以让两面横桁帆向两舷外张开,变相的增加了受风面积。姜田不是没考虑增加一些桅顶的小横帆或是侧帆之类的辅助帆具,但这样就要增加建造成本与时间,同时让缩减的人数又增长了回去,实在是得不偿失。更何况考虑到海面上进行补给作业,能灵活转向的横桁帆可以空出很大的甲板面积安装作业工具,并且不会受到凌乱的绳索干扰,再说远洋航行时舰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最高航速,这和后世那种为了节省燃料而采用巡航速度的原因不同,纯粹是为了保证队形的完整战斗力不会被分散,所以迁就一下稍微缓慢的补给舰也是没问题的。
五艘船逐渐驶近定海号后,双方就在澎湖外海降下了帆具准备补给,其他船只则警戒在周围防止有人在这种脆弱的时候进行偷袭。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当只有五艘战舰的特遣舰队第一次出现在澎湖的时候,还真是让澎湖守军吓了一跳,不过他们的指挥官是鼎鼎有名的海霹雳施琅,这位仁兄自打听说郑泰出走之后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也猜到了自己终将和大陆那边有一场死战,所以早早的就开始整军备战,可当他从不太清晰的单筒望远镜中看见定海号的时候,决定不能让自己手下那些小船来挑战艨艟巨舰,让他选择投降又绝对不可能,莫说这位他还是忠于郑家的,就是自己家眷都在台湾岛上,他也不敢轻易的投降。所以他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逃跑。
事实证明海霹雳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他不需要认真分析就看出了这支气势汹汹的舰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船太少了,要想阻止手下这几十条船分散逃跑是不可能的。于是一场在大海上展开的追逐战,演变的有点像五只饿狼在追逐着一群四散奔逃的小兔子。李修远终究没能想到施琅连一炮没开就逃跑,更没想到这家伙一上来就搞个分散突围,措手不及之下跑了不少,但施琅的座舰还是被围堵住没能成功撤退,在几只小船迅速的爆炸沉没之后,施琅选择退回澎湖水寨躲在红衣大炮的射程内。
李修远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咒骂那些卖火炮的家伙,以前这种军中利器就算过时了也不能随便甩卖啊!这下可好自己只能蹲在外面无处下嘴,更要命的是那些跑掉的船肯定会去报信,自己要想复制琉球那种关门打狗的偷袭是绝对不可能了。施琅似乎也想到了对方忌惮红衣大炮,时不时的对海面开上一炮来提个醒。其实李修远可以选择强攻,这些零星的炮台是无法挡住定海号的,但他真的不想让这艘宝贝旗舰再受一点损失,就算自己最后能全歼郑氏余孽,可定海号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自己都觉得这买卖亏了。就在他对要不要甩开澎湖直接袭击台湾而犹豫的时候,朝廷派来的劝降使者也到了,他才算是从这尴尬的处境中解脱出来,变成了纯粹的监视施琅不让他开溜。
至于黄得功坐的船也从来时的广船换成了靖海号,先是和动弹不得的施琅取得了联系,并且派一副将在两艘驱逐舰的护卫下驶向基隆,那艘广船则顺势驶向福建,装上了秋季的贡品直航回京,这正是姜田推广专业化后勤的结果,虽然海军参谋部不可能知道海上船舶的确切位置,却知道哪个港口有那些物资储备,也知道海上的舰队大概还剩余多少给养,便可以推测其大致的补给时间,结合各处驿站定期发回的信息,便能提前规划好船舶的行程,既提高了效率,又让千里之外的战况有个大致的轮廓可循。
具体到这件事情上就是,驱逐舰最早回到济州岛报信,得到情报的后勤部门调整了补给计划,让刚刚到港的三艘补给舰不用卸船直接驶往下一个前置基地,这时按照预案松江港自动升级为前指,地面上的驿站则将基地前移命令发往自己对应的地区,江浙一带准备好的物资无需复杂的手续,只需要在一张标准的表单上填好收到命令的时间与编号,就可以将早已装车的物资改换路线直接发往松江。驱逐舰则依靠速度优势先回一趟琉球放下一批看押战俘的陆战队员后,和留守的两艘驱逐舰驶向松江与补给舰回合。这时大捷的消息已经报到了姜田手里,密谋已久的劝降使者黄得功本应坐船慢悠悠的出行,可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家伙硬是靠驿站换马跑到了松江港,补给舰队还没出发就急着渡海,这就打乱了原有的计划,松江前指只好临机应变的指派一艘和郑家有点往来的广船去澎湖与特遣舰队汇合,至于特遣舰队是不是在澎湖他们心里也没谱,所以计划中只要发现澎湖依旧在郑家手里就暂时佯装成商船驶往厦门,届时港口有一批贺寿用的贡品要装船运走,他们可以借此为掩护沿海岸线遁回松江。
