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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里挣扎     擎国txt下载     擎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节、费钱的军种

    张环简单朴实的要求噎得郑鸿铭直翻白眼,心想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孩子,看上去是童言无忌可谁听了都像是在怪罪我们照顾不周啊!但是转头又看看姜田,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似乎并没有训斥他的意思,所以估摸着这个小孩子的来头也不小,所以之能忍着心中的不快尴尬的笑着:“这位小公子说的哪里话,敝处虽然简陋却也能遮风挡雨。”

    姜田知道郑鸿铭肯定是误会了其中的意思,所以站出来解释一下:“老郑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学生已经烦了我一路了,就是想来看看军舰是怎样造成的,要不是他科学基础还算扎实,我都不想带他出来。”

    吴远与刘宝铠俩人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那动作整齐划一的程度一看就是同门师兄弟。这俩知情人心想,也就是您老人家敢说这话,搭着太子是个科学痴更不会计较你失仪之处。再说要不是太子跟着一起来,我们也不用搞那么多的麻烦事了。

    别人并不知道他们俩的心里话,不过那些研究员们显然不这么看,要知道这些人也算是造船领域的专家了,虽然大多是半路出家的,可是论起理论知识也算是世界一流水准,因为就算是现在的欧洲,造船技术也多停留在经验积累以及口传心授的作坊水平,否则古斯塔夫倾全国之力造的那艘出海就沉的“人工礁石”也就不会成为历史上的笑柄了。所以当这些人听了姜田的速成理论班之后,别看造船的经验没长多少,可看待整个造船业的眼光就已经提升了一个层次。现在居然会冒出一个毛头小子,被姜田评为基础扎实的爱徒,放在这些理工男的心里当然不会服气。

    可是不服气也不能现在就发作,按照规矩这顿接风宴是少不了的,所以有什么事情都要吃完饭再说。到了这个地方,姜田就不用再顾忌官场上的一些规矩,堂而皇之的将心月与孟大丫也算在了宴席之中,不过还是要考虑男女大防的因素而单独开设了一个房间。别看这些研究员对名不见经传的张环不感冒,可是心月的大名绝对是早有耳闻,这年头才女本来就受到关注,而一个擅长科学的才女就绝对只有一个,要说理工男最喜闻乐见的莫过于有个懂科学的红颜知己,也就是说姜田这样的状态最让他们羡慕。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眼下郑鸿铭最关心的不是心月的身份,而是他的研究遇到了关键性的问题,以至于在饭桌上都有些等不及要向姜田请教:“不知大人这次来能盘桓几日?”

    正在啃螃蟹的姜田意犹未尽的擦擦手然后把嘴抹干净:“我接到了你的信,知道你遇到了一点问题,所以这次主要是来督造军舰,至少两个月内哪里也不会去。”

    “那就好……”郑鸿铭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其实每次都要麻烦大人,卑职心中……”

    看他有些支支吾吾的,姜田知道他那点小自尊有些放不下身段,可是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他们,好看看这些拿着很高俸禄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再说很多有意下海经商的人也在盯着研究院的新型帆船,若真的能有快过所有战舰的商船,那再海上遇到海盗的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所以姜田也不管对方的表情,继续抄起一个螃蟹腿用钳子剪开:“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毕竟这种船型是我提出来的,只是我还有其他公务,这才将主要的工作都交给了你们,现在只是我该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同样在吃螃蟹的张环就比姜田文雅不少,这位太子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主,也不必要人伺候着才能吃这种海鲜。可那一板一眼的品尝的动作就像是江南那些缙绅吃大闸蟹一个样。他嘴里吃着螃蟹肉,耳朵却支着听他们对话,至于因为船型比较新颖而研制困难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这也是他此次主动跟来的最重要的理由,他倒要想看看一直将科学信手拈来解决各种难题的姜田这次又怎么创造奇迹。

    其实这次他一定会失望的,这不是研制望远镜或是活字印刷,造船的难度绝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初级工业,哪怕研究院中各种物资准备充足,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将这些材料堆砌在船台上就能得到一艘好船的,所以就算是姜田拥有比别人多的见识,也无法帮助工匠们解决工艺上的难题,最多也就是提出一些超前的船型供大家参考。由于时间紧迫吃完饭姜田就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让郑鸿铭领着大家进了干船坞。

    “大人,这就是您设计的那艘轻型护卫舰,根据我们对模型的试验结果,将长宽比设定为1:6,水线处长约八十米,共有两根桅杆,为了保险起见装硬式纵帆,全舰共计八个炮位,左右交叉布置八座首尾各一座,预计航速可到十八公里(十节左右),因为极其瘦长,为了横向稳定而采用大人您设计的舭龙骨,可算是轻巧灵便进退自如火力强大的一款战船,可是……”

    姜田看着基本上停工的船身,尖削的飞剪船首船舷有些外飘,这是为了防止船首上浪,偏方形的尾部设置了两层的艉楼,采用艉楼设计也是为了给两个主桅杆留下足够的回旋空间,舭龙骨虽然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时空,但是原理并不复杂,所以装上船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而且外飘的干舷本身就有一定的减摇效果,船中部布置的八门火炮以交错的方式布置,这是因为甲班宽度不够,无法并排放置可是其火力已经超过了现在水军装备的乌艚船与苍山船,速度上更是对方拍马不及。可以说只要这型护卫舰正式交付使用,那么现在水军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中小型战船都可以退役了。

    “你的信上说,我为了加强纵向强度,而在主甲板下安排的一根纵向主梁造成了重心偏高,而且大比例模型在水中试航时发现其转弯半径低于预期,转弯过急有翻覆的危险?并且你们担心船体过窄,船体强度会受到火炮的震动影响!”

    郑鸿铭连带着一票研究员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他们看来这艘船装载的火器虽然犀利,但是对于一艘经常单独出海缉私捕盗、护卫航线、在大规模海战中充当先锋与追兵的万金油船型,窄船身不利于海上靠帮肉搏,而且中弹后脆弱的船身也不见得比更小号的苍山船皮实。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他们的顾虑的确是有道理的,对于这艘水线处宽度只有一米三的船来说,的确是很单薄很脆弱,装载量也小于老式船型,它唯一的优点便只有速度这一项了。

    站在一旁的刘宝铠与吴远他们此时除了对着这艘船发呆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有张环摸摸这看看那,一脸的兴奋:“先生,我记得您曾说过,海战今后将逐渐以炮击为主,您设计这艘船的时候,是否考虑它主要以炮战为主,所以才如此瘦长?”

    姜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总算没白费我一路的口水,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设计初衷:“纵向强度的问题不能减弱,再说这也只是用来试验的船型,转弯半径大也是相对的问题,至于火炮震动可能造成结构不稳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此船装不了大型火炮,甚至主要装备速射小口径枪炮,哪怕遇上想靠帮肉搏的敌人都可以从容不迫的用火力进行压制,它唯一的缺点其实你们都没看出来。那就是因为船比较小,在恶劣天气中很容易受损,而且因为船舱狭小也影响了它的自持力。”

    这下大家都不明白了,既然你这么清楚它的优缺点,为什么一开始不提出来?反倒要等大体完工的时候才说?难道真的是因为它试验的性质很高,所以就故意让大家练手的?

    姜田看着这帮人微微一笑:“我要将很多中小船型统一成这种飞剪船,本身就是为了减少后勤的压力,使维护保养的费用得以降低,并且也要承担试验模块化舱室的功效,但是在钢铁龙骨造出来之前,只能将一部分排水量耗费在加强结构强度上边。但是未来它的使命大多集中在打击走私、护航等方面,若是遇上单独的海盗船,无论是火力压制夺取敌船还是远距离炮战都不落于下风。若是遇上强悍的敌人也可以凭借速度逃脱。所以我并不担心它的结构,将来造出更大的船就能弥补这些缺点,关键是你信中告诉我,此船的桅杆至今没有到货,而且增加强度的铁肋骨也比预想的更容易氧化。”

    姜田说的才是这艘船真正的问题,任何一种新技术问世之后总会有人去印证一下它的价值。后世的战舰长宽比极少低于1:7,而现在中国的船只极少超过1:3,坐起来当然是稳当了不少,可在面对西方战舰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自身笨拙、炮位稀少而难有太大的战果,若不是纵火船的存在,台湾的郑家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荷兰人。

    “拼接桅杆的问题咱们解决不了,那么将来就会受制于木材而无法造船,而肋骨上的角铁氧化问题现在可以通过表面镀锌来解决。”说着姜田朝心月招了招手,一直躲在一旁的她这才从随身携带的竹筒之中取出一张图纸:“你们来看,至于舷侧炮战的防护问题,我在来的路上进行了一番斟酌,为什么船就一定要将全通龙骨装在船底呢?船底完全可以用更加细小的网状结构来支撑,而将水线附近的多条龙筋进行加粗加大,这样即便遭到对方炮击,除非是重炮的穿甲弹,否则两侧更厚实的壁板既能加强船舷的抗弹能力,同时还可以降低重心。”

    一帮人围着图纸看了半天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在减重的同时还能加强结构,关键是原本最耗费好木料的龙骨被改成了笼状,使得造船的成本进一步下降,但是这样改能否保证底部坚固却谁都没有这个把握。

    张环也挤在人群中看着那张图纸,他是不知道姜田什么时候画的图纸,但是他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窍门:“先生这是将集中在一点的力量分散于全船啊!可您不是说过,全通龙骨乃是我国的重要发明,此技欧洲尚不能掌握,现在却又要创新?”

