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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里挣扎     擎国txt下载     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五节、历史的车轮

    一阵凉风吹过树梢,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声,偶尔夹杂着枯黄的叶片飘落而下,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木制的车轮滚动向前,碾过枯叶时咔嚓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让姜田回想起前世吃薯片也是这种声音,只是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端坐在车中的姜田从前世的记忆中收回思绪,抬眼打量着车中的乘客们,这些青春年少的女人们便是他姜府首席音乐家,在他这位一家之主的面前,一个个端庄典雅的没有丝毫卑贱之人常有的畏缩表情,更没有狐媚妖娆勾引男人的惺惺作态。这都是因为姜田不喜欢那样的女子,更是反复要求她们要有自由职业女性的自觉。只有学会了自尊自爱才能不让别人轻贱小瞧,不知道她们是否真的能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但至少在姜田面前还是收起了习惯性的媚态。

    玲珑坐在车厢的一角,眼光不时的瞥着姜田以及他身边的夕芸,皇帝的寿诞宴席名义上是国宴其实却更像是家宴,所以明文要求官员亲属也要参加,就这样姜田的义妹也得到了邀请。从夕芸的本意来说是绝对不想参加这种活动的,不说小丫头惧怕抛头露面的事情,就说自己这刚刚转正的身份面对那些官家女眷的时候也是自惭形秽,可这事身不由己所以坐上了马车后就蜷缩在姜田的身旁一副不高兴的受气样子。这一车的女人见了却没有我见犹怜的感觉,反倒是羡慕她身份的居多。

    正常情况下一家之主是不应该和这些婢女同乘一车,但是咱的姜大人虽然家底越来越厚,可在摆排场这方面却一直滞后,再说这位心血的代表人物虽没有公开宣讲女权,实际行动上这世界中还没有比他更平等看待他人的,尤其是这些以伶人身份留下的姑娘们,姜田对待她们的态度在别人看来简直是纵容,就是同为穿越者的张韬因为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比较长了,也难免沾染一些这个时空的习气。也难怪别人都猜测姜田这是要将这些女人全部收房。

    但是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姜田不分尊卑与这些婢女同乘一车的原因是姜府的马车不够多,而且姜田也不觉得有分乘车辆的必要,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当这些女人真的和他处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反倒让双方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至于玲珑为什么一直盯着夕芸看,姜田的想法是玲珑可能至今还不能接受夕芸一步登天的事实。

    由于有女眷,这次所有官家的马车都可以驶入午门再下车,于是午门就成了宴会的入口,也成了官员与家眷们分别的界线,在这个时代本来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们,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偷瞄别人家的青年才俊,那些旧式官员一开始并不同意让未出嫁的姑娘赴宴,可皇后亲自下的请帖这些人绝对不敢回绝,并且有传言说这次宴会也暗含着为即将成年的太子选妃,于是有些人便活动起了心思,想着万一能被皇后看中,女儿嫁进宫中可就是未来的皇后,有人带头的情况自然也就无法联合抵制了。

    姜田也听到了这个说法,对此只是付之一笑。因为张韬早就告诉他,自己那老婆明明嫉妒心极强,却非要摆出母仪天下的样子,太子才刚满16岁,根据新出台的婚姻法离可以结婚的日子还早,所以这次与其说是要为儿子选妃,还不如说是身为后宫之主要为皇帝选秀,只是如果自己儿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他娘也会为他做主,非如此不能显出心胸大度,至于他老公和儿子是否喜欢这种相亲活动,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反正这也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

    牵着夕芸的手走下马车,车上其余的女子是不能在这里下车的,他们要与其他的演员回合从另外一处偏门入场,夕芸自打下了车就是一副胆怯的样子,尤其是发现要和姜田分开,便用眼神哀求着不要留下自己一个人,他们俩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这让姜田是好生为难,可自己要去的地方不仅都是男人,而且在开宴之前还有接待各国使节与郑家受降等重要事情,哪能带着一个小丫头在身边。

    正在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吴远看见了他们,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先生,学生在此久候多时了。”

    姜田早就看见了自己这学生鹤立鸡群的站在那里,他对此倒是没有多想,还当是这位准侯爷正借着机会瞧美女呢,他心里正奇怪有这个癖好的应该是刘家的色狼啊?不过这么玉树临风的公子往那一站,的确是吸引了许多姑娘的目光,那些似看非看有意无意偷偷大量的眼神一直追着他走,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名声在外的而英俊公子等的人是姜田。

    “家母念及您家眷不多,女眷就更是稀少,容家妹子若是独自一人处在那些官宦家眷之中难免受人怠慢,故而特命学生前来迎接,届时会与家母同席还请先生放心。”

    话说的这么清楚,姜田当然是放心的。虽然自己没同意对方联姻的建议,可这面子上人家却做的周全。夕芸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也就不再缠着姜田了。左近的人听了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开始对夕芸的身份好奇起来,听说这姜田的一枚原先不过是青楼中的粗使丫头,就算傍上了姜田这棵大树,她堂堂兰馨公主也没必要如此抬举此女,难道说这位也是风尘出身的公主触景生情,便心生出对夕芸的爱护之情?

    这种八卦只能是心里想谁也不敢说,他们也不知道当初请柬上对女眷的邀请就只有夕芸一人,哪怕姜田正牌的表姐名义上的未婚妻也没出现在名单上,不过这倒是符合为太子选妃的借口。可实际上太子张环天天出入姜府就跟自己的后花园一样,全府上下哪个女人他没见过,这夕芸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谁要是相信这俩人能擦出什么火花来,还不如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可是他堂堂的太子太师,总不能让未过门的未婚妻来选秀吧,那也只好勉为其难的让夕芸上场了,好在谁也没指望他能被选上。

    姜田晃悠着走进偏殿之中,一大帮文武群臣正在这里闲聊,这里边有当朝的权贵,也有被请来赴宴的功勋元老,在这么一帮老家伙当中,他姜田的确是显得十分另类,而更另类的则是在一片大红色的官服之中,有那么几个身着没有标志的绿色军装,除了胸前的勋章就再也看不出身份的老头子,正坐在一边好整以暇的围着另一个老头在说话,姜田一看这阵势自然也是不能怠慢,连忙穿过房间走到这名老者面前,毕恭毕敬的弯腰施礼。

    “孩儿来迟了一步,父亲别来无恙?只听差人报信说父亲已然到了京城,不想您竟然直接来到这里。”

    周围聊天的声音减弱了不少,很多人都在偷瞄着他这边,再看被姜田施礼的那位老者,也是一身朴素的绿军装,但是胸前多达七个的勋章说明了他有着不凡的身份,右臂的袖管之中空空如也,他正用仅有的左臂轻轻的端起一盏茶水,都没有用正眼瞧上姜田一眼:“陛下召见,哪怕只是君臣叙旧,自当是先拜君而后归家。”

    “是,父亲教训的是。”姜田还是保持着恭敬的神态站在那里,根本没有一品大员的做派:“只是您难得进京,孩儿自当膝前尽孝。”

    姜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听闻你在御前公务繁忙,自当是以国事为重,我还要和你这几位叔伯聊天,你且忙公务去吧。”

    姜田知道老头是在故意摆谱,所以便顺坡下驴的准备告辞离开,就见一身蟒袍的刘均定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姜大人不向我介绍一下吗?”

    别看姜虎在自己儿子面前派头十足,可一见到国公亲自过来打招呼,就不敢再端着刚才的架子,急忙站起身一个立正:“报告,原禁卫军十八火枪团团长姜虎向您报到,请指示!”

    “哎呀!”刘均定一脸惊讶的看着姜虎,连忙抱拳拱手:“原来是血战扬州7日的老英雄,真是失敬失敬!”

    扬州战役作为南京保卫战的外围战场,唯一被派去支援的便是姜老头的第十八火枪团,这是一支在战前刚刚整训完毕的纯火器部队,说是火枪团,其实加上辎重部队以及随行的轻炮兵不下两千人,用来守城正合适。满清为了彻底包围南京,这扬州城必然是要先攻占的,可结果是大战7天,弹尽援绝的扬州城依然矗立在那里,正是在江北的牵制效果,才让当时攻城的多铎没能放开手脚全力攻击南京城,也让守卫南京的张韬能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站稳了脚跟,所以说当年朝野上下就对扬州战役有着十分中肯的评价。可也正是这场战役姜田的大哥战死,姜虎也丢了右臂,不然后来也不会转业回家。

    一听军中骁将战功赫赫的刘家国公如此高看自己,哪怕这是因为沾了儿子的光,也还是让姜虎倍感荣耀。这个时候姜田就没有什么插嘴的余地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只老狐狸在那边上演着相见恨晚英雄相惜的戏码。他今天早上出门前其实就接到了家丁的汇报,说是老太爷已于今早城门打开之时进入京城,不过没有向着姜府而来,反倒是骑着马直奔皇城而去。那时姜田就已经明白自己这老爹是来者不善。

    还没等两个老家伙把戏做足,一个太监就走进来扯着公鸭嗓高声喊道:“陛下有旨,宣列位臣工上殿!”

    听到这声吆喝,刚才还在屋子里穿来窜去的官员们,赶紧按照自己的品级站好位置,姜田自然是文臣这边仅次于内阁的位置,刘老头也站在武将中靠前的地方,反倒是姜虎落在了后面,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奉天殿走去。姜田回头看了看自己老爹,结果因为队伍太长而没看见。然后又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殿面君也是这样落在后面,完全没想过仅仅两年便已经位极人臣。更想不到今天这看似是走过场的为皇帝贺寿的庆典,其实内在的意义与整个流程竟然都有自己参与制定。

    等进入到奉天殿内,自然还是按照老规矩分文武两班站立,姜田依旧因为比较奇特的身份而位列前排,唯一和上朝不同的便是在大殿门口有这么一排凳子,这是为那些作战有功人员准备的,用来凸显出朝廷对功臣的恩典,姜虎也是坐在那里,神情有些期盼的朝着龙椅上张望。

    “陛下驾到!”还是公鸭嗓的一声吼,张韬身着全套的龙袍从后面走上丹陛,文武群臣也按照以往的套路集体下跪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等大伙都站起身,张韬开口说到:“今日朕之寿宴,本是君臣同乐,不想番邦知悉后经派出使节前来朝贺,既然如此也就是只好普天同庆了。”

    姜田站在下边嘴角微微一撇,听皇帝这意思就像是自己有多不情愿似的,其实谁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江南的大地主彻底的无法翻身了,一直游离于中原之外的日本也被绑上中华的战车了,就连一直虎视眈眈要进入中国的西洋诸夷也收起了非分之想,除了还没有彻底剪除北边的隐患之外,你张韬的确是可以标榜一下自己的文治武功了。可是站在这大殿之上,看着似乎是盛世再次来临的景象,姜田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一些周边小国的朝贺按照既定的程序展开,这些所谓的使节还是沿袭了过去的惯例,其实大多都是来做生意的,文武百官也算是对此见怪不怪,唯一和前明不同的是,从今年开始皇帝下旨彻底免除外藩使者三跪九叩的程序,用张韬的话说,人家如果对你心悦诚服,那跪与不跪并不重要,人家如果面服心不服,那跪与不跪就更不重要了。由于今年是第一次执行这个标准,所以许多已经习惯了中原礼节的使者还是按照以前的做法下跪行礼,也有些第一次来中国的并没有下跪。

    但这群人中并不包括第一次出现在中国朝堂上的西班牙人,费尔南多权衡再三之后决定按照欧式礼节进行单膝跪礼,这已经算是承认中国皇帝为君主的意思了,对于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来说算是最大的妥协。而且当他象征性的呈上两国修好的国书之后,对于文武百官的冲击并没有某些人想象的那么大,毕竟这帮人还认为中华必将一直是世界的霸主,而没意识到自己的文明正在走下坡路,那么一个遥远的番邦使节前来朝觐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对这历史性的一刻有着强烈触动的其实是上赶着跑来修好的荷兰人以及东南亚那些名不副实的属国们,昔日称雄海上的西班牙人竟然不远万里带来的真正的国书,这意味着什么?

    于是荷兰人仅仅进行了眼神的上的交流便决定要表现得比西班牙人还要恭顺,于是便有了东印度公司的某个地区经理彻底的双膝跪倒在丹陛之下的情景,对此已经走出大殿的费尔南多是嗤之以鼻,当然他内心中也对荷兰人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信仰的资本主义嘴脸所震撼,唯一让他欣慰的便是中华帝国需要西班牙,那么他就不担心这帮低地国家信仰邪教的龌龊小人能撼动自己的谈判成果。这也是姜田向他保证过的,所以当他在供使节休息的偏殿中看见这几个荷兰人的时候,便用一种尽可能优雅的贵族姿态传递了一个极尽轻蔑的眼神。而后者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因为这帮家伙也是第一次深入中国的政治中心,更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中国的皇家宫殿,这里的一切都比一个西班牙小贵族要有吸引力。

    重复且毫无新意的朝觐仪式让姜田昏昏欲睡,偷眼瞄了瞄坐在龙椅上的张韬,这家伙却一直保持着威严的君王姿态,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过就在他偷偷的打着哈欠的时候,太监的一声高喊让他睡意全无:“宣,日本国使者上殿……”

    姜田扭头一看,就看见藤原正迈着日本人特有的小碎步高举着一份国书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只可惜他肃穆的神情配合上天生腿短的身高,在这大殿之中实在是有种猴子游街的感觉。只见这位身高不超过一米六的使者走到丹陛之前,恭恭敬敬的按照三拜九叩大礼匍匐在地,然后才是低着头举起国书高声说道:“外臣藤原上中受吾君之命特来拜见上邦皇帝陛下……”

    一瞬间的功夫姜田有点恍惚,好像上次这家伙跪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而且那时候自己以为能靠经贸手段摆平日本,结果却是又回到了武力开路的历史道路上来。虽然横生枝节但好在还是回到了既定轨道,只是不能火烧江户让张韬和姜田都有些不爽,前两天藤原就已经将最终的谈判条件透露出来了。为了照顾到中华以及天皇已经签署的条约,今后新铸造的钱币还是由天皇这边接收,只是国库却要被德川家的人把持着,为此不惜又放出一成的贸易份额作为天皇内帑的补贴。也就是说德川家用四成的贸易配额换取了铸币权,而且火耗全都由德川家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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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俗事繁忙更新的比以前更慢了,实在对不起还坚持看书的朋友们,如有可能,过年期间我争取多写一些,算是给诸位拜年了。

第一百八十六节、封建的复辟

    日本人是很精明的,德川家可能是看出了铸币权的重要性,所以才不惜代价的将国库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他们低劣的铸币技术让这真正的利润被中国赚走,他们所能得到的不过就是一些残羹冷炙而已,当然就算他们以银矿作为要挟的筹码,中国民间的存银也足以冲击日本的经济,只要等新式银币开始大面积流通之后,这种金融侵蚀就再也无法阻挡,而作为真正幕后黑手的中华皇室,则可以逐步降低银币含银量来向信用货币过度,姜田自信在有生之年是能看到这一幕的。

    现在唯一能给新式金融体系造成麻烦的只有那些制贩**的违法份子,姜田也知道自己的冲压技术在原理上十分的简单,早晚会被那些民间高手破解,所幸在制造成本上目前还不能与国家铸币厂抗衡,所以一圆以下的铜币没有造假的必要,但一圆以上甚至用来大额支付或国库周转用的百圆大钱就是防范重点。好在科学院正在试制真正意义上的银锡镍合金,届时只要配方保密就可以彻底的做到防伪。现在最令姜田哭笑不得的事情其实是铜币采用的铜锌合金因为就是黄铜,所以被很多大户兑换回来后铸造铜器……

    当姜田把思绪收回来重新聚焦在大殿之中,就看见郑经低着头颤巍巍的小步跑了上来,路过那群没品级的老臣面前时抬头看了一眼,却又赶紧低下头跑了过去,他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大陆软禁的亲爷爷郑芝龙。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丹陛之前:“罪臣郑经觐见吾皇万岁……”

    这就是整个朝贺仪式的**了,郑经的归降象征着国家主要的内乱都已经结束,剩下的不是剪径毛贼便是一些散兵游勇,早晚会被绞杀一清。于是大殿之上无论文臣武将都将眼光聚焦在张韬身上,就等着皇帝陛下申斥一番,然后也甭管是法外开恩还是厚加抚恤,最后歌功颂德一番就可以名垂青史了。但是这个时候大伙却发现这位英明神武的开国之君却表情严肃的缓缓走下宝座,径直的站在了匍匐于地的郑经面前,这个时候两个小太监也搀扶着一位老者走到了跟前,有眼尖的已经认出这就是曾经叱咤东南的郑芝龙。

    当年英气勃发的海盗头子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或者说是政局的变化让他衰老的很迅速,眼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亲孙子真的是百感交集。谁能想到自己当年首鼠两端本以为是明哲保身之策,却彻底的得罪了真正的霸主,若不是留了个心眼默许郑成功将自家舰队拐走帮助北伐,恐怕现在他们郑家满门都已经变成枯骨了。

    张韬看见老头站在了旁边,便走过去接替小太监搀扶着郑芝龙,这个举动让满堂的官员都交头接耳起来,却只见张韬侧着身子对依旧跪伏于地的郑经说道:“你今天该跪拜的不是我,而是为你郑家开创这份家业的祖父,你父亲我那贤弟何等英雄,为国家为民族可说是鞠躬尽瘁,你等怎能在他尸骨未寒之际便要与朝廷对抗,就算能占得一时便宜又有何面目去见我那贤弟的在天之灵!”

    这几声质问怎么听都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郑经再糊涂也听出了弦外之音,就是本来有些受宠若惊的郑芝龙嘴角也开始微微的翘了起来,看起来自己这步棋还是走对了。但是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于是老头伸出一只脚朝着而自己孙子的屁股上踹过去,一边踹还一边怒喝到:“逆子!我郑家一向终于朝廷,你怎就被那些小人蒙蔽起了歹意,看我今天不执行家法……”

    好在郑芝龙那一嘴的闽南话也就是闽粤籍贯的官员能听懂,否则还不知道大伙听到他的说法之后会露出个什么表情。你要说郑成功一直忠于大明还差不多,可你郑芝龙要说有什么忠君思想恐怕没人相信,再说你要是真的忠君爱国,岂不是更应该和中华朝对抗,因为你是明朝的官啊!

    聪明的都已经猜出了接下来的剧本,这也是兵不血刃和平接收台岛的好办法。郑经自然也想得到这层意思,于是把屁股撅得更高做出一付痛心悔改的样子。张韬自然也要劝慰一下郑芝龙,对方自然是顺坡下驴假意怒火不惜的站到了一旁,现在就看张韬说出什么处罚办法了。

    沉吟了片刻之后张韬沉声问道:“你可知罪?”

    “微臣罪该万死……”

    张韬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望着大殿的门口,眼神似乎看着遥远的地方,或是回忆着郑成功的音容笑貌,然后缓缓的说道:“我与你父曾对如何治国有一番激辩,而后便有百年之约,我将变法图强以重振中华,而你父则遵循古制经略台湾,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我们兄弟俩再论一论各自短长,只是没想到他竟先走一步,你若是心中尚存忠孝之心,便替他达成心愿吧……”

    这算怎么回事?大殿上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就算是郑芝龙都有点不明白张韬的意思。唯一没受到影响的人恐怕也就是姜田了,因为这是他和张韬商量之后的结果。在没有清末那种结构性的文明崩溃这个大前提下,哪怕是他们俩明知道社会必然会向着资本主义转型,也不可能突然就扭转了历史的惯性,再说他们谁都没把握让历史的车轮按照自己的预想前进,那么原先埋下的伏笔就继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台湾作为一个封建制度的保留地得以获得法律上的保护,同时也将会是对外扩张的马前卒与挡箭牌。

    “既然明廷封你父为延平郡王,你便继续承袭这个王位,郑氏全族去留自便,即日起也解除对台湾的封锁贸易往来恢复正常,今后只要不再骚扰过往商船也不对抗朝廷,那在这台湾岛上或是你家打下来的海外飞地上,采用哪种礼法治国朝廷也不加干预,百年后你郑家是回归大统还是割地自治,都留待后人自决吧!”

    这话一说出口朝堂上差点炸开了锅,这不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台湾自己建的小朝廷吗?法理上说以后郑经就是真真正正的藩王,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封地建国之王,中国自打秦汉之后就很少出现能分封的王爷,明初朱元璋的儿子们倒是有过这个待遇,可朱棣以后王爷们也都没了兵权,就是现在唯一一个亲王,也是只有名义上的封号,却没有真正的封地,真想不通一个以变法图强为口号的皇帝为什么会恢复封建制。

    郑芝龙与郑经也是惊讶得目瞪口呆,一老一小、一站一跪都看着张韬说不出话来。不过郑芝龙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用与外表不相称的敏捷跪在了孙子旁边,嘴里不停的高呼圣君明主之类的话,郑经更是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的发誓要痛改前非永不背叛中华,在姜田看来这爷孙俩的演技比自己手下那些演员还专业。

    于是在一片歌功颂德的欢呼声中,中华至少是名义上的迎来了大一统,国家的内政外交也将会进行相应的转变,至少恢复生产与对外扩张将会变成主流,所以这些朝臣们认为大一统朝代必然会出现的开明盛世至少是有希望了,尤其是台湾将继续沿袭明朝制度,那么对朝廷不满的那些人便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内部的对抗压力也会变小,无论怎么看都可以说是天下太平了,可唯独在这些满面喜色的人群中,只有姜田一个人面色如常,他不仅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反倒是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虑,正在人生巅峰的张韬自然是没有瞧见,可离着姜田很近的冀王却看见了。

    接下来便是大排宴筵,日程进入到了真正的贺寿阶段,奉天殿(太和殿)内自然有宫人开始按照上次皇后寿宴的规制摆放桌椅,只是这次宴请的人比较多,所以殿外也有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落座,按照以左手为尊的规矩皇帝左手是官员的座位,而右手树立纱帘屏风便是皇后与女眷们交流的场所,趁着这个工夫姜田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在官员后排的那些退伍老兵的队列,因为他亲爹在此,所以按照孝道理应侍奉在旁,于是在一片绿色军装之中便有了这位身穿大红斗牛服的一品大员。

    张韬也看见了这一幕,然后故作不悦的向身旁的太监申斥到:“若无将士用命如何光复神州,怎能让这些有功之臣偏聚末座!来呀让这些老伙计们都坐到离朕最近的地方。”

    就这样姜田只好随着自己父亲又坐回了最靠前的位置上,这帮老家伙一看竟然和冀王身处同列,自然又是感激涕零一番,冀王作为军中老将更是和他们寒暄起来,也只有姜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只是机械的跟在自己老爹身后。姜虎看出了自己儿子好像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哪里会有问题,在这人多嘴杂的时候更是不能出声询问,只好默不作声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姜田在想什么?这恐怕谁都猜不出来,哪怕是本应该最了解他的张韬都不可能猜出来,因为此时的姜田真的是忧心忡忡,改革到现在已经脱离了他原先的预想,在和张韬的各种妥协之后中华的改革已经越来越像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革命,无论姜田怎样苦口婆心的规劝都没有任何效果。张韬已经认准了在另一个时空中获得成功的那些经验,某些时候的某些制度推出的都有些迫不及待。但是姜田心知明末的乱世同清末的那种整体崩溃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至少在雍正延续了张居正改革之后,中央集权制还有其生存的空间,究其原因就是生产力并没有爆发出足以推动革命的能量,这时候谈人民民主专政只能是镜花水月,只有一门心思的引发工业革命并最后顺势而为的推动社会变革,才是重新振兴中华文明的应有之道。可是他却无法说动张韬,只因为在张韬心中有个无法回避的心结,那就是怕自己死后现有的革命成果会功亏一篑,所以他才急急可可的推出一个又一个超前的政令,并且现在就做好了皇室在今后只作为国家吉祥物的准备工作。

    接触过原先时空中网络大辩论的姜田已经看到了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无非就是政令过于超前导致改革失败,或是因为生产力与社会制度脱节最后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无数曾经在网上感慨明末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人,其实都忽略了中学政治课中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社会公式,那就是生产力决定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任何一次工业革命都是建立在生产力供大于求,低端产品竞争激烈倒逼产业升级,或是用人成本加大导致深挖技术潜力降低成本这两个大前提。明末的确是出现了表象上的资本主义萌芽,但是庞大的土地与众多的人口,以及大航海时代的商船队消化掉了独步世界的生产力,大明的产能一直是供不应求的,在这种基础上要想出现资本主义变革,必须要让从事第二产业的人口数量出现巨大的缺口,导致工业向农业争夺劳动力,但这又必须建立在农业技术进步,或粮食产量可以支持更多人口脱离第一产业这个大前提。很多人所吹嘘的商业繁荣的南宋,就是因为农业技术提高导致脱产人口达到了20%这个水平,才能让城镇手工业与服务业获得空前发展!而遭遇了小冰河时期,土地被严重兼并,商业又被世家大族以及各类行会垄断控制的明末,要是能爆发资本主义革命才叫见了鬼了。除非是东南亚的低价粮食在大明倾销,美洲的高产作物大规模种植,才可能让失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转向城镇进入手工业与服务业,就像英国工业革命前的羊吃人。但是这了拆地主的台,地主又是官僚集团的温床与靠山同时还是行会组织的幕后黑手,在这个政治、农业、工商业利益共同体的面前,他们会允许这种自掘坟墓的政令施行吗?换句话说隆庆开关后之所以海外贸易能迅速繁荣,除了商人逐利这个根本原因之外,也因为运力紧张西方商船必然朝着附加值更高的商品下手,无论是香料还是珍惜的木材,哪怕是运一船白银都能获利巨大,没有人会大规模贩卖粮食到中原。否则只要将粮食零售价打压到低于二两一石,必然会有人在朝堂上高喊着与民争利或粮贱伤农而鼓吹闭关锁国,因为这动了统治阶级的蛋糕!