这才出现了劝降使者竟然早于补给舰队到达的情况。同特遣舰队汇合后广船的任务提前完成,所以得到了李修远在表单上签字盖章之后,一式三份的表单留给舰队文书一张,自己揣着存根联与交割联直接回厦门装货兼领取报酬,船上饲养的军用信鸽则飞回了松江。在姜田一手打造的这个后勤系统中,虽然信息有些迟滞,但是标准表格的使用,让一个外行人也能清晰的看到整个补给网络的运作,各分系统只认有效的单据不认口头命令,至于福建海军替松江垫付的报酬,也可凭自己手中的单据在海军内部销账,这个现代很普通的物流程序出现在十七世纪却有着非凡的意义。本来张韬也是熟悉各种报销凭据与军内财务流程的,可一来北伐时的作战让他没时间搞这些文案上的东西,二来他也只是知道自己熟悉的一小部分,所以以前的中华朝虽然已经具备了现代后勤的雏形,却没需要也没能力加以完善,直到姜田这个见惯了二十一世纪物流体系的人出现。
无论是地面驿站还是海军派遣联络船,需要什么物资以及用途都需要填写一张补给申请表,后勤部门对表格的紧要程度和时间进行归类,按照顺序进行物资分配以及运力的调整,得益于程序化的船只管理,对运输船舶到、离港的时间能大概估算,这才让运力捉襟见肘的中华海军完成了这次物资大调配。等黄得功皱着眉头登上台湾的时候,集结在松江中转站本来该运往济州岛的物资,收到了前指发来的优先顺序变更通知,按照新的优先级别驶向琉球建立新的堆栈,已经完成“治安”工作的老式舰队同时得到了新的命令,开始陆续南下准备完成对台湾的战略“包围”,他们完全不用为海上的物资补给发愁,因为只要他们驶入规定的位置,就能被李修远派去巡逻的驱逐舰发现,并自动的在补给清单上填上自己的名字。一旦发现郑家主力舰队出港挑衅,他们不用自己迎敌,将按照预案将其引致预设地点由特遣舰队完成最后的决战。所以说仗达到了这个份上,李修远天天闷闷不乐的坐在定海号上喝着奢侈的番茄蛋汤,监视着澎湖以及台南的方向的海面,看着自己手下最快的六艘驱逐舰忙得像狗一样窜来窜去。谁让现在没有无线电也没有足够的联络船呢,好处是这六艘船上水兵的业务技能飞速提高。
更郁闷的是施琅,他每天站在炮台上看着远处那艘无敌的巨舰蹲在门口,而无数的船舶就在红衣大炮的射程之外穿梭如织,澎湖列岛只是在理论上起到了屏蔽台湾的作用,实际上却成为海上的一个定位坐标,那些路过的船拿它当成了一个修正航线的参照物,至于是不是需要攻打下来当做新的前线指挥部,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毕竟从松江和琉球出发去基隆其实根本不路过澎湖,台南方向可能前来的援军也被福建派出的巡逻船封死了。空有一身本领的海霹雳只能天天望海兴叹,这打海战怎么还玩起了陆战的围城?
有这种感受的不只是施琅一人,郑经何尝不是困坐愁城,自己派出了几路人马试探海上的包围圈,可都被那种速度极快的大船领着一帮小弟而堵了回来,至于一直停在基隆港里看热闹的靖海号,就更是让他恨得牙根发痒。这艘名义上载着使者前来的船他可不敢轻易的击沉,哪怕它就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行,那样等于是和中华朝廷撕破脸。至于它带来的消息和使者,郑经已经无法再用正常的思维去分析了,十艘荷兰人驾驶的夹板大船全军覆没!这是什么概念?自己爷爷如此的英明神武也不过是在料罗湾一战击溃红毛而已,人家的主力毕竟还是全身而退了。可这中华海军建军不过几年,有些人还是当初自己这边不想背井离乡叛逃过去的,怎么就突然间有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战斗力?如果不是随船送来了郑泰的亲信以及几个东印度公司的船长,否则他郑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郑家大大小小的海盗头子们都已经听说了这一难以置信的消息,以前还有那么一丝决一死战的念头也都丢进了台湾海峡,人家甚至不怕你参观这最精锐的战舰,但是也做好了你夺船他就同归于尽的准备,可就算能夺取这艘大船又如何,听那些红毛船长们说最可怕的还不是这种大船,反而是比这小一号的六艘如同魔鬼一般的快船,才是让他们放弃逃跑的念头干脆投降的直接原因。再说郑泰的那个亲信他们都是认识的,有这个人作证他们也确定了自己没有逃跑的可能。郑经还在和黄得功磨嘴皮的时候,果然从海上传来消息,整个基隆港外海已经快被大大小小的各种船包围了,本来大陆那些老弱残兵无论来多少也挡不住郑家出海,可每次前去打通海陆的船只都会被一种速度极快的船给杀个干干净净,没过多久他们发现就算遇上以前的老式帆船也不能讨到便宜了,那种被荷兰人视为魔鬼的火箭也逐渐在老式战舰上普及起来。
“贤侄啊,我老黄是个粗人我且问你,从我家陛下起兵之日起,你可曾见过他对哪个开罪于他的如此忍让?他若是想要了你的命还用得着大费周章搞什么封锁,只要趁你的船出不了海时,随便找个沙滩运上一两个军上岸,你郑家在海上能算是英雄好汉,可这陆战你有把握挡住陛下的虎贲?”城头之上黄得功站在郑经的旁边双眼凝视着海的那边:“信我也给你带到了,说实话老黄我当年没几个佩服的人,这第一个就是我家陛下,第二个就你爹,他能倾其所有跟着陛下冲杀在前。虽说那满清也没什么战船让你爹打,可这份报国之心却是日月可鉴。陛下他若不是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才不会管你这个小子的死活。只可惜你爹死的早啊……”