    短短的一句话,本来还有些看不上这个小孩子的研究员们都刮目相看,而且他的疑问就是在一艘本来就很标新立异的船上使用更加新颖的内部设计,是否能保证试验的安全性?众所周知因为在明代以前中国的航海发展一直没有停顿,所以到了明代早期中国已经掌握了许多领先世界的造船技术,比如船舵、纵帆、隔水分舱以及全通龙骨。这些技术使得中国很早就能用木头造出宝船那种巨舰,缺点就是对航速的追求一直不高,加上海禁造成的技术流失,才使人感觉在明末的时候,欧洲造船水平已经赶超了中国。其实真论起先进程度还真不如咱的福船,姜田正是想改变传统船型过于缓慢的缺点,又担心木材限制造船业的发展,才提前抄袭了笼状龙骨结构。像拼接桅杆一样,能规避木头的限制,但是对于工艺的要求却更高了。

    “总之,这艘船不用改动了,等舾装完毕就马上进行海试,拼接桅杆到不了就先改用库存的桅杆,海试的数据主要用于下一艘试验舰的建造。”姜田看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图纸上,赶紧拍板定下了基调:“至于这种新式的设计,你们抽调一些不影响试验进度的研究员进行预研。”

    等郑鸿铭安排完工作之后,一直没说话的色狼看周围没有外人之后,咂咂嘴小声说道:“这么贵的一艘船万一不好使就这么浪费了?”

    不止是色狼,大多数人都有类似的想法,说白了就是这船舶试验是不是被姜田搞得有点浪费了。

    姜田看看周围这些人,然后遗憾的摇摇头:“还亏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也不想想在没有可信的数学公式进行测算之前,我们如何能得到确切的科研数据?只能靠穷举法来达成,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陛下给这么多的拨款了吧。”

    张环听了先是一愣:“这么说……陛下也懂造船?”

    “不懂!”姜田很肯定的说:“但是他知道研制武器的花费惊人,并且还不一定花了钱就能获得想要的结果,可不花钱就更是什么都得不到。”

    大家一听,突然觉得皇帝和他这师弟简直就不是中国人,这俩人的思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而且对某些完全看不见结果的东西却如此关心,其实祖宗留下的来的老船也不是不能一战,为什么就如此着急的要更新换代,甚至还花样百出的搞各种别人没见过的东西。就算他们将欧洲人看成是中国未来的大敌,可就按照他们自己的计算,最快也要一百年才能具有威胁中国的能力。

    抱着这个疑问大家谁都没开口询问,因为就算问了姜田也会高深莫测的一笑,说上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算敷衍过去了。但是既然皇帝陛下都支持,那么本来处于半停工的护卫舰就开始加速赶工,就像姜田说的,这艘船本身就是试验的用途更多一些,将来也不一定会交付军方使用,所以不必纠结于它的使用年限,首要的任务就是试验飞剪船型能否胜任中小型战船的工作。其次就是要总结出新船的建造工艺,好用在军用船厂的后续工作上。

    正是因为姜田坐镇,本来无头苍蝇般的研制工作开始正常运转,除了每天监督造船进度之外,还要在夜晚的时间给那些研究员开小灶讲解更多的物理知识,不过这个工作有个兴致更高的人来替姜田完成了,每当那些眼高于顶的研究员,看着比讲台的桌子高不了太多的张环一板一眼的讲解物理三大定律,讲解各种阻力对船只的影响,这帮人就有种神经错乱的感觉,不过他们也明白姜田如此看重这小子的原因了,论起物理学的扎实程度,自己这帮人还真的不够资格。

    就算不用亲自讲课,姜田也没在晚上闲着,而是和心月吴远他们昼夜奋战的修改新船设计图,并且每天都跑到船坞同那些工匠进行深度交流,好知道在实际生产中那种设计才符合现实的技术条件。为了充分的利用研究院的资源,原先那艘船还在进行最后的舾装,而新设计的船只已经在另一个船台上开建,这次工匠们第一次见识到全通龙骨被削减到原先三分之一,龙筋与肋骨却过分强壮的革命性设计,姜田对这一结构起了个形象的名字——鸟笼构型!

第一百五十五节、刀下无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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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船终于下水了,在众人或憧憬或质疑的目光中,这款飞剪船身却装着硬帆的混搭产物缓缓地驶出港口,然后在船长的号令下升起满帆逐渐加速远离了人们的视线,而作为保障救援用途的一艘苍山船则逐渐的被拉远,哪怕水手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桨也追不上远处的飞剪船。大家都知道这艘船的速度很快,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快到这种程度,虽然留在岸上的人并不能直观的看出它的航速是多少,但是至少在这一刻,细长的船跑得快这条真理算是根深蒂固了。

    站在岸边吹着海风,和姜田一样黑了不少的张环翘首看着远处的帆影,激动的拽着姜田的衣袖:“先生先生,这船是世界上最好的吧?”

    “说不上最好,至少我还能对它进行不小的改进,可是以咱们现有的技术,这已经算是领先世界了,只是用来做商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姜田也看着远去的帆船出神,不过他自己清楚这艘船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战舰。

    一直带有商人嗅觉的刘宝铠眼珠一转:“去年就听说先生要设计一艘专用商船,不知何时可以见到?”

    姜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镜很不经意的回答道:“设计不是问题,不过那种船型我已经交给冀王的船厂买断了,你们家要是想买船得和冀王说去。”

    色狼与假太子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果然在下一刻就听见张环问道:“皇……皇家难道也要造船?王爷叔叔不是骑兵出身吗?”

    吴远知道他差点把皇叔俩字说出来,不过他不急着转换话题,他想听听姜田怎么回答。所以就看着姜田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到:“皇家搞工业也没什么,我那皇帝师兄不是还占着玻璃工厂不撒手嘛,不过骑兵出身的能塌下心来造船却是稀罕事,我才不信他能经营好,可是人家是王爷,又有着我这边的技术支持,想赔本关门也是不容易的。”

    姜田说的是实话,虽然这年头已经有了保护知识产权的法律,可老百姓对侵权还没有任何概念,只要你的秘诀被曝光了就没有任何维权的可能性。所以无论是飞剪船型还是鸟笼型龙骨,只要是能看明白的部分都没有保密的可能。唯独他冀王能独身事外,算是可以靠国家暴力机关来维权的极少数人之一,试问哪个船厂要是不经授权就盗用设计,后果嘛……

    新船的试航暂且不提,姜田等人的精力又被牵扯到了新船的建造上,这次因为采用了全新的龙骨设计,所以船只的长度不再受限于合适木材的长度,而是采用了更加前卫的设计,这次姜田干脆利用天津卫的所有冶金能力,订做了一根长达一百二十米的钢制龙骨,为了保障这世界上第一根钢制龙骨强度要求,研究院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征集了周围两三百公里内的所有铁匠,当然因为万吨水压机在这个时空还属于天顶星科技,所以这根龙骨也采用了拼接技术,而且还是铆接与焊接同时使用的拼接方法,就是为了保证其强度能达到设计要求。

    当所有的铁匠听完了技术分析之后,这帮人都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姜田,只是因为这位官老爷的级别太高,加上中国人一直以来“俱官”的优良传统,所以没人敢站出来表示异议。再说研究院说的清楚,每个工匠不仅工钱优厚,而且凭院里开具的发票能免除一定的税赋。有这种条件在前边摆着,你们官老爷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这些干活的当然没意见。

    “你们这些人将分成若干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段钢梁的锻造,我要求尺寸必须十分精准,否者哪个组出了问题,我就扣谁的钱!”姜田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根超长的钢梁是用来做什么的,而且最后的铆接工作也是有研究院的技工完成,所以这就要求所有的铁匠必须按照标准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他们将打造一根长度不超过五米,造型类似工字钢的一段龙骨,这些标准件最后将会统一由研究院的技工一根根烧结起来,最后在打好预留孔的接缝处铆接上补强钢板,而且为了保证整根钢龙骨的品质,材料钢是由研究院提供的。

    其实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原先的时空中,就是进入了铁甲舰时代也都采用的铆接技术。只是姜田并不懂得造船,也不敢随便的冒险,才折中的用这么笨的办法来进行试验,拼接完成的整根龙骨还要求进行强度测试,所以同一品质的龙骨订单是两根,一根用来试验,另一个用来造船。既然龙骨都是钢的,那么肋骨自然也就变成了钢制,除了船壳还是木头的之外,主要的承力部件都是钢制,这艘跨越了好几个技术门槛的超新锐试验舰就这么一点点的在渤海湾里被建造起来。

    整个过程中最兴奋的其实不是作为总设计师的姜田,犹如科幻故事变成现实一般的研发工作让张环简直废寝忘食。他甚至提出来干脆将船壳也换成铆接的钢板,好提前造出心目中的铁甲战舰。不过最终还是被姜田给否定了,因为他知道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现在他都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研发的进度了,再没命的堆砌先进技术简直就是自己寻死。好在当张环带领着一票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研究员请愿的时候,那艘试航归来的船成功的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看着跟船一起试航,脸色晒得通红的郑鸿铭那得意的神情,大家就知道这次的试航很成功,但究竟有多成功就不知道了。

    “大人的计算不错,此船顺风时的确跑出了十八公里的航速,就是逆风时都比用船桨推进的苍山船快许多,我等这次去了趟威海卫,和那里最大的一艘福船相比,咱这船依然显得威武非常!”