    想到这里姜田只得一声长叹,若是张韬早穿越几十年,或者是穿越到崇祯登基之前,也许还事有可为。但经历了大规模战争之后,全国人口下降到了1亿这个生产力平衡点,土豆、玉米的引种更是导致爆发土地革命的人口红线上涨到2亿以上,历史上满清也的确是因为雍正改革与经济作物的推广种植才让人口增长到2亿,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对外经贸他姜田只能硬着头皮深挖潜力,将目前的作坊式手工生产硬生生的提高到工业革命前的水平,这才堪堪满足了发动一场小规模国家战争的物资生产,在可以想见的几十年内,他姜田如何能找到足够的劳动力来完成工业化普及的工作?工业无法普及就不可能做到量变引发质变。想来想去也只好继续走行政命令式的工业发展方式,通过提高技术水平来扩大生产,但是这条路看似是捷径,却只是在他与张韬都活着的时候才管用。如同原本的时空中,行政干预让中国在解放后完成了工业的原始建设,这才能在改革开放时通过提高生产力迅速吸纳了剩余人口,并完成了量变向质变转换的前提工作,更是保证了破纪录的人口基数没有导致动乱的根本所在。可现在的问题是中华的科技水平高于世界不知多少倍,现有的产能都做到了极高的附加值还倾销到整个欧洲,一旦更高级的生产设备面市之后,就不可能永远保密,西方如果得到了这些机械设计会引发怎样的变革,这一点他姜田都不敢去想象。而且没有足够广泛的工业基础就甭提什么无产阶级专政,哪怕是资本主义都只能是舶来品而不可能在本土生根发芽。

    所以他才建议保留台湾的自治权,让他们成为殖民统治的开路先锋,这不仅是名声听着好听的问题,还是降低抢劫成本的办法,只要先进的武器掌握在中央手中保持着绝对的军事优势,他郑家就算抢到了整个美洲大陆,都不可能再起二心,而抢来的人口与资源又成为中华改革的血液与动力,为此姜田已经不惜撕下悲天悯人的伪善面具,下定决心要驱使着门下的走狗们与欧洲争夺殖民地,一切都是为了要满足张韬希望活着的时候见到革命初步成功的这个心愿,至于如此拔苗助长会不会引发以后的社会动荡与思想分化甚至是制度的倒退……有那么一瞬间姜田似乎看到了张韬与自家太祖的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唉……”眼看着会场布置完毕,突然间从地狱又升入天堂的郑家爷孙俩,现在已经被不少官员围着有说有笑的拉交情,不由得脱口而出让经历过wg的人都头皮发麻的一句话:“走资派还在走啊……”

第一百八十七节、社会的革命

    “数英雄……论成败……”车马辚辚,一个独臂的老头骑在马上只用一只手抓着缰绳,眼睛却并不看前方的道路,兀自在马上沉吟着刚刚听来的歌曲,似乎是进入了一种难言的状态。

    与马匹并驾齐驱的是几辆并不豪华的马车,坐在车里的姜田听着姜虎用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翻来覆去的就是唱这几句。有心提醒一下后面的歌词,却又怕老头面子上挂不住。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车中依然坐着一群女性,只是现在她们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就在不久之前寿宴之上,不出所料的皇帝陛下准了姜大人的请求,为这些乐女消了奴籍,不仅如此还特许她们升为皇家女官,司职教习皇室子弟音律!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本来这件事是姜田与张韬商量好的,别人家的婢女他们一时不好伸手,正好姜大人想给这些女人寻个出路,张韬借机推行平等观念,只是皇帝陛下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直接让她们变成了宫廷女官,但是可以不住在皇宫之内,更是有一定的人身自由,婚嫁全屏自己。只是如果有传召的时候,就需要入宫为皇室以及一些贵族子女讲解一下音乐,好笑的是现在就只有一位皇子,而这位太子爷只要有闲暇就几乎长在了姜府之中,所以就算是需要她们工作,也根本不用入宫。

    众女心中的兴奋之情就不用提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持矜持,恐怕也要学那姜老太爷哼上一段小曲了。只有玲珑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并没有脱离苦海的喜悦,反倒是用一丝凄苦的眼神空洞的看着车窗外的天空。因为也是在不久之前,她们这些乐女因为身份的巨大变化,被皇后召入官眷这边的宴席,玲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真的能为父亲平反昭雪的人,于是当她们这些女子跪在地上见驾的时候,她由于内心的紧张而止不住的颤抖,好在大家都是第一次给皇后请安,无人不识战战兢兢唯恐礼数不周,所以谁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只是当别人都已经起身的时候,唯独这位位列前排的美人依旧匍匐于地,这才让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瞧瞧,瞧瞧……”还没等玲珑有机会陈述冤情,坐在皇后身边的兰馨公主抢先一步开口说到:“都说咱那姜大人年少风流,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瞧这府中的女子个个都是天姿国色,莫不是这北京城里的漂亮姐儿都被收进了姜府不成?我且瞧瞧这个吓昏了头的模样如何……”

    说完也不顾贵为公主的矜持便走到玲珑面前,周围的乐女们无不自动退让,然后她让身边的婢女将玲珑搀扶了起来,不知道兰馨公主究竟有什么打算的玲珑也只好先站起身,紧接着这位背对着皇后的公主假意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你莫要陷姜家满门万劫不复!”

    说完也不顾玲珑错愕的表情,转过头换上了一副笑脸同皇后说道:“皇嫂啊,难怪姜大人要为这些女子请旨脱籍了,这分明就是要搏美人一笑嘛!”

    由于此时的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这里又只有一些女眷,所以兰馨公主用褒姒来比喻玲珑,姜田被比成了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也没人会对这个说法有什么政治上的看法,反倒是见到了玲珑的面容之后,很多人还是很赞同这个说法的,莫说是血气方刚的姜田,就是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年过不惑的朝廷大佬们,看见这等绝色的女子挂着清冷幽怨的表情,也要为了搏美人一笑而不惜代价了。

    本来皇后对张韬给这些女子脱籍还有些芥蒂,嫉妒的本能让她觉得张韬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则脱籍便脱籍了,还封这些女子为女官作甚?岂不是为了将来幽会方便一些!可听了兰馨公主的比喻之后,这才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就凭姜田还算看得过去的容貌,以及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的身份,府中这些女子还不早早的尽数收入房中。现在看来这小子为了讨姑娘欢心,说不定背后怎么同皇帝讨价还价呢,这做臣子的不怕有些毛病,好色就更不是大问题,怕的是你一点毛病都没有那才让人头疼。放下了心里包袱的皇后也就不再追究刚才玲珑迟迟不肯起身的原因了,许是这丫头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吓傻了。

    这就是玲珑忧郁的原因,整个宴席上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兰馨公主的恐吓真的吓到了她,虽然和姜田说不上什么情深意切,可经历过抄家灭族之祸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株连姜家,哪怕她心里明白从此之后恐怕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但心里的纠结还是让她始终不能开口。更何况那位公主大人死死的盯着自己,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都会被这位精明的公主搅黄了。依旧蜷缩在姜田身后的夕芸表情同样阴郁,眼神总是时不时的瞟向玲珑,她就坐在离兰馨公主不远的地方,可是将整个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更知道玲珑内心的打算,当时她的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这得来不易的哥哥被玲珑连累,好在被及时阻止没有发生不可弥补的错误。

    所以当宴席结束之后,夕芸便寻着一个没有人在旁边的空隙,将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姜田,而姜大人听完果然是露出了苦笑的面容,却没有对此评论一句话。玲珑不知道自己这哥哥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无动于衷,哪怕是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都知道在这种场合告御状会有什么后果,哥哥他却能对此一笑置之,所以她现在看向玲珑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原先的惧怕,更多的反倒是一种憎恨。至于这种女孩心里的小心思姜田现在是没时间进行关注的,这次皇帝的寿宴之上他姜大人不可避免的再次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原因无他,早已是名满大江南北的姜大人又一次让人们见识到了艺术还可以这样玩!

    与很多人想的不同,姜田没有让府中的任何一个女性出来献唱,因为这次是为皇帝祝寿,张韬又是军人出身,虽然抄了一本《红楼梦》可你不能认为他就一定喜欢凄婉伤情,说不定气势磅礴、金戈铁马才符合他的胃口。这群早就享誉京城的女人唱些郎情妾意是很称职的,让她们表现出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就是强人所难,所以这次只是充当乐队与合唱团,真正的主唱是姜田从一个徽班中选出的戏子,经过了封闭的训练之后首次亮相,浑厚的男中音配合着带有戏曲风格的唱腔,充满磁性的歌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只是仔细一听歌词不少人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千秋功罪任评说,海雨天风独往来……”这是影射当今皇帝反叛大明吗?

    “一心要江山图志垂青史,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这是明显在暗指当今的改革了,都知道姜田和皇帝虽然都是改革派,但是这俩人的意见却并不统一!

    “有道是得民心者的天下,看江山由谁来主宰……”你姜田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改革究竟是谁不得民心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一曲唱罢本来纷乱嘈杂的大殿之上竟然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听不懂歌词的几个海外使节带头叫好,不过就算是低能儿费尔南多也看出了气氛的尴尬,鼓了两下掌便僵在了一边。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姜田和张韬,哪怕沉稳如冀王也偷偷的瞟了一眼,至于姜虎早就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却只见自己那惹祸的儿子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更是气得老头七窍能冒烟。

    张韬穿越的时候绝对没看过《雍正王朝》,也就没听过这首主题曲,但是不妨碍他沉浸入歌词之中,因为这首描写雍正的歌曲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他自己,白手起家和革故鼎新哪个最难?这两样都不容易,可如果这两种工作同时出现,绝对算得上是史诗级难度了。历史上凡遇到这种难度的君王史书上就只有两种说法,要么是名垂青史、千古传诵,比如汉武、唐宗。要么就是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比如秦皇、****……其实前两位完全是占了后两位的便宜,他们的改革很大程度上只能算是对前者的补充和修正。

    感同身受的张韬咂着滋味回味了很久,然后才注意到自己没表态所以冷场了:“唉……”

    他的这声叹息让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已经有不少人在心中盘算着一会是替姜田求情还是落井下石。不过却见张韬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唯贤弟耳……”

    “呼……”这几乎是众人异口同声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大家猜发觉内心中还是不希望姜田因此而倒霉的,作为温和的改革派以及唯一能影响皇帝决定的大臣,无论是被革命的守旧派还是激进的帝党,都太需要这么一个能起到缓冲与调和矛盾的人了,假设姜田今天被罢官免职,他们绝对相信用不了多久午门外就会有大量的人头落地。既然皇帝都表态了,各种赞许之声自然是此起彼伏。反正无论是哪个派系,他们都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只要张皇帝的权威不倒,要想安稳过日子就不能让姜田倒台。

    “贤弟,你素有才名,今日将你府上的艺人放在最后出场,不会是只有这一首曲子吧?”心情不错的张韬打算为难一下姜田:“若是能再曲一首,贤弟但有所求朕无不应允!”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姜田假意的掏出手绢擦擦嘴,其实是在心里骂娘,原来只说是曲子好听龙颜大悦,然后上演一出抬高艺人身价的戏码。你这故意刁难我是想变卦还是想看我的热闹?并没有起身的姜田抬眼看向张韬,发现对方满眼的笑意,这才放心了下来,原来是临时起意想让我出丑,好在我也没打算完全相信你。

    想到这里姜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抱拳拱手:“启禀陛下,臣这乐队到还真有一个新曲,只是操练不久恐君前失仪。”

    “无妨,演之!”

    于是刚才也吓的够呛的乐队总算是缓过神来,开始卖力气的演奏起来。这回的歌词虽然还包含着民本内容,但敏感性上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少朝廷大佬都在心中暗骂,你姜田就是个讨人嫌的家伙,既然有此一曲何故还编排那吓人的东西。

    “煌煌****万千气象,江山坐在百姓心上……”这首《天下粮仓》的主题曲和上一首同为刘欢所唱,只是节奏与内容上截然不同,其实这才是用来给皇帝歌功颂德的,但是姜田比别人更加了解张韬,他要是一开始就主打这首歌,可能就不能打动这位张皇帝了。

    一曲唱罢,也用不着再看皇帝的脸色,文武百官莫不是抚掌称好,有了前后两首歌的对比,不管是不是和姜田处于同一阵线,都已经明白了如此安排的用意,并不是他姜田前倨后恭,而是不屑于溜须拍马,皇帝要是想听曲也得先听那首质问功过的逆耳忠言,若是你有思过之心,我不妨再让你听听顺耳的。就这份直斥君非的胆量在这中华朝可是难找了,前明直言敢谏的大臣倒是不少,但能做到这份圆滑的能有几人?就冲这一点甭管是谁都要佩服一下他姜田。

    于是后面的剧情就是龙颜大悦的张韬问姜田可有什么愿望,于是姜大人再次让大殿中的时间凝固了几秒钟,他恳请陛下降旨取消天下贱籍!

    贱籍这种东西是延续朱元璋的制度,凡是得罪过这位淮右布衣的人都被打入贱籍并且子子孙孙不得翻身,严酷的户籍制度让明朝社会的新陈代谢能力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这也是明清两代始终无法恢复汉唐气度的重要原因之一,姜田这一请求看似是在为府中女子求取个社会地位,其实是直击阻碍改革的一大绊脚石。

    姜田通过自己的实践已经发现,传统社会的惯性与惰性并不会因为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他姜田早就将这些人的卖身契交还,原则上他们也都是自由之身,可社会上却并不这么看,除非能远走他乡,否则人们依旧将这些人看成是仅比贱籍好一点的奴婢,就是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还以自己是一品大员的奴婢为荣。这种依附于权贵没有实现自我价值空间的社会,怎么能变成一个欣欣向荣充满活力的新社会。所以姜田和张韬都认为,若是不在精神上对其进行彻底的改造,社会风气并不会因为姜田自己的行为而有任何改变。那么该怎么扭转这种陈旧的尊卑思想?他们俩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两个大字——文革!

    于是同样吓得不轻的俩人嘀咕了半天,觉得历史教训要吸取,千万可别四旧不分好坏的一股脑全砸了,结果四新却没建立起来,倒时候真成了是非功过要由后人评说……所以这俩人打算用比较温和的手段,从社会最底层下手,于是那些曾经永世不得翻身的贱籍就映入他们眼帘,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因为阻挠改革而被查办的一批犯官家眷,若是通过这种大赦天下的形式来给他们“平反”,就是那些保守派的人都无法站出来唱反调。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各个豪门大户家中的下人们真的成为了最下等的人,原先那些还沾沾自喜卖身为奴的该怎么想?而且随着秩序的恢复以及生产力逐渐提高,做一个平民的小日子绝对比给人当奴才滋润,那么还会有人愿意当奴才吗?这时候国家若是再制定个人人平等之类的法律还怕没有群众基础吗?

    换句话说在原本的时空之中,日韩社会与企业中那种绝对不可逾越的长幼尊卑关系,正是儒家尊卑体系的最直接继承人,中国社会不再有禁锢思想的这种尊卑秩序全是拜wg所赐,但是也没有全盘西化成欧美那种标榜自由的个人主义,除了四新的建立失败之外,还因为这与刻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社会基因不同,也与当时的中国国情不相符。但是在这个时空中无论是姜田还是张韬,不需要全力以赴小步快跑的追赶发达国家,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制定一个让社会自我进化的制度,并且逐步改良中国的社会结构,就如同隋炀帝设进士科,进而因为首创公务员考试制度而影响了全世界。

    最后皇帝张韬勉为其难的因为君无戏言而大赦天下,自此中华再无登记造册之贱民,但是这有个前提,就是削籍者必须迁徙到指定地区落户。这件事在后世无论政治立场如何,都被认为是最早的奴隶解放运动,也公认姜田为人权斗士,只是大家对张韬的动机不能统一,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的确是让中华大地陡然间拥有了一批愿意迁徙到北方无主之地的平民,并且自愿接受姜田所代表的新式教育,这些人逐渐变成了推动社会进步的基石,从此之后张皇帝所畅想的变法图强才不是靠皇权维持的镜花水月。

    当然姜田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寿宴还有个副产品,那就是受到表彰的某位戏曲演员,结合军话的吐字发音加上徽剧的唱腔,最终和一班同行钻研出了中国的国剧——京剧!

第一百八十八节、郑家的任务

    “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说完这句话,姜田就准备给老头子下跪。

    “免了!”姜虎端坐在太师椅上,朝着守在一边的郭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心领神会的搀住了姜田:“你现在是朝廷的命官,咱家也没那么多规矩,若是心中没有我这个爹就算跪下了又如何。”

    姜田趁势从地上站起身,心中觉得自己这老爹也算是难得的明白人,虽然回到家中之后要走这么个请安的过场,但是当着阖府上下的男男女女还是要给自己这个官员留一点面子。所以姜田也就顺势承认自己的错误:“当初没有听父亲的劝告而离家出走的确是孩儿的罪过,还请您息怒。”

    姜虎听他主动认错了,也只好长叹一声:“罢了……若非你跑到京城,还挣不下这么大的富贵呢,说起来若不是有贵人相助想必你也难成大事。”

    说道贵人这个问题,姜田赶紧将躲在一边有些胆怯的夕芸给叫了过来,然后对姜虎说道:“孩儿在京城遭逢大难,若不是得荣姑娘相救恐怕早已化作枯骨了,于是孩儿便认她做了义妹。”

    姜虎自然是在郭管家的报告中知道了这些事情,所以这时候也不用姜田多解释,自然是乐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夕芸面前,和善的笑了起来:“好好好,这个妹妹认得好,你爹我这辈子就是没个女儿,老了老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见老头表态了,夕芸低着头怯生生的小声说了一句:“女……女儿见过爹爹。”

    就在姜虎笑容更盛大有老来得女此心甚慰的时候,孟大丫也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给舅舅您请安了,还要恭喜您福禄双全。”

    “瞧这张嘴甜的。”姜虎伸出手指虚点了几下孟大丫:“怎么还叫我舅舅,你什么时候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

    一提到这个问题,周围的人无不露出一种莫名的笑意,不为别的,就因为咱们这位姜大人实在是公务繁忙,别说是奉父命完婚了,就是本来已经侍寝的清幽姐妹都难得能沾一次雨露,至于早生贵子之类的就更是没影的事。

    “这个……”姜田有点尴尬的看着亲爹:“孩儿有一事想禀报父亲。”

    姜田还没开口姜虎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可别说你不想成婚!”

    孟大丫一见气氛不对头,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不是弟弟不想完婚只是公务繁忙,再说现在他以不同以前,这姜府夫人说不定会有钦命指定,若是我早早地同他完婚届时无论是否休了我都令他为难不是。”

    姜虎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原先他还有些担心,但是今天一见自己儿子竟然真的和皇帝称兄道弟,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外征战时他跟谁学了这么一身本事,但是至少也放下了一点心里包袱。孟大丫说的不错,万一将来皇帝要指婚,他姜田自然只能是休妻,可届时这媚上的名声就跑不了,不休妻又会让皇帝不高兴,所幸自己儿子还算年轻,等等看也不是问题。

    “就算以后会有变数,不是还有平妻一说嘛,偏房好歹也续上几个。”说到抱孙子的问题,姜虎可是一点都不会妥协,也不管孟大丫是否高兴,直接就质问儿子为什么不赶紧开枝散叶:“我可是听说你一府上下都是女人。”

    姜田在心中不得不叹了口气,心说你装斯文就装到底啊,怎么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这口气才符合一个粗野军将的形象:“启禀父亲,这女人是有一些,但她们都是良民我可不能欺男霸女呀!”

    “良民?”姜虎一时没转过弯来,这和听说的不一样啊!

    郭二一看赶紧凑到跟前解释了一下,姜虎这才明白今天见到的乐队就是那些所谓的良民,气得老头吹胡子瞪眼就想骂娘,这么多漂亮姑娘你不说广种薄收,至少也要留下一两个吧。就这么全都推出去了。老头伸出手来指着儿子的鼻子刚想开骂,可又想起眼前这唯一的宝贝儿子已经是朝廷一品大员御赐斗牛服,当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气之下只好拂袖而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候在外边的心月与清幽姐妹,饶是老家伙见多识广也不由得一怔,心想这等角色女子刚才没在乐队中见到啊?随即就明白不是儿子有什么问题,而是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好的,推出去的是不想要的,心里这才顺气了一点。可刚才也已经发火了,总不能这时候再走回去问他,所以就装作没看见扭头便走。

    郭管家自然是明白老主子究竟在想什么,他朝姜田看去正巧对方也瞧着自己,所以心领神会的赶紧追上老太爷伺候着,说是伺候还不说是进行工作汇报。至于这俩人私底下怎么嘀咕和看待清幽姐妹,姜田也没兴趣知道,反正要想和古代人解释这个问题是很费力气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总之因为姜虎的到来,姜府上下是好一阵鸡飞狗跳,那些老家来的仆人们自然是挺直了腰杆觉得今后就有大靠山了,原先那些倚红楼的人们也拿出了伺候人的本事,一个个拼命的讨好着这位老太爷。搞得老头还真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

    “先生,延平郡王府有人递过来一个帖子,说是感谢您在圣上面前美言,特送了些薄礼过来!”心月拿着一张拜帖凑到姜田面前小声说道:“这礼……”

    姜田看着欲说还休的心月,知道她在嘀咕什么。富可敌国的郑家送来谢礼自然不会是寻常的东西,关键是他郑家为什么要来感谢自己,心里也有些糊涂的姜田伸手接过礼单,这一看不要紧就连见过世面的姜田也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上面写着:一丈高南海珊瑚,上好南珠百斤,纹银十万……

    同样震惊的姜田抬头看着心月,这俩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姜田才问到:“郑家的人走了吗?”

    “没有,还在外边候着。”

    “那他提什么要求了吗?”

    “提了,说是要求见先生一面,还有重礼相谢!”

    “还有礼品?”姜田错愕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想明白了,这郑家显然是有事所求:“请他进来吧。”

    来人披着个斗篷整个脸都被宽大的帽子遮挡了起来,而且看他大步走进了前厅之中的样子也不像是寻常的人物,还没等对方将藏在帽子中的脸露出来,姜田微微一笑站起身朝来人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延平郡王!”

    对方身形也是明显一滞,没想到姜田竟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既然藏不住了便不用再藏头露尾:“姜大人果然是目光如炬,竟看破了小王的身份。”

    姜田高深莫测的一笑:“如此重礼延平王定然是花光了京城郑府的积蓄,如此手笔又怎能假于人手。”

    “人称姜大人您天资聪颖机敏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别看郑经乃是败军之将,可这份气度依然当得起台湾之主的身份。

    姜田心里想着:我才不会告诉你自己是认出你脚上那双靴子了。今日在大殿之上也没少观察你,这刚刚散席不久便找上门来竟然鞋都没来得及换。但是嘴上当然要故作受用的假装客气客气:“王爷谬赞了,还请上座!”

    按照前明的规矩,官员之间就算有天大的事情要商谈,一般也要先闲扯一通,然后才慢慢绕到正事上来,好显得这事情是无意中才提起来的,对于自己实在是无关紧要。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这都已经是用得烂熟的套路了。可偏偏今天这俩人都不是什么传统的官员,作为今天最幸运的人,郑经亲身到访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姜田也没心思和对方磨嘴皮子。

    “王爷携重礼亲身到访,还又打扮成这样,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知王爷想从下官这里得到什么?”

    见姜田这么痛快,郑经也是大为意外,不过这也省了自己绕圈子:“实不相瞒,陛下亲口告诉小王,若无姜大人求情我郑家怎还能就藩于台湾,这份恩情郑家上下自是无以为报,只是不知姜大人为何钟情于我家。”

    “呵呵……”姜田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陛下并无诛杀郑氏一族的心思,有没有我您这延平郡王都能安然无恙,只是当今圣上的胃口又怎是区区一个台湾所能满足的!”

    郑经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难道陛下想效法蒙元东征日本?”

    “日本是早晚要臣服于陛下的,只是这天下不是还有比日本更大的土地可占嘛!”姜田谆谆善诱着郑经:“只是王爷也是知道的,咱朝中那些道学先生们满嘴都是仁义道德,这出兵的借口不好找啊。”

    这下郑经算是听明白了,然后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我乃一介异姓藩王又怎么能轻启边衅?”

    “边?何为边?恕在下斗胆,若不是朝廷和日本恢复邦交贸易断了王爷家的财路,恐怕也没谁会怂恿王爷对抗朝廷吧?”

    被说破了底牌的郑经面色一沉,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眼前这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如今我郑氏一门已然归顺朝廷,自然不能再与陛下讨价还价。”

    “王爷糊涂了!”姜田笑着摇摇头:“我刚才就说过,日本早晚要臣服于陛下,您这条财路早晚也要断,所以才要早作打算,当一个可以为陛下分忧的好王爷。”

    “愿闻其详!”郑经身子向前凑了凑,今天他就是来打听自己可还有什么活路。堪称一代枭雄的郑芝龙早就看出了这里边的问题,他郑家要是不能赚取海陆贸易的利润,就算能在台湾岛上当个王爷又能如何不过就是混吃等死而已。

    姜田用手指在茶盏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着地图:“北上既然只能规规矩矩的做生意,那您何不南下另辟蹊径?这南洋虽然岛屿星罗棋布,可控扼水道的关键位置都已被西夷占据,这帮人早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陛下有意在这南洋之地驱逐西夷的番兵堡垒,并且扶植华商经略南海,如此广袤之地您郑家可是大有可为啊!”

    姜田画的简略地图郑经是能看懂的,很多自己耳熟能详的岛屿都一一出现,只是又有一些距离偏远的地方似乎还有些岛屿是自己不熟悉的:“姜大人有所不知,别看这些夷人人数不多,士卒却颇为精锐,我家多与其交战当真是吃亏不小啊!”