黄得功是个粗人不假,但是他对这件事看得很明白,无论是明顺帝时代张大元帅明里暗里为郑家谋福利,请旨为郑成功谋了个国姓,自此才有了国姓爷的称呼,还是中华朝时代这俩战友之间那无法言说的默契。反正就算郑家带头打出了光复明朝的旗号,张韬都没有对台湾进行过任何一丝的制裁,各路商船只要能遵纪守法还是照样出入于大陆的各个港口,郑家也在海上停止了收取过路费,看上去大有分庭抗礼其实双方暗通款曲的样子。谁要是说这不是俩人之间演出的一场戏,他黄某人是绝对不相信的。
事情坏就坏在了总有些人看不明白这天下大势,身为戎马一生的武将,黄得功太熟悉张皇帝的行事套路了,看似是使节船只遭袭击导致龙颜震怒,可除了一开始讨伐一下叛变的郑泰之外何故又兵围基隆港?不提那横空出世的姜大人给陛下献上如此犀利的战船,哪怕就是仅靠原有的老船也未必会输啊!就算一开始会有些失利,但论造船和造炮的速度,他台湾就算拉上荷兰人也不是大陆的对手。那陛下的真实用意也就很明显不是郑家,也不是想收回台湾岛,而是要借此机会彻底为海军谋个站脚的位置,现在大动干戈筹集的军资便成了海军发家的本钱,关键是以讨伐逆贼为借口不仅军队内部无法掣肘,就是那些一贯看军人不顺眼的文官都不好做文章。
深谙官场文章的郑经也早就看明白了,哪怕是没有郑泰与荷兰舰队的覆灭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同大陆拼家底,看到现在围而不打的架势就更清楚对方根本没想置自己于死地,只是自己投降了也许能还能做个富家翁,若是不投降,就先想想能不能挡住横扫天下的铁骑。要知道大陆没能耐封锁整个台湾岛,可他郑家也没本事在每个海岸上都布置足够的军队吧。所以现在还只是几个主要港口被封锁,如果自己再优柔寡断下次前来敲门的可就不是一个黄得功了。
“黄老将军所言……晚辈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可这当初袭击使节的是郑泰,他张皇帝为何要我亲自去北京?”这可以说是郑经最大的顾虑,就算你要杀人立威只要能保证家族的安全,自己自杀便是了。何苦要去北京受辱?难道说还要将自己扣为人质吗?
黄得功明白他的担忧,所以咧着嘴大笑了起来:“临行前便有人告诉我,如果你问起这个问题,就让我告诉你说,这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从本土派了个小贵族前来,又恰逢陛下四十大寿,你要是能来北京正好可以用来吓唬一下那些个没见识的夷人,看来这海上还是你们家的面子大啊!”
第一百八十三节、琉球的归属
郑经没有困坐愁城,本来还感叹着自己的命运并捶胸顿足发誓要守护郑家名节的他,在得到了一份密报之后很自然的选择了无条件投降,密报的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己手下这帮老海盗都活泛起了心思,既然打不过又跑不了,并且大陆那边答应不追究过往,说不定趁着姓郑的小子没反应过来还能捞个阵前起义的名头,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帮家伙一个个看着郑经的脑袋都觉得是个邀功请赏的好东西,也不排除还有忠于郑氏的死硬分子,但毕竟人单力孤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郑经立马决定还是自己先投降比较好。
就这样本来还要上演各种半推半就最后仰天长叹的郑经一点都没耽误工夫,直接找来这群海盗头子也用不着对方逼宫发难,就问一句有谁不想投降,不想投降者自求多福反正我郑某人先投降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靖海号带着黄得功和郑经的使者再次出海了,郑家所有的战舰全部猬集于港内并被铁链锁上表示不再反悔。于是乱哄哄在基隆港外执行封锁任务的老式战舰,放下一部分接收港口的陆战队之后,也都不情不愿的散去了,只剩下四艘驱逐舰蹲在港外进行监视,靖海号同定海号汇合后,先是让使者向施琅传达了投降的命令,紧接着一艘驱逐舰载着黄得功和使者继续北上松江,而李修远把澎湖的施琅舰队中所有的船帆给毁了以后这才带着施琅向基隆港驶去。
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本来李修远已经准备开拔,却发现从南面又驶来了三艘夹板船,拦截下来一问才知道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兼使船,这三艘当然都是标准的荷兰快速商船,看见如同一座小山的定海号后根本没打算抵抗。原来东印度公司在派出了舰队帮助郑泰之后,才有一条迟到的情报被商人带到了巴达维亚,带来情报的荷兰商人从天津港载货出发之时,不仅获得了新教传递的关于中西谈判的细节,还亲眼目睹了定海号的训练航行,一开始荷兰的水手们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船上随行的牧师却告诉他们中国的确是造出了这种几乎无敌的巨舰。