    看着一脸骄傲的郑副院长,姜田没有其他人那么兴奋,只是轻轻地的说了一句:“船只拉进干船坞,进行全船大检查,然后准备武器舾装作业,等这些干完了咱们再去趟威海,让水军那些家伙知道一下海战的样式该换一换了。”

    现在大家再听见姜田说这句豪言壮语就没有任何质疑的感觉了,因为海试的结果充分的说明了飞剪船的性能,这种比任何船只都快的战舰一旦出现在海面上,那么旧式船舶面对它的打击将会毫无还手之力,也许在接舷炮战的时候不如欧洲那种动辄几十门炮的战列舰,但是它能凭借灵活的机动强占更好的开火位置,让对方根本就没机会发挥火力优势。而配有开花弹的我方火炮则有很大的机会点燃对方的火药而导致殉爆。

    不过郑鸿铭在看到新船的建造计划时还是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镜,姜田竟然会造一艘长度超过百米的艨艟巨舰!放在后世,一百二十米的龙骨的确不算是大船,可在这个时空,长度超过一百米的船就绝对属于巨无霸的等级,更何况此船还承袭了前一艘试验舰的长宽比,所以说这艘船的甲板宽度会超过二十米足以并排配置海量火炮。再加上此船的吃水绝对会高于九米,这么一算此船的标准排水量恐怕接近10000吨!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要知道在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时,纳尔逊的旗舰,英国皇家海军一级风帆战列舰胜利号,全长才只有69.3米、宽15.8米、吃水深8.8米、标准排水量3556吨。而后世飞剪船的巅峰“大共和国”号,也只是长93米、宽16.2米、吃水9.1米、排水量3400吨。恐怕也就史书上记载的郑和宝船那两万吨的排水量才能与之相比,由此可见这艘二号试验舰的尺寸究竟有多大。

    小心肝剧烈颤动之后,郑鸿铭没有了试航归来的那种踌躇样子:“……恕卑职直言,虽然当初建设船坞时的确考虑到了水深问题,但是此船还是过于巨大,且新颖的技术使用过多,卑职担心……”

    姜田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也担心,但是我更害怕国家需要海军的时候却无兵可派,此船虽无法布设多层火炮甲板,但是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对周边势力的震慑,而且若是这种尺寸的船只都能建造出来,那么我就能将完善海军船型的工作全权交给你们了。”

    郑鸿铭被姜田这番话给忽悠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不知道姜田突然间放开手脚大干快上的用意,因为在他海试的时候,姜田等人接到了朝廷的邸报,江南那些士绅大族终于忍不住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他们利用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大肆煽动且传播谣言,说是土地公有化将会完全没收农民的土地,清查田亩就是为了防止百姓手中留有私田,而且田租还不能少交一分,并且以后祖祖辈辈只能给皇帝当牛做马。没有田地的佃户们就更加凄惨,以后只能算是比奴隶更低下的贱民,被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给军队为奴,且子孙世代都不得翻身。在这些谣言散播的过程中,则是各个豪门大族作秀般的上缴土地,清退家中的仆役做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这就更加引得民间恐慌,最终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爆发了浙江、江西、湖北三省多地的农民武装暴动,这下朝廷的改革一下子就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也是那些江南士绅在被前明皇室抛弃之后所做的最后反抗。

    “我就奇怪了,怎么当初鞑子打过来的时候这帮人都没组织农民反抗到底,现在只是让他们改行当商人就一个个要以死相拼?”看着内部通报的刘宝铠很容易就看出了事实的真相,当然他的这个疑问很多人都知道答案,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姜田对于这个局面也只能摇摇头,自己当初就反对大张旗鼓的搞全国普查,可一贯强硬的张韬早就不把那些伪君子看在眼里了,对于姜田那种温吞水的改革方略自然是嫌弃他不够高效。现在后果显现了,他姜田也只好躲在海边继续当这战舰设计师,而不能再朝堂上露面,除非张韬真的顶不住舆论的压力将自己这个改革派扔出来当靶子。他不是怕自己背黑锅,而是知道以张韬的脾气这次恐怕真的要杀个血雨腥风,所以他不忍在朝堂上看着这一幕而无法阻止。而且万一自己真的成了晁错必须要背下这个黑锅,那么也要在死之前尽量留下足够先进的战舰设计。他现在除了要监督钢龙骨的建造,同时还要监督采用模块化概念的武器系统安装到一号舰上边。

    身为太子的张环虽然身份极其高贵,但是他幼小的心灵并不能理解那些江南士绅的选择,事实上在他眼中以及在他身边这些人的言谈之中,自己的父皇与恩师都算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那类人,只是他们的所思所想超过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这才显得与社会格格不入,可接受了科学教育的他很容易就能用科学的方法来计算出得失,深刻的研究了《政治》课本的他更是知道土地问题乃是自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现在一帮不甘心放弃特权的人终于跳出来要挑战皇权了,他身为本朝唯一的太子,恨不得能领一票人马去宰了这帮国贼。

    知道更多内幕的吴远也跟着一起摇了摇头,他倒不是对江南的反动势力失望,而是知道张韬之所以同意姜田带着张环跑到研究院吹海风,其实是早就得到了那些人密谋的消息,既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全,同时也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看见自己大开杀戒,所以张环的工业旅游才能成行,在研究院的外围有禁军拱卫,内部则有大量的特殊人员暗中保护,在这里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都无法伤害到太子半分,所以就算姜田没开窍而要赶回京城,他都要想方设法的阻止,好在姜田不像刘宝铠那样对政治危机毫无嗅觉。

    当自己的儿子,与最重要的科学家都被保护起来之后,张韬看着三省告急的文书只剩下了冷笑的份。除了这三省之外,江南的许多省份也有不稳的迹象,更有各省督抚上的奏折,称朝廷若不暂缓新政恐自己省份也将不稳!这是**裸的逼宫造反,对此张韬在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妥协,秋收过了之后这帮人才动手,明显就是想同时侵吞今年的秋粮,同时他们在朝廷里的党羽也一起扇阴风点鬼火,妄图制造社稷危险的假象来逼迫皇帝就范。整整十天皇帝都没下达任何旨意,这让一开始情绪高涨的守旧派逐渐冷静下来,他们自以为是的发动起了一**的攻势,却发现皇帝连理都没理自己,聪明的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头了。

    但是聪明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就在大家伙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突然就接到了朝会的通知,全京所有有品级的官员都要去上朝,你要是推脱不想去,就会有人来绑着你上殿面君!所以无论你有没有猜到张韬想干什么,京城所有的官员就云集与午门之外,而当他们正准备穿过这座名声响亮的大门时,张韬却站在了午门的城楼之上俯瞰着众官员。

    看着跪倒在城下的一片官员,张韬用自己中气十足的声音说到:“诸位爱卿,朕今日召集各位乃是商谈三省民乱之事,诸位不用担心自己衙门无人照料,朕已经调通州、蓟州两处禁军进城维持秩序!”

    就这句话差点没让城楼下的官员炸了营,这是什么意思?用后世的话说很简单,北京城已经被军管了,你们现在被软禁了,有本事谁再闹一个我看看?其实只能怪这些人记性太差,他们忘了张韬是个马上皇帝,是个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开国之君,论起杀人的魄力绝对不在朱元璋之下,只是这些人本以为他会法不责众,被暴乱的农民给吓住手脚,却忘了张韬早就惦记着那几个没受战火荼毒的富裕省份,那里多余的人口被迁移到北方,一直是张韬想要达到的目的。

    看着混乱起来的官员们,张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是轻声朝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动手吧!”

    旁边的侍卫一言不发的敬礼转身,便一路小跑的下了城楼,紧接着一队队盔甲齐整的禁军排着整齐的步伐从城门中冒了出来,在官员们面前拍好攻击阵型,直吓得众人面如死灰,只道是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不过他们没等来预想中的杀戮,而是看见一个太监走到军队前边,细声细气的高声朗读到:“凡是咱家念到名字的大人,不要让军士们费事,就请自己站出来……”

    他手中那份长长的名单简直就是催命符,不少被念到名字的官员干脆禁受不住心理的高压而瘫倒在地,对于这些人禁军士兵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凡是自己没走出来的都被他们像拽死狗一样给扔到了一边。

    等名单上的人都被挑出来之后,那个太监严肃的又掏出一份圣旨:“陛下有旨,这些官员勾结匪类意图造反,现已查明实据为明正典刑,立即就地正法!”