    郑经当然不想给张韬当炮灰,但是他也明白这件事身不由己,自打他爷爷让他来这里秘密求见姜田,其实他心中就明白形势比人强,现在不妥协别说是闲散的王爷了,自己郑家随时可能在某一天被一群“强人”闯进家中,但是既然要当这个马前卒,怎么也要给点好处吧,总不能就封个没用的王爷头衔糊弄自己。

    姜田点点头,不用郑经说他也知道让郑家的私兵去对抗欧洲已经初见雏形的火器部队有些力不从心:“王爷不必如此忧心,既然你我如今已经是同朝为官,您看陛下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家人?今日您也在殿上看见了,这西班牙的使节就在当场,实不相瞒吕宋一地今后都将是咱们的盟友与靠山。”

    “不会如此容易吧!”说起海上的事情,他实在是有理由质疑姜田:“不怕姜大人过意,这些西夷什么时候都不能相信。”

    “没错!”姜田点点头:“这帮家伙是欺软怕硬的东西,所以必要的时候咱们要展示一下武力,让他们明白这南洋是中华的南洋,规矩做生意可以,但是要按咱的规矩办事!”

    对于这个年轻的官员所吐露出来的霸气,郑经在心底稍微抽搐了一下,当年自己爷爷也是这么干的,但那也仅限于广东、福建的近海一带,可这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太子太保竟然要将整个南洋攥在手里。不过也正如他刚才所说,为了当今这位皇帝办事,那好处当然是不少,想想自己老爹当年帮着北伐,结果就算是反叛了朝廷,他郑家的船依旧可以停泊贸易。自己若是能办好这件差使,他郑家可就能称霸南洋了。

    “陛下的心思小王明白了。为陛下分忧也是做臣子的职责,只是……”说话间郑经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这西夷的番兵虽然不多,可胜在船坚炮利我等实难登陆啊!若是前几日小王见到的那种新船……”

    郑经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作为海盗起家的郑家自然是对船最敏感。有了定海号那种战舰,别说是打下整个南洋,就是攻略天竺都不成问题。听到这里姜田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那定海号您是不用想了,此等战舰就是皇家海军一时半刻也不会再造了。”

    好在郑经也没打算买定海号,他很清楚那种神兵利器才不会给自己这归降的势力:“姜大人的意思我明白,这皇家自然要有皇家的排场,但是那小一些的巡海快船总要给一些吧!”

    姜田听到这里嘴角微微的向上一翘:“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我就说过这乃是您郑家私自用兵征伐海外不臣,皇家海军怎会赠与战舰呢?”

    “那……小王出银子,大人手下的海军研究院可否支应几艘?”

    看来郑经调查的很清楚,这种横空出世的船型全都是在海军研究院的监督下打造的,所以要想买船只能找姜田,还是老海盗郑芝龙的眼光毒辣,早就看出自家竟然还能封王建国就一定有鬼,才不会是张韬遵守赌约这么简单。反正无论有什么阴谋,都要想方设法搞到这种新船,哪怕就是用来逃命也能快一点。

    “若是您有意买船……为了繁重我国海上贸易,这船也不是不能卖,只是……”姜田欲说还休的样子差点急死郑经,只要肯卖船就不怕你提条件。

    “姜大人且放宽心,你我二人现在同殿为臣,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为圣上分忧啊!”

    “只是前些日子研究院已经将这一船型的专利与设计卖与了冀王名下的船厂。别说是您就是现在海军要订新船,也只能向冀王下订单!”姜田不紧不慢的说出了一个让郑经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的实情。

    “这……这么说我得去求冀王高抬贵手了?”

    姜田点点头,然后很诚恳的对郑经说道:“研究院只是卖了船只的专利,您要是想买新式火炮与火铳,那还要去皇家名下的兵工厂,所以我劝您还是将这些礼品搬回去,打通这些关节才好!”

    郑经不知道的是,作为扶持新兴资本家的举措,张韬决定将技术含量不是很高的铁肋木壳巡洋舰的全套技术卖给冀王,只是做价过高冀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于是便将自己名下造船厂的三成股份给了研究院,也就等于是研究院用技术入股。

    本来姜田是反对这个方案的,在他看来宁可让冀王分期付款,也不想让研究机构和生产厂家捆绑在一起。这等于在一定的时间内和冀王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于是某些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很有可能选择继续向冀王输送更敏感的技术,这不仅是假公济私的问题,还有可能威胁到海军建设以及其他私营船厂的发展,而这个反对意见并没有什么作用,张韬为了弥补自己对这个弟弟的亏欠,还是强行通过了。好在张韬还是有些理智的,最重要的武器生产绝不允许他人染指,于是郑经若是想获得性能完整的战舰,还是要看中央的脸色,而且他也不可能买到最尖端的武器。

第一百八十九节、纨绔的征途

    见郑经还在沉吟着其中的利弊,姜田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过几日西班牙使节就要返回欧洲,陛下以命令定海号与刚刚完成试验列装的姐妹间镇海号,会同四艘轻型巡洋舰与四艘补给舰组成特遣舰队。一来是保护重要的外交使节,而来是让吕宋、满剌加等地的夷人开开眼!省得他们再起什么龌龊的心思,届时王爷也同老王爷一起搭船返台如何?”

    这看似不经意的邀请,着实让郑经的脸色数变,他虽然没搞懂什么叫特遣舰队但心里很清楚,无论朝廷出于什么目的搞出了这么一出武装大巡游,只要这支舰队出现在哪里,那里的游戏规则都将发生改变。同时这也是敲打他们郑家与岛上的余孽们不要再起二心。

    眼看着郑经的阴沉不定的表情姜田也在心中慨叹,虽然郑芝龙历史上很无耻的搞政治投机最终丢掉了性命,但是他却生了一个优秀的民族英雄。只是天不遂人愿,郑成功虽然在这个历史时空中获得了更大的发展机遇,却比自己熟知的历史中更加短命,以至于就连埋伏在台湾的谍报人员都认为他死的很蹊跷,十有**和眼前这位勾引弟弟奶妈的家伙有关。郑成功无论是死于何种原因,都严重的影响了本来计划周详的台湾攻略。而眼前这位延平郡王在历史上也没有多少雄韬伟略,看来台湾今后的作用还是要着落到那位假装年事已高实则霸心未泯的郑芝龙身上。

    想到此处姜田决定顺势将所有的问题和盘托出,于是让心月将一个密封很严的小木盒子取来:“下官这里有些恩师传下来的海图,还有些陛下对南洋诸国的所思所想,既然王爷问起了购船之事,那必然是存着经略大洋的心思,所以今日便一并取来赠与王爷,还望台岛之上的忠勇之士不要辜负了朝廷的厚望!”

    听闻是帝师所留海图,郑经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这个小木匣子,自己送的厚礼就换来了这个锦囊妙计,他一时也不知这买卖划算不划算。

    转眼几天过去了,北京城的老百姓们也从皇帝寿诞的喜庆气氛中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至于那些长相奇怪又穿着奇装异服的外国使节们,大伙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得有点见怪不怪了,秋高气爽的天气中北京城在喧闹之中又恢复了那么一丝古都的恬淡气息,而远在三百里外的天津港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就在这个碧波万里风清云淡的日子里,定海与镇海这两艘威武霸气的巨舰正在做着出航前的准备,港口里的人无论中外都对着这两艘令人敬畏的杀人机器指指点点,而西班牙的特使费尔南多与郑氏一族的新老两代海盗,正在登上作为旗舰的定海号战列巡洋舰,他们将在特遣编队的护送下直抵基隆港。

    没有多少欢送的人群与仪式,只有天津卫的本地官员前来送行,哪怕定海号上还残留着一些上次战斗后留下的痕迹,也不影响这艘巨舰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李修远作为最了解这艘战舰的海军将领,再一次被钦点成为舰队总司令,只是这回就连这位大半辈子泡在海上的老水手都不知道海的尽头会有什么,根据计划除了在基隆进行一次靠港补给之外,下一站就是西班牙人在东南亚的大本营吕宋,届时费尔南多以及其他一同回欧洲的传教士们将会改乘西班牙宝船回到欧洲,而特遣舰队的任务是护送西班牙船只平稳的驶出马六甲海峡并最终到达印度。

    李修远太熟悉这个套路了,他这一路根本就是炮舰外交加探测航路,为此朝廷尽可能的集中了主力战舰组成舰队,除了要彰显****的威仪之外,更是防止某些贼心不死的家伙打歪主意。为了保障特遣舰队的组建,海军研究院船舶分院动员了所有的资源用于修缮、保养这些远航船只,为此就连作战受损的靖海号都只能暂停维修,海军更是对出航人员精挑细选,重要岗位都有20%的员额备份,这样除了能降低远航的劳动强度外,还能让老资格有经验的水手言传身教的带出一批徒弟,海军陆战队更是选派了一个营随船出海。至于研究院也没放过这次远航的机会,各类人才也是塞了一堆在船上,唯恐错过理论联系实践的机会。

    随着战争的结束,海运贸易也迅速恢复到了站前水平,但是海上被打散的小股海盗还时有出没,尤其是进入南洋一带,一些欧洲的武装商船又是也客串一下海盗,而且这次荷兰人吃了大亏,红毛夷估计是不敢再朝着皇家海军呲牙了,可也保不准会不会向过往的中华商船下手,所以朝廷既然派遣了这么强大的舰队出海,那些正好也好前往南洋的船长们无论中外都一致选择跟在舰队后面一起南下。

    这些人的想法虽然很好,可开出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跟不上军舰的速度,若不是在外海汇合了速度不快的补给船拖累了舰队的航速,否则他们早就将这些商船甩没影了。跟在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身后,那些中国的船长就是和水手们的自豪感就别提了,就是那些欧洲的船长们,由于早就习惯了中中央帝国的强大,除了羡慕嫉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有少数知道内情的中华官员才知道,这不仅是自郑和之后近三百年中国第一次重返印度洋,也不仅是中国再一次引领了航海技术的发展,而是这支看上去远没有郑和舰队庞大的编队,已经是中华目前所能达到的能力极限。

    站在舰桥上的李大司令如今也是海军名将了,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只是运气好而已。若是没有姜田的耳提面命这新船该镇么用?这仗该怎么打?他可是全无章法的。而且这船上的新式海军士兵与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没有研究院的培训也是玩不转的,就在军中同袍嫉妒着自己的时候。又有谁知道他这个司令其实就是个傀儡,换个人来当只要不是白痴就也能做出这些成绩。

    与李修远的妄自菲薄不同,无论是是西班牙人还是郑芝龙,自打登上了定海号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这海上的游戏规则要被改写了,不说这巍峨的巨舰也不提那些看上去就威力不凡的武器,只说这船上水兵的精气神,以及令行禁止的严格军纪,别说是海盗出身的郑家水兵比不了,就是曾经的日不落帝国的无敌舰队都没有,也许西班牙贵族出身的军官还能做到仪表整洁,可是这些中华皇家海军的水手们却比那些贵族军官还有纪律性。

    “等回到大员,就选族中子弟送往京城之中作为质子吧……”矗立在甲板之上吹着习习海风,思虑良久的老海盗终于向现实妥协了:“虽然皇帝并未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咱不能不主动去做!”

    郑经搀扶着自己的爷爷艰难的点点头,心中想着选谁来大陆才是最稳妥的。其实郑成功突然暴毙,他猝然接手台湾既没有威望也没有手段,正是因为压制不住那些老海盗,否则郑泰怎么会有机会带着一支舰队叛逃,若不是还有些忠心耿耿的护着幼主,否则就是他人头落地了。现在既然开创这份家业的亲爷爷发话了,他也只有遵从的道理。

    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甲板上,加西亚对着那些罩着炮衣的六角线膛炮直流口水,他盯着火炮研究了半天,只是很多关键位置都有遮盖所以看不出个名堂来。但是从这门炮的复杂程度与做工水平上看,比自己买回去的那几门滑膛炮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荷兰人输的不冤!”哪怕是半桶水的费尔南多也没对敌人的失败幸灾乐祸,时至今日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和这样强大的国家结盟了,虽然结盟的好处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来,但是也好过国王身边的那些白痴出的主意,只要自己将这些比欧洲先进的武器与军事思想带回去,西班牙就还有重回霸主宝座的那一天。

    加西亚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主人:“如果我们能早几年同中国建立联系,欧洲的战争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们说的战争,就是正在和法国人死磕的十一年战争,刚刚通过商船带来的消息显示战况对西班牙很不利。也正是输掉了这场战争,西班牙也就彻底的输掉了欧洲霸主的位置,也导致法国崛起成为欧洲陆军第一大国。姜田同时得到了这个情报,不过他并没有多么的在意。现在的欧洲什么都缺却最不缺战争,为了让欧洲在这三百年里流尽鲜血,他不介意再多扶持几个小弟,比如同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早晚还要和法国的波旁家族争夺西班牙王位,美第奇家族也会在轰轰烈烈的大航海中走向下坡路,还有被克伦威尔独裁统治的英格兰,不仅镇压了爱尔兰独立,还因为经济窘迫在海上乱抢劫,这些新到手的情报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好生意。

    一切都要看费尔南多能不能在欧洲贵族阶层中给中华做好广告工作,为此张韬不惜指派了几个年轻有上进心的御医,组成了一个旅欧医疗团,他们随身携带的就是属于绝密的封在低温保温箱里的牛痘疫苗,以及传统的人痘疫苗干粉,他们的职责除了给中国医学做广告提高中国的影响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观察这些原始的牛痘疫苗能不能在低温冷藏下保存这么长的时间,为此还有一组常温冷藏的用于对比,拿西班牙贵族当小白鼠的行为也就只有这俩穿越者敢干。

    当这支军民混编的船队乘着西北风到达基隆港的时候,除了那些商船带来大批商品宣告了朝廷对台湾的封锁正式解除之外,姜田送给郑家的礼物也正式到达,琉球海战中的战利品中有三艘荷兰武装商船,这里有一艘是郑泰的座舰,连同郑泰本人被一同送了过来。这也算是对方重金贿赂的回报,姜田和张韬仔细研究过,这三艘船虽然代表了欧洲最高的造船水平,但是和中华即将推广的船型一笔就差了一些,如果拍卖也卖不了多少钱,正好郑经登门送礼,新船一时半刻也造不出来,那么他送的钱就当是买这些二手货了,反正台湾归附之后原先半遮半掩的双边贸易关系便合法了,中华等同于拥有了亚洲最大的商业船队,捉襟见肘的运力问题迎刃而解,中央也就不必在乎这三艘商船了,但是那艘最大的盖伦战舰却诶亚辉了研究院。

    台湾的大小海盗们早就知道自己被招安了,虽然以前的官职不能作数了,但自己的船还在,又有了朝廷的认可,只要能继续依附在郑家的周围,那这日子就没什么变化,所以当定海号出现在紧急扩建的港口外,岸边早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官员你是神莫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看那尽头就好像反叛作乱的不是他们一样,当郑芝龙身穿蟒袍玉带在同样装扮的郑经搀扶下踏上了台湾的土地之后,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帮老海盗涕泪横流的前来拜见,反倒是把紧随其后的李修远给晾在了一边。

    李大司令倒是不在乎自己被人冷落,再说他这个海军舰队司令在在郑芝龙面前只能算是小字辈,他现在最关心的补给品什么时候能到位,这么漫长的海路他可是耽误不起时间,于此同时一起跟来的荷兰人可是五味杂陈,他们几次三番的挑战亚洲霸主,只是为了拓展跟大的殖民地与商业利益,可结果呢?不仅一批重要的战舰沉入了海底,就连眼前这个岛屿都被郑芝龙这个老对手的儿子给夺走,现在这个老不死的不仅回来了,还获得了更加恐怖的中央帝国的支持。他们可不是费尔南多那种贵族蠢货,拥有如此强大的军士支持,郑家今后会干点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修远的任务中除了开拓海路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就是同南洋的华裔领袖取得联系,今后帝国要将手伸向南洋就不能指望着这帮洋人会旅行条约,除了派出军舰执行炮舰外交之外,团结整个海外华侨就是重中之重。只是台湾离大陆太近又有郑家人在场,这里的商人是不会主动联络朝廷的,但是他相信特遣舰队一旦出现在南洋的海面上,中华帝国再次经略海洋的名声就会传播到各个角落,那些一直被欺压、屠杀的同胞们自然会蜂拥而至,就算现在不能替他们讨还血债,但是那些夷人看了帝国的舰队自然也能收敛一些。

    事实比他猜想的还要狂野,此时的东南亚已经知道了荷兰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各种流言蜚语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巴达维亚现在不仅担心中华帝国会有什么报复行动,更是担心其他殖民国家对自己虎视眈眈,英国会不会趁机将手伸进东南亚?西班牙人会不会孤假虎威的抢夺过往商船?所以此刻南洋的气氛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一旦有了确切的消息这种平衡即会被打破,只是谁也没想到中华帝国会以这么一种方式来炫耀武力,特遣舰队在吕宋靠港停泊的时候,各国的商人及海盗们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航海技术远比自己先进的国家,真正亮出的獠牙究竟有多么令人胆寒。如果说两百多年前郑和舰队还算是一直友好交流访问性质的舰队,那么这次的特遣舰队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炮舰外交行动,其影响之深可以说是穿越者的蝴蝶翅膀彻底改变历史进程的转折点。

    当他们在纳土纳群岛附近,当着西班牙与荷兰商人的面,将一艘不明国籍的欧洲海盗船像老鼠戏猫般玩弄半天,仅仅是一个齐射便将那艘至少有四百吨的帆船炸成了零件之后,若是还有人想在这片海域挑战中华海军,那只能说他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也是从这一刻起,中华帝国的珍珠链计划最困难的南段部分已经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了,这无关那些殖民者的意愿,他们只能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舰队还停泊在基隆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某艘不起眼的商船上,一个商人打扮的年轻人并没有同其他乘客一样,急于将带来的各种商品兜售给这个被封锁了几个月的地方,他探头探脑的从舷窗向外打量,直到军舰那边迎接的人群簇拥着郑芝龙走远了,看热闹的人们也都走干净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拿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明显和做生意不挨边的东西,那就是一把装饰精美的宝剑,剑鞘上还坠着明黄的剑穗。

    将宝剑挂在腰带上之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下船朝着军港那边走去,眼见就要走到陆战队临时客串的岗哨跟前,还没等他表明身份,却有个人冷不丁的在身旁朝他抱拳笑道:“公子一路辛苦了,不知几时回京啊?”

第一百九十节、霸主的霸道

    突然被人叫破身份,刘宝铠稍微慌乱了一下,他恢复镇定的速度也很快,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的转身看着那个人。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陈少爷啊,此次开海你家也来凑个热闹吗?”看清来人之后色狼的心安定了一大半。

    这陈少爷乃是乃是天津一户大商贾家的二少爷,全名叫陈灏。因为不是长房长孙所以并没有被培养成家族的接班人,反倒是随着自己的父亲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见识的人和事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广博,一次随家族同刘家的商号做生意时,恰好刘宝铠缺少零花钱来柜上打打秋风,见此人年纪同自己相近,自来熟的色狼主动攀谈之下,年轻人之间也就没什么门户之见开始兄弟相称了。

    眼见着小公爷装傻,陈少爷苦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都要进京求学了,你却来个离家出走,走也就算了还留书一封说自己要随船队下南洋,当时有船出海又和你熟识的也就只有我们家了。”

    “不对啊?”色狼挠挠头:“这舰队虽然受商船的拖累速度并不快,可你家也没有快船怎么能追上我?”

    “若是从天津卫出发自然是追不上的,可你忘了军驿有飞鸽传书,我又恰好在松江府准备随船回京,所以便只能改变行程先你一步到达。”

    听到这刘色狼才知道老爹竟然假公济私的动用了军驿抓捕自己,对这种无视组织纪律滥用公权的行为,他第一次从内心中发觉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但是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台湾可是没有军驿的,也就是说自己还能狐假虎威混上军舰,只要自己能摆脱眼前这位仁兄。

    陈少爷一看对方的脸色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似笑非笑的说到:“你可别让我为难,不说我放跑了你,国公他老人家会怎样拿我家出气,就说连我都能找到你,这舰队现在也应该接到命令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色狼不免有些泄气,只好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走吧,咱换个地方说话。”

    不提正在郁闷的刘宝铠,此时的北京已经从万邦来朝的热闹中恢复了平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自己能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这四九城里老少谈起国事来一个个头头是道,就好像这满朝文武还没自己这个闲人懂政治,可那也是酒足饭饱之后不用负责的胡吹闲侃。与市井小民不同这次的国宴给全天下的士人阶层传递了一个信号,本以为圣人理学穷途末路的时候朝廷又给了一线生机,台湾从原本的蛮荒之地突然变成了旧式文人的皇道乐土,如果说以前去日本朝鲜等国还算是投靠了番邦蛮夷,可这台湾就不一样了,不仅是中央承认的藩王,还有着一个谁都心知肚明却不能明说的前朝身份,这样一来那些对皇帝不满又没有能力改变局势的明朝遗老遗少们,可不就是有了一个尊孔崇圣的好去处了。

    就在不少出仕无门的家族和读书人琢磨着要不要“投敌叛国”的时候,御书房里又传出了皇帝的咆哮:“朕每次要北伐都是你站出来反对,以前的也就算了,现在日本也称臣了,台湾也收回了,东南亚早晚都是咱的,你还是反对北伐!”

    姜田已经习惯了张涛的怒火,最近一段时间皇帝陛下没少朝自己发火,可是姜田认为就算张韬发脾气自己也要直言不讳,最多也就是被皇帝抓起书桌上的东西扔脸上,这也比让他拔苗助长添乱强。

    “不是我反对北伐,而是时机不到,咱们的敌人不只有草原上的那些强盗,他们已经注定落后于这个时代,早晚都会任人宰割。可是海上过来的那些人不同,你心里很清楚他们才是心腹大患,而且中国人要转变大陆思想,朝着海陆并重的体系转型,重海、重商应该是百年国策。”

    “你能少说点空话吗?”张韬被气乐了:“朕问你,人家在草原上磨刀霍霍,你能说一句我没工夫理你他们就不来烧杀抢掠?”

    “所以我才说是海陆并重,北伐可以有,但一定要控制规模,若是一味向北只会给欧洲留下喘息之机,他们才是心腹大患啊!”事到如今姜田也只好据理力争了。

    “那朕要你何用!”张韬的调门又拔高了一度:“你的海军研究院花钱还少了?”

    皇帝的嗓门让门外的太监和侍卫们吓了一跳,正在为儿子离家出走而烦闷不已的刘均定,朝门外的人使了个眼色都离书房远一点。只有他守在门口独自生着闷气,自己那儿子自从和姜田混在一起之后,虽然这见识增长了不少,又和太子搭上了关系,但是这心也野了,有时候自己这当老子的说他两句,竟然也敢振振有词的顶嘴了,现在更是学会了离家出走,还说这是效仿姜田出去增长见识。

    刘均定不止有这么一个儿子,可这个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长子,在感情上并不是其他儿子所能比拟的,虽然那烽火连天的日子里,刘宝铠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稚童,但是见过血的与那些在蜜罐里泡大的绝对不在一个档次上,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才有资格继承自己的爵位。

    房中的两个人不知道门外还有个纠结的老头,就算知道了现在也没工夫理他,姜田被张韬这种外行话气的不轻:“什么叫我的研究院,说过多少次百年海军,中华缺失海洋观念两百多年了,哪是砸钱就能解决的。在咱老家就算全国人们都知道海权的重要性,这海军又建设了多少年?”

    这种争吵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就像后世任何一个国家陆、海军的争端一样,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其实理智的说无论是大海军还是大陆军,都能达到他们俩预定目标,海军可以开拓殖民地,陆军也可以向北、向西、向南去掠夺更多的资源与生存空间,只是这两种办法都不是短时间能见效的,也就是说无论走哪条路,他们俩都不可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所以他们争论的焦点实际上是国家今后的路线问题。就连强大如后世的美国,陆军与海军之间为了争夺预算也是各种明争暗斗,不过姜田和张韬的争论不是军种间的争执那么简单,这牵扯到未来几十年的国家侧重问题。

    所以看似是为了军费的分配在争吵,核心却是国家前进方向的一场大辩论,之所以说这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他们俩都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海陆并重,可国家目前没有这么多的钱,只能是有所侧重。这也是为什么姜田并不担心张韬的怒火,这种争吵虽然很激烈,张韬却知道姜田不是为了什么小团体的利益在锱铢必较,接触的时间长了,他发现姜田对振兴中华这个目标的狂热并不比自己少。

    等吵累了这俩兄弟又恢复了对面而坐的状态,张韬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奏折:“你报的海军扩军计划必须延后,有情报显示,草原上有人蠢蠢欲动,就是那些开市通商的部落也有不稳的迹象,所以这次北伐不仅要打还要大打,争取打出十年的和平。”

    姜田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在他看来只要守住边境,靠经济与文化的侵蚀比军事上的打击更有效,可张韬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就像老家开国之时的朝鲜战争,一战而震慑美军几十年不敢和中国陆军正面交手,所以这军事准备的规模也相应提高,正好同海军的购舰扩军计划相冲突。

    “那……”姜田琢磨着要为海军再争取点新装备:“至少那些通用巡洋舰要订上几艘吧?舰炮的生产线也要有维持的订单吧?否则别说是创新发展,就是留住熟练工都做不到。还有这种船型都是冀王的船厂在生产,总不能说停就停吧!”

    为了保留一些订单,姜田只好将冀王给抬了出来,冀王的船厂不仅是用来赚零花钱的,同时也是贵族下海开办实业的样板,若是因为订单不足而停工赔钱,那这个形象工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果然一听自己亲弟弟的那个造船厂,就是依旧打算先陆后海的张韬也有些头痛,姜田不知道的是当初为了让张乾放弃一些东西,这个船厂与造船的预期收入就是交换条件。

    在这种涉及到政权稳定性的问题上,张韬只好妥协了:“这样吧……反正船上的火箭与陆军的型号一致,武器上的生产可以放在一起进行,船嘛……暂且开建四艘巡洋舰用于加强南海舰队。”

    姜田也看出张韬在纠结,所谓的先陆后海不仅是哪个军种分到的钱更多,而是张韬要借助北伐裁汰老弱,撤销原有军阀的私兵重新整合军队,所以除了换装需要大笔军费之外,还要有一笔安置费用,这也是原本相对省钱的陆军为什么要占用海军军费的原因。

    “要不然我再去想想办法?”深知海军建设要长期投入的姜田,只好打起了自筹资金的主意:“要是海军能自己找来钱,你可不能挪用!”