得到新情报的东印度公司,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所以连忙派出使节打着给中国皇帝贺寿的名义前来修好,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追回远征舰队,当然贪婪的资本主义本性让他们不能放过这次北上贸易的机会,载着名贵木料与各种稀有矿石的三艘船就这么慢腾腾的刚开到澎湖,便有幸被这个传说中魔鬼的坐舰给堵了个正着。看着这艘比自己大了好几倍却还快很多的船横在面前,哪怕是经历了半个地球颠簸的荷兰船长都不打算象征性的开上一炮显示下自己的骨气。
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李修远很“好意”的提醒对方,那支舰队就不用去找了,除了三艘船投降之外剩下的就都已经变成了海底的残骸。不过人家毕竟还有个北上贺寿的使节头衔,所以自己不好以交战国敌舰的身份扣押,总之你们要是还想去北京我不拦着,可要是不服气就放船过来咱再大战一回合。荷兰人就是再傻也明白现在开战就是送死,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情况,为今之计只能是想办法尽力弥补损失,要知道中国如今可不只有丝绸瓷器这些奢侈品,就是各种铁质的农具卖到南阳都很有赚头,他们可不想让奄奄一息的西班牙人死灰复燃,所以只能一边赔笑说这都是那些船长的个人行为与东印度公司无关,一面加紧北上想办法在这支舰队回去之前获得中国政府的谅解。
身为降将又正好在定海号上参观的施琅那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自己和这片海域大大小小的势力打了半辈子交道,这些红毛夷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当年就算老帅两度获胜,这帮洋鬼子也只是面服心不服,随时准备跳起来再咬咱一口。可如今这定海号一出,立马就起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这份羡慕嫉妒的感觉就不提了,老帅在世时也曾想仿制西夷的夹板船,可国姓爷后来说大陆那边早晚能造出更好的战船,起初自己还将信将疑,现在开来国姓爷才是真的聪明人,早就知道这仗没法打。要不说这船叫定海号呢,真是有此一船大海可定。
定海号出现在基隆港之后,感叹的就不仅是施琅一个人了,从郑经到郑氏水军下的一个小卒都庆幸自己投降及时,用大陆那边的话说就是没有自绝于人民。这两天他们可都是见识过了陆战队那整齐、新颖的军装,看上去就威力不凡的火铳、火炮,以及驱逐舰送来的各种给养,总数只有三百人的陆战队先遣营普一登陆就谢绝了郑家这头安排的酒宴,也没敢深入内陆,就在港口最外围一个适合驱逐舰靠港的位置安营扎寨,济州岛上苦练的滩头防御阵地被码了一圈,吃喝拉撒全在阵地里,虽然也欢迎郑家那边派来的劳军使者,但绝对不会深入港区一步,标准的防御和监视布置,对此郑经一开始是愤怒也有些担心,但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就看出这三百人绝不是寻常之辈,就以他们的防御体系来说,自己派上几千人都未必能攻下来。
后来便是郑家的降兵降将们看着人家的伙食流口水,那种铁皮盒子装的各种野战口粮变着花样的吃,一天三顿愣是没有重样的。大家一开始还以为大陆那边派这三百人是来装样子的,好显示中央政府的实力强大。可后来看到定海号伟岸的身影之后,本以为靖海号就是战舰的极限了,这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既然大陆那边连这种战舰都造的出来,那让这船上的水兵吃的好一点又有何不可?这也是李修远亲自跑来台湾的原因,不展示一下自己这艘心爱的宝贝,实在是有点锦衣夜行的感觉,况且此时和当初荷兰人硬着头皮开战不同,已经被靖海号吓了一跳又怯了三份的郑家再看见更加巨大的定海号,那种震撼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反正他当初在船台上看见还没完工的定海号时,表情也不比郑经好到哪去。
里子面子都没了的郑经还能怎么办?只好收起最后一丝侥幸规规矩矩的正式投降。不过因为港口内暂时没有能让定海号停靠的码头,还是由靖海号领衔入港,再看甲板上那些以标准的站坡姿势矗立在船舷的水兵们,哪怕他们当初对这种罚站式的仪式腹诽不断,此时也都自动的变成了拥护这项规定,谁让这种面对昔日同行时心理上的优越感爽到了骨子里呢。
郑经率众在码头迎接,李修远也不敢托大,自然是亲自下船相迎,并且他知道这位过气的海上霸主说不定还有复起的那一天,更是照顾足了郑经面子没有去接对方手中的降表,只是说郑成功当年暗中和张皇帝义结金兰,那郑经自然也是王侯的爵位,他一个小小的海军将领怎么能如此不知尊卑呢,这降表还是回到京城面见陛下时由他老人家定夺吧。