    他嘴里的那个法字刚刚说完,就只见几十个盔甲鲜明的禁军军官一起抽出了佩戴的腰刀!(小说《擎国》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一百五十六节、大家斗地主

    刀光血影之中中华朝第一大案就此诞生。后世在说起这个被称为午门之变的案子时,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那些被杀的人都是被查出勾结造反地主的。似乎史学界与文化界很愿意引导民众将张韬看成是一个残忍的君王,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像后世儒家总念念不忘焚书坑儒一般,还不是因为笔杆子在人家手上,后来这还引起了历史真相党与史学界的论战。可这起案件的结果却很耐人寻味,被杀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无论罪状上写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行,可最后他们的家人都是发配了事,没有一个因为受到连累而被诛杀的,当然自杀的不在此列,算是与朱明王朝株连九族的最大区别。

    说回当时的现场,总计有一百余人在一瞬间就身首异处,幸存的那些官员看着寒光凛冽却沾满血迹的钢刀,大多都处于精神崩溃的状态,除了少数人庆幸自己是改革派,或是庆幸自己没有明确的站在守旧派那一边之外,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想起了开国之君不能得罪的这条铁律。大家当然知道这些被杀的都是京城之中守旧派的骨干份子,也大都都是江南儒林出身,说他们勾结叛贼造反当然不算是冤枉,但是谁能想到张韬能如此冷酷的一杀了之?并且还杀得这么干净!再联想到正轰轰烈烈搞造反的江南士林们,他们会有什么下场还用再说吗?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或是被血腥搞得呕吐晕厥之时,张韬又用他洪亮的声音站在城楼上说到:“诸位爱卿,反贼已诛,且随朕回殿议事!”

    当天的朝会说了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当那些官员的家属接到判决书的时候,聪明的和不聪明的都看得出来这天下又要刮起一阵腥风血雨。只是别看江南闹得欢,却没人对他们的将来还抱有一丝的希望。

    “唉……”姜田放下邸报摇了摇头:“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皇帝忍让你们还道是软弱可欺,这下三省的地主们都跑不了!”

    同样感慨的色狼听姜田这么一说却糊涂了:“先生,你说这些犯官的家人会受波及我信,可三省的地主怎么也要倒霉?”

    本来还想打酱油的吴远,正好看见好奇宝宝张环要发问就赶紧抢险转移这个话题:“定是这些人也与此事有所勾连,三省民乱若是没有这些乡绅支持,才不会有此局面。”

    吴远说的在理,可是姜田却点点头没理会他转移话题的目的:“参与或是不参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们不能安抚百姓并且对抗历史潮流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阶级的毁灭,政治课上我就说过,社会变革必然会导致某些无法进步的阶级消亡。我所遗憾的是,他们这些人恐怕死了都不会有人可怜,甚至就算扑灭了三省民乱,却会引得天下的农民虎视眈眈的盯着其他地主。真正的混乱在后面!”

    姜田的说法让所有的人都糊涂了,地主们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煽动百姓造反,不过本朝刚刚开国,各地驻军依旧是战力强悍,所以最多也就是闹腾一两年就会被杀个精光。可为什么到了姜田嘴里,却变成了佃户们和地主之间的生死斗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想不明白,可是在旁边旁听的俩女人中却有明白人,但是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想清楚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以才女著称的心月,反倒是那个粗鄙不堪的孟大丫。

    在工作室里一直当粗使唤丫头的孟大丫见众人迷惑不解,不由得在心中嘲笑这帮人肤浅的很:“依我看,天子敢在午门大开杀戒,就是已经想好了对策,又不是朝廷下了天怒人怨的旨意,只要有人暗中挑拨说是地主拿佃户当枪使,好为他们卖命,再扇呼一下说是杀了地主全家分了浮财大伙再投降朝廷,最后还不是法不责众不了了之。”

    她这话一说,众人似乎感觉到一股阴风扑面,其中的狠毒与心机简直令人发指。不过仔细一想还就是这个道理,自古造反无非三个结局,要么功成名就天下换个主人,要么就是兵败身死,最好的结局就是接受招安匪首们改行吃皇粮。再看本朝的景象,想要打赢刚刚驱逐了鞑子的新军是不可能了,再看张韬的手段朝廷招安也就甭想了,那么最后自然是被武力镇压。可这次的造反也不知是谁的主意,地主们全都缩在后面扮演受害者,暴民们虽然人多势众却看似没人领导,各个城市也早就坚壁清野不给他们进城的机会,除了互相有仇的村子之间冲突不断之外,到现在还没有多么恶劣的流血事件。种种反常的迹象表明当地的士绅们已经串联好了,自己虽然不露面却有能力控制混乱的程度。这也算是将来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毕竟这些地方都是自家的地盘,毁坏的太严重也影响到今后自己的收入。那么假如皇家的探子真的能混进这些乱民之中,并且煽动他们杀了这些地主分浮财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让他们调转枪头自相残杀。

    就在大家深以为然的时候姜田却摇了摇头:“姐姐大人只能算是猜到了一半,杀人越货分浮财还是当年明末的玩法,若是陛下只有这种手段也就不配君临天下了!”

    本来还有些自鸣得意的孟大丫一听就不乐意:“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姜田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反正就算有人将他的话传出去也已经改变不了现实了:“我一直反对陛下搞全国普查,就是不想让他背上杀人如麻的罪名,可是我这师兄太……你们应该知道,陛下他就算杀了那些地主也要杀得名正言顺、杀得大快人心、杀得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事实就像姜田猜测的那样,张韬早就想祭起打土豪分田地这阶级斗争的大杀器,只可惜明末的地主虽然也是吃人不吐骨头,但是到还没有清末民初那么吃相难看,在乡里乡亲面前还是表现一下关心桑梓的虚情假意,对待自己佃户与长工的时候更不会如黄世仁、周扒皮般拉仇恨,这也是中国地主阶级的传统,除非是少数不够聪明的土豪劣绅为祸乡里,否则大多数都把贪婪的獠牙隐藏起来。至于他们的主要剥削手段其实是使用商业杠杆来达到敲骨吸髓的目的,这也看得出唐宋商业发达给中国带来的影响,至于后来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老百姓,则是清朝留下的暴力成分。张韬在还没当上皇帝之时就已经留意到统治阶级的剥削手段,当了皇帝又继承了原锦衣卫的部分势力之后,就更是有把握发动一场血腥暴力的土改运动。以前隐忍不发不过是国内其他事情还没理顺,也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现在这帮白痴自己送上门来姜田又不在身边啰嗦,他可当真是手痒难耐了。

    说起让乡绅身败名裂的罪名,其实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垄断!这个词放在现代都是要被打土豪的,除了国家垄断的买卖,无论什么主义的国家都会下狠手拆你个没商量。大家也不用纠结于后世的中国有多少国企属于垄断阶级,其实这个现象在哪个国家都有,各国民众对此的吐槽都充斥网络,可是大家想想,一国政府要是连一两个垄断的生意都没有,那这个政府不就是彻底的变成傀儡政权了?就好像后世的美国,白宫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真正的国策都是那些资本家说了算,资本家说要打仗那就得打,甭管有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得打。

    很多历史考证党都能在明朝末年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农民起义中找到垄断阶级的影子,利用天灾的机会,占有优势的乡绅利用控制收购价,利用不正当的手段打压竞争者,利用行会组织垄断某项产业,使得无论丰年还是灾年,自耕农们都能落得个家破人亡,地主趁机低价甚至是无本的侵吞土地,可是在其中渔利的地主却完全不用为这些血债背黑锅,看上去和现在欧美的政治格局是何其相似。想当年罗斯福用靠着六亲不认的联邦调查局遏制了资本家的胃口,才阻止了美国在经济危机中彻底崩溃。可到了二十一世纪新的经济危机爆发时,联邦调查局却再也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原因就是连白宫都成了资本家的后花园,那还有谁能阻止这些人赚钱?现在姜田反对土改的原因也正在于此,放在这个时空,土改的手段过于超前了,既然大家都没想着赤膊上阵,就最好不要打破这种潜规则,现在就发动群众搞运动,只会使还没诞生的资产阶级有了警惕,并且隐藏的更深更难掌握,让以后的斗争过于复杂化。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全新的钢龙骨经受住了强度试验的时候,新的邸报也就到了研究院。

    被新龙骨的各种工艺搞得神经衰弱的众人早就忘了南边的混乱,整条铆接完毕的龙骨被放置在一个梯形的土堆之上,船头与船尾的位置悬空,然后就是往这两处码沙包,就是为了看看在多大的极限下龙骨会变形,好得出这种龙骨的强度常数,有了这个数据就能计算出这种船舶大概的承载能力。所以在一阵让人牙根发酸的吱呀声中,那根被视为坚固无匹的精钢龙骨终于被配重给扭变了形。

    姜田看了看数据然后点点头:“另一根可以上船台了,这种强度就不怕他自己在海上折成两段了。”

    等试验完成之后,来传邸报的人才敢将这份血淋淋的报纸交到姜田手上,而姜田也只是看了个大概就扔在了一边,然后无奈的自言自语:“你可让我怎么收拾?”