    张韬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你还有赚钱的法子?”

    “既然你不愿意改变主意,我也只能全力做好工作了,不过我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打算用的,否则历史上还指不定怎么评价呢!”

    姜田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古军队经商的后果都是催生**与军阀的诞生,在原本的时空中,百万大裁军之后国家将主要精力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军队的经费捉襟见肘,曾有一段时间允许部队利用自身的资源经商补贴军费,但是没执行多长时间就被叫停了,因为军队经商不仅严重的破坏了经济秩序,还使得********机器有脱离政府掌控的危险。

    “海军有船有港口,出海贸易也方便,但是无论进口还是出口,军港上装货还是卸货,哪个海关能登船收税?若是买卖些民用商品也还罢了,时间一长谁能保证不会倒卖军火甚至是国家核心利益!唯一只得欣慰的是海军属于技术兵种,没有国家的基地以及工业做支撑,他们本身也只能沦为海盗而不是军阀。”姜田思来想去还是将这里的弊端和盘托出。

    眉头紧皱的张韬比姜田更能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既然如此,你还提这种要求做什么?”

    “不提不行啊,就算我能把控住经商的尺度,可也难保陆军不会看着眼红,你还活着的时候没人敢越雷池一步,可一旦咱们俩不在了,咱们的继任者还有能力压制住军方吗?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人阳奉阴违想方设法的钻空子拉关系,利用军队的超然条件假公济私,到时候……”姜田的话没说完,在自己老家军队经商带来的各种问题可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完全消除,在这个时代反腐的难度只会更高。

    “你既然知道这其中弊病丛生,那自然是不能开这个口子,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张韬知道姜田不会说废话,既然这条路被形容为决不能碰触的底线,那么他还能搞来军费的办法就绝不会是这么简单。

    “办法不是没有,军队是暴力机关,没有什么比抢劫来的更容易,英国人此时就是靠国家海盗行为来维持财政,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中国自身的进出口贸易更需要一个安全的海洋环境,远不是除了抢劫就没什么好做的英国可比,历史上当英国完成工业革命并越来越依赖海运贸易的时候,他们自己也开始绞杀海盗。”姜田不等张韬发问继续说到:“所以我们不采用这么原始的办法,军事作为政治的延续,在某些谈判与争端中使用武力进行恐吓,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和平时期也能通过友好访问等手段,来震慑潜在的敌人或是推销军火!”

    “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才是你的目的吧?”张韬对炮舰外交的手段比姜田理解的透彻,军火贸易的暴力也是心知肚明,但出于弱邻思想的考虑,原本并不打算对周边国家出售过于先进的武器。

    姜田看张韬似乎有些心动了,于是决定加强游说道:“我们已经对郑家开放了通用巡洋舰的销售许可,虽然要做到亲疏有别,但是也可以出售给其它势力一些降低性能的版本,尤其是南洋一代的华人圈子,如果能以商船的名义卖给他们一些巡洋舰,还有咱们换装淘汰的火枪火炮,那东南亚的格局改写速度还能进一步加快。”

    “还有日本与朝鲜,日本德川幕府虽然低头称臣,咱们也暂时不推动倒幕运动,但是要防止德川家借机铲除异己,咱们还是要保持外样大名的自保能力,这样一来日本很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入冷战状态,并且展开军备竞赛。然后还有一个咱们一直忽略的朝鲜,当日本整军备战之后,假如朝鲜人知道自己的死敌正在扩军,那么哪怕明知道这是咱们造成的,但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向咱们效忠,也要更新一下自己的武器装备,你说他们该怎么更新呢?”

    “你这办法朕怎么听着耳熟呢?”

    “当然!”姜田冷冷的一笑:“这可是只有处于霸主地位的国家才能采用的霸道做法,咱老家的美国就是靠这个来扒皮的。”

    张韬这下明白了为什么姜田说他的办法名声不好,这的确是和中国传统的观念相背离,容易被一些道学先生攻击。但是转念一想为了能尽快的完成军队整合与海军的建设,这种做法似乎又是不可避免的,同时也能遏制地区势力崛起。其实中华文明一直都在自己周边搞以夷制夷平衡实力那一套,清朝的崛起就是平衡失败的后果,姜田只不过在这个传统的政策上加入了军火推销的内容。

    “可行!”张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战士了:“不只是朝鲜与日本,我看为了把南海的水搅得更浑,葡萄牙那边似乎也可以接触一下!”

    “既然如此……”姜田长叹了一声:“看来我要亲自跑一趟日本了!”

    除了一开始的咆哮,门外的刘均定并没有听见后面的内容,但是老头知道这次姜田又在一定程度上获胜了,因为张皇帝大发雷霆之后还能和一个人说这么久的话,除了他姜田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

    与此同时几千里外的刘宝铠并不知道自己老爹在干什么,他这时正拉着陈灏在一个小饭馆的雅间里喝酒,在这台岛之上当然没有适合他的伊斯兰饭馆,好在这小子从小跟着军队到处跑,受限于战争条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除了不该吃的东西不能吃之外,是不是回回厨子操刀也不是那么重要,要不然仅凭喝酒一条他就算是破戒了。

    至于地位远在他之下的陈灏也没什么长幼尊卑的观念,否则这俩人怎么能成为朋友,所以端起酒杯之后他冲着色狼嘿嘿直笑:“你以为把我灌醉了就没人认识你了?除非你能帮我想一个不让你爹怪罪的理由,否则恕兄弟我不够交情了!”

第一百九十一节、论与时俱进

    本来慢悠悠的靖海号维修工作又突然间加快起来,就连参与盖伦船修复工作的人都被拉来帮忙,连续的高强度备战工作,让研究院直属船厂的工人与技术员迅速的成长,同样因为高强度的作战行动,让靖海号的很多设计缺陷暴露了出来,原计划靖海号是要进入干船坞全面检修,为后续的战舰建造提供参照。现在只能再次披挂上阵,好在航行的距离并不远敌人也并不强大。

    其实定海号也有类似的问题,只是因为龙骨为全钢打造,在坚固程度上远超这个时代的其他船舶,所以只是经过简单的维修便再次承担了远航旗舰的重任,也有人建议将旗舰选为全新的镇海号,但是李修远不同意,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两艘船,可经历了琉球海战之后,李修远对定海号这艘在密集的炮火中稳如磐石的巨舰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不能明说的理由,那就是定海号是由姜田亲自督造的,而镇海号则因为战争的需要抢工赶制,做为一个老水手,他本能的信不过赶工期的产品。

    就算坚固如定海号也是有其不能战胜的敌人,这个敌人此刻正在逼近台湾,古称夷州的台湾为什么改成了这样一个名字?全是因为每年经过这里的台风太多!姜田虽然解释过台风的成因,但是在一个没有卫星也没有气象雷达的时代,躲避台风依然只能依靠老水手的经验,好在基隆港中别的没有,能看出台风将至的老水手有的是。

    能回到港中的船只都已经进港,甲板上一切可能松动的零件都已经加固,就连火炮都被拆下来当做压舱物放入舱底,即使如此李修远还是不放心,直到水兵们将自己的战舰捆成了一个“粽子”。军舰这边人手多,民船那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刘宝铠躲在一个石头砌成的大屋子里,听着外边呼啸的风雨,偶尔听见咔嚓的响声,那是树木被折断的声音。

    “刘少爷可还憧憬杨帆远航?”陈灏看着色狼的脸色不无调侃的说道。

    刘宝铠看了自己这损友一眼,他内心中也知道自己小瞧了航海的风险,可是他嘴上却不能服输:“老弟有所不知,为兄我自从跟随先生求学,虽天资愚钝没能通晓那格物之学,但这眼界却已非昔日可比,曾听先生所言我们回教与中原之隋唐并起于东西,原本是和大唐一样先进、包容、强大,然时易世变,中原政权几经更迭总能浴火重生,可我们呢?早已四分五裂,大食之后再无大食!”

    一说起宗教色狼色狼似乎就亢奋了起来:“先生说过,回教之乱盖因教民忘记了先知的教诲,打着宗教的旗号为一己之私而互相征伐,现在反被那西洋的野蛮人压制,为兄我虽人微言轻,但身为一名教民却也痛心疾首,当今陛下有言,凡事要从我做起,兄今日离家就是为了能亲身去闻去见,效仿陛下与先生之恩师行万里路求那兴教之道!”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陈灏听得也是热血沸腾,究其原因那陈家也是教民。不过这俩小年轻不知道的是,中国的回民原本是古波斯后裔同中国各民族的混血,真要较真的说波斯萨珊王朝正是被伊斯兰教徒所灭,其本土宗教拜火教也被伊斯兰教所替代,不过后来波斯人信仰的是什叶派,与逊尼派的阿拉伯地区互相看不顺眼,中原的回民也因为阿拉伯人的加入信仰逊尼派,血统上也很难再界定其出身,从而使得其成为独有的仅以信仰来划分民族身份的特殊存在,所以为了避免拉仇恨,姜田就没提波斯与阿拉伯之间的爱恨情仇。

    姜田在后世时,曾见一知名学者大肆宣传******在历史上的地位,姜田也认同其所讲比较客观。但是此人并没有提及伊斯兰教义中关于包容其他信仰,尊敬他人习俗的内容为什么会这么快的被人遗忘,到了后世甚至有人断章取义成为恐怖分子的理论依据。其实就算是伊斯兰原教旨中关于圣战的定义,指的是当伊斯兰世界遭受别人攻击后的自卫还击,而不是对平民的无差别报复。(向喀什遇害的塔伊尔大毛拉致敬)当然后世的恐怖分子问题过于复杂,现在还涉及不到,但伊斯兰教做为一个尊重科学,曾用一百年的时间对各民族文献资料进行大翻译工作的先进代表,却在科学艺术大发展的文艺复兴时期开始衰落。

    陈灏激动了一会之后又泄气了:“你说的再好也没用,等风过去之后,咱俩就得掉头回去。”

    刘宝铠也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就只能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哀叹命运。

    “晋朝逆历史潮流而动,为了篡权拉拢豪门望族,不惜施行九品中正制,导致阶级固化寒门庶族晋身无望,最终司马家族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不过他们的愚蠢却拖累了整个国家和民族走向灾难!”缺了色狼的课堂上并没有显得空旷:“南北朝时期虽然对于北方的汉人来说是人间地狱,若没有冉闵的杀胡令的确算得上是亡国灭种,可从文化的角度上说,从此中华文明被迫进入到混血的时代,不适合于时代发展的东西最终都被淘汰,同样在对待宗教问题时,由于中华文明传统的习惯,加上佛、道等教派又是多神宗教,所以中华的宗教观念一直都是世俗的、功利的。没有如同古罗马那样选择神高于人,宗教领袖高于世俗的统治者。于是经过混血并融合了多元化文化的中华文明诞生出了空前强大的隋、唐,而古罗马却再也找不回过去的辉煌。”

    这堂关于文明生命力的讲解,完全是姜田的站在后来人的角度上有感而发,后世的国人总是感慨中华文明的同化能力高超,又有谁真的想过当初的同化进程是多么的血腥暴力。这从一个侧面解释了刘宝铠心中的疑问,只可惜他本人还在台风中唉声叹气,而且就算他在北京城姜田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讲这些。根据姜田的看法,******教如同曾经强大无比的汉文明一样,在度过了上升期并步入辉煌之后,不可避免的开始走下坡路,虽然伊斯兰传播的脚步远没有停止,只是宗教的改革,远比一个国家一种政治体制的改革要复杂困难也巨大,换个角度说欧洲的文艺复兴也可以看成是世俗化的新教与守旧的梵蒂冈教廷之间的权利斗争,用一句容易被吐槽的话说,任何一个文明、宗教、政党、民族,不能与时俱进革故鼎新都只有衰落这一条路。

    如果佛教没有在中国诞生出禅宗,这个三大宗教中仅存的多神教恐怕也就和它那些同时代的兄弟们一样没落,变成印度教那样只在特定地区传播的区域性宗教,好在姜田这里没有狂热份子,儒家讲“子不语怪力乱神、敬神佛而远之”,而且中华文明基本成型的时代也没有体系完善的宗教在社会上传播,所以中国人的宗教观念一直和其他民族不同,讲的是遇庙烧香,什么宗教都可以信也都可以不信,只要对自己有用的就信,遇事的时候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神佛都要求一遍,所以欧洲人认为中国人是无信仰的,其实他们不知道中国人的信仰归根结底是利己主义,于是道家这个纯粹的哲学流派也可以换身衣服变成宗教,儒家也可以称为儒教,就连**也可以变成信仰,只要咱们觉得这东西有用,最后都将变成咱们思想体系与行为准则的一部分。

    姜田所讲的内容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都不能算是国际共识,主要是信仰一神教的教民们无法从内心上接受这个说法,在他们的认知中上帝是至高无上的,是高于一切世俗的,是绝对睿智与正确的,是不可被质疑的……在这种情况下又何谈宗教先进性这个命题?而中华文明很早就认识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宗教只有依附于世俗社会才有其存在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姜田绝不在刘宝铠面前谈这些的原因。姜田的这些学生们现在还只有中华文明圈里的国家,听了姜田的说法也不感觉大逆不道,但凡真的思考过国家、民族这些大问题的,也会对此有些感悟,姜田很庆幸刘色狼没在这里,跟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人说宗教要为世俗服务……这会引发冲突的。

    课上完了,姜田又遁入后宅休息去了,但是吴远这类有着特殊身份的学生还不能闲着,除了张环与新月之外的人都聚集在其他学生周围,三三两两的聊着,只是他们聊的并不是学业上的内容,而是眼下即将开始的姜田外交行动。

    “毛利公子,这次恩师出访贵国,你家也算是日本国内的名门望族,是不是也要派人去京都观礼啊?”吴远拉着一个相熟的同学看似闲谈般的说着。

    “吴公子说笑了。”这个毛利家的小子汉语还算是流利:“若无天皇陛下的召唤怎能随便面圣。”

    这的确是客气的说法,作为曾经的超级大名之一,毛利家何曾将天皇放在眼里,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关照一下中国人的情绪。

    “话不是这么说。”吴远谆谆善诱道:“你家原本也是一代豪强,虽然现在天下安定,可也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呢,我听说恩师此次出访,有意商谈进一步的通商事宜,你家靠着海近,跑跑船做做生意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曾经是濑户内海一霸的毛利家早已是今非昔比,来这里上学当质子的又都是分家的非嫡子,按理说这类人就算真有才干,也是辅佐宗家家主的命,他们哪有资格对家族的路线说三道四。但这里是中国,聊天的对象又是位高权重的伯爵之子,他当然要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

    “吴公子有所不知,我国造船远非上国可比,船小不提,还耐不得风浪,就算要出洋经商也要大将军应允方可。”

    吴远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过还是装傻着说到:“彼国之大将军也已经与我国通商,天皇也有御用的商队往来,也就是船的问题不好办,看来你们想要远航也只有来我国买船了。说到买船我听说最近就是军舰也要开禁可以售卖了。”

    最后这句才是吴远的重点,海军订单减少船厂靠外贸支撑也是后世的惯例,但在这个时代却绝对的惊世骇俗,别说是日本人听了一愣,就是其他学生也是一脸惊诧,这其中又以朝鲜学生最为震惊。要说现在的朝鲜最大的外敌也就是倭寇了,以前日本人海军孱弱他们只要守住海岸线就行,假如真的卖给日本人高性能的战舰,那么首当其冲感到军事压力的就是朝鲜人。

    一个朝鲜留学生“无意间”听见了吴远的话,然后赶紧小声的向正和自己聊诗词的宋懿求证:“宋公子可曾听说陛下应允了卖军舰于倭寇?”

    宋懿一听只好遗憾的点点头:“家父曾提过一两句,莫说是军舰,就是火炮也在出售之列!”

    “啊!”朝鲜人又是一惊,他们和日本人正相反,能来中国留学的都是在朝鲜国内数得着的大家族的嫡长子,他们对政治的敏感那是从小儿融目染的:“此等军国利器怎可卖于贼寇?”

    宋懿苦笑一下:“李公子莫慌,无论船炮均非是新锐军械,于我军来说只不过是淘汰旧货,不过对于他国来说恐怕就是镇国利器了。”

    朝鲜人深知现在的中华朝已经不是过去的大明了,不是那个为了“大义”可以牺牲自己利益的老大哥了,这一点从每年朝贡时换回的赏赐就能看出来,中华的张皇帝可没大明的朱皇帝那么傻……应该是慷慨!所以如此小气的皇帝为了赚钱是不会管朝鲜死活的,这位李公子此时就想赶紧将消息传递回国内去,平时朝鲜的军队都打不过倭寇,现在要是让日本的小矮子得到更先进的武器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宋懿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漫不经心的说:“李公子不必忧心,说起来这售卖军械还不是因为我朝旧货积压过多,你们若是担心贼人势大,自己也买些战舰、火炮备倭不就行了,你们先把精良的买走,那日本还能买到比你们更好的吗?”

    宋懿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故意又高了几分,正好让不远处的其他日本学生听到,这几个人脸色也是一变,转身交头接耳起来。至于那位李公子则只剩下了苦笑,试问自李舜臣死后可还有人敢于出海一战?再说明朝时他们也没少向周边出口弓箭,这还曾经是朝鲜出口创汇的产品,现在却沦落得要买武器自卫,听过一知半解的政治课之后,这位李公子也明白这就是生产力决定的国家地位。

    “先生,您此次出访不如向父皇通融一下,让我也同去吧!”后宅之中张环也是动了去看看世界的心思。

    姜田看着他,知道年轻人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是希望你能去增长一下见闻,只是众人都已知你是太子,而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你若出国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咱们这次也没必要提高访问规格抬举日本人。”

    张环听了有些泄气,但是一想到刘宝铠离家出走都搞得鸡飞狗跳,自己出门还真是全国总动员。

    就在张环还在纠结的时候,姜虎闲庭信步的走进了书房:“儿呀,为父有话要说。”等他看见太子也在书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要撩袍跪倒:“老儿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冲撞了殿下……”

    没等他说完,张环快步走过去搀扶住姜虎:“老人家不必如此,晚辈怎敢受您大礼,既然您找先生商谈事情,晚辈就先告辞了。”

    送走了太子,父子俩都长出了一口气,姜田是怕张环缠着自己去日本,姜虎则是还没适应自己儿子家里权贵多如狗的生活,并起在心中埋怨着没人给他提醒。其实姜府上下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没大没小的日常。

    “不知父亲大人找孩儿有何事相商?”

    姜虎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这里又没外人,跟你爹我就别拽文了。我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姜田心说不妙,一般父母问这个问题紧跟着便是要相亲:“回您的话,我今年已经虚岁二十有一了!”

    “对呀!你也知道你自己今年都二十一了,你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都满地跑了!说吧,什么时候和大丫圆房啊?”

    好家伙,老头直接省了拜堂成亲恨不得他们今天就圆房,明年就能抱上孙子。

    “这……”姜田一时语塞:“儿子不是有人伺候嘛。”

    “你这心思我明白。”姜虎一脸过来人的表情:“你现在官做大了,这后院里的女人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可是你听我一句劝,这过日子还是大丫这种闺女踏实,你爹我当年和县里的王寡妇不也是闹得死去活来的,可等这鞑子一来,除了你娘谁能给我守住这个家!”

第一百九十二节、义务兵役制

    一说起那些逝去的亲人,父子俩都沉默了一会,在这个问题上姜虎看得更开一些,说是见惯生死也不为过:“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生个孙子,我知道你房里有俩女人,但是她们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这个……”姜田又是一阵语塞:“她们俩姐妹误入风尘,想是身子有些亏损,若是能调养些时日应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等姜田说完,姜虎就打断了他:“我又没让你卖了她们,大丫我看也不是个小心眼的,可你别忘了将来她们就算生下一儿半女,那也是庶出!”

    姜田虽然在心中并不喜欢这个说法,可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老爹的话基本就是社会准则,在这个时代哪怕是妻子不能生养小妾却生了儿子,大多数的情况下也要让这个孩子认大房的妻子做养母。可是要让自己将孟大丫娶进门,心里还是有些抵触。

    姜虎看出自己儿子心里的小九九,说实话就是他自己如果能年轻二十岁,又住在这么个美女如云的大宅子里,也不可能还看得上土里土气的孟大丫。

    “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等你公干回府之后,就把喜事办了。”不等姜田反对,姜虎就赶紧拿出父亲的威严:“这次你去日本,是不是把府里那俩日本丫头带上,我看着这俩人总觉得闹心!”

    如果不是自己老爹提醒,姜田都忘了还有这俩人,姜田这两年公务繁忙还得给学生上课,就是清幽姐妹都很少有机会侍寝,这府里想投怀送抱的女人又太多,轮也轮不到俩容貌一般的日本妞。不过姜田马上就想到了这俩人的用处,她们的汉语虽然还不算流利,但至少可以当做翻译,而且这俩人也算见过世面,如果在日本大肆宣传移民中国的好处,那可比任何官方的说辞都能让人信服。

    所以当姜田站在整修一新的靖海号上时,身边就多了两个仕女打扮的日本婢女,他这个一品大员出门身边有丫环伺候也算正常,只是这俩人最多不超过一米五的身高,和一米七五以上的姜田一笔,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姜田奉旨出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静悄悄的无人相送,但是姜田最烦的就是这种迎来送往,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将开船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所以当船队离岸的时候本地的官员还并不知道,不过他们不知道有人却知道,姜田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张韬派来的保卫人员。

    “姜大人面有难色可是对这趟差事有所顾虑?”小太监喜子见姜田一直站在船舷边发呆,便凑上前小声的问道。

    喜子这次的任务不是宣旨,这是姜田的工作,但是考虑到这是中华朝第一次正式的国事访问,内阁觉得还是应该拍个內宦显示一下****的做派,这个出访太监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捧着圣旨等着姜田和对方交换一下国书。所以让人去这就成了问题,这不是下江南而是去那倭寇的老巢,任务也不是风风光光的朝廷天使,反倒是成了文官的跟班。一时间有点门路的太监都想办法推辞不去,于是没什么势力的喜子就被选中。

    姜田心想我能告诉你自己心烦是因为回国之后就要结婚吗?哪怕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相差巨大,也不提喜子怎么算也是天子身边的近人,跟不提太监本身不能人事所以对这个话题有些忌讳,就说自己不愿意娶一个并没有爱情的女人,这个时代的人就是不能理解的。

    “公公有所不知,这倭国之中怎一个乱字了得,这趟差事还真的不好办啊!”姜田随着喜子的信口胡诌道。

    喜子听了并没有问为什么,反倒是嘿嘿一笑:“大人且莫哀叹,女婢这里还有一事。”

    说着私自从袖筒中取出一卷黄绫塞入姜田手中,姜田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过他也没声张,只是压低声音问到:“人在那?”

    “姜大人请随我来。”

    靖海号在别人眼中是大船,可是在姜田的眼中也就是一条特殊的游艇,正常情况下他是不用喜子来带路的,但是现在不一样,等姜田站在军官餐厅门前的时候,正好看见里边的俩人正还朝自己笑着,只不过这俩人一个是心虚的哂笑,另一个则是无奈的苦笑。

    姜田摇着头坐在他们俩面前:“太子殿下这是去郊游吗?”

    喜子一听下了一个激灵,连忙渗透看看左右没有外人,这才小声说到:“大人莫要声张,这密旨中不是都说了嘛!”

    张环那天碰了一个钉子,知道姜田是不会允许自己同行的,回宫一想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自己母后就第一个不同意。而让他学刘宝铠那样离家出走也不行,自己要是这么干就真的天下大乱了,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父皇站在自己这边。

    让姜田想不到的是张韬竟然同意了,而且这事还瞒着自己等出海了才知道,他明白张韬还是想让自己儿子出门增长一下见识,再说这趟出访从安全性上来说还是有保障的。但是一想到日本那边的某些风俗,姜田就又是一阵头痛,要是中华太子从日本回国后学了一堆不三不四的东西,张韬可不会饶了自己,再说无论是皇帝还是他姜田,都在平时的言辞中或多或少的表现出对日本人的厌恶之情,可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还没有太多大奸大恶的行径,这该如何想张环解释?如果让这小子对日本产生好感该怎么办?

    正事因为有着这些问题,姜田才觉得头疼。所以他决定继续对震撼的身份保密,并严格的控制张环与日本人过多接触,可是接下来这支出访舰队遇到了李修远舰队同样的问题,台风来了!