虽然都知道这就是个冠冕堂皇的托词,但毕竟还是打消了一些郑经的顾虑,考虑到自己要想保住家族不至于有灭顶之灾,最好也不要再有割据的心思,所以给李修远办了个接风宴之后安排了一些事情,第二天便坐上定海号直奔天津而去,至于岛上的士卒会不会安心等待他郑经是管不了了,让自己的卫队护卫好郑家的老老小小,至于别人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全都听之任之。不是郑经没有政治抱负,而是这两天他通过陆续传来的各种情报认真的分析了一遍,除了自己在军事、经济实力上完全处于下风之外,就是原先所拥有的海外援助也尽数被拔除,至少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三家是指望不上了,那还有哪路洋人能帮自己?英格兰?那些家伙自己还偷偷摸摸挤不进来呢。
直到郑经登船万事都已经齐备之后,李修远的特遣舰队在留下靖海号与三艘驱逐舰继续监视基隆港之外,又派一艘驱逐舰全速赶回去报信,只剩下定海号与另外一艘驱逐舰慢悠悠的往回走。说是慢其实相对于福船之类的老式船舶来说已经快的离谱了,顺风时定海号竟然跑出了12节的速度,相当于每小时22公里。当然在这种强风下驱逐舰更是能飚到16节,已经达到了此时大型风帆船舶速度的极限,想再提高速度就需要更多的改进,比如全钢的船身和桅杆,以及采用全帆装(全横帆),历史上最快的速度记录到达了20节这个高度。但是对于郑经来说,他不知道这些数据,更不知道速度还能再快,只是本能的感觉到了此船那迎风破浪时的气势,以及驱逐舰不得不时刻注意降速来保持队列,明白了那些败军之将没有信口胡说。
这些人在海上飘着暂且不表,张韬的寿诞还没到来,捷报却一天紧似一天好消息直让韩渊这个老头乐的合不上嘴,正是姜田与太子的点播,让老头注意到了平时没有重视的后勤报表,等他费劲的搞明白这些纸上面说的是什么,就已经看到了胜利近在眼前。难怪那师徒俩如此悠闲的品茶听曲呢,一次次物资配送,一张张的补给清单,都说明了第一次交火之后就再无大战,等消息从济州岛传来之时,他还是被眼前的胜利吓了一跳,没想到那贵的吓人的战舰战斗力也是大的吓人,他等不及郑经是否投降的消息到来就跑到朝会上请旨加拨军费多造这种战舰。
一听是要钱,一帮文官又开始大吐苦水:“韩大人!如你所说此船已是天下无敌,又何苦靡费军资,我看现有这些足以护得沿海安靖了!”
老头还在据理力争,张韬却看着战报好整以暇的等他们吵完,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个老乡终于发挥出了实际的作用,若说以前他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那么海军开始改革的那天便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自己这老乡已经为大航海的开启准备了物质基础,剩下的局面就要看自己如何开创了。
“诸位爱卿暂且休息片刻。”眼看着韩渊有点独力难支,张韬适时的打断了话头:“这船是要造的,仅靠八艘战舰如何护卫万里海疆?不过也不急于在一时,饭还是要一口口吃的。”
皇上和稀泥大伙也就没辙了,不过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海军还要扩张,但速度未必会如现在这样快,其实这也是姜田和张韬商量好的,这场战争下来海军已经有了改革的动力,剩下的是要看国内的政治以及经济环境再决定海军的规模,况且就是现在这种最小型的驱逐舰,相对于此时的海军来说也有些大了,调整船型确定短期以及中长期的战略规划比什么都重要。商讨的结果就是另行建造一种远洋护卫舰,尽量的压低制造成本保证中国开启大航海时代之后能在亚洲海域巡逻护航。现有的驱逐舰改造之后升格为巡洋舰作为远洋护航的旗舰,靖海级巡洋舰升格为重型巡洋舰是未来主力舰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定海级这个堪称妖孽的存在直接改称战列巡洋舰,建造一艘、设计一艘、预研一艘,除了保证性能上压制所有对手之外,也作为未来分舰队的旗舰,是不会造很多的。至于真正意义上的战列舰,姜田目前根本不打算造。
“我原本是按照师傅他老人家对船舶的划分来命名的,不过你父皇说此一时彼一时,劝我不必拘泥于恩师的窠臼,所以这些船的级别都升了一级。”姜田呷了一口茶,跟张环解释着新的船籍划分:“说起来这次还俘虏了一艘盖伦战舰,不过帆具损坏严重停在琉球,我打算将这艘船改造一下变成训练舰,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将他开回海军研究院。”
“这有何难?”不懂装懂的刘色狼在旁搭话:“让海军的好歹修修,直接开回来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就是不谙军事的心月都笑了,假太子实在受不了这个夯货便直接反问:“海军的水兵从没有开过此船,你让他们如何操船?”
刘宝铠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过他也有些急智马上接口:“找那些西班牙人啊!先生不是说他们第一个造出这种船嘛,他们难道还不会用?”
“他们的确是会用。”姜田肯定的说到:“只是眼下天子寿诞临近,哪有闲工夫理会此事,当前其实还有个问题你们都没看出来,谁能猜出何事比拖船要急迫?”
张环微笑着当先答道:“先生可是说琉球王归国之事?”