    原来果然不出姜田所料,张韬贵为天子同时还是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他当然不屑于同样散播流言让对方内斗这种阴谋,而是大大方方的派军队进入,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直接抄了各地大地主的家,然后再在某些积极分子的血泪控诉之下,剥掉那些伪善者的面具,使得绝大多数刚刚经历过前明末年悲惨年景的百姓一个个感同身受,也蹦管自己贫穷是不是受到了地主的欺压,反正打倒地主才能过上好日子的想法算是根深蒂固了。接着就是一整套姜田只在历史资料里见过的批斗大会,在群情激奋之下那些地主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罪大恶极的被镇压之后他们的田产家财自然是被本村的瓜分一空。就算没有参与的或是没有什么罪证的,也不可能独身事外的还在本地混日子,一帮被分田分钱搞得两眼冒绿光的无产阶级们早就磨刀霍霍,只等着哪天工作组能莅临本村。所以这时候张韬又适时抛出土地置换计划,让那些受牵连的能带着自己财产跑到北方去另起炉灶,若是不开眼的死抱着老家不松手的,张韬当然也会成全他们……

    看到邸报上写的内容,张环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父皇的人不是自己的母后,而是自己这个无所不知的老师:“先生,您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大家都想知道答案,尤其是不服气的孟大丫撇撇嘴:“这做法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打杀了再分了财产拉拢民心。”

    “区别大了!”姜田摇摇头:“这样会使本来外表和谐的各个阶级产生尖锐对立,尤其是这些罪状之中彻底揭露了官商勾结、商会组织的各种手段,使得整个商业体系跟着一起倒霉,原本我计划的人为引导发展工商业的模式不得不暂停,改成保护现有的商业环境。否则下次商人们下乡收货的时候能被农民用刀子逼着强买强卖!除非有本事把全国的商业都列入朝廷的管辖,否则商业体系的崩溃直接会导致靠来料加工为生手工业者破产,进而引发城乡两种体系下的民众对立,如果再有居心叵测的一扇呼,别说是社会动荡就是天下大乱都有可能。”

    就在众人被姜田描绘的前景给吓住的时候,就听姜田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帮白痴也是无能,都已经造反了还不战个痛快,竟然妄想着能和朝廷讨价还价?要是占个州县屠个城什么的,也好彻底的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到时候黑锅一背新政也能继续施行,说不定后世冒出个不要脸的还会撰文同情你几句,骗些不学无术的跟着起起哄正正名。现在可好,不仅身家性命保不住甚至名声都要遗臭万年,关键是累得活人给他们擦屁股,还真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如果说孟大丫的计策还有些草莽味道令人不齿的话,听了姜田的自言自语众人瞬间就觉得不寒而栗。什么叫真正的阴谋?大家这才发现姜田其实早就将这帮人造反的变数给计算在内,甚至可以说他正希望江南动乱一回好彻底的根除顽固势力。可是没想到这帮人的确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或者说真正的聪明人早就远离了这个明知是死局的漩涡,所以才没有个聪明的给他们指出正确的道路。换句话说在张韬和姜田这俩人面前,唯一正确的决定就是不要和他们对着干。

    放下姜田的牢骚与南边轰轰烈烈且群众喜闻乐见的土改不提,就在这段时间内研究院因为姜田众人的倾力投入,研发速度不仅飞快,而且各种新技术的应用也是出人意料的顺利,一直没能完善的拼接桅杆也在姜田的指导下改用烧红的铁圈去箍紧木材,最终解决了强度问题,新桅杆正好用在二号舰的试验上,至于那艘拉风的一号舰,在舾装完全部的武装之后,也正式更名为靖海号海军试验舰,由军方负责接收和操舰,但是使用权还在研究院手里,谁让这个研究院的名字前头还有海军两个字呢。于是继续躲清净的姜田带着一票兴奋值爆表的研究人员登上了靖海号并且扯帆远航朝着威海而去。

    秋风送爽,每到这个时候华北地区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都会逐渐加强,靖海号则顺着这股西北风跑的轻快自如,不过晕船的人绝对不会这么想,在这些人眼中除非是风平浪静,否则稍有颠簸就是天翻地覆的呕吐不止。最让姜田感到意外的是张环、刘宝铠之类的旱鸭子并没有多么的不适,反倒是一直以劳动妇女身体结实著称的孟大丫吐了个天昏地暗。

    “你也真是的,叫你不要来非得来,这下过瘾了吧?”姜田伸手将一碗糖水给自己这表姐灌了下去,然后又擦了擦她嘴角漏出来的水渍:“你可逞得是什么能?”

    孟大丫绝对没想过自己这表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或者说他这个表弟早就没了以前那种读书人的自傲,在她面前更像是一个家中的长者在斥责着晚辈。虽然因为呕吐而浑身乏力且面色蜡黄,可她还是不禁羞红了脸,她的确是在逞能,想让自己这个弟弟知道她也是个有用的人,既然没有心月的才学,也不懂什么音律,更不能和清幽姐妹比容貌,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吃苦耐劳这一个优点了,她能不逞能吗?

    与照顾孟大丫的姜田不同,此时的刘宝铠正站在船头,用手扶住船首武器的通用基座,迎着波涛起伏的海面出神,他发觉与万马奔腾相比,自己似乎更享受这种迎风破浪的感觉,虽然马踏敌营也是豪情万丈,可与这无边无际的海洋相比,再大的营盘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能驾驶着世界第一的舰队征服地图上那些只听说没见过的国家,这是一种欲罢不能的快感。

第一百五十七节、风高放火天

    当靖海号行驶到了威海卫的外海之后,刘色狼的豪情瞬间爆表。因为前来迎接的那艘卫所中最大的战舰,不过是艘排水量不足五百吨的福船。别说是一众研究人员,就是任何一个外行在看了靖海号与对方的外形之后都能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这两艘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虽然是试验舰,虽然在姜田的眼中靖海号只能算是艘大型护卫舰,可这毕竟是排水量接近两千吨的大船,在中国的海面上已经有近三百年没有见多这么大的战舰了,至于正在建造的二号舰,放在这个时空就属于无畏舰的档次,无论从哪个指标来看,只要这两艘船出现在欧洲,都能引发整个白人世界的恐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放在当下首先感到恐慌的不是洋鬼子而是威海卫的官兵们。

    “末将李修远参见大人!”一个并没有着甲的中年大叔从舷侧攀爬着网绳登上了靖海号,然后就是撩袍跪倒在姜田面前。

    姜田并不认识他,但是知道这就是威海卫的指挥使,所以还是按照官场规矩虚扶了一把:“李将军请起,本朝的规矩军将不必跪拜文官,更何况在这大海之上,也不用管那些虚礼。”

    李修远赶紧起身退在一边,但是头依旧低着看着脚下的甲板回话:“大人说的哪里话,莫说您是当朝一品的大员,职位上还监管督造军舰,就是凭您能造出这等威武的战船,末将自然是拜服之至。”

    这句话听着像奉承,其实却是李修远的心里话,当巡海的苍山船带回了姜田随着靖海号一同前往威海卫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盼着能见到这位没出过海却将海军置于极高位置的文官。身为一个战区的指挥官,他自然是有资格接触姜田的海权论,自打他在参谋的讲解中拜读了部大作之后,这个没什么文化却跟大海搏斗了半辈子的老水手就彻底折服了,他很难相信一个没干过海军的人能写出这么深刻的文章,并且洞悉了海权既是主权的天机,一个临海国家一旦丧失对自己领海的控制权,那就相当于丧失了主权。关于这一点他还是在参考了当年戚继光抗倭和后来天眷皇帝跨海偷袭北京才想明白的,却没能在自己的脑袋里形成系统且明确的概念,直到《海权论》的诞生,他一直模糊的观点一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张环此时还没有什么帝王心术,所以对于一个将领如此推崇一个文官,而且这个文官还是自己的老师,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反倒是吴远在一旁为姜田捏把汗,要知道这船上也一定少不了皇帝的探子,要是有哪个心思歹毒的乱告状可不好。

    姜田此时没想那么多,甲板上除了必要的水兵之外就剩下一群研究员了,而他此时正自豪的讲解着此船的一些特点:“李将军请看,这就是我设计的舰廓炮,每舷四座,两舷共计八座炮塔,内部设有浸水式弹药箱与滑动轨道,目前还只是装备75毫米青铜长炮,长径比勉强达到20倍,发射实心弹在陆上自然会有两三里的射程,在这海上嘛……不到三百米内我可不敢保证射击精准。”

    李修远唯唯诺诺的跟在后边,也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反正啧啧赞叹之声是一直没断。其实他虽然不知道长径比之类的术语,但是他看出了这种舰廓炮的好处,因为飞剪船本身船舷较低,无法在更低的船舱里开窗放置火炮,也不可能像苍山船那样设个炮楼就装两门小炮,所以只有将火炮放在甲板上边,可一来下雨的时候无法操炮,二来炮手也容易被敌人杀伤,见识过欧洲战舰的他很清楚这种半敞开式的炮塔能有效阻挡敌人弓弩与火枪的攒射,还可以阻挡雨水对火药的侵蚀,更妙的是弹药箱被装在一个水护套里,就算是敌人的炮弹击中了,也不一定能让弹药殉爆。这种设计就算是常年作战的他都未必能想得出来。

    虽然姜田对临时凑数用的青铜炮比较遗憾,可是当走到船头之后,伸手指着能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武器基座,却立马换上了自豪的表情:“依我看此物才算是未来海战的趋势!”