    其实这是同一股风,如果有气象雷达进行追踪的话,就能在地图上画一条从吕宋东部海域形成,经台湾海峡北上直至日本九州的路线,只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姜田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台风从哪来要到哪里去,他现在只能顶着八级大风在惊涛骇浪中转道去朝鲜避风,这才只是外围的风浪,如果真的和台风正面撞上,就算是靖海号也只有接替沉没这一个结局。

    “后悔了吗?”船舱里传出阵阵的嘎嘎声,就好像坚固的军舰随时会散架一样。看这脸色发白的张环,姜田还是不忘了打击一下他的热情:“如果太难受,就在朝鲜下船回家吧。”

    这两天张环把能吐的东西都吐出去了,剧烈的颠簸让他从小娇生惯养却体质不错的太子感受到了什么叫晕船,其实姜田也好不到哪去,但他是这次出访的使节,就算把胆汁都吐出来也不能打道回府。

    “学生……学……不后悔!”张环虽然努力的想说点豪言壮语,可是强烈的眩晕让他只能咬着牙说这么一句话。

    姜田也不理会张环是不是逞强,因为他自己现在也只能躺在床上,强忍着呕吐的感觉。

    与他们正相反,刘宝铠站在甲板上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有一种想大声呼喊的冲动,他终于得偿所愿的坐上了定海号,可能是真主听到了他虔诚的祈祷,陈家的船在港口里被大风卷来的一棵大树穿了个窟窿,然后就这样坐沉在自己的锚位,于是色狼同学眼珠一转,撺掇着陈灏一起拿着尚方宝剑上了定海号。李修远虽然也怀疑这小子是离家出走,可一来没有大陆的消息,二来行程又比较紧迫,所以也就没深究他的动机,就算将来国公对此不满,自己也可以用尚方宝剑的理由搪塞过去。

    抛开海上或惊心动魄或意气风发的航程不提,北京紫禁城里才是真的狂风呼啸巨浪滔天,皇后娘娘的怒火烧的整个后宫人人自危,就连张韬都以国事繁忙为由住在了御书房,可想而知其他人面对皇后的时候是多么的胆战心惊,张韬也不是故意躲着皇后,但是满朝文武一致认为他怕老婆,况且不少看好张环这个继承人的文官武将,也对皇帝让太子以身犯险去那蛮夷之地颇有微词。

    “诸位爱卿,朕这个裁汰老弱士卒充实九边的计划可还有异议?”

    现在的御书房中有文有武,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军人屯垦戍边本是理所应当,可自打朱洪武搞卫所制之后,这军垦的味道就变了,不仅将领拥兵自重,卫所军的战斗力更是不如匪寇,本身就是卫所出身张韬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弊端。

    一看众人都不说话,张韬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便接着说道:“这当然不是前朝的卫所制,就算充实九边这兵还是兵、民还是民,最多是在村子里训练一些青壮当民兵。”

    经他这么一说,这些人才算是明白了一点,可是顾虑依旧不少,之间国防部长梁范率先说到:“陛下有意裁汰老弱,只需分其土地便可,只是臣不知这民兵之义与那前朝的卫所制有何不同?”

    “民兵,顾名思义乃人民之兵,不只是在边境上的村子,全国上下无论城镇乡村都要搞起来。前朝之时正式因为村镇无力自保,这才让匪徒与那鞑子能肆意劫掠,且前朝文恬武嬉民不尚武,这才屡屡受人欺凌,若能全民习武无论是贼是寇皆不能动我百姓分毫!”

    众人又一次面面相觑,张韬的想法虽好,但是民间人人习武这刁民抗法、不尊朝廷号令该如何?这是他们又开始想念起出差在外的姜田了,这位姜大人虽然也是改革派,但至少行事还没那么极端,其实也不怪他们不理解张韬的用意,姜田如果真的在这里也不会出言反对,民兵是武装部队的有效补充,又是基层组织可以调动的力量,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该股力量不能被地方势力攥在手里,兵权只能掌握在中央手中。

    也有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张韬的真意并不在此,裁军是为了剪除旧军队的派系势力,也是为了给新军腾出编制,而民兵制度化则是为即将进行的北伐打好基础,于是这些聪明人也开始想念姜田了,似乎到目前为止,也就这位姜大人能打消皇帝北伐的念头,顺着这个角度去想,姜田出访最高兴的可能就是张韬了。

    张皇帝的想法其实就是复制后世的制度,只是在几百年后,由于人口基数过于庞大,老百姓的从军热情又很高,部队没缺过兵员,预想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没发生,所以民兵及预备役制度一直没有发挥过太大的作用,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个总员额超千万的准军事力量。而张韬是参加过南疆战争的,亲身经历过民兵部队维护后勤物资通道、转移伤员、地方治安控制等辅助任务,很清楚这个制度的合理性与必要性。

    与皇帝的愿望正相反,中华自宋朝以后主流的思想便是好男不当兵,这是宋朝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政权稳定,故意重文轻武而放出的愚民思想,也是当兵待遇太差的现实问题,尤其是进入明代,军户制度到后期简直成了奴隶加炮灰的代名词,寻常百姓都不愿意将自家女儿嫁与普通军户。明末乱世官兵更是如同匪徒,如何能让国人对军人有个好印象?后来张韬大权在握整顿军纪这才有所改善。北伐时期即便是相对富庶的江南也是人命贱如草芥,当兵吃粮至少还能苟活一时,新军的饷银虽然不高却从不拖欠,这才保证了兵员的充足。现在天下太平、吏治清明,北方无主之地更是比比皆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大不了领份开荒补贴去北地,何苦要去当兵?

    正因为这个原因,一班文武都不看好张韬的民兵制度,这反倒会成为地方土豪势力崛起的温床,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中华虽然比世界其他主流文明更早的出现国家主义萌芽,但系统且全民认同的国家主义理念还是清末的舶来品。就算是进入到民国时期社会结构还是宗族大于国家的,若是没有解放后对农村土地进行国家公社化改造,没有全民教育水平的提升,没有wg时期全民“讲政治”的政治运动,基干民兵肯定会成为地方大家族控制下的护院家丁!事实上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国朝某些地方的农村大家族依旧把持着一定范围内的权利。可张皇帝因为根基尚浅,北伐时又因为满清一溃千里而打成了顺风仗,所以张韬没有充足的时间开展政工工作便驱除鞑虏了,也就是说他现在面对的情况,比国朝解放时遇到的问题更糟糕。

    就算有着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张韬还是决心要将这个制度贯彻到底,因为现实中对兵力不足的担忧,大于对制度不完善所造成的风险,或者他内心中对自己有着足够的信心,能在有生之年将所有的麻烦都解决掉,于是在姜田缺席,内阁无力阻止张韬推行新法的情况下,这个褒贬不一的《义务兵役法》被昭告天下。

    一、凡适龄公民无论男女皆有服兵役之责。

    二、兵役期最短为三年,特殊兵种可酌情延长服役年限,服役期间食宿被服皆由公出,月发饷银以国民最低收入为限。

    三、地方武装部遴选未服役之良家子弟组建民兵,每月训练不得少于四天,训练期间食宿由地方政府解决。

    四、如遇战争,视动员规模抽调民兵及退役人员组建预备役部队,用于补充一线作战单位或执行非交战任务。

    五、服役期间如因战争、事故等一切因公伤亡,皆由政府发放抚恤。

    六、服役人员直系家属享受军、烈属特权。

    ……

    可以想象这部法律颁发之后天下人会惊诧成什么样子,反正张韬是下定决心要搞义务兵役制,也有人对此进行过测算,假设用三五年的功夫完成了整个军队的改造,那么现役军队加上隐藏在民间的民兵和预备役人员,中华朝就等于拥有了一只数百万人的军队,和平时期还不用花钱养着。到时候别说是征讨草原,就算是再打一场北伐战争都绰绰有余。也正因为如此在民间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更是有人看出了这其中的巨大利益,不少已经蛰伏的豪门大族都有些蠢蠢欲动,正是看中了地方人士掌兵权这个诱人的蛋糕,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民兵即将看到的第一个教官并不是军事教员,而是在后世同样争议极大的政委!

    说句题外话,有人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也有人认为个人利益高于一切,这本是很普通的思想问题,但是却被某些人搞成了********之争,可惜的是历史已经证明了,在亡国灭种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个人的意愿实在是不值一提,哪怕自诩为地球灯塔的美国,在军队思想教育上也是千篇一律的国家至上主义,甚至无论是中外都曾记载,朝鲜战争时美国有专门的军官对军队思想进行掌控,并逮捕散播反战言论的官兵,说好的言论自由呢?怎么到了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就将这个遮羞布给扔了?至于允许官兵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这也是两种文明之间的差异,他们并不对当俘虏有什么精神上的抵触,况且当俘虏还不用支付阵亡抚恤金,这也和所谓的尊重人权没有丝毫关系。中**人之所以在绝对的劣势下依然敢于面对强敌,不是因为他们被政委洗脑,也不是因为家人受到胁迫(编这个流言的人究竟动没动脑子?)。其实道理很简单,无论是解放战争时期,还是共和国历次对外战争,中**人的亮剑精神来自于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更清楚把战火烧到别人的领土上,总比打烂自家的坛坛罐罐要强百倍!

第一百九十三节、 炮舰与外交

    “朕字起兵以来,殚精竭虑身先士卒,携天下忧国忧民之士,率舍生忘死之卒,邀天之幸终保国祚不失,然此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亦非书生武夫之天下,实乃天下人之天下,凡国之黎民,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保国护疆之责……”

    张韬的诏书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主要是中华历史上实在有太多的君王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到最后君还是君、臣还是臣、草民还是草民,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明君贤臣做到过以民为本,却也只是极少数的例外,所以普天之下早就没人将这种口号当真了。

    在与姜田的聊天中,张韬得知自己曾为之奋斗终身的全民解放事业,曾经实现过的人民当家作主,也逐渐变成了受人嘲笑的口号,他的心在流血可又无可奈何,所以这辈子他没有急于喊出那些超前的东西,人性的贪婪并不是思想教育所能改变的,儒家的仁爱、墨家的兼爱、道家的无为,都对人性最本能的东西无能为力,所以中国历史上就从没有放弃过依法治国,封建王朝如此,新中华也一样。

    于是张韬决定在他最擅长也是控制力最强的军队上下手,哪怕天下动荡强敌入侵,只要军队稳定中华便可岿然不动,如果姜田在这里一定会嘲笑他是理想主义者,却不会阻止他这样去干,他们都知道一个真理——枪杆子里出政权!

    远在千里之外的张环也有这样的感慨,当他们为了避风暂时停靠朝鲜,这个国家的各级官员就展开了一次总动员,送钱送物饮宴不断,还三番两次的让美女靠近姜田,张环这个“小书童”也没有放过,一大帮管家、书吏之类的角色找到他打听姜大人的好恶,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朝鲜的言论,黄白之物也没少塞,要不是有吴远替他抵挡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算是身为属国,可父皇大寿之时已经认可其主权,怎么如今还是如此媚颜逢迎,如同……”张环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就是事大主义!”姜田也是不胜其扰:“论身份虽然我是他国之臣,但论起地位来,我这个一品大员可是仅次于朝鲜王的存在,再说论国力我中华可随时荡平这个半岛,你让他如何敢平等视之?”

    “那父皇为何还要还其主权?”

    “很简单,既然不是我们的属国,那咱们便没有护其周全的责任,若是他日有人侵略其国土,或是与他人交恶,咱们大可听之任之两相其害取其轻,不会出现万历年那样不得不战的情况!”

    张环沉思了一会,然后两眼放光的说道:“我明白了,咱们一边不认其为属国,又准备出使日本,朝鲜君臣这是怕了,怕咱们伙同倭寇瓜分了他们的国家!”

    姜田和吴远相视一笑,太子的政治悟性是越来越高了,现在已经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不再是之乎者也的小书呆子了。可这次他的分析和事实还是有出入的。

    “陛下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力是国力的体现,朝鲜这个国家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是我国的对手,咱们可以看不上这贫瘠之地,他们却不得不防咱们的觊觎之心,并且一切的外交事宜皆以交好中华为要,若不如此便有亡国之危,这无关他们有没有主权!”姜田算是一语道破天机,而且即便是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一世纪,他们的国际地位与外交方针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韩国将宗主国换成了美国而已。

    姜田在课堂上一直宣称国家主权不容侵犯,国与国之间如果在主权问题上产生摩擦,那爆发战争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今天他又对张环说出了这个主权无用论,或者说是实力决定主权,可见教育太子和教育其他学生是有本质区别的。吴远和张环都明白,国与国之间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这就是姜田所说的:“说话要和气,但手中要有大棒”的真意。也是千百年来中华各王朝的主要形态。但是皇帝陛下是否真的有意瓜分朝鲜呢?他们不敢乱猜,但至少在张韬心中已经将朝鲜从不征之国的名单中剔除了。

    无论朝鲜人怎样巴结这位偶然路过的上差,他们都没有探听出想要的消息,虽然姜田向他们保证朝鲜王国的地位,是其他国家所不能替代的,双方的传统友谊也是历久弥新的,但朝鲜君臣对此也是不敢轻易相信的。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们印象深刻,既然船只靠岸了,虽然船舱中还有大量的罐头,但也不能放过这个采买新鲜食物的机会,姜田提出这个要求后朝鲜人不敢怠慢,马上就足额的准备,当他们将物资运到港口之后,本以为不被上差刁难就算是万幸了,却不想船队方面的接待人员对他们十分的客气,而且还按照市价支付了货款。

    总之停靠的这几天时间里,这群中华的水兵不仅没有和当地人发生任何冲突,反倒是受到了朝鲜百姓的称赞,结合姜田明显迥异于其他中国官员的态度,这让朝鲜官员不得不猜测中华对朝鲜政策是真的改变了,俗话说反常必为妖,难道说中华已经准备要收买朝鲜百姓的人心了?不得不说贱人就是矫情,你对他颐指气使他也习以为常,一旦真的当他是平等的人了,反倒是不能适应还以为你在谋划着什么阴谋。

    不管他们内心中如何忐忑,躲过台风的船队还是重新上路了,但是朝鲜人还不死心,那些有后辈在中华求学的家族马上遣人去中华,要他们多多收集与留意朝廷的动向,以免授人口实招来灭国之祸。不过当他们看见张韬的新诏书仔细的研究了义务兵役制之后,一帮朝鲜官员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从此义务兵役制成了朝鲜的一项基本国策而坚定不移执行了几百年。

    当使节船队终于看见日本海岸线之后,张环已经没有了出发时的兴奋,姜田用实际的行动告诉他什么是外交出访,这和那种预想中上差莅临、前呼后拥、宣讲诏书、蛮夷拜服的场景完全不同,双方勾心斗角为了各自的利益锱铢必较,全没有读书人的风度,这还只是亲近中华的朝鲜,马上要面对的日本在历史上一直和中华若即若离,除了唐代之外,日本人就没有真正的臣服过咱们,姜田制定长期弱化日本的计划,也受到各种问题的干扰,张环觉得自己有种沉重压抑的感觉,这时他才明白父皇为什么同意自己出行,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可真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的睿智与气魄!

    靖海号没有在最近的港口停留,而是熟门熟路的带领着舰队穿过濑户内海直奔堺港而去,,这次不仅没人敢于阻拦,沿途的渔船与大名的哨探反倒是主动的避让,上一次靖海号于百余艘战舰的包围中全身而退,他们可是亲眼目睹的,那些的在他们眼中不可战胜的大船不仅没能阻挡这艘巨舰,反倒是被击沉了好几艘,这等战绩让天生崇拜强者的日本人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此时的堺港依旧是德川家统治下日进斗金的聚宝盆,别看日后的东京湾是日本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可实际上直到二战后的很长时间,大阪才一直是日本的经济中心,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才被东京地区超越。

    姜田选择这里登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来只有这里有足够的泊位让舰队停靠,而来这里也有发达的陆上交通到达京都,尤其是台风肆虐后日本多地处于受灾重建的状态,这更让姜田别无选择。与中国常见的锣鼓喧天的欢迎仪式不同,码头上静悄悄的,若不是有一群小矮子手执刀枪仪仗森严的站在那里,恐怕没人知道这是欢迎外交使节呢。

    “这小鬼子是要给咱一个下马威吗?”吴远看着码头上的兵丁自言自语。

    “不怕。”姜田对此浑不在意:“咱带了那么多的陆战队,这点小鬼子还不够看的,就算是德川家翻脸,只要靖海号不失,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他这话本事安慰张环的,因为这位太子爷毕竟年纪还小,对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自己的一面之词,有必要给他一定的安全感,但同样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不准备让张环深入日本内陆。

    “先生,这一路走来,虽时日不长,但我已经明白了父皇的良苦用心,如今港口就在眼前,如何能安坐于舰中不闻天下事?”

    张华你的这番话让姜田一愣,然后看了一眼吴远,对方也是报以苦笑,姜田明白那个总是缠着自己问问题的少年渐行渐远,变成了一个心中自有壮志的青年,这样看来的确是该让他接触更多的东西了。想到这里姜田第一次朝着自己的这个学生深揖一躬:“如此说来臣必不辱命!”

    这是姜田第一次以君臣之礼朝对待张环,可以看做是对他这个太子的认同,没思想准备的张环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看似最难获得的认可就这么轻易的降临了。

    日本人当然不知道船舱里发生的这一切,他们只能看见如同城堡般的靖海号缓缓的靠上码头,威风凛凛的水兵身穿着雪白的水手服,如同雕塑般站在船舷一侧,紧接着放下一架设计巧妙的金属折叠舷梯,一名身穿大红色斗牛服的中华官员小心翼翼的走下梯子,但是当他站到码头上坚实的地面后,举手投足间马上就恢复了一股卓尔不群的风度。虽然早就听说过这位权臣十分年轻,但看见真人之后还是有点让人吃惊,可再看他身后跟随的几个人,这些小日本就更是奇怪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派个年轻的官员来也就算了,怎么他的随从更是一个比一个年轻,就连宦官的年纪都绝对不超过二十五岁!

    藤原很不屑的看着自己那些同僚,本来自己的官阶并不是特别高,和他有亲缘关系的近卫、一条、二条等家族级别都比他高,只是他作为一力促成日本开国的天皇系官员,又是多次出访中国认识这位中华使节,这才主持起迎接的事宜,在这种场合中,德川家自然不能眼看着天皇和中华密谋,所以也派出了德川家纲的叔叔保科正之前来迎接,不过这时的幕府也知道要留存实力不能开罪于中华,便没有和藤原争夺这个迎接大臣的位置。

    眼见着姜田正缓步走来,,作为日方的代表,藤原赶紧向前紧走了几步,然后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姜大人远道而来,鄙人奉吾皇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姜田一看又是老熟人藤原,心想这日本天皇除了你就无人可用了?不过他嘴上可没这么说:“有劳藤原大人久候了,这次在下奉中华皇帝之命特来觐见贵国天皇,是为中日两国友好而来!”

    漂亮话说的冠冕堂皇,可除了他们俩之外所有的人都对这番说辞不以为然,吴远和张环都知道姜田是怎么算计日本人的,幕府这边也知道天皇不过就是个摆设,这贸易利润的大头还是落到了德川家手中。眼看着幕府的财政是捉襟见肘,若不是还有些矿山支撑,恐怕早就维持不了现在的局面了,德川家纲年纪尚轻,大权都掌握在保科正之与酒井忠胜手上,所以看在钱的份上,暂时没人去考虑天皇赚这么多钱会有什么后果。

    走完了过场,按道理说应该是姜田等人在驿馆休息,然后乘坐日本派遣的车辆去京都面见天皇,不过姜田既然想全方位的展示中华的强大,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听日本人安排,于是船队中专门用来运载车辆的船舶便打开舱门,将一辆辆装饰典雅却充满大国气韵的四轮马车卸载在码头上,这种专门的外交车辆一共两辆,剩下的三辆是经过改装的偏厢车,每辆车能运载十名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这三辆车就是作为贴身保镖的警卫排所乘坐的车辆。

    因为张环的存在,真正的保卫人员其实是隐藏在脚夫和随从中的,不过也正因为要掩盖真正的保镖,同时还要在日本人面前摆排场,陆战队的护卫就必不可少,至少这三个加强班的士兵在阵地战时面对十倍的日本兵也是有自保能力的,姜田真正担心的并不是某个大名失心疯了要袭击自己,而是害怕无处不在日本间谍(忍者)威胁到张环的安全。

    驿馆之中姜田正坐在榻榻米上看着藤原拿着一套陶器表演日本茶道,不时的还和一些精通中国文化的日本人闲扯淡,码头上那些想探查中**力的探子们,以及看热闹的破落的武士们却实打实的被震撼了一把,只见几百人的陆战队员并没有走舷梯,而是从船侧的绳网上攀爬下来,并迅速的在已经征用的码头上重新组织好队列,原本乱哄哄的士兵在统一的号令下以10人为一排组成了一个个方队,每一声口令的下达,无论是整队还是枪下肩全部是整齐划一的动作,犹如这几百人只是一个人一样。

    这份严整的军容,已经让不少懂行的日本人看的心头一颤,无论是哪家大名的军队,哪怕全都由武士组成的队列都不可能有这般严整,而且极其看重武器优劣的日本人更是震惊的发现这几百人全部都使用火枪,虽然他们在心里安慰自己,觉得这些人只是中华挑选出的精锐,并不一定代表了中华军队的平均水平,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根据出访前就准备好的计划,这一营陆战队士兵除了跟随姜田的三个加强班之外,其余的人则负责在港口停靠时的泊位安保工作,所以他们也不管日本人高兴不高兴,马上就分组执行起自己的任务,一个连队在划定的泊位区里马上就进入防御姿态。

    “半环防御阵型,上刺刀!”随着一声口令下达,在泊位的出入通道处近一百名士兵半蹲着组成了一个个的半圆形阵型,只听得刷刷声不绝于耳,近两尺长的刺刀被熟练的装在枪口上,枪托触地斜向外指向前方。

    这个姿态看得不少日本人精光爆闪,本就长达一米三的标准步枪在配上如此长的刺刀,火枪一瞬间就变身成了长矛,虽然这些刺刀黑漆漆的并没有武士刀看着那么漂亮,但是懂行的人却不敢小看,三棱形的刺刀在穿刺能力上绝对强过其他冷兵器,而且还不会被骨头卡住刀身拔不出来。这时其他的士兵也没闲着,解开背囊上挂着的工兵铲,从港口附近的土地上取土装进随身携带的麻袋之中,然后在防御阵型的后边垒出一个个圆形掩体,建造完成之后由其他连队接管防御,几挺改进型迅雷铳被搬进了掩体中,形成了一个原始的机枪阵地,并且在阵地外围用卷曲并附有倒刺的铁丝网封锁路口,至此一个标准的野战营地建造完成全部的用时不过区区半个时辰。

    因为营区建设是获得日本方面同意的,所以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干扰,但很多日本人的心已经从头凉到脚,如果说在野战状态下,不少武士还自信能与之一搏,但是当看到这个防御体系完成之后,就算他们不知道中国的火枪究竟有多么强大的威力,也很清楚的意识到没有二十倍以上的兵力甭想撼动这样的防御,更不提在他们建造防御阵地的时候,战舰上可以转动的炮台一直都扫视着周围,为可能出现的袭击提供火力掩护。要想攻破这样的防御圈,没有火炮是不行的,但日本人心里清楚,全日本所有的火炮集中起来又能有几门?

第一百九十四节、无事献殷勤

    在堺港高调的展示肌肉和姜田一直宣称的平等外交是背道而驰的,在一个主权国家的港口设置军事管制区也是中华朝的第一次,但泊位附近实行军管是德川幕府同意的,中国人的防线外还有德川家的士兵站岗,再说这年头也没什么国际法,所以除了百年之后有人对姜田这种宣示武力的行为不以为然,认为是小题大做之外。就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更何况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华的外交行动更是频繁的出现这种炮舰外交,所以姜田又被认定为这种模式的开创者。

    既然已经到了日本,姜田反倒是不急于北上京都了,仅仅是第一个登陆日,他们给这些小矮子带来的冲击就足够消化一段时间了,更何况姜田还准备在文化上欺负一下日本人,所以绝对不能表现出中华急于让条约生效的样子。

    “藤原大人,您也是了解中华文化的饱学之士了,鄙人这次来到贵国,就是要加强两国的文化交流,所以你这个主人可是要让我见识一下纯正的日本文化呦!”