姜田满意的点点头:“人人都以为琉球既然已经拿下,琉球王又是中华属臣,这归国之事必然水到渠成,届时我国又一次扬威于域外,另诸藩国感恩戴德。可太子殿下既然说出了此事为关键,那必然是知晓我的用意了。”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明白了,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姜田的思维方式,济州岛用个白菜价买来了99年的使用权,看琉球的位置也是绝妙的很,这姜大人必然又是想将手伸向这个岛屿,只是碍于琉球王室尚未死绝,也不能落下把柄留人口实,所以才为了此事烦恼。
还是直性子的刘宝铠多嘴说道:“此事还不简单,他琉球王没有我中华的护佑可哪还有回国的可能,他要是识相就送块飞地给咱。”
“不可!”还是吴远反驳他:“他送了咱还要推辞,怎能直接收纳,别人看来可不会认为是琉球王深明大义,更像是我们在巧取豪夺。”
张环听他们一说也思索了一番,咱们又出兵又出钱的帮他抢回国家,总不能还让咱出钱买岛屿或土地吧?但他转念又一想既然姜田提出了这个问题,就证明他那里有答案,所以便直接询问到:“先生可是有了办法?”
“有!”姜田也不隐瞒:“只消吓唬一下琉球王说倭寇还可能进犯,他便会求着咱们常驻下去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到时咱设一军港维持的费用让他出点就行了。”
对政治问题一直不插嘴的宋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这请神容易送神难,琉球王用不了多久就该后悔找了一帮爷爷待在自己家里。不过他却支持这种便宜占尽面子赚足的办法,因为这是在保障国家利益的情况下,说出去比较好听的理由,总比让人说自己赖在人家不走要好。有意思的是,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没想到琉球王巴不得有支战斗力不俗的舰队待在家门口,一直靠转口贸易赚钱的琉球群岛太需要这种保护了,不仅能震慑北边的倭寇,还可以靠水手的消费来带动琉球的经济,真要是这些水兵有个作奸犯科的,只要朝北京递个通报,好面子的中国官员肯定会给你个交代,绝不会姑息罪犯。嘴上心向王化的琉球王其实小算盘打得叮当响。至于后来他基本上被架空,琉球王也变成了没有封地的名义王爷,就不是他能想到的了。
第一百八十四节、窝里斗开始
自古以来中国的大一统朝代都要讲究个师出有名,只要是名正言顺就能自圆其说,哪怕是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之所以会如此全是拜儒家所赐,这种思想认为道德高于一切,后来即便是为了国家大义也要找出个听上去很高尚的借口,其实为本民族、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历史上那些儒生们高举着道德的旗帜,实是为一己私利争名夺利的时代,无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即将崩塌的时代,,因为这些自诩为谦谦君子的家伙们都撕破脸皮了,那社会道德会沦丧到什么地步?由此可知为什么天下太平的时候,儒生们都一个个称自己是“君子不言利”,这事千万不能当真,谁要是真的相信了那才是书呆子一个,比如穿越之前那个原本的姜田就是。于是乎当德川幕府竟然携手天皇的使节跑到北京来朝觐张韬的时候,这满朝文武心里都明白这是小日本服软了,可嘴上却说是天子之威广布四海诸夷拜服来降。
张韬坐在御书房手中掂着日本的贺表国书,朝着自己老乡看去:“你怎么看着件事?”
姜田坐在他对面,先是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后旁听的张环,知道这是张皇帝让自己说试管给太子听,想了想然后才说道:“依我看这也很正常,德川家虽是幕府将军,实际控制着日本的政局。但毕竟还有不少大名并不服从其统治。或者说是嘴上臣服心里边一直找机会翻身,这次在濑户内海的袭击,就可以看成是这些反对势力寻求外部援助的表现,如果放在以前德川家为了切断这些外援,可能会采取加大闭关锁国的力度等手段,但是现在他自己不仅是开关通商的受益人,琉球一战更是让其明白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干脆拉着唯一被咱们承认的天皇先拜个山头,说不定反倒是让咱成了他们的外援,彻底剿灭那些反对派。”
张韬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这种分析用不着姜田说他自己也能想到,但是那些只懂之乎者也的旧式官员就算想到了也不会这么说,再看看身后的太子他希望自己这儿子能明白,中华朝只靠着耕读传家是不能治天下的。张环跟自己这个师傅交流的时间不短了,他当然能听懂这里边的利害关系,但是那些同样在御书房议政的老头子们,却搞不清楚情况。宋愈觉得不能让自己脱离这个核心圈子太远,不管其他同僚们怎么想,反正他是要问个明白:“姜大人说琉球一战让这些倭寇心生惧意,但不知这是何故?”
田虚海的老爹开口了,姜田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于是反问道:“田大人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在前明的时候有一伙强大的倭寇进犯长江,或是切断了大运河的漕粮北运,咱还没有得力的水军将他们赶走,这又会如何?”
田愈连想都没想:“当然是倾尽全力与之一战,漕粮中断长江被截,这是会让京畿断炊天下大乱之兆!”
“不错!”姜田还是保持着微笑:“对于日本来说,土地多山道路难行,所以维系他们命脉的大运河就是联通沿海主要城市的近海航道,可日本不仅没有政令统一的朝廷也没有建造坚船利炮的手段,和咱们的海军一比他们的那些水上豪强就是个笑话,就算想与咱决一死战也是力有未逮,若是定海号堵在江户湾门口,断了他们的海上补给,莫说陆路无法保证供给江户城,就是那些等待机会的大名们也要蠢蠢欲动,所以他们的会跑来示好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我倒是好奇这德川家竟然有如此能人,在我尚未耀武扬威之际便已猜出结局!”