    随着姜田的话音刚落,一直站在岗位上的武器操作员立马动手,打开了一个隐藏在船头的盖板之后,几人合力将一个带铁质护盾的武器平台装在了基座上,又从另一个盖板下面抽出了两样主要作战武器,一个是改良版的大口径迅雷铳,另一个就是姜田发明的金属火箭。这个带护盾的铁架子被设计成了一种通用平台,无论是装配六管的迅雷铳,还是架上各种口径的火箭,都能很好的进行三百六十度射击,而且由于采用了快速拆卸设计,武器的更换很容易,护盾则是使用五毫米厚的镀锌钢板,而且表面还刷了厚厚的漆,只要不是被敌人的火炮击中,这个厚度的钢板已经能抵挡大多数的伤害了。

    为了演示性能,在姜田的授意下水兵对着远处的海面先是放了一阵迅雷铳,六管的火枪依次射击在海面上激起一阵阵水花,六枪打光之后,副手马上就更换了一个满弹的新枪,而武器舱里常备十个这种六管火铳,打光的枪管也没闲着,在其他水手将其卸下之后,马上对其进行复装作业,理论上只要人员没有出现死伤,就可以连续不断的开火。姜田也曾想过换成管风琴枪那种更多管的设计,可是一来库存有大量前明时期制造的迅雷铳,二来对于中国水兵来说多管弹盘过于沉重,在快速机动的战舰上,也未必能抱着沉重的弹盘准确复装,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的改用迅雷铳了,好在就这种火力已经可以秒杀东亚海面上的一切对手。

    至于火箭发射架才是姜田精心设计的重点,一个由铁条打造的架子,可以装载四枚标准的七十毫米单兵火箭,该发射架既可以单发射击也可以连射,弹头目前有纵火弹与杀爆弹两种可选,一般来说在中等距离接敌的时候可以采用两枚纵火弹与两枚杀爆弹的配置,近距离短兵相接,则可以采用一枚纵火弹与三枚杀爆弹的组合,反正火箭都存在甲板下的水护套弹药箱里,怎么搭配使用全凭自愿。

    李修远眼看着三百米外的海面上被火箭点燃,特殊配比的纵火剂能在水面上燃烧,至于那四散的弹片所迸溅出的水花,则让海面上犹如开锅一般。别说是他这个没见过新武器的外行,就算是研究院里那些知道武器参数的研究员们都被这震撼的景象吓的不轻,难怪姜田会认为有了这种武器就基本上统治海面了,在一个炮击要靠近到脸对脸才能打准的时代,三百米外飞来成群的火箭,这足以摧垮一切坚强的海军。刘宝铠作为见过陆军火箭打靶的人,见过动辄上百枚火箭齐发,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打小闹的场面吓住,但是他却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改行进入海军,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可以开着先进的军舰欺负海上所有的敌人,这种虐人的快感可绝不是一般的享受。

    见识了靖海号的这些先进之处,李修远开始为了姜田此行的目的发愁了,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配合靖海号进行一场模拟的海战,也就是俗称的演习。原本命令之中并没有强令他出多少战船采用什么战术,所以他虽然见过一号舰一次,也知道对方机动性远在自己之上,但是如果凭借着人多势众,由自己的旗舰坐镇,一帮苍山、蜈蚣之类的小船划桨高速靠近,然后采用对付洋夷屡试不爽纵火战术,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可是当他看见此船不仅火炮众多(相对于中国战舰来说),船头和船尾还各有一个对付小船简直丧心病狂的活动炮台,他不得不思索着怎么才能扭转颓势。

    所以在说了一大堆奉承话之后,他将姜田等人请进了威海卫,接风洗尘等应有的套路自然是少不了,而背地里他却和自己的一帮手下通宵的研究战略战术。姜田也猜得出他那点小心思,再说许多研究员都处于晕船状态,为了能更好的纪录船只数据,他也乐得多休息几天。他们俩虽然是很默契的高挂免战牌,可是张环却等不及了,他早就想看到这艘战舰与传统军舰的区别,更是想知道姜田口中海战样式的革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他只能求助于吴远去询问姜田,看看能不能尽快开始演习。

    在苦熬了数个不眠之夜后,李修远带着一份看似有效的作战计划去找姜田:“卑职等苦熬数日只觉虽相差悬殊,但尚有一战之力,故而请求大人准予明日演兵!”

    看着恢复一些底气的李修远,姜田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战术能打赢这次演习,但是他也不在乎结果如何,这次演习的目的与其说是验证新船的作战能力,还不如说是摸索新的海战形式,所以没有大量的演习数据作支撑,他姜田就算是将后世的经验照搬过来也没用。

    “既然李将军成竹在胸,那本官就答应你明日开演!”

    说来也怪,第二天虽然风力不算小,但是并没有大到狂涛巨浪不宜出海的地步,完全是深秋的天高云淡适合演习的好日子,这种天气里要是能在郊外冶游一番才是书生们的最爱,可是却有一船的高级知识分子坐在颠簸的战舰上看热闹。因为是演习双方并不使用实弹对射,所以姜田和一帮子看热闹的才能挤在靖海号上,可就算如此,该有的防护措施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张环等人也都在船上,所以船的艉楼上免不了要堆上几圈沙包或是挂一圈盾牌,美其名曰是要有实战氛围。

    等这些保卫工作做足之后,靖海号终于在风浪之中晃晃悠悠的出航了,说它晃悠主要是因为船只细长带来的副作用,李修远的旗舰,那艘比靖海号小不少的福船就稳当一些,尤其是它还带着一众小弟杀气腾腾的摆开阵势,的确比形单影只的靖海号要威武。姜田知道,真论起作战能力,自己船上这些刚开始适应新装备的水手们,实在不是对面那些常年泡在海里的老水鬼们的对手,己方的优势仅仅在于装备的先进水平和对方差距了不止一代,所以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避免被对方接近,才是整个演习的关键。于是他这个临时充当的舰长开始发布命令。

    “升帆,加速拉开距离,敌船的火力主要来自旧式佛郎机炮,先拉开一千米以上的距离!”

    对于这个命令,没有人会感到意外,既然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那么拉开距离防止被包围就是必要的选择,可是这次演习为了逼真,虽然不会装填实弹,炮膛内还是要填塞发射药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演示海战的真实情况,并且根据现在的海况,双方的命中率被降低到百分之一,也就是说发射一百颗炮弹才有一个能算作击中目标。不仅是船上的水兵,就连那些研究员都在琢磨,在敌众我寡命中率低下的现在,如何能取得胜利呢?

    远处的李修远看着越来越快的靖海号叹了口气,虽然早就知道拼速度自己不可能占到一丝的便宜,但是竟然连加速度都不如对方,好在他也明白,只要对方不是想逃跑,那么就还要转回头来向自己开炮,这么低的命中率下,自己有足够的机会展开包围。

    可能是旧有的经验作祟,李修远虽然知道靖海号的主要火炮都安排在两舷,但他没将这些火炮太当回事,也没想到中国的战舰会使用欧洲常见的舷侧炮击,所以就在他调兵遣将等着靖海号杀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艘船在海面上画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兜头横切到自己舰队的前方,然后便看见了四个闪耀的火球,这是对方开炮的征兆,若是在真实的海战中,紧接着还会有四个铁疙瘩从天而降,但是此刻李修远只是担心姜田会不会耍赖般的硬要说自己击中了一两发。

    姜田采用的是标准的t字占位,他算准了没有重型加农炮,也没有船首炮的李修远只能干挨打而还不了手,但是因为事先对命中率的要求,所以首轮炮击什么成果都没得到,但是他并不着急,一两次打不中,开炮的次数多了,就总有打中的时候。于是他下令降帆,保持比对手高一点的速度始终在对方舰队的前头开火骚扰。

    李修远看见靖海号降帆的举动,差点没破口大骂。因为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好像人家不用全力都能打赢自己。但他也不是傻子,气愤过后马上就发现事情不妙,首先是自己这边虽然看上去人多势众,可始终都不能拉近与靖海号之间的距离,三百米的距离并不远,但是靖海号愣是凭着匪夷所思的机动能力始终不进入自己火炮的射角,这还不算,除了第一次炮击之外,现在明显看出对面将打击的优先顺序放在了那些划桨的快船上面。正如他想的一样,姜田本意是凭机动性磨死对方,但是色狼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这边虽然占有优势,但火药就那么多,总这样游斗当心关键的时候没有了弹药。于是他决定冒险一把,首先就是要解决那些浆帆并用的快船。

    由于武器的原因,中国此时的海战阵型,还没有采用线列阵,而是抱成一团或者排成一排,主要就是防止对方战舰绕到己方后面前后夹击,同时也能保护中央的旗舰。在姜田的眼中,这种阵型就变得有机可乘,靖海号缓缓地加速,在躲开对方主炮射程之后,看准了一艘外围的苍山船,然后迅速的驶入到三百米的开火距离,这艘小船上的水手本来还很高兴的看着对方主动放弃远距离炮击的优势,准备和靖海号打一场炮战,结果却在自己还没能多开几炮的时候,就传来了旗语信息:你舰被火箭弹命中起火,现判定退出演习序列!