    “哪里哪里,彼国陋技皆师从于中华唐、宋两朝,然吾民愚鲁未能习得盛唐之万一,您不要耻笑才好。”

    藤原的话不仅仅是客气,在很多日本官员心中,认为这就是事实,虽然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但是这些天皇系的官员从西征朝鲜失败时就明白,日本依旧落后于中国这个老师很多。但是那些该死的不尊天皇的将军们,一次次的错失日本学习先进文化的机会,如果能还政于天皇,让他们来管理日本,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姜田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还以为日本人过度谦虚的毛病又犯了,但他也知道藤原说的是事实,日本文化的基础是唐宋时代的中原文化,到了现代很多被当成是日本特色的东西,几乎都是抄袭而来,比如姜田刚刚体验过的茶道,现在跪坐着的榻榻米,生鱼片、佛教、甚至是日本刀!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是他们原创的东西,那也就剩下无耻的民族性格了。

    深知这一点的姜田不会摆出一副“老子很鄙视你们”的姿态,既然日本人聊天讲究“上品”,那咱就跟你们“品”上一把:“藤原大人过谦了,余求学之时,曾听闻日本自唐宋之后一直保留着前朝遗风,虽中华早已日新月异,彼邦却依然如故,在下心驰神往,这次借公干之机,定当观摩一二,藤原大人就不必推辞了。”

    听姜田这么一说,无论是否听得懂中文的日本官员,都不自觉的挺直腰杆,这本来是后世的日本人给自己遮羞的借口,用来掩盖自己古代文化成就过于贫瘠,完全靠学习中国才摆脱野蛮人称号的事实,顺便无限拔高唐朝的地位,来为自己忘恩负义的行为找的理论依据。

    但是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可不敢这么想,那强悍无匹的战舰就停在港口,很明显这个新生的中华朝比明朝还要强大,虽然两国的条约还没正式生效,但民间的贸易往来已经将许多中原的物产贩卖过来,使这些他们更加清楚两国实力的巨大差距。本来已经放低了身段的日本人一听姜田的这个评价,自然是感觉连骨头都轻了几两,就算以前也有人这么想过,私底下也这么说过,但能从一个中国官员的嘴里获得承认,这心情可是不一样的。

    姜田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奉承话,能让这些日本人的自豪感瞬间爆棚,也将他划入到了“日本真挚的朋友”这个范围里。以至于日本从今以后自吹自擂的宣称,虽然自己一直没能追上中华进步的脚步,但却完整的保留了伟大的唐朝文化。谁要是对此有异议,对不起,这不是我们说的,而是伟大的姜夫子对我们的评价。哪怕有人指出这只不过是姜田的外交辞令,算不上是学术鉴定。可你要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个事实,他们马上就摆出一张“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贱样。

    当姜田的马车行驶在日本狭小的山路上,日本人又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财大气粗,更是直观的感受到了科技的力量。为什么?因为这些马车的车轴是钢制的,并且安装了第一代的滚珠轴承,虽然这种手工打造的产品比后世的轴承摩擦阻力大了很多,但是和传承了几千年的木车轴相比还是轻巧了太多。而且钢制车轴的承重能力也比木头高,再加上车厢使用了很多的镀锌板,在坚固程度不变的情况下重量大减……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后来为了安全起见,这批外交专用马车做了防弹处理,车壁采用“硬木—铁板—硬木—铁板”的夹心结构,其防护水平达到现有的火枪无法击穿的程度,但重量严重超标,这也是为什么姜田要大力发展滚珠轴承的原因,结果就造就了这种超豪华的双驭四轮马车。

    这种车刚刚问世,除了皇宫中留下两辆之外,剩下的两辆全运到了日本,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日本人,就算是去过中华的藤原看见这车之后都眼睛发直,可他们也只能看在眼里馋在心头,这辆车一看就价格不菲,绝对不是自己能用得起的。姜田为了装大尾巴狼,自己单独坐了一辆,身边只有两个日本婢女相陪。而张环与吴远则和喜子挤在一起,他们名义上只是姜田的随从,所以对外说起来还不如喜子这个副使身份高。

    “这轴承果然不凡!以前只听说有了此物便可大幅度提升运力,我对此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见当真是……”张环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震撼了,跟着姜田学习也有一段时间了,科学知识也乱七八糟的学了不少,不过学得越多越发现,姜田偶尔流露出来的玩世不恭是对这个世界的不屑。

    “钢铁的轴承和车架不仅坚固轻便,更重要的是减少了马匹的用量,前朝马政受人诟病,现在一匹马可顶过去三匹,无论是军队还是民间,这好处可太多了!”吴远想的比张环要多,他更知道姜田反对过早北伐,本身就是想等这些划时代的产品问世。

    激动了半天的张环又叹息了一声:“可惜这轴承制备不易,现在还不能工业化生产,若是父皇能将北伐的军费用于建厂……”

    他还没说完,就被吴远用眼神制止了,示意车里还坐着一个太监呢!而喜子也不愧是皇宫里历练出来的,此时的他坐在靠门口的位置上,低着头斜倚在车厢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样。别看喜子年岁不大,可宫里那么多的故事教会了他如何自保,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吴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以前没发现这小子还如此机灵。于是他接着张环的话说道:“咱们千里迢迢跑来日本,不就是为工厂、为海军赚钱来的,可见陛下还是重视工业的。”

    独自占着一辆马车的姜田,现在也没闲着:“这么说你们俩的老家就在这京都的附近了?”

    “是的老爷,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其中一个汉语学得比较好的连忙回答。

    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京都的风物,不成想这俩人竟然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这也是因为姜田从没有关心过她们,否则不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顺便说一句,这艺妓将脸上的干粉擦掉后,容貌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漂亮,这种身材矮小、姿色平庸的女人,在姜府实在是不引人注意。

    京都,一个无论是名字、建筑格局、文化都被打上中国烙印的城市,作为天皇的居所,曾经的文化中心,唐代建筑风格的集中保留地,二战中不管是不是因为梁思成的建议而没有遭到轰炸,这都为后世提供了一个窥见唐代建筑的绝佳范本,当然这座城市也的确没什么轰炸的价值。

    姜田其实对这座城市还是有些憧憬的,可当真看到它时却发现后世那些照片中漂亮的建筑,现在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虽然算不上破败不堪,但绝对是晦暗陈旧。姜田知道后世的京都古建筑是二战后重新修缮的,肯定不会多么的光鲜亮丽,现在天皇吃饭都成问题,当然没钱修房子,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番景象。

    到过北京城见过故宫的藤原,看见姜田的表情后脸上直发烧。人家不久前还曾经夸奖日本保留了唐朝建筑,可就保留成了这个样子。别看京都是按照长安城的格局仿建的,可就算当年落成的时候,和长安相比都差的太远,更别提这些年来“长安”那部分早已没落,只剩下“洛阳”这边还算繁华,但这也是相对于日本来说的,据藤原自己来看,其财富的聚集程度连天津卫都赶不上,更别提一直以富庶著称的苏杭。

    欲言又止的藤原扫了一眼旁边的保科等幕府官员:“姜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本应招待您到鄙人的陋室歇息,只是将军大人认为在下的居所过于简陋,已安排新的住处……”

    还没等藤原说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保科正之就打断了他:“我家将军当然不能怠慢了贵客,早已将二条城打扫干净,只等使节大人下榻了。”

    看着一脸傲慢的保科正之,藤原只能无奈的咽下这口气,要说架空天皇攫取权利最早就是他藤原家族开的好头,现在只能算是自食其果。当使节车队来到二条城的大门前,吴远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门廊:“他们管这个叫城?”

    姜田走下马车白了他一眼:“这是德川家在京都的别居,你还真当是城堡了?”

    还好保科正之没听见这句话,要不然一定会被气个半死,这二条城有城墙有护城河,怎么就不算是堡垒了?到了这里藤原就不能再跟着了,只得和姜田作别,于是那两个婢女就有用武之地了,他们将承担起非官方的翻译工作。

    看见藤原走了,保科正之收起了傲慢的态度,转而十分恭敬的向姜田说道:“请您稍歇片刻,在下早已安排了晚宴为您接风。”

    “这小鬼子怎么前倨后恭啊?”等身边没有外人了,吴远一边打量着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一边嘀咕着:“虽然在书中曾经读到过古时没有胡椅胡床,但现在见到这种房间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姜田盘着腿坐下来,这和居虽然看上去简洁优雅,但实际上无论采光还是保温以及保密效果都不怎么样,中国的房屋至少还是土石或砖头做墙,日本人干脆用木头糊上纸就行,所以日式房屋的房檐都很宽,就是为了防止雨水流下来溅湿墙壁。

    张环也学着姜田的样子坐了下来:“我猜,他是不是要在天皇系的官员面前保持着实权者的傲慢,却又不想真的得罪我们,毕竟他们幕府才是开海通商的最大受益人,估计一会晚宴上他们会提出不想让天皇那边知道的条件。”

    姜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二条城也算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请咱们来这里居住,一方面是显示了德川家对咱们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藤原他们不要忘乎所以。不过你们一会肯定不会与我同席,且去换上轻便的衣服吧,另外做好心理准备,晚饭不会很丰盛。”

    虽然有姜田的提醒,真正看见晚饭的时候吴远和张环还是面面相觑,自己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碟腌萝卜、一碟泡菜,还有一条两指宽的秋刀鱼,莫说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俩公子哥,就是喜子看见了都有些咋舌,心想咱中华的天眷皇帝算是简朴的,每日饮食不过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但也不能拿咸菜充数啊!再说既然已经是在凑数了,你好歹也要准备个双数吧?这怎么只有三个菜?

    喜子斜着眼看见那俩人正在愣神,便小声说道:“二位爷,奴婢斗胆和您同坐,但这吃食实在是粗鄙,若是不合胃口不如小的去外边找咱的军士要点罐头?”

    吴远点点头:“事急从权,今日我俩隐瞒身份同来,自然不能斤斤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对外来说你的职位还在我俩之上,一会便由我去吧,此间主人的宴请不吃怕是得罪人,你且宽心吧。”

    另一个房间中,换上了常服的姜田也没什么好吃食,桌子上不过就是比吴远他们多了一碟豆腐,多了一个腌贝肉,就这已经是超出标准的盛宴了,幕府将军平时都只有三个菜。只不过他这边虽说是吃饭,但还有歌舞伴奏,保科正之看着自己那份超标的晚餐两眼直放光,他倒是听上次出使的人说过,这位姜大人的宴请究竟有多么的豪奢,也没指望能在排场上和中国看齐,他自信日本有一些中国没有的东西可以打动这位使节大人。毕竟要说中国没有而日本有的东西,歌舞伎不就算一个嘛。

    歌舞伴酒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看桌上这一条猫鱼,两三块腌贝肉,还有那一小盅清酒。放在中华就是个地主想改善生活的时候,吃的都比这个好。所以日本人只能在歌舞上动脑筋,怎么动呢?三味线的声音也听不出黄钟大吕的感觉,那么舞蹈呢?

    四五个脸上擦满****的歌舞伎排成一排,随着节奏开始起舞,正坐在姜田对面的保科正之举起酒杯向姜田示意:“彼国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贵客,实在是抱歉的很,久闻阁下也是精通音律的风雅之士,此舞乃我国独有还望阁下能指点一二。”

    听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好在还是能听懂的,姜田也举起酒杯面带微笑的遥碰了一下:“保科大人太客气了,听闻阁下也是日本国内少有的理学大家,如果有机会欢迎您到我国游学一番。”

    别看说的是游学而不是讲学,但保科正之还是露出了神往的表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拜访贵国,现在还是让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吧。”

    姜田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小口吃着菜,偶尔对完全看不懂的舞蹈含笑点头,不是他不想大口朵颐,只因为菜太少,总不能三两口就吃完了,那样会显得太粗鄙了。他可不知道吴远比他聪明多了,这时正和张环啃压缩饼干呢。

    眼见吃的差不多了,保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姜田心想总算是要说正事了,可没成想音乐并没有停止,曲调反而欢快了起来,刚刚跳舞的歌舞伎全都退了下去,换上了四个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跟随着音乐再次跳了起来。

    不知道日本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田只能装作欣赏的样子继续观看,可看着看着他就逐渐笑不出来了,这哪是什么艺术,纯粹就是脱衣舞啊!要说这小鬼子的确是变态,好不容易在文化领域出了一本世界上最早的小说,结果还是个萝莉养成题材的,现在给自己看这种引诱意味十足的舞蹈,难道是想用女人来贿赂自己?

第一百九十五节、穷酸的皇居

    姜大人其实是想多了,在日本战国时代,这是大名一级的主人招待贵客的时候才用的特殊艺妓,这些小女孩从小就被严格培养,必须保证都是处女,跳舞的过程中如果客人看中了哪个,她晚上就要赔客人侍寝,第二天早上她要拿着沾染落红的白布交差,拿不出这块布她就会因为怠慢客人而掉脑袋!

    舞还在跳,看着这些发育不良的萝莉,撅着没穿内裤的屁股朝自己扭来扭去。姜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保科正之也在观察着姜田,听说这个年轻的小子在中华可是色名在外,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把持不住了,说不定心里已经想着什么龌龊的事呢。

    姜田的心里的确是巨浪滔天,不过原因并不是因为色急,而是盘算着德川家究竟想得到什么。于是他转过头收起一脸欣赏的表情,微笑看着保科正之:“保科大人,贵国的国粹果然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味啊!”

    “阁下若是喜欢,让他们去您休息的寝室单独跳舞也是可以的。”

    “哦?还有如此贴心的服务?”

    “当然!您可是我们将军的贵客。”保科看姜田已经心动了,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如果她们有谁不能让阁下满意的话,我们会让她以死谢罪的。”

    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许诺,姜田并没有气愤的感觉,在这个时代待的时间长了,早已习惯女性毫无人权的现状,就算是在国内,那些饱读诗书的家伙迫害起女性来,也同样是吃人不吐骨头。收多大的礼就要办多大的事,一口气送出四个妙龄少女,那德川家想要获得多少东西?不得不说姜田又想多了,虽然这四个姑娘算不上国色天香,但在姜田的心中并没有当她们是礼品,还是本能的将其看做是一个人,既然是人那价值自然要高于其他东西,哪怕是在中华一口气送四个婢女也是大手笔,可他却忽略了这些女人在日本贵族的眼中恐怕也就比畜生高级点有限。

    “阁下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在那之前能否告知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到将军大人的?”

    保科示意这些人下去,然后满脸谄笑的看着姜田:“大人不愧是我国的朋友,开海通商的确是为两国的交流打开了一道大门,但是我家将军也有一点顾虑,原先那种无节制的商贸,很可能让一些危险的东西,流入到一些反对两国交流的人手中!”

    看他说话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为两国的友谊而殚精竭虑,实际上傻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要说日本真有反对两国贸易的人那也应该是德川家,与中国互市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如有可能他们才真想闭关锁国,永远不要让日本人看见外面的世界,只可惜一艘靖海号让他们认清了现实,曾经在日本海面上横冲直撞的郑家现在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更何况是实力更差的自己。

    姜田一转脑子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却还要明知故问:“那么保科大人认为什么东西是威胁两国友谊的?”

    “火器!”保科正之也不绕弯子,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贵国能向我家将军出售一些先进的火器,并且保证不向其他大名出售同样的武器,那我家将军还有重礼相谢!”

    重礼?有多重?姜田对日本人的礼物不屑一顾,却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答应下来,他这次亲赴日本就是来卖武器的,现在有人要买当然是件好事,可是独家买断就不好了,那样的话用不了多久德川家就将拥有凌驾于其他大名的武力,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发动一场统一战争,对于现阶段来说,中日之间的贸易越发繁荣,一个战乱的日本反倒不符合自己这边的利益。

    姜田故作沉吟了片刻,然后反问对方:“虽然本官并非出身行伍,但据我所知这次开禁的火器种类十分丰富,不知保科大人所说的先进火器是哪一类?”

    他这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说这个世界里,唯一比他还了解火器的人就是张韬,可是他必须装傻,以免让日本人发现自己的底牌。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日本来说,哪怕是前明那些做工精良的鸟铳,也比他们自己的种子岛铁炮要好一些,更别提花样繁多的火炮。

    “当然是贵国最好的那一种,至于价格的问题我们是可以商量的。”保科正之看似大方的说道。

    日本是一个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国家,虽然学成了四不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很多精英都是儒学深厚的高人,所以也明白国之重器不可施于人的道理。所以他们根本没奢望能获得中华的现役装备,他们也不清楚中华军队所装备的步枪究竟比他们的好在哪里,所以当看到清单上那一水的重型火枪之后,当真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火枪。如果能独家获得这种武器,那这日本国内还有谁能反抗德川家?姜田搞清楚了这个现实之后,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到了,可他不能答应的这么痛快,这不仅是日本的贿赂不够充足,也要吊足了德川家的胃口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武器来之不易。

    “保科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个人也是愿意同将军大人共同开创两国美好的未来,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就算我能影响到一些人,也还是需要很多人的帮忙才行。所以这四个歌姬鄙人愧不敢受。”

    保科正之听了并不觉得自己的交涉失败了,相反的如果姜田大包大揽,他才会认为这件事不可能成功,并且他也相信垄断军火买卖这种事情,的确不是姜田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姜大人不必客气,区区几名女子,不过是我家将军送给您的见面礼,与其他事情无关!”

    姜田听了也不矫情,只说一定尽力而为边结束了这次晚宴,转回头来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只见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回来,自己的两个日本婢女与四个新来的小姑娘坐在一边,吴远与张环因为没吃饱又想到姜田肯定也吃不饱,就自作主张的抱着压缩饼干与罐头到姜田的房间中开餐,结果就看见屋子里多了四个女子。

    看了他们一眼,姜田不用问都知道这俩小子正准备看热闹,于是半开玩笑的说:“怎么?看中哪个了?告诉我保证送到你们俩床上!”

    吴远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就没有当真,张环却臊了个大红脸,毕竟还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时也没有人敢开这种玩笑。就算听过刘宝铠他们说过黄段子,那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没人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别人也许没听懂,但是那两个婢女绝对听清楚了,双眼同时放出光芒,眼前这俩公子哥可比姜大人漂亮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但家世绝对不普通,府里的女人一定比姜府少很多,也就是说她们这样的说不定也有机会。

    姜田瞥见了他们的眼神,这并不令人意外,一般的女子看见这俩少女杀手之后都很难再看别的男人,但是他无意中发现本应听不懂中文的四个小姑娘之中,却有个人露出了同样的眼神,对此他开始感兴趣起来。于是他对着那两个眼神冒火的婢女说到:“她们估计还没有吃晚饭,你们俩带她们去侍卫那里吃点东西。”

    那两个人虽然知道这是老爷要谈正事,自己这些无关的人必须离开,可担忧的看了四个女孩一眼之后并没有动,还是那个汉语比较流利的说到:“大人有所不知,今夜她们若是交不出落红,明天可是会被杀头的!”

    正在借着啃饼干来掩饰自己羞怯的张环听了,手不由得一哆嗦,没想到日本还有这种规矩,可是转念又一想,皇宫之中那些宫女太监又比她们好多少呢?还不是某一日得罪了贵人便会被随意的处置了。正像自己老师所说的,天下的奴仆是奴隶制度的最后残余,也是阻碍中华进化到更高一级文明的一大障碍。

    “不要紧,我已经和保科大人说好了,她们将会变成我姜府的丫环,就算犯错了处罚她们的也是我,而不是德川家的老中。”

    那两个婢女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姜府的待遇有多好她们是一清二楚的,别的不说仅仅是伙食这一项,就比日本一些大名吃的还好,于是她们兴奋的用日语和那些还不知所措的女孩讲了,说她们真的是被神佛庇佑交上好运了。对于这个说法那些姑娘们倒也不是太相信,她们当初被卖给将军家当艺妓的时候,人贩子和自家父母也是这么说的。姜田一直观察着她们的表情,大多还算是在意料之中,唯独刚才那个给他留下印象的女孩显得过于高兴了,全然没有因为自己被送给外国人而产生一丝慌乱。

    等她们都退出房间之后,姜田盘着腿坐到了那俩小子对面,然后也抄起一块压缩饼干吃了起来:“这日本人难怪长不高,每顿饭就吃这么一点,绝对会营养不良。”

    “先生,这四名女子恐怕……”吴远本想好意的提醒,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姜田挥手打断。

    “四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等见识了我国的丰饶物产,还不得对今天能被我收于府中感恩戴德。”只见他脸上不动声色,手指却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三口两口将饼干吃完,装作浑不在意的说到:“一会我和你们一起去查看一下,我担心她们第一次吃压缩饼干,不知道饥饱容易被撑死!”

    张环听得糊里糊涂,吴远却已经明白姜田这是防备着她们了,有那些军士在场,怎么会让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吃饼干撑死,但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营盘,谁知道这看似单薄的墙壁里有没有夹层,所以别说是小声交谈,哪怕是书写成文字都有可能会被窥探。但是等到了卫队驻扎的地方,就可以放心的说话了。

    至于那四个还想着今夜要被人那啥的女孩,在看到分到手中的压缩饼干的时候的确大吃一惊,她们早就看见张环和吴远在啃这种东西,所以认为这是上等人才能吃的,没想到竟然自己也能尝一尝味道。等她们小心翼翼的咬一口之后,震惊的表情就无需多言了。这其中那名听得懂中文的女孩显得尤为吃惊,拽着两个前辈不停的询问,这是不是因为晚上要见红,才让她们吃这么好的东西,等听到这不过是高级军粮而已的时候,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不是专业人员恐怕很难注意到。

    但侍卫之中有人注意到了,并且悄悄闪身走到姜田的马车旁边,自己探查了周围之后,才小声对敞开的车门缝隙说道:“大人好眼力,此女的确可疑!”

    坐在马车里的仨人没回答他,此人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等他走远之后张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德川家想安插探子这我明白,可此女一旦随船队去了中华,那她还有什么用处?”

    姜田冷笑一声:“她只需将我在日本期间都见过什么人汇报上去便可以了,这样凡是有异动想要挑战德川家的人就彻底的暴露出来了,并且还能刺探我国虚实,看看是不是为了压服其接受条件,而故意的虚张声势。等到了我回国的那一天,大可表演个失足落水之类的戏码直接遁走。”

    吴远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德川家并非真的认同开关贸易,只是被我方展示的强大武力慑服,只要我们显出一丝破绽便会撕毁协议!”

    “还是那句话,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利用好这个棋子吧!”

    当夜,姜田以明日要面见天皇,需要保持身心洁净为由,并未召唤任何一个女子侍寝,这番说辞当然是被日本人大肆褒奖,认为姜大人有古代贤者之风,虽见小国国君而不失君臣礼仪。至于那六个日本女人,姜田每人发放了二十个银元,让其可以回家省亲并收拾好行囊,因为一旦跟着他回到中华,可能有生之年便再无归乡之途,这些钱就算是安家费了。

    他的这个决定让所有的人出乎意料,最吃惊的也就是那六个女人了,二十个银元对那些卖儿卖女的人家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至于她们会不会收了钱逃跑再也不回来,姜田则完全不担心,一来德川家不会让这么丢人的事情发生,二来那些真正的间谍绝对是打都打不走的。不过姜田也不是仅仅让他们回家看望亲人,这些人同时还肩负着在京都周围的村落中传播天朝上国富庶强大,遍地都是银钱、粮食只要你干活就饿不死的招工广告,尤其是各家适龄的女孩子,嫁到中国绝对是摆脱贫困生活的终南捷径……

    姜田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随着边疆被一些日本流民开垦,那些日本浪人的下半身在吃饱穿暖之后便开始蠢蠢欲动了,可当地的中国女孩很少能接受一个比自己还矮的丈夫,更别说边境的一些常驻军队本身也需要找老婆,僧多粥少的结果就是不仅女方的彩礼数目直线上升,社会治安也存在极大的隐患,所以姜田只能出此下策,为那些日本垦荒团与雇佣军输送他们自己本国的女人。这种打广告的办法虽然很像老家八十年代出国热时,社会上流传的外国遍地黄金,出国就能赚大钱的舆论忽悠,但日本人会不会轻易上当,这一点他也没把握。

    至于面见天皇的过程,所有的人都当其是一个必须要有却没什么意义的过场,当姜田的车驾到达皇居门前的时候,吴远又忍不住吐槽日本人的寒酸,就这么一个占地面积也就是和大一些的寺庙相同,房舍还不如国内一些香火鼎盛的寺庙,就说天皇只是个傀儡吧,可这皇居也不能简朴如斯啊!

    张环倒是很兴奋,他第一次见到别国的皇宫,新鲜感就不用说了,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日本的小家子气,说实话一种内心中的傲气油然而生,不过因为别人并不知道他是中华太子,所以真正面见天皇的只能是姜田一人。因为他并不是国君,所以不能走建礼门,从侧面的宜秋门进到内廷之后,陆战队的士兵便被阻隔在了停放车马的地方,姜田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因为天皇可是巴不得找个靠山给自己撑腰的。

    日本人为了显示对这次交换国书的重视,并没有让姜田走公卿大夫用的平唐门,改为绕到更高级的承明门直接穿庭而过。等来到了皇宫中最高大的紫宸殿门前时,姜田拿眼角扫视了一番,就这么个屋子也敢叫殿,国内某些寺庙的大雄宝殿都比它宽敞,更搞笑的是这大殿的门口的台阶竟然是木头做的!日本就算找不到汉白玉也该用个结实点的石头吧?

    姜田在心中吐槽,这要是让国内的官员们知道,兴师动众的来见这么寒酸的国君,还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已经到门口了,他也只好脱掉鞋子,大大方方的擎着国书迈着步子上殿面君。不过当姜田走到御座之前,却看到面前有两位天皇,一个年轻一个老,他心说日本的这位太上皇果然不老实,这个场合都要出来凑热闹。姜田撩袍跪倒之后没有按照国内的礼仪进行三跪九叩,反倒是效仿春秋时面见异国之君时采用的礼制,跪坐于地双手高举国书:“外臣携吾国皇帝钦定之国书,拜见日本国天皇陛下!”

    说完他便弯下腰一躬到底,而两位天皇因为也是正坐在他面前,搞得在殿外等候的吴远等人心中直纳罕,这究竟是谁给谁下跪呢?

第一百九十六节、财帛动人心

    无论是天皇还是跪坐在两旁的大臣们,无一不是深谙中华文化的中国通,姜田用春秋的礼节而不是现在中华的礼节参拜天皇,从礼仪的角度来说,这代表着姜田并没有将天皇看成是同中华皇帝一样的地位,最多也就是诸侯的等级,虽然这无可指责,他们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中华相提并论,但内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坐在上位的天皇与太上皇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同样不动声色,如今自己如何同幕府分庭抗礼还要看中华支持自己有多深,他们才不会为了礼节问题而同中华翻脸,只要天皇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大伙也就乐得装傻。只见那位看上去还没自己老爹健壮的天皇,用所谓的“鹤音”问候了中华皇帝,并且祝愿两国友谊长存。藤原负责将这种只有少数日本人能听懂的语言翻译成中文,后面便是将盖过印玺的国书分别交换保存,至此所谓的觐见流程便结束了。

    退出大殿之后,姜田有种儿戏般的错觉,作为一国皇宫简朴是一回事,简陋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京都的皇居即简朴又简陋,有两个天皇也就算了,说起话来还拿腔作调,就是手上这份国书实际上又有什么用处?如果不是因为改革尚未完成,自己早就支持张韬发兵打过来了。

    日本人虽然想到了姜田的态度不会多么的恭谨,却绝对想不到这厮内心中一直在盘算的是如何肢解日本。姜田姜大人用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表达了一种我尊重你,却也不太把你当回事的意思。也就是号称了解中华文化的这帮日本人能看明白,换做欧洲国家绝对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这种吞了苍蝇却说不出来的感觉的确是“爽”到了极点。

    刚刚回到了自己的仪仗跟前,就见藤原迈着特有的小碎步跑了过来:“姜大人请留步!”

    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很清楚对方目的的姜田故作吃惊的说:“藤原大人这是何故?可是贵国天皇还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藤原心想我来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可他脸上不敢表现出一丝的不悦,依旧用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说到:“非是我国天皇有圣谕,而是我们这些臣子有感于您千里迢迢为两国友谊不辞辛劳,我们怎能不尽一下地主之谊,所以便派鄙人前来邀请您今晚来鄙人的陋居赴宴。”

    又是吃饭!一听日本人要请客,不仅是姜田就连吴远和张环都直皱眉头,就你们那种还没中国一个地主阔气的宴会,也好意思说什么地主之谊?姜田不动声色的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德川家,与其被动的卷入麻烦,还不如让日本人自己去瞎猜:“藤原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觉得既然要加深两国的交流,就不应拘泥于中日两国谁是主谁是客了,不如由在下带一些中华物产,与在京的诸位大人一起于贵府之上交流品鉴,您意下如何?”