众人心中一动,难怪以张皇帝提起倭寇就咬牙切齿的性格,怎么会先打台湾而不是找日本人的麻烦,原来是早就计划着兵不血刃的对付倭奴。这种利用对方内部矛盾并采用经济手段打压敌人的办法,其实中国一直都用在北边的草原民族身上,用得好便是开创盛世自此边境安定,用不好……看看明末东北实力失衡的结果就知道了。所以姜田的办法并没有多少新意,只是这份对日本经济、政治的了然才是其他人感叹的地方,难怪皇上这么看重自己这师弟,他想剿灭倭寇这人所共知,有这么一个熟悉敌情的师弟在身边岂不是如虎添翼。
姜田是一心想复制黑船事件甚至都考虑过将定海号涂黑来迎合历史,但既然事不可为,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恶趣味来绑架国家的利益,关于这一点张韬还是很放心的,现在的情况是德川家主动示弱,原本为了更进一步敲开日本国门的行动就没有必要了,利用其它大名倒幕的准备反倒会危害国家利益,一个稳定开放的日本比混乱的日本更适合经贸往来,一个软弱媚外的旧政府也比一个暴力上台桀骜不驯的新政府更方便敲骨吸髓。这也是当年洋大人帮着清朝镇压太平天国,斯大林不顾同为**阵营的阶级友谊反而支持蒋光头对付红军的主要原因。
同样的问题现在也摆在了中华朝这里,为了能尽快恢复讨伐台湾这场短暂战争所影响的进出口贸易,也是为了能尽快获得低成本的日本铜矿石与白银,德川家无论是不是这次幕后黑手都已经重要了,只有运入港口的白银和冶炼炉中的矿石才是最真实的,至于黑锅由谁来背的问题姜田也有了腹案,只是不能在这个人多嘴杂的御前会议上说。其实他还有个猜测没有说出口,从既得利益的角度考虑,当初的濑户内海战更像是德川家早有预谋的,目的就是让中华同不臣服自己的大名交恶,甚至是引外兵来伐不臣!
藤原这个中国人的“老朋友”又一次的坐在了姜府的客厅之中,别看他这段时间吃回扣吃的脑满肠肥,可这是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完全没了以前附庸风雅的样子,姜田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好笑,通过打入日本的商队的间谍,张韬已经知道了这小子吃了两分回扣,但是并没有揭发他的打算,可时局的变化却让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藤原大人嗜茶如命,这可是今年福建运来的秋茶,怎么喝不惯乌龙茶吗?”姜田明知故问的调侃着。
“非也非也。”藤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主要是没想到自己的好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连忙举杯喝了一口茶:“姜大人这里的茶总是能让外臣惊艳,只是原先谈好的贵国支持我皇还政,这怎能出尔反尔呢?”
姜田故作为难的看着他:“不是我不守信用,只是你们那边的岛津家先毁约,不仅伙同中华判臣袭击中华使节,更是妄图截杀贵国诸藩遣华求学的公子,此时败露便强占了我国藩属的琉球,如此行径还能怪我国反悔吗?”
这顿抢白让藤原百口莫辩,他绝对相信岛津家干得出这种事情,因为这些家伙早就不满开关后独占的对外贸易更不满交还琉球。别看他们嘴上说着尊敬天皇,可无论是谁推翻了德川幕府,也不会还政于天皇,只不过就是换个家族当大将军罢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先撇清自己这边的嫌疑:“姜大人您也知道这些人不知长幼尊卑,一直藐视我皇的权威,但我国皇族却都是心向天朝绝无敌意的呀!”
姜田点点头:“藤原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相信贵国天皇并不知晓此事,但是已至此我朝文武百官皆义愤填膺,讨伐之声不绝于耳,那盟约又是你我私下订立不能示众于前,德川家抓住机会前来示好,局面如此徒呼奈何?”