    同样看到旗语的李修远知道对方没有耍赖,就算佛朗机炮射速较快,可是在三百米的距离上能打中对方只能靠运气,而人家能凭着短时间发射的大量火箭弹直接覆盖苍山船,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以为能将对方拖入混战的计划似乎是无法实现了。可是他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就在自己舰队中的一些纵火船趁着两舰对射的功夫拼命划桨,终于要靠近靖海号的时候,又一段旗语传达出明确的信息:纵火船被迅雷铳击伤无法靠近。这下李修远无法淡定了,因为他正准备掉头追击靖海号的时候,对方竟然凭着优异的速度立马又使出了自己的火力范围。

    说真的,如果不是姜田这边的水手训练还不足,这场演习绝对不会是后来的结局,根据设在靖海号上的演习指挥部评估,此次海上遭遇战靖海号总计击沉敌舰五艘,击伤敌方的旗舰,自身因为弹药耗尽同时也出现了较大的伤亡,以主动退出战场结束了这次演习。就在大家感慨着一艘孤船竟然凭一己之力与十几艘敌舰周旋,并且还不落下风的时候,其实姜田心中却在对这个结果不满。

第一百五十八节、富国才强兵

    姜田很不满意,或者说姜田很生气后果嘛……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严重。姜田生气的原因是这次演习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在他看来击沉五艘小船仅仅是击伤了对方的旗舰,这种结果与失败是可以划等号的。至于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他可就不在乎了。

    李修远表情有些僵硬的爬上了靖海号,走到姜田等人的面前时尴尬的抱拳行礼:“末将输的心服口服……”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姜田叹了口气:“李将军你没输,输的是我啊!”

    本来还很兴奋的靖海号水兵们都有些糊涂,以一敌群还能全身而退,最多只是被判定受到了部分损伤而战斗力并未减少多少,这种战果可是算是大胜了,怎么到了姜大人嘴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呢?

    李修远还以为姜田是在客气,所以想着赶紧承认自己失败,省的大伙面子上都不好看,可没想到姜田马上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李将军你阵法严密,是我小看了您手下的将士,虽然我仗着火器犀利占了点便宜,可每次都无法深入你的阵型当中直取中军,反倒是有数次险些被你包围无法逃脱,浪费了大量弹药之后就只是削弱了你舰队中少数几艘小船,看来我还真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

    姜田说的是实情,他虽然了解铁甲舰时代之后的海战模式,可是对于风帆战舰的具体战术尤其是中国明代海军的主要战术战法却并不知道,就算自己的船上也有不少原先水军的士兵,可是因为明末军纪废弛,那些卫所兵早就不熟悉自己的本职工作了,只是因为靠海吃海,没事还要打鱼撑船赚钱糊口,这些人才勉强能靠着这些技能留在海军中效力,而且接收新船之后,训练的时间太短,也不能完全熟悉新船的性能,演习中有几个炮位甚至出现因为操作失误而影响发射的情况,虽然最后并没有造成什么事故,但是这也充分的暴露了这些人的训练不足,更是对姜田的命令难以理解,导致姜田每次都要将命令解释一遍他们才能猜出作战意图,这与李修远舰队中那种默契的配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正是因为有两条船见旗舰有难,主动的封堵了靖海号的火线,靠着堵枪眼的做法最后才保全了威海卫海军的尊严。

    姜田的一席分析说的直白透彻,那些研究员们哪怕不懂海战也听得明明白白,若不是李修远手中的船只同靖海号相比相差太大,否则敢于单舰挑战威海卫舰队就是找死的行为。这番话让本来窝了一肚子火的威海卫指挥使大人每一个汗毛都舒爽了起来,这个一品文官虽然没有自己这么丰富的海战经验,可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人的确是知兵之人,比那些不懂装懂乱指挥的前明监军们强太多了。自己这仗打的是窝囊,可谁让对手是能写出海权论的姜大人呢,自己输得不丢人。

    当舰队重新驶入威海水寨的时候,从船上的一届小兵,到参看演习的所有人心中,都坚信了姜田所说的海战变革即将到来。今天就只是一艘新兵驾驶的船就能耍的精锐们团团乱转,若是他日来上十几艘这样的战舰,可不是要在中国的海洋上横着走!到时候难道要像当年抗倭一样在海岸线上到处救火,却还抓不住人家吗?所以说这时候要是有谁还敢忽略海防的重要性,那么这个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傻到了一定程度。

    “今日姜某人输了,输给了诸位戍守祖国海疆的将士们,我姜田敬佩大家,所以今天晚上这顿酒我请了,还望勇士们一如既往的给百姓、给祖国、给皇帝陛下守好这渤海的大门!”姜田豪气云干的举起一个海碗灌下了一碗酒,这番举动引得众人轰然允诺,也让他这个一品大员与基层的官兵拉近了点距离。

    可是他的这番举动,在两个人眼中看得是提心吊胆,一个心月,她虽然提前将酒兑了水,可是看姜田这么一口气灌下去还是有些担心。另一个却是吴远,他并不反对这种讨好水兵的做法,但是姜田的讲话中先提及百姓后说祖国,最后才提到了皇帝,这个顺序的错误看似无关紧要,可在有心人眼中就能成为扳倒姜田的一块敲门砖,他这才发现这段真心实意的讲话中,充分的暴露了姜田内心真正看重的东西,别看大明不兴因言获罪,更是有百姓为上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先贤古训,但是真要有人不停的挖掘这些黑材料,早晚也会在皇帝心中种下不好的种子,所以他想着找个机会是不是好好同姜田谈谈。

    至于本来应该对这件事最为敏感的张环,此刻却拉着刘宝铠围着一张画的潦草的纸,一起重新推演演习的现场:“师兄且看,我舰之青铜长炮,莫说是三百米内,就是六百米内以今天的海况,命中率都应在百分之十左右,可是先生他为何非要拉倒三百米才开炮,并且还将命中率定这么低呢?而且你看此处,明明我们还有余力强攻,可看到对方两舰前来阻挡,却主动退了出去,这又是为何?难道说先生他生性谨慎不愿冒险吗?”

    现在算是半个海军迷的色狼也乐得探讨这些,只是顾及到周围还有不少人跟着一起指指点点,所以不能称呼张环为殿下。

    “这个……”装作思索的色狼想了想说道:“其实别看先生他瞧不起那种青铜炮,但是就这种火炮放在欧洲都是十分先进的,而要想让整个舰队的人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所以出于保密的需要,先生他当然是故意隐藏了火炮的性能。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过于欺负对方,要是打得威海卫的海军都没了信心,那这只军队要想恢复到以前的精气神就不容易了。”

    他这么一说张环也觉得有理,心想不愧是将军之子,对于行伍之事还是很有见地的。反正自己这边的目的就是演练新兵,并且找出实际作战中可能遇到的问题,所以明明算是自己胜利了,但是若能激起海军争强好胜的信心,那么送他们一场虚假的胜利又如何。关键是在这次演习之后,海军上下恐怕要哭着喊着要新船,至于这船只的服役顺序,恐怕又有一番争斗。

    就这样,姜田指挥军舰的第一次战斗算是胜利的落下了帷幕,这番战果能让所有反对造新船的人都闭上嘴,虽然该等级的军舰并非姜田设计之中最好的一款,但是仅凭这种战舰就几乎能在东亚的海面上横着走,若是放在前明估计要封个“大将军”之类的名字作为各卫所的旗舰,几百年后国人们也能为我国造出这种水平的木质战舰而自豪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正因为姜田与张韬都知道自己的主要敌人在西半球,而对方探索海洋,翻新海战装备的脚步绝对不会停止,所以这俩人绝不会满足于一艘略微先进欧洲一代的木质战舰,更不会满足于船台上那艘铁肋骨的二号舰,按照姜田和张韬的设想,至少要在他们有生之年,将军舰技术刷新到铁甲舰时代,这才能确保今后的两百年里中国始终对欧洲保持海军优势。

    “造船,尤其是造军舰,完全是一种综合国力的体现。海军不同于陆军,没装备、没铠甲、没马匹,也能从凑出一群轻步兵上战场。而海军一旦形成了代差,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就只剩下了挨打的份。至于一个国家能造出多大规模多么先进的军舰,这就不是设计者与海军司令部能决定的问题了。”回到研究院的姜田在庆功宴上说出了这番话:“所以无论是海军还是研究院,你们要学着习惯和文官内阁打交道,同事也要学会用稍微廉价一点的东西发挥出最大的效能。”