    藤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当他看见姜田意有所指的用眼角瞥着不远处的皇宫侍卫时,瞬间就明白了对方这是怕德川幕府猜忌,于是只好顺着话头答应了下来,可是当他回到自己的家中准备晚宴的时候,却发现姜田已经先他一步派人送来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陆战队的伙夫解释说这是姜大人为了晚上的宴会提供的中华美食,藤原的老婆则盯着这些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直发呆。

    姜田的想法很简单,在日本的地盘上,任何对幕府的小动作都有可能被对方发现,虽然他不怕德川家会伤害自己,但是破坏了既定计划就不美了,所以干脆敞开了让你看,真正的幕后交易又未必非要在日本进行。所以他越俎代庖的替藤原邀请了保科正之参加这次的晚宴,并且明确说这是用来对两国贸易协定的签署表示祝贺的。日本人的确是各怀鬼胎,保科正之哪有不来之理。姜田摆足了谱坐着自己的豪华马车,在一个陆战队加强班的护卫下来到了藤原的门前,等他走下马车之后就看见身着盛装的藤原已经站在门口恭迎,俩人略一寒暄便一起走进大门。

    本来是天皇系官员同姜田进行密谋的晚宴,结果被姜田搞成了向京城中所有政治势力开放的茶话会,名义上这是庆功宴,其实真实的用意却是利用藤原家的宅子搞一场中华商品推荐会。被人利用的藤原不仅不会有任何的不满,相反还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位中国重量级官员面前出丑,因为姜田拿出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能用奢侈来形容了。

    作为客人姜田赠送了一个十分精美的官窑青花瓷瓶,其实不过是成批生产的普通器物,却吓得藤原连声称谢并不敢专美而是说要呈献给天皇。至于宾客喝茶用的玻璃杯,以及当做珍馐美食的罐头、番茄等物,基本上都是随船带来的航行补给品,除此之外还有用镀锌板做的冰桶来给日本人爱吃的生鱼片保险,可以说姜田尽可能的用手头的资源再次向日本人炫耀了一把,哪怕是急就章的搞个茶话会我也能吓死你们。

    因为战国时代刚结束没多久,那些曾经是武士出身的各大名派驻京城的官员们,对于晶莹剔透比水晶还炫目的玻璃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对那些开罐即食的罐头两眼放光,日本战国时期他们的前辈行军打仗,能吃上饭团就已经是奢侈品了,被后世很多人捧上天的兵粮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东西成本太高味道却很糟糕,至于说吃三颗能保证一天不饿,这种鬼话也就是傻子才信。可是当他们听说这种罐头不仅能大规模生产,而且还能保存一年以上不腐坏,更别说那些薄薄的铁皮看上去就不是凡品,他们不少人已经开始脑补着用这种东西装备军队了。

    保科正之看似毫不在意的与众人谈笑,但是眼神中闪烁的光芒却暴露了他的内心,这个中国官员看似大方的邀请所有人前来,展示的东西却都是一些可以用于战争的利器,虽然没有一件是武器,但是他很清楚这些罐头、不怕锈的铁皮之类的东西,在军事上有多大的价值。这些东西完全不在双方秘密商谈的垄断清单之中,可真要是被敌对势力掌握,那对自家也是极大的威胁。但是对于那些文职的天皇系官员来说,他们则看见了一个闪耀的金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这些好东西如果能攥在手中获得独家销售的特权,那么由藤原家族衍生出来的那些贵族们就可能再一次聚集起颠覆政权的能力。

    总之这个茶话会开得很成功,对外宣称是:“宾主双方友好热烈的就一系列关心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本着友好睦邻的原则交换了意见……”当清酒喝多了有些微醺的姜田被侍卫们抬上车离开之后,一直恭敬的搀扶着姜田的藤原保持着九十度的鞠躬姿势直到马车消失,然后神色自然的踱步走回自己家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将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独自一人在一盏昏黄的小灯下偷偷的拿出了一个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之后,藤原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纸条烧掉了。

    姜田那边则按部就班的休息一晚,并且将那几个日本女人放出去探亲,自己则在第二天早晨动身赶回港口,他的下一站就是日本实际的政治中心江户!等他的车马回到堺港之后,他看见了十分奇特的一幕,虽然码头上陆战队的防线依旧,可在防线外面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的日本商贩,贩卖蔬菜水果、鸡鸭鱼肉、手工艺品甚至是身材矮小的倭女。

    “这是……”张环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己没搞错的话才离开了三、四天而已,怎么这专用码头就变成了集贸市场了?

    前来迎接的一个陆战队中尉无奈的说道:“一开始我们本着就近获得补给的原则准备采买一些食品,许多官兵也是第一次出国访问也买了些当地的土特产准备带回家,然后不知道谁传出我们都是怀揣着巨款的有钱人,一夜间码头外面就变成了这样。”

    “唉……”姜田苦笑着摇摇头:“还真不愧是大阪人,做生意的头脑就是不一样,不过他们卖些蔬果肉食倒也能够理解,这些贩卖女人的是怎么回事?”

    “这……”这个中尉虽然并不知道张环是谁,但是在一条船上漂洋过海这么长时间,只要不是傻子就都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相信自家军队军纪的吴远直接喝问:“你就照实说!”

    原来这还是自家军纪惹的祸,姜田他们出发去京都之后,船上的后勤人员就组织人力上街买东西,也亏了这是日本数得着的繁华港口,买点蔬菜瓜果还真不是问题,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偶然间遇上了日本版的杨白劳和喜儿,正被日本版的黄世仁逼债。眼看着一个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要被逼着沦落风尘,这几个一直在新军中受到无产阶级革命教育的小年轻,脑袋一热就凑钱替这父女还债,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日本杨白劳很自然的认为这几个中华来的大兵看上了自家姑娘,打算买回去充为军妓,并且更高兴的看到自己女儿的卖价还很高,所以收了钱之后将小姑娘硬塞给这几个士兵之后便欢天喜地的走了。只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傻小子不知所措。

    张环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急忙追问道:“那个姑娘你们怎么处置的?”

    “我们哪敢收啊,这不是犯纪律嘛!所以只好打发那个女孩自己回家了。”

    “于是传出你们人傻钱多的名声之后,人贩子也就来了?”姜田忍不住调侃道:“好在我们回来的早,要不然再过两天日本人还指不定打算卖给你们什么呢!”

    姜田说的也是事实,虽然德川幕府在名义上取缔了妓院,但是由于日本人天性**,很快打着风俗店招牌的各种场所便如雨后春笋般复苏了,甚至还出现了风俗店一条街,各种相关的产业是极为发达。如果这帮大兵不喜欢女人,说不定日本的小矮子还真能找出一帮兔爷来这边招揽生意,貌似日本的贵族高层也是喜好美少年的。

    没多久保科正之也赶到了码头之上,他这次要搭乘靖海号一同回江户,这也是他近距离观察中华新军的绝好机会,同样看到那些商人的他虽然不屑于这些趋利的贱民,但是听说海军陆战队一名下士的月津贴竟然高达四块钱,就是一名入伍一年的上等兵也有两块钱,这还是最低收入,出航执行任务的津贴直接翻倍,无论是海军还是陆战队,一名少尉的工资则是六块钱起步,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中国的士兵看上去那么与众不同了。

    因为有一名德川家的老中在船上,所以很是顺利,所有的日本船只都要为其让路,当然靖海号那庞大的身躯也不允许有人挡在它的前面,在港外重新组成单纵编队的中华使节船队开始了航向江户湾的旅程。虽然仅仅停靠了三天时间,中华船队对日本商业的震撼却犹如地震波一般开始传遍日本列岛,本着绝不走空的原则,姜田带了大量的商品前来,这次在堺港直接将所有的民用商品打包倾销给了日本商人,除了传统对日输出的生丝之外,还有大量的布匹与砂糖、纸张等大宗商品,夹杂着少量的钢锭流入市场,换回了大量的粗银、粗铜等硬通货,仅仅一个船队的贸易量就几乎吃光了堺港周边的所有库存,唯一让负责贸易的官员没想到的是,他们为了装载更多的白银而不得不出售一些补给品中的大米,由于是秋季,他们做好了卖不上价格的心里准备,却发现当地的米价折合成明朝计量单位竟然高达二两银子一担!

    保科看着那些吃水极深的船只,知道那里边都是这次贸易换来的金银,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知道在不远的江户湾,有更多的白银与铜锭会被装上船,用来换取几乎同等重量的火枪与钢锭,虽然他崇尚儒家的理学,身为一个日本人还是对这种吃亏的交易咬牙切齿,但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自家的冶金技术不过关,以前获得的少量钢锭获得了那些铸剑大师的交口称赞,中国钢不仅韧性硬度等指标高于日本钢,耐腐蚀性更是远胜于日本刀剑,作为一个武士是多么希望能有一把全钢打制的日本刀。

    姜田因为了解剪刀差的作用,所以吃定了日本人,这就是高技术附加值的重要作用,躲在船舱里算账的他很快就得出结论,仅仅是堺港的民用品贸易,这次不仅赚取了整个船队的运转费用,还为海军筹集到了足以再建一条定海级巡洋舰的白银,或者用这些钱建造四条标准型风帆驱逐舰,如果能将货舱中那些军火全部卖给德川家,估计半个北海舰队的建设资金就到手了。

    看着账本的姜田皱起了眉头,似乎有心事一般的抬头凝视着远方,跟在身边的吴远和张环一看就知道自己这老师又有什么感触了,所以将负责贸易的官员赶出船舱之后这才问道:“先生为何如此凝重?”

    姜田谈了口气:“财帛动人心,如此海量的金银虽然可以加速海军建设,但是我却为此而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跟在身边的俩人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先生可是在担心军队经商贻害无穷?”

    姜田点点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军队必须是单纯的以保家卫国为目的而存在,任何参与到社会经营的事项都会加速腐蚀这个单纯的集体,使他们忘记自己的本来使命。一旦如此便是天下大乱的发端。”

    假太子看真太子听得深以为然,心中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说到底他们这些勋戚家族无非就是依附于皇权之下,在社会上经营各种行业来为自己挣得锦衣玉食,指望国家发的俸禄谁能维持现在的场面?这一点历朝历代的天子与大臣们都是心知肚明,大家都是在不同的领域中各取所需互不干扰保持着朝堂上的平静,同时对于敢揭开这个盖子阻碍他们发财的人极尽攻击之能事,将这个不按“规矩”办事的家伙打翻在地并踏上一万只脚。所以在明末那种党争异常激烈时代,也没人会拿对手家族拥有多少土地来说事。

    张韬深知这个潜规则,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将执政的红线画在土地这条红线上,姜田的出现更是将贪婪的**转嫁到工商业上来,看似中华朝不太会出现明末那种土地兼并的末世景象,但那些自以为找到了对方底牌的家伙们,却不知在张韬与姜田的心中,资本的力量更加令人警惕。

    吴远深思片刻觉得不能让姜田借题发挥:“先生是不是多虑了,有您在主持大局,谁能损公肥私而贪渎钱财呢?”

    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张环依旧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却只见姜田遗憾的摇摇头:“人性本恶,贪婪是无药可医的,十年之内或可保证风气,百年之后呢?就如同我们利用日本人的贪心而瓦解其国家一样,百年之后难说没有人会从我们内部瓦解这个帝国!”

第一百九十七节、东风与西风

    官商勾结买卖军火的居然担心这会导致**!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如果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一定会被真假二位太子嘲笑,但说话的人是姜田,他们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张韬和姜田对资本的恐惧并不是因为政治宣传的原因,也许在老家那个时空,大多数人并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但只要关心政治的人就知道,资本主义既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阳春白雪,这只是一个社会形态,谈不上好坏,完全看执政者的意愿与操守,那么执政者是谁?不是票选出来的总统,而是控制着社会方方面面的资本家。

    所以说姜田他们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掌握财富的人必然要攫取更多的权力,而掌握权力的人也会追求更多的财富,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官商勾结,最终形态就是美国那样,为了资本家的利益而摒弃一切人类的道德,当这个国家同时还拥有最先进的科技,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时,就肯定会张牙舞爪的到处发动战争,来满足自己深不见底的**,最后也会把自己拖下深渊。

    新中华会不会走上美国的老路?应该说很有可能,中国是一个官本位社会,无论是孟子的民重君轻思想,还是后来的为人民服务,都没能彻底的扭转这一现实,为什么?因为从古至今中国社会中最具权威的,永远是官员而不是商人、农民!从中国的历史可以看到,一开始资本也是同欧洲一样依附于权力的,权力靠资本输血壮大,如果这时没有发生意外,如明末那种天灾**同时来临的情况。这时资本与权力都将因为脱离群众而导致民怨沸腾,但背黑锅的只有权力而不是资本,作为一同分肥剥削劳苦大众的资本同样憎恨权力,他们不会感激权力的庇护让其发展壮大,只会觉得自己应得的利润被掌权者剥夺,所以明明是剥削阶级的资本还会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以受害者的身份发动革命夺取权力,此是为——资本主义革命!

    不管革命是否取得成功,历史都将翻开新的一页,不信的话请参考法国的革命历史。但是在中国资本的力量却很难成功,究其原因则是拜隋朝这个短命的帝国所赐,科举制度让天下读书人都有了进身之道,这使得原本严重对立的各阶级有了个轮流坐庄的机会,同时也将百姓对权力的憎恨目标,从皇亲国戚的贵族置换成了读书人代表的贪官污吏,并且固化了中华民族的官本位思想,其意义很难一言以蔽之,却绝对造成了资本主义无法在中国彻底夺权的事实。社会上流行的那种奸臣蒙蔽君上鱼肉百姓,只要能将这些奸臣斩杀殆尽便可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戏码,无论他们怎么受百姓的欢迎,都不是社会权利架构的真实体现,看个热闹尚可,谁要是真的相信了……

    既然大家都能通过科举来执掌权力,那么商人当了官就一定能引发革命吗?就像一个贫农出身的秀才一朝金榜题名,却很少再为农民代言一样,商人出身却获得权力的官员,他们也会站在权力的角度而不是以商人的身份来行使权力,这时反倒是因为他们十分的了解资本,反而会变本加厉的压榨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来保证自家的利益稳定,所以中国的官本位思想或是权力本位思想,让中国的资本家们无论多么富有,也不可能推动资本主义。

    这还只是中国不会爆发资本主义革命的众多原因之一,所以张韬和姜田本不用担心资本的崛起,但是他们突然发现最可怕的不是资本夺权,而是现在这些勋戚、贵族们如果和资本搅到一起,在国家不遗余力打击地主士绅阶级,没有一个势力可以牵制他们的时候,会让这帮人钻了空子架空中央,这样一来汉末那样的内斗时代将会重新回归。虽然最后一定还能回归一统,但本来领先的时间优势也就将不复存在。张韬的一意孤行让姜田不得不破戒,担忧军队经商又无处弄钱的他就这么纠结着。

    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就是了。哪怕是多了三、四百年见识的穿越者,在人性的这个大前提下也没有任何掌握时局的能力。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那么几个牛人,曾在短暂的时间内引导人的**来达到自己希望的执政效果,这些人无一不是开创了历史******的改革家、教育家、政治家、军事家……从周公到新中国太祖,他们的丰功伟绩数不胜数,却又都无可奈何的在人的**面前功败垂成。至于理学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那就是个祸害中国六百多年的黑色笑话。

    对人心把握最成功的应该是管子,这个奸商转正的国家总理,巨细靡遗的从方方面面对国家的治理标准提出了自己的原则,甚至精细到了福利政策过于宽松,会引起民众惰性从而失去上进心这种程度。但是齐人之福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齐国虽然在春秋称霸,却并没有统一中国,齐国人在享受高福利高收入的时候,其实是在剥削其他列国的民众福祉。也就是说剥削依旧存在,只不过剥削的是外国人而已,这一点和现在的美国极其相似。而大一统的秦帝国显然不再具备这个条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剥削来剥削去最后都是自家的民脂民膏,最终都逃不过官逼民反这个套路。

    中华但凡是大一统的王朝最后都栽在了这个上面,南宋的北伐失败也和南人文官不愿意背上北方那个烂摊子的包袱有关。所以当姜田走进中华帝国的决策圈之后,表面上一直在为了提升工业生产力而奋斗,但他更清楚过高的生产力与实际消费能力脱节,最终只会是引发经济危机,转嫁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同欧洲一样掠夺一块殖民地,靠着压榨外族来保证自己的收益。张韬畅想着如何征伐天下的时候,姜田只是在算计着怎么利用中国的军事力量来经济殖民,可以说这是两人执政理念的根本冲突。

    姜田一开始就打算利用贸易和战争,从全世界攫取财富供给中华。至于解放全人类这种伟大的目标,用一句政治的语言讲出来就是:“我们尊重别的国家和民族自由选择政治体制的权利!”实际就是将剥夺的对象换成外国人,而张韬却在内心中有个天下大同的梦想,做梦都希望革命的红旗能插遍全世界。这个梦想很好,但并不现实,一旦没有了被剥削的阶级,那就说明绝大多数的阶级都在被剥削,想当年华约国家就是因为国民福利太高导致入不敷出,没钱进行产业升级,财政根本性的崩溃,最终平均主义变成了均贫主义,就算没有美国人使坏,也早晚会走向灭亡。

    在原来的那个时空,太宗大人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并及时的对经济政策进行了调整,果断的放弃了一些原本由国家全额支付的福利,甩掉了这些“包袱”并付出了一定的市场之后,终于完成了产业升级并追赶世界先进水平,可在这个被称为“改革阵痛期”的时代,绝大多数无法适应时代变革的中国人都变得一贫如洗,少数头脑灵活的人却借机一飞冲天,更别提某些借机以权谋私的,贫富分化带来的社会问题恐怕也是太宗所始料不及的。哪怕他当年提出了先富带动后富,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有如此高尚的情操?最终还是要由国家机器在征收税金之后再进行福利分配。

    就算没经历过“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大革命时期,姜田也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很清楚指望个人的操守与道德来完成国家进步,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于是儒家提倡的理学被他视为贪官污吏的遮羞布,张韬打算复制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被他看做是理想主义者的梦呓。在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状态下,他反倒是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另类,似乎总是在为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瞎担心。可是对于绝顶聪明又十分了解他的假太子眼中,姜田简直算得上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作为勋戚中的精英人物,吴远早就预见到了贵族经商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只是他的阶级出身让他只能选择闭嘴。

    同样在纠结的假太子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姜田,他的这些思想会将原本属于盟友的贵族们推向敌人的阵营。他相信姜田应该能预见到这样的情况,只是他不确定这位在科学上拥有无上智慧的宗师,是不是在政治上也有着科学家的执着,如果是那样,无论自己怎么提醒也是没有用的,并且还会将自己也推向深渊。

    各怀心事的使节团队并不知道日本人同样在纠结,如果说以前只是远远的看见中华巨舰在门口晃荡,那么这次保科正之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艨艟巨舰,光是船大也就算了,如臂使指配合精密的中华海军水兵们,更是给这个日本实权人物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不同于海军陆战队的凛然杀气,海军水兵的专业技能并不是靠杀人能练出来的,干净的甲板、整齐的绳盘,哪怕是水兵换岗时的程序性动作,都代表了一支海军的专业水平。别看保科正之不是海盗出身,但自家水兵是个什么样子还是清楚的。

    这让他确定了一件事,中华之所以不在乎他登船查看,是因为中国人自信如此水准的海军不是日本人能培养出来的,哪怕是将这种镇国巨舰送给日本,德川家那些海盗转正的水兵也没能力将船开出海。更别提整个舰队一直都以一种陆军行军的姿态,以较近的间距编队航行。这种对风向把握以及船速控制的能力堪称教科书般的完美,难怪连称雄一时的郑家都彻底的输了。那么日本若想得罪这样一个强大到不可挑衅的邻居,其后果恐怕都不是德川家下野这么简单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堺港进行补给的时候,船上就已经混上了其他一些日本人,这些人很精明的躲过了幕府的眼线,一直藏在底层船舱里直到船只离港之后,才被人带到了意见秘密的会客室。而当姜田也出现在这个会客室之中时,这几个日本人马上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向他见礼。

    姜田也不客气只是往凳子上一座,这才看着跪在下边的日本人说道:“都起来吧,可会说汉语?”

    几个人起身后领头的那个马上再次躬身回答:“启禀大人,小人会一些汉话。”

    姜田点点头,他身后站着充当书童的真假二位太子:“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你家主人派你来的用意吧?”

    那人赶紧恭敬的呈上一封信件:“我家主人吩咐,一切听从大人您的安排。”

    姜田不紧不慢的将信件拆开看了看,里边除了藤原的一些奉承话之外,还有就是说明了接头商人的身份特征,以及他们将会怎样付清特殊货物的货款。对此姜田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种资助别国反对派的行为就是要保密的,他这边也是由一名随同前来的商人进行接洽,哪怕最后德川幕府发现了蛛丝马迹,也可以将中华朝廷摘干净。

    “既然如此,你等且安心等待,我会在回航之后将商品的说明转交给你家大人。”

    看似兴师动众的交易,其实在姜田眼中真的不值一提,只是要让天皇一系觉得中华朝廷还是看重他们的,姜田这才勉为其难的站到前台。说到底不过是用优惠价格卖了一百把仿制的全钢日本刀,还有就是能组装五百把军用硬弩的零配件,这种级别的军火订单哪怕是个军工厂里的小吏都不会当回事,但对于日本的倒幕派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一般的重要军援。

    日本人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中国生产的全钢刀剑究竟比自己用的高级了多少。不说锋利度等指标,单单说耐腐蚀易保养这一个指标,就不是娇气的日本刀所具备的,采用了合金配方的中国刀剑在韧性、硬度不减的情况下,重量减轻不少,十分适合战场上的长时间搏杀。至于那些军用硬弩,其指标更是让日本人咋舌不已,根据他们自己的试验,这种大型钢弩能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射穿日本铠甲,而射手却不需要像弓箭手那样长时间的训练,这对武士的威胁绝对是致命的,以至于就连最坚定的倒幕份子都犹豫着要不要使用这种东西。

    德川家的探子们绝对想不到靠零部件的分批进口,就已经让倒幕派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更想不到为了这批武器天皇一系的官员究竟花了多少钱,总之就在德川家的武士们还琢么着从中国进口多少好钢,能打造多少把日本刀的时候,倒幕派也在筹划着增强军备。若不是张韬已经暂停了搞乱日本的计划,否则这次卖过来的就应该是手榴弹了。这次和姜田接头的人都是真正的忍者,他们没有夸张的忍术或是高超的武功,却有着任何间谍都很难识破的伪装,走在日本的街头他们就是你所能见到的任何一种人,这一刻他们是商人,也许下一刻就是个破落的武士。也正是因为这种人的忠诚是有保障的,所以才能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再说德川家表面上一统日本受到影响最大的也就是这些为战争而生的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利益共同体。

    舰队的航行毫不受这些内在情况的干扰,依旧整齐划一的驶出濑户内海转向东北方向,沿途的日本船只莫不远远的避让,暂时进入宽阔水域的舰队开始全速前进,说是全速其实受商船的拖累整体速度并没有超过八节,但即便如此也让船上的各路如本人吃惊不小,尤其是看到旗舰上并没有全部升起的风帆,便知道这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速前进,这下那些懂航海的日本人不淡定了,他们觉得自己进口的军火一直都限制在陆军武器上,为什么没有人想到购买中国的战舰呢?任何一个日本势力若是得到了这样一艘战舰,别说是出海贸易的巨大利润,就是用来截断日本近海航线收取保护费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更别提德川家的主城江户就坐落在海边。

    当两方人马同时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姜田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坐着靖海号到处耀武扬威的用意就是推销舰船,但一直以来就没人提起过类似的需求,欧洲人觉得中华不会把自己的主力舰放在销售清单上,而周边的这些国家又没意识到强大的海军意味着什么。第一次正式表达购买意向的是日本人倒也不奇怪,谁让他们天生就具有向外侵略的基因呢。只是他们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姜田还要拿捏住分寸,既不会显得咱们太急切,又不能过于冷淡而使对方打退堂鼓。

    “这个船虽然是贵了一点,但毕竟价格还是有限的,可是要操作这么庞大的战舰,你们的水兵能胜任吗?少不得我们还要训练一番,可这训练期间食宿、操练的费用……”姜田很遗憾的看向对方,一脸你不会接受这些条款的表情。

    别看他心中对这种形式的军售贸易忧虑重重,可真当顾客上门之后绝对没有手软的必要,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军火贩子所应有的素质。

第一百九十八节、柳暗花又明

    当船队驶入江户湾的时候,日本人给出了极高的接待规格,安宅丸竟然靠划桨的方式走了几海里进行迎接,看他那笨重的身躯,中华船队这边的水手们由衷的佩服日本的同行们,这是累死狗的节奏啊!