眼看着嘴里的肥肉就要被德川家夺走,藤原如何能善罢甘休,再说自己吃回扣的事若是败露,那再日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想打此处本来怒气不休的他又冷静了下来,哪怕不是为了天皇的使命而是为自己的荷包着想,也不能得罪眼前的姜田,于是他转而神秘一笑:“姜大人熟悉我国的国情,自是知道这德川家一贯不敬天皇,故而才有尊王之大名密谋倒幕,这其中可能有些宵小之辈制造了些许龃龉,所以我家陛下觉得两家还是以旧情为重,不要为一些小人伤了两家的交情,至于居中调停的姜大人,陛下自有一番心意。”
姜田沉吟不语,双方都刀兵相见了却被说成是龃龉,不过外交辞令嘛他不会较真,只是这十分明显的贿赂却让他为难,他倒是不担心有人弹劾自己,而是国家战略上已经从支持倒幕向着逼迫幕府开关做准备,这时如果自己跳出来支持原有的计划,是没人会提出反对意见的,甚至张韬可能还会支持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但是从长远来看,中国最好不要卷入别国的内战,并且自己的国力暂时也不能支撑倒幕、北伐、大航海这三条线,一旦回到倒幕的路线上来必然会影响其它战略。说起来这还是姜田自己造成的,因为他建立的新式海军比预计的更费钱,形成战斗力的时间也更长,西班牙人的突然到访导致西方战略提前开启,出于对中国威胁最大的欧洲进行布局的需要,也要将海上的战略重心从东进变为南下,如此一来日本的重要性又一次的降低了。
看姜田不说话,藤原心中有些嘀咕,这贿赂的想法是他自己临时起意,穷困的天皇就算想这么干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只有他藤原才有这个财力与意愿去贿赂姜田,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那两分的回扣看似不多,但和日益扩大的中日贸易想比,这油水足以让没什么封地的他都有些心惊胆颤,原本他这次来中国就存了买块土地流亡中国的打算,现在看来若是能让中国皇帝依旧支持天皇,那自己不仅能继续享受滚滚而来的财富,也能在天皇那里留下个能臣的名声,再赚上几年钱就说自己健康欠佳跑到中国享福去。
见姜田还是没有反应,藤原大着胆子继续加码:“姜大人为了两国的和平友好操劳日久,这次我家陛下就已经让外臣捎来了一份薄礼,这就命人送到府上,事成之后自当另有重谢。”
“唉……”姜田为难的叹息一声:“贵国所托之事实在有些难办,不如这样吧,我进宫去探一探我家陛下的意思,成与不成就看生意如何了。”
这可以说是标准的托词,藤原还不至于傻到相信对方就这样答应下来,自然是认为姜田被金钱打动,所以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就全赖大人周全了,我这就回去命人将东西搬来。”
还是那间御书房,只是这时只有三个人在里面,因为没有其他官员在场,张环是坐在一旁听自己老师和老爹的谈话,张韬听完姜田的叙述转过头对张环说道:“皇儿对此事如何看待?”
张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拍一下老师的马屁再说:“恩师能不为重金所诱,凡事先以国事为重,此足以见先生品格之高……”
姜田瞥了一眼张韬,对方也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双方均是尽在不言中。这张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只是在姜田那里混了这么短的时间,处世之道便开始圆滑起来,当然这不是姜田教导的结果,只能说在其性格中潜藏的那些东西,被开放式的教学给释放了出来,让其接触社会的结果就是不能指望他一如既往的心思纯洁。
见两位长辈都不说话,张环这才话锋一转:“不过儿臣觉得先生之所以会犹豫不决,主要是信不过那德川家的鬼话,所以想在日本留一个保险,以便将来出现意外也有个退身之策。”
这回轮到姜田苦笑了,自己这学生学得太到位了,看来以后除了科学知识之外就没有什么可教的东西了。
张韬则是很欣慰的点头:“皇儿所言不错,这倭寇全无信义可言,故而你师傅并未轻信于他,但这送上门的银子当然是不要白不要,正巧海军扩充尚需追加拨款,这贿银无论多寡都算是海军研究院的经费吧。”
奉旨受贿的姜大人可没那么轻松,接待日本使团是外交部的事,他已经不再是外交部副部长自然也就不用操心此事,但当两大箱子的银锭放在面前时,他这个幕后的黑手还是有些心动。日本因为冶金水平不高,所以银锭的成色自然不能和中华的库平银相提并论,这些银锭粗略算来也就是不到一吨重,折合成银币不足一万六、七,对于一个手握重权的中华官员来说这价码有些低了,更是不足以建造一艘重型巡洋舰,可姜田却在感叹短短的时间他藤原靠吃回扣都能积攒如此家资,由此可见实际赚了两成利润的中华仅铸币火耗一项就搜刮了多少。就算为了能长久的剥削,也不能让日本早早的就乱起来。
银子到手的姜田除了将这些划入研究院的账上,便是在皇帝大寿之前指使沉寂了一段时间的丘田上表,称日本德川家的征夷大将军之职乃是胁迫日本天皇而得,并能代表天皇与日本,请旨在接下来的国书递交过程中拒绝德川家使节觐见,只与日本正朔之天皇使节交换国书……他的这个奏折在中华朝廷内部并没有多少人感兴趣,因为传统的文官都认为只和一国之君的使节会谈才是正理,那所谓大将军乃是无军无父之辈,君子自然不能与之为伍。
这份奏折由一个传统的文人写就本就不会引人注目,再说大家也都以为丘田最近没事可干在这刷存在感呢。不过他说的问题也是迎合了部分儒家思想,更是与姜田提出的外交对等原则有效的衔接起来,《中华时报》全文转载了这份奏折,一时间京城上下对谁能代表日本这个问题,变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谈资。反正主流思想就是只有天皇才能代表日本。这当然对德川家派来的使节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更是对中国新政治体制并不熟悉的他们完全找不着厘清事情方向,以至于竟然昏头涨脑的去找藤原商量对策。
藤原一边在心里佩服姜田的本事,一边按照姜田教的计策虚与委蛇大谈条件,其实核心的内容只有一条,那就是为天皇的御用商人提供定额的关税优惠,并由德川家提供白银供天皇与中国交易。那个德川家的使者一听就不干了,他们如此低声下气的跑到中国来就是为了打压其他大名与中国的贸易,反正主要的矿山都在他德川家的手中控制着,目前民间的存银几乎被中日贸易给掏空,中国替日本铸造的新式银币币值正在直线上升,他德川家只要能获得中国承认直接兑换银币便可以控制日本的银币投放量,为此就是全部承担了火耗也在所不惜,怎么能给天皇留个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