    姜田站在舰桥上第一次看见这艘日本的骄傲,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壮怀激烈或是不屑一顾的心情,在他眼中这个时代的船舶技术还处于原始摸索阶段,出现几个怪胎是很正常的,历史上中国人第一个将巨型木制帆船实用化,可惜后来整个工艺、经验都失传了,等姜田接手造船业的时候,他的技术标准又太过超前,所以中国的船舶历史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白,这个空白虽然不是必须要填补的,但是如果有机会见识一下落后的、被证明是失败的例子,这对中国的设计师将会有着极大的教育意义。

    保科正之心中明知安宅丸打不过靖海号,但是德川家能造出这样的大船,还是足够令人自豪的。再说这艘船你的任务是守住江户湾,对其他外样大名进行战略威慑,又不是用来同中华这种海上霸主作战的。

    打定主意的姜田决定先捧一捧日本人:“保科大人,贵国这艘战船果然威猛,观之足以见德川将军的军力雄厚。”

    “姜大人过奖了,我国这点雕虫小技哪敢在贵国面前炫耀!”保科虽然嘴上很谦虚,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典型一副言不由衷的笑容。

    “本官不才,在中华朝廷之中也算是和海军有些渊源,今日观贵国海军雄壮,便萌生了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保科正之虽然不知道姜田要干什么,但还是礼貌性的回答到:“姜大人有话请说,若是我德川家能帮上什么忙,也算是为两国的友好尽一份力。”

    这些天的接触让保科正之嘴里也是一堆的新词,姜田微笑着点点头:“我想提议让双方的军官互相登上对方的舰船,参观学习交流一下航海的心得体会,不知您意下如何?”

    姜田担心日本人有顾虑,所以才提出互相参观,其实这个时代的日本人那里懂得技术保密,再说他们的造船水平也没有保密的必要,所以就算没有姜田的请求,日本人也巴不得能向中国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骄傲。

    听了姜田的提议之后保科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还要保持矜持的微笑:“这件事需要请示将军大人,不过我个人认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靖海号稳稳的停靠在码头上,安宅丸还在码头工人的帮助下进行系泊作业,但靖海号水兵的站坡姿势与雪白的水手服给日本人很强烈的冲击力,这与堺港不一样,那里还是商人、平民居多,他们也就是看个热闹,这里可是德川家水军的专用码头,日本的水手们可没见过这个阵势,上次李修远带队访问的时候各种仪式条例还没有制定完成呢。以他们的专业眼光来看,这些中国同行的素质绝对一流,当然他们认为自己也不差,只要能拥有中华那样的好船,他们同样是无所畏惧的。

    还是当初在堺港的老一套,当那辆拉风到亮瞎狗眼的马车被放下来,所有没见过这车的日本人都呆若木鸡般的楞在那里,只是这些武士出身的官员还能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对此保科正之有足够的理由鄙视自己的同僚,认为这帮没见识的家伙真是丢脸。

    德川家的欢迎仪式不可谓不隆重,这一点仅从道路两边跪倒的平民百姓就可以看出来,现在中华正逐渐推广见官不跪的礼节,所打出的旗号就是复兴古制,想当年列国的百姓见孔子都只是作揖,哪个官员的级别能比孔子还高?说不定哪天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了,更何况跪一个官员了。

    其实整个舰队的人在海边遥望见江户城的时候,如果不是特别的说明,都不会将这个土围子当成是日本的政治中心,如果说在京都见识到了日本人缩龙成寸的本事,那么在江户大家才真正的理解为什么张皇帝喜欢喊对方小日本。不提那个停靠了靖海号与安宅丸就没有空余位置的码头,也不提整个和渔村也没多少区别的市集,就说这位征夷大将军居住的主城吧,你在个土丘上边垒一个地主大院也好意思说是城堡?这次就连一直都很稳重的吴远都想吐槽了,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国家凭什么要和他平等交往。

    “国家不应用强大与否来进行评判,而是要看他们是否值得我们进行交流,哪怕这个国家还处于原始社会,但只要我们能通过对话与贸易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那就有必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当车驾行驶到江户城的门前时,海军的先遣人员已经迫不及待的登上了安宅丸号,这艘原本是明末亚洲第一巨舰的战舰,一直都是大而无用直接体现,但它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因为这艘船的出现,让日本各地对德川家有异心的大名,只得暂时收起造反的念头,甚至许多小一些的大名直到被削番也没敢反抗。这恐怕是这艘船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用处——战略威慑!

    可惜现在的日本人不懂这个词,就算他们懂在看见靖海号之后,多少也明白自己的王牌已经没用了。与此同时也有一群日本人在靖海号上指指点点,他们都是德川家水军的精锐,自然是比保科正之更懂行,通过观察他们发现,自己不仅是在造船技术上落后于中国,而是在海军这个整体性的领域里,完全处于下风!哪怕他们并不情愿承认这个事实,但现实摆在这里,不由他们不承认。

    如果说以前在和郑家舰队对比的时候,只是船只与航海经验稍有不如(其实差距极大)。那么现在看来郑家那种海盗式的海军和这种正规军也是有着云泥之别,有差距才会有动力,以他们的水平还无法发现中华海军强大的根本,但这无法阻止他们胡思乱想的揣摩。

    与日本人不同,中华海军的参观人员一开始就分工明确,每个不同岗位的人员都对应着自己的职责进行考察,从人员素质到专业水平、装备情况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观察。这艘排水量高达1500吨的海上城堡,的确比旁边纤细的靖海号看上去威武雄壮,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不懂行的日本人还能自吹自擂一下,中华这群水兵却从一开始的肃穆表情慢慢地变成了不屑,什么叫大而无当?这就是了!且不说这么大的船上没几门炮,就瞧日本人的火器水平,被很多日粉吹嘘为制作精良的种子岛火枪,在这些军人的眼中不用说和中华的现役装备去比,就是前明的鸟枪也不比它差,火炮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明朝的火炮都甩日本人几条街,至于船只的机动性更是连看都不用看,中国也曾制造过巨型木帆船,而且船的长宽比例也不高,但为了推动宝船前进,可是设置了12张船帆!日本人却让他这种级别的船靠人力前进,真要是打起仗来中华的战舰只需要顺风游走,就能累死日本人,根本连开火都不用。

    若说安宅丸有什么优点的话,也就剩下船比较新,坚固程度尚可,能抵挡几轮实心炮弹的攻击,尤其是火器少,弹药殉爆的可能性也比较低。堵在海峡等狭窄的水域可以欺负一下没什么火炮的日本本土战船,其实在这些中国海军眼中,这艘船与其说是战舰,还不如说是一艘可以移动的海上堡垒,当然前提是火炮的布设数量要翻三倍,关键位置还要铺设装甲并进行结构补强。

    放下对安宅丸的品评不谈,姜田倒是在外交领域有了全新的收获,可能是有感于江户城的防御能力过低,德川家秘密的提出了购买十门红衣大炮的请求,用于加强江户城的防御能力。虽然比不上军舰订单那么诱人,而且这个交易咱们还有荷兰这个竞争对手,但苍蝇再小也是肉,至少先将这个订单抓到手里再说。而且姜田也明白,德川家之所以会购买大炮,很大可能是不希望这些火炮流入反对派手中,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的军工生产能力已经今非昔比了。

    此时的幕府将军是德川家光,这是一个办事有些魄力的人,就是在其任上完成了日本的锁国政策,也基本奠定了后来日本的历史,至于一直担任联络官的保科正之则干脆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位将军大人似乎很会拿捏分寸,只是象征性的接见了姜田之后便不再露面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十分信任的弟弟来接洽,至于他是否喜欢那些当做样品的中国武器,这就没人能透露什么消息了。姜田很清楚日本锁国的根由,是德川家光要斩断反对势力与海外的联系,但是靖海号第一次驶入江户湾的时候,这位还算是有些能力的将军便知道锁国的企图已经落空,虽然时候也曾暗中支持对李修远的第一次访日进行破坏,但中华海军的战斗力着实恐怖,让日本人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被唤醒,那个曾经打碎日本人称霸大陆美梦的大唐海军死而复生了。

    德川家光或者说是全体日本人还能有什么选择?除了重复昨天的故事再次臣服于异常强大的邻居之外别无他途。但是另德川家光郁闷的是,似乎全日本除了他之外就没人看出新中华的危险,并且还有一群人上赶着出卖日本的利益来换取推翻幕府的军事实力,所以他十分憎恨姜田,难道发动忍者刺杀这个中国大臣就能解决问题吗?不说现在的中华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战争贩子,就说港外停泊的那些中华船只,随便一艘上边都载有大量的火炮,根据上次濑户内海战的记录,这些火炮几乎都能直接将炮弹打到江户城,如果江户城被毁,那么德川家也就迎来了末日。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以身体健康的原因避而不见,派出自己最信任也是最忠心的弟弟前来周旋。

    姜田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他倒是很喜欢这种“你看我不顺眼但又干不掉我”的感觉,估计后世的日本人看待美国人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态。但是现在的中华还不能完全演绎出美国的风范,因为日本还没经历过一场彻底的失败,一场被新中华彻底绞杀最后一丝希望的失败,否则他姜田就不是现在这种特使的身份了,而是中华朝派往日本君临朝野的太上皇麦克阿瑟!中华需要一场胜利而日本需要一场失败,这才是姜田的剧本能推行下去的关键,可惜张韬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姜田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导演一场代理人战争,并且最终将胜利者变成自己的傀儡。所以对姜田来说日本的那个势力获胜并不重要,最终获得最大利益的永远是中华。

    盘桓了两天之后,使节船队也终于将所有的货物售卖一空,是时候带着足够多的资源返回中华了,最后那辆马车也连车带马送给了德川家,这也算是承认了其领导日本的地位,至于姜田最期待的战舰销售合同,则因双方的价格没谈拢而暂时搁置,这让姜田很不爽,于是和天皇系的接头人谈妥了以较低的价格出售改良型福船,并秘密为其装配明朝版本的佛朗机炮作为自卫火力。交付的船只会采用二手的旧船,打着天皇直属商人的旗号往返于天津-堺港航线,这种船型配上足够多的火炮已经能在日本近海横着走。

    “不知大人说的那种火炮性能如何?”接头的忍者毕竟不是个武器专家,所以很关心自己这笔买卖是不是搞亏本了。

    姜田对于这种问题不置可否的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个靶子就好了……”

    那个忍者没敢再多话,生怕自己被绑在小船上当靶子射击。使节船队驶离江户湾的时候,安宅丸还是一路护送。虽然名义上是护送实际上是监视,但也没让它跟着太长时间,当航速普遍达到六节之后那艘笨重的安宅丸就被拉的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船队之中用来充当商船的福船是配有火炮的,而且刚好就是佛朗机炮,这种曾经在明朝大规模装备的火炮用途极广,这次出海为每艘商船配了六门火炮,只是驶入日本港口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时被放到了船舱里,原先没想到还有机会将这几门炮卖掉,现在看来这种安排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先生……”吴远忧心忡忡的说道:“回到堺港补充物资之后就要将这二十四门炮卖掉,虽然这样一来节省了空间减少了载重,可是毕竟还没有驶离日本,万一……”

    吴远在担心舰队的安全,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太子的安全,别看这二十四门炮在作战时远不如靖海号与随行的驱逐舰的火力强大,但毕竟也算是一层保障,这么早就卖掉可是会影响安全的。

    “你放心吧!”姜田胸有成竹的说道。

    果然当船队刚刚驶入濑户内海的时候,姜田暗中安排的接应舰队也同时到达了,这是由三艘驱逐舰组成的快速反应舰队,原先是部署在台湾周边的封锁力量,虽然没赶上随使节舰队一同出航,但是经过简单的修整后,采用换人不换船的办法按时赶到了堺港外围等候使节舰队回航,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因为姜田并不信任日本人,同样担心装载着大量白银与铜锭的船只吸引力太高,会让一些人铤而走险。还因为此时没有无线电,更没有卫星定位,茫茫大海上很难让两支舰队定点汇合,相反港口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安排在堺港的门口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惜日本人不这么看,三艘驱逐舰就这么堵着门口,虽然没有影响到港口的运作,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仨船打算干什么,派人去询问吧?也没几个人敢去。就在提心吊胆的时候,使节船队顺利回航了,那三艘驱逐舰用旗语和靖海号交流了一番之后,便以搜索队形散出去警戒了,这让日本人心中安定了不少,还好不是来找茬的。选择再次停靠堺港不仅是要进行补给,卖火炮也只是顺便,还因为那些被安排出去散播招工广告的六个日本女人该回来了,姜田要考察她们的工作情况,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那个德川家的间谍如何表演。

    姜田没有下船,看着码头上乱哄哄的移民队伍有些好笑,那六个女人简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本以为这次平均每个人带两三个人回来,可看那扶老携幼的阵势大有举族搬迁的意思,好在他提前要求只招收青壮年与适龄单身女性,要不然就会变成扶老携幼的逃难景象。想到这里姜田突然灵光一闪,张韬虽然不让他主动的制造日本内乱,但是如果采用曲线策略呢?比如用人口来结算军火,价格上可以吃点亏,但是却绝对能加剧日本的人口流动,并人为拉高日本的通胀,就算德川家光反应过来禁止人口流失,恐怕也不敢断绝同中华的贸易,在那之前却能获得足够的女性充斥边疆。为了北方边境地区的稳定,就是张韬都不会阻止自己这么做。

    想到这里姜田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这次看似风光的出访活动,其实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外交进展,这一点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突破口,也不算是无功而返了。

第一百九十九节、经济与战争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吧?”张韬不无幸灾乐祸的看着姜田:“知道自己哪没算准吗?”

    姜田其实在回航的时候已经仔细的思考过这次的得失,在外人看来这次出访不仅完成了交换国书的任务,还顺便为海军赚来了几艘驱除舰的经费,可算是圆满成功了。更何况船队回港之后姜田主动报关纳税,更是名利双收一时成为美谈。那为什么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呢?

    道理很简单,在姜田看来德川家光既然已经无法锁国,那么为了压制反对派必然会大肆采购武器,而且在见识了中华舰队的战斗力后,也应该顺理成章的发展海军。反德川的大名们就更应该买、买、买!然而现实比较无奈,在亲眼见识了日本的经济水平之后,姜田知道反对派的确是想加强军力,但财力不及德川家,买东西的时候颇有些小家子气。

    德川家倒是有钱买,但目前其军力已经足以扫平对手,他们的扩张欲又不是很旺盛,实际上丰臣猴子的教训让日本人短时间内不敢招惹中华,而且因为内部不稳,德川家光也没有精力对外扩张,所以这次德川家的订单完全是出于补充武备并且给姜田这个特使一点面子的考虑,根本没有提升军力的必要,也就没有购买的热情,好在姜田的另一个目的达到了,作为一个海岛国家,日本人的航海热情被中华舰队点燃了,日本的各路诸侯自上而下的认为应加强海防,靖海号当初在濑户内海如入无人之境,重兵包围之下还能全身而退,这等战绩也刺激了德川幕府的高层,假如萨摩藩也有这种战舰,那安宅丸这个江户湾的海上堡垒还能保证安全吗?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不仅倒幕的想要船,德川家也想要船,可卖给他们的却连标准型驱逐舰都不如。目前谈妥的合同中,姜田只是将改良的战斗型福船列为最高级别的舰船,这种船只是在传统的福船上加长了长宽比,并在一些关键部位上进行结构补强,且在二层甲板下开了十个舷侧炮窗,标准排水量不超过六百吨,青铜火炮布置数量最多二十门,放在欧洲也就是一艘中等战舰的水准,但却是日本迄今为止所拥有的最具威力的军舰,一艘这样的战舰可以在五百米以外将安宅丸打成筛子而对方却无法还手。

    正是因为其威力可观,即便碰上了远东最常见的荷兰武装商船都具备压倒性的优势,所以萨摩藩一口气订购了三艘,而德川家也买了两艘用来辅助安宅丸。这五艘船如果能集结在一起使用,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将无法靠近日本沿海,可惜这五艘船天生就是用来内斗的。不过通过船舶订单也可以看出日本内部对航海的侧重点。德川家除了买两艘战斗型福船之外,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订单了,而倒幕派除了买战舰之外,还订购了一批改良型远海商船,主要用于远洋贸易,这可以看成是对方重视经贸,但同样也代表了对方比德川家更了解航海。因为没有辅助船只的舰队充其量只能在近海进行防御,而根本无法开展进攻行动。

    面对张韬的诘问,虽然姜田思考了很多,但是出于让领导炫耀知识的目的,还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问题的所在,张韬也很自然的露出就知道你不懂的表情:“你也算是教过政治课的,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日本尚未统一的经济水平,是不可能支撑一场纯火器战争的,这一点我在北伐时有过深刻的体会。支撑不了就不会大规模购买火器,除非我们支持某一方,但这又不符合我国现在的利益,你若想向日本大卖军火,就只能先让这些军阀致富!”

    “所以军舰和钢锭最好卖,是因为这些东西军民两用,可以马上带来财富?”姜田明知故问的拍着马屁。

    张韬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说道:“正因为日本在短时间内无法威胁我国,反而有可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依靠与我方贸易来维持收支,所以我才不对日本上心,你且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到时候等他们自己分赃不均打得筋疲力尽,咱们再以仲裁人的身份扶持天皇这个傀儡上位。”

    皇帝陛下说的是眉飞色舞,姜田却不得不给他泼一盆冷水:“虽说……日本现在没什么民族主义问题,但不排除任其发展之后尤其是长期和我国接触之后,说不定很快就会蹦出一群尊王倒幕派,如果我们不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局势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统一思想,排除外部势力的干扰,届时就算我们能炮轰江户又能怎么样?除非进行大规模登陆作战,否则我们是别想再获得日本的铜和银。”

    这样的预测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是很有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在姜田的预想中,如有可能最好是在乱军之中杀了天皇全家,这才能保证维系日本民族统一的精神支柱彻底消失,也保证了中华对这个民族的控制,但这话决不能宣之于口,因为国家的对日政策可能会出现变化。张韬认真的想了想,但是还是坚持自己决定:“就算如此,咱们还是要坚持先北后东再南下的路线,北方的威胁是现实的,也是必须尽快面对的,我不能将希望放在驱虎吞狼上,而且俄国人的野心比蒙古人还要大。再说因为咱们的干预,欧洲可能会产生连锁反应,天知道北边的哥萨克还有没有机会席卷西伯利亚。”

    姜田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张韬的,不仅是因为张皇帝是个大陆军主义分子,还因为后世中国人对西伯利亚的那份执着,不提那茫茫林海与数不尽的石油、煤炭,仅一个贝加尔湖就足够缺水的中国北方变成鱼米之乡,这怎能不让穿越者心动。

    所以姜田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既如此,那抢先占领北海道与日本的其他外岛,总不能一点战略包围都不开展吧?万一他们进攻大陆的希望破灭后,转而向海外扩张,到时候可就尾大不掉了。”

    “你呀!”张韬摇了摇头:“你是千方百计的要为海军找点活干,也不知海军那些人知不知道你的苦心。”

    海军自然是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别看这些人也是水手出身,但毕竟中国的大陆主义已经根深蒂固,这与面积狭小生存不易,极力希望向外扩张寻找生存空间的欧洲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就好像同样是以盎格鲁撒克逊人为主的美国人,不也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诞生过孤立主义嘛。这导致中国的那些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认为陆地的重要性要高于海洋,所以对于姜田和皇帝之间的分歧,也毫无例外的认为张皇帝的考虑才是正确的。

    这也是张韬不怕姜田跟海军过从甚密的原因,现在的中国海军根本不明白姜田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的活干,在他们看来,海军的作用无非就是巡逻、缉盗,如有敌对势力进攻,只需要打回去就可以了,至于远洋护航、海外护侨、开拓殖民地、争夺制海权等工作,他们连个概念都没有,更是对姜田这种没事找事吹毛求疵的做法颇有微词。

    不过海军对此不敢有任何不满,要知道当今皇帝可不是海军出身,就算曾多次公开表示要大力发展海军,可实际上在姜田出现之前海军的地位与装备并没有任何提高,每年获得的预算也仅够维持现有的舰队不至于解散,以至于如果不是郑成功与皇帝有密约,东南沿海都不可能风平浪静。直到姜田闪亮登场,海军研究院的正式挂牌,使原本地位尴尬的海军几乎一夜翻身,意料之外的濑户内海战更是让所有抱怨战舰过于昂贵的人闭嘴,要知道那场遭遇战如果没有飞剪船型的高机动能力仅靠新式火炮最多也就是打个两败俱伤,输了一场战斗不要紧但船上的留学生一定会出现伤亡,届时中华天朝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事情一旦上升到国家荣誉哪怕是用心最险恶的喷子都要闭嘴。

    这才保证了更强大的定海号的拨款,也就有了大胜郑家、全歼荷兰舰队。促成政治上统一中国的辉煌战绩,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说海军无用了,可如果海军自己也觉得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那么几十年后必然会重蹈郑和舰队的覆辙,那么一百年后没有了傲视全球的舰队,欧洲人就会将海洋利益瓜分殆尽,海军那些将领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算发现不了也被姜田强行灌输的开窍了,可他们就算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却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于是就只能痛并快乐的让姜田指手画脚的安排工作。

    在朝堂上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皇帝代表陆军,而姜田代表海军相互间为了军费的划分、新武器的研发顺序等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然而每次皇帝都能在吵架失败后依旧利用特权给陆军各种优待,这个情况在冀王投资了一个造船厂,成了海军扩张的直接受益人之后才发生了变化。不过没有人能理解这种争吵的重要意义,更不能明白姜田为什么要忤逆皇权,也许只是将其看作是姜大人在讨好海军,为自己在派系林立的群臣中间找个军方的外援而已。

    可以说张韬和姜田开创了中**队军种之间争夺军费的先河,也为后人萧规曹随打下了基础,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从此中华军队的高层将领们开始贪婪的注视着整个世界,尽可能的将一些小事热炒成民族危亡的严重事件,只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好争取更多的预算,进而为身后的一批利益集团寻求机会,用一句传统的说法就是养贼自重,如果没贼就塑造一个贼出来。

    先不去管这些问题,正因为姜田的出访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海陆之争以陆军的暂时胜利告终。国家的军事储备开始向陆军倾斜,几乎没有任何的掩饰,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国家将会发动北伐,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战争的规模与持续的时间,按照历朝的习惯这恐怕是一场长达百年的漫长战争,直到有一天北方敌对的胡人亡国灭种,如:汉、唐。或是某一次大型会战失利,中原再无北伐之力,如:宋、明。否则这场战争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对于普通的国人来说这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大,但对于很多热血青年来说又到了弃文从武、仗剑觅封侯的大时代,多少对塞北大漠、封狼居胥心向往之的中二青年们一直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尤其是“单于夜遁逃、大雪满弓刀”的沙场景色,简直就是很多骚人心中的g点,至于他们有没有能耐活着看到这一切,还有闲情逸致的即兴赋诗一首,就不好说了。

    正因为大势不可阻挡,所以朝会上几乎没人反对,便制定下了五年扫北战略,这个战略其实只是提出了一个战争目标,就是争取在五年内彻底解除现有边界周边的不稳定因素,并为其后更大规模的向北远征进行战略准备。从秦始皇修秦直道,一直到前明初期,中原各王朝只要有能力都会制定类似的计划,并且多次出现大规模北伐以便解决边境隐患,因为战争负担过高而亡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是中国北方的战略威胁却从未解除过,在很多“有识之士”看来,这个新生的中华朝不过就是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所以没有人会意识到国家真正的威胁已经从草原向海洋过度,得不到理解的姜田,只得再次将目光瞄准那些在陆军中根基不深的勋戚,比如吴远家这样的。

    “先生……”假太子考虑了一下:“这国策已定,若想从陆军嘴里夺食得罪的人太多啊!”

    姜田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咱们也不一定从现有的预算下手,可以找些赞助嘛。”

    宋懿、吴远、还有田虚海与刘宝铠四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姜大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今日他们几个只是前来为老师出访凯旋而归接风洗尘的。结果却又见识了一下姜大人海阔天空的思维。

    对预算这个问题十分敏感田虚海抢先说到:“先生说的可是计划外资金?吾曾听家父提起过,财政部虽有这笔款子,但新的审批制度十分严格,就算是朝中大佬联名申请,也是要在大朝会上当众审议的,届时必会有人反对,想要顺利支取绝对是难比登天。”

    提起新的预算审批制度,朝中所有的人都十分的头疼,以前只需要申请资金,内阁批准之后去户部领钱就行。至于户部及各路衙门雁过拔毛,还是资金的使用情况,理论上有监察御史进行审查,也有票据存档,可实际上因为官员的同流合污处于无人监管状态。现在这样干就不行了,每一项支出都是要有凭证的,任何一个环节如果要截留专项资金都是有据可查的,款项支付是要有明细的,工作完成后还有专门的人进行审计,这一套现代财会制度让很多靠国库发财的人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原有的手段无法绕开政府的审查。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钻漏洞,任何一个穿越者都有多种办法逃避监管,之所以让人觉得无法避开审查,只是因为国家初立、民心思稳,官员在开国之君的高压统治下不敢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可见所谓的优秀的制度只不过是犯罪成本比较高而已。

    放下茶盏之后姜田看着这几个人说:“这套资金审批流程还是我参与制定的,当然知道从计划外资金支取费用有多难,所以只能从开源节流上想办法。”

    宋懿现在差不多成了科学院你的顶梁柱,他马上想到了科学上面:“莫不是先生又有了什么新发明,马上就能卖了换钱。”

    姜田摇摇头:“发明不是问题,但马上能换钱还是能养活海军的那种数额可就没有了,再说无论我的发明卖多少钱,也都是我自己的钱,与海军也没有关系呀!”

    宋懿听了两眼顿时放光,很想知道姜田的肚子里还有多少硬货,但是他的好奇心敌不过其他人对赚钱的热情。只见吴远在一旁插嘴道:“先生这样说我就不明白了,您不想让军队经商,那还有什么财源?”

    “很简单,在海军的装备序列中,有什么是海陆通用而陆军现在还没有的?在专利制度下陆军若是想装备同样的东西就必须支付专利费,或是买海军的成品,这样不就等于从陆军夺来军费了吗!”

    “可是……”田虚海犹豫着说:“这样做陛下岂不是依旧能强行让海军平价转让?”

    “不会!”吴远肯定的说道:“《专利法》乃陛下钦定,绝不会自食其言,但即便如此获利也并不丰厚,如何能壮大海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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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可怕,穿越后从零开始也不可怕,但如果有个前辈比你早穿越,而且人家还当上了皇帝,你说这可怕不可怕?擎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