    有了比较充足的建造经验,二号舰的建造工作就不用姜田亲自监督了,而且经过了几个月的政治斗争,朝堂上已经逐渐明朗的局势也需要姜田赶紧赶回去,好在即将重新组阁的新内阁面前混个脸熟。至于这届新内阁,其实主要的人员没多大的变动,只是曾经的内阁首辅宁焦突然“暴毙身亡”,他空缺下来的位置被田虚海的老爹田愈顶替了。这位原先的吏部尚书,后来的组织人事部部长,在交割了所有的职务之后,终于混入了“中央政治局”,身为同样出身江南的儒士,这番变动当真让很多人看得大跌眼镜。等姜田一行人重新回到北京城之后,面对的就是经历过一番权利交替的朝廷,而南边的民乱嘛……那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一个笑话。

    就在朝堂上进行权利斗争的时候,南边出事的那几个省份以一种国人从没有想到过的方法结束了动乱,试问自秦始皇统一中国史称皇帝以来,有谁见过地主们集体举家逃离自己老家的?又有谁见过百姓们敲锣打鼓欢迎王师到自己家里斗地主的?恐怕更没有谁见过军队不来自己村子就哭天抢地闹着要上吊自杀的吧?这种看似错乱其实却有着深刻道理的事情就在这几个省份上演了,也是中国现如今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中意想不到的结果。其他地方的地主士绅们虽然战战兢兢的想要封锁消息,可是军队系统并没有闲着,虽然还没有接到命令要将土改扩展到全国,却实打实的通过军队的消息网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传播得到处都是,至于那些地主们的小心思,现在已经没人关心了,以至于他们看着曾经瞧不起的下人、佃户们,都觉得对方的眼神中有种噬人的光芒,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下乡清查土地的工作组都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也没人敢随意的收取地主们的贿赂,因为村子中的那些自耕农与佃户们都在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暂时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谁要是不识时务虚报田亩,并且让当地驻军得到了消息,那下回来的可就是军队的土改工作组了。

    土改的锋芒扫过江南各省的时候,张韬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就算坐在金銮殿上朝议事都没有以前的疲劳感觉。尤其是看到姜田那半死不活的表情时就更是开心:“贤弟此次公干辛苦了,听说新军舰的性能还不错?”

    满朝文武看着这师兄弟俩人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他们都属于改革派,但是姜田明显没有张韬那么激进,现在很多人都在想,也许就是姜田曾经读过圣贤书,所以才不像张皇帝那样急功近利,可惜很多人一开始还将他视为死敌,现在才知道如果没有这么个可以劝谏的人在朝中,那么午门外尚未干涸的血迹就还会增加新的血液,只是不知道下次轮到谁这么倒霉了。

    事已至此,姜田也知道没有办法在阻止可能出现的经济危机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补救且建立起新的商业体系:“启禀陛下,微臣幸不辱命,新舰虽说尚未达到理想状态,但靖海级护卫舰若是大规模建造,二十年内将无可匹敌!”

    听姜田这么一说,大殿之中议论之声四起,海军军官则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甭管政治上怎么内斗,反正这姜大人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兼最大的靠山,就算哪个势力要和姜大人为难,海军都第一个不答应。张韬早就看过了那场演习的报告,他虽然不懂海军,但是也知道对于一群仅仅训练了不到一个月的水兵,仅凭一艘战舰就能取得那样的成绩,除了姜田指挥上没有犯错之外,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武器的性能了。别看他一直坚信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人,但武器如果差太多,就好比给你一把龙泉宝剑让你去进攻一辆坦克,那么再勇敢也没什么用处,除非是坦克兵睡着了。

    “贤弟果然乃是军工的擎天一柱,也不枉费朕当初将你绑了回来。不过贤弟怎么说是二十年内无敌手?”张韬依然是那么的和颜悦色,可是他心里开始觉得姜田是要夸大其词的要军费了。

    姜田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张韬深深的一揖:“想必陛下也知道,一国的军队建设,取决于该国的经济水平与现实需要,目前我国的主要目标是称霸近海并收回故土,所以仅凭靖海级护卫舰是可以胜任这个工作的,但是当我们的完成了以上的目标时,将会继续想深海挺近,这是我国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海军必然会成为维护海外利益的急先锋,届时仅凭靖海级将无法守护远洋贸易航线,面对与我们有经济利益冲突的西欧各国,咱们海军的数量与质量都将不复存在。可是……”

    姜田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张韬的反应,见他似乎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才继续说道:“若是我国在二十年内没能达到改革的预期,也就是说今后我朝的经济结构依旧停留在小农封闭式的传统结构,那么就不需要一支远洋舰队来保护任何东西,也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可以维持这支舰队的正常运营,就像前明那庞大得无以复加的郑和舰队一样,只会面临鸟尽弓藏的最终结局。也许对于整个中华来说,维持传统的生产方式最多不过是延续了千百年来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老路,尤其是对列为臣工全然没有任何影响,最多到时候又换个姓氏当皇帝罢了。但是咱们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千秋大梦,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与民族就会同咱们一样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前朝的忠臣们强行毁弃郑和舰队百余年后,那些本来还在自家海面晃荡的西洋人就称霸了印度洋,而又用了一百年这些西方的强盗们就占领了整个南洋,更是在明末染指台湾,若是我们依旧蒙上眼睛堵上耳朵幻想着自己依旧是天下第一,那么也许再过百年,这北京城就能看见这些远来的强盗在烧杀掳掠!”

    这种危言耸听式的预言换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论起对海外的了解,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姜田,所以就算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也不会站出来与他辩驳。而张韬也觉得自己没猜错,姜田果然开始按照套路来为海军争取应有的地位与军费,所以他依然面带微笑,没有对话中那些大逆不道的说辞有什么不满,毕竟这也是他要姜田建立海军研究院的初衷。

    张韬见没人站出来反驳,便严肃的问道:“依你所言这海军乃是护国护民的关键,那贤弟认为建立一支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海军还需要哪些准备?”

    很多官员心想:自己没站出来唱反调真是太对了,你看着师兄弟俩人完全是一唱一和的双簧嘛。可是大家都没想到姜田接下来的话究竟有多么的劲爆。

    “以臣之愚见,我朝当务之急并非是造舰强兵,而是应先夯实国内经济环境,休养生息繁荣经济,经济发展了民众富强了,对海外用兵的需求增加了,这军队也就自然而然的发展壮大了。而微臣近日听闻江南诸省之事,臣以为……这富国强兵之事怕是要再推迟二十年!”

第一百五十九节、第一次争执

    “这就是你对朕的报答吗?关键的时候和朕唱反调!”愤怒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瑟瑟直掉,一大摞的奏折伴随着主人的怒吼被扔向了远方。就连本来站在御书房门外的小太监们都不禁缩了缩脖子,对房间内满溢而出的怒火感到一丝恐惧。

    姜田平静的收拾起地上的奏折,然后面无表情的将这些东西放回了张韬的龙书案上,在对方噬人的目光中又退回了原先站立的位置:“我本来就不想做这个官,是你非要让我和你一起将这个复兴大梦做下去,你也答应过我不在重复过去的错误,却又迫不及待的发动土改,现在江南的农业经济已经被破坏,没有二十年无法恢复到原先的水平,也许从纸面上看不到哪怕一公斤的粮食减产甚至纳税还会增加,但是要想自由资本被引导向出口经济,我只能乐观的认为需要二十年。”

    看着姜田完全一副滚刀肉的表情,愤怒的张韬很自然的将那摞奏折又扔到了姜田身上:“现在朕是皇帝,要出口什么还不是朕的一条圣旨!你在这危言耸听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被**的生活腐蚀得忘了咱们的梦想!”

    姜田依旧平静的看着张韬,他知道被腐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已经被权利搞昏了头的革命者,从他说出经济发展只是一条圣旨下的命令时,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被贪婪占据的内心。只是这个贪婪并不是个人的**,而是希望拔苗助长般的实现强国梦。

    张韬的吼声传到房门外,让许多远离御书房的太监们直嘀咕,通常这君臣二人说点什么你就是贴着门都未必能听清,今天这是怎么了?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倒是意料之中,可看意思姜大人也没有认错,躲在一边的喜子暗自有点替姜田担心。正在这个时候,就看见刘色狼的老爹,正在值班的刘老头朝这帮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离书房更远一点,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屋子里姜田看着张韬的眼睛,无奈中叹了口气:“你和我说过,你要避免中国重复原先的各种错误,使得国家能提前复兴,也曾经感慨过没能见到祖国真正强大,可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重复咱太祖他老人家的错误,你以为简单粗暴的斗倒了地主,民间资本就能被释放到商品流通上吗?”

    依旧怒气不消的张韬站在书案后面指着姜田的鼻子骂道:“废话!太祖的功过是非我比你清楚!太宗的拨乱反正我更是亲身经历,可你别忘了改革开放要是没有太祖留下的工业底子你开放个屁!”

    姜田也不示弱的回答道:“不错,我是说过太祖最大的功绩除了统一全国之外,就是用了三十年让中国真正意义上进入了工业时代,没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就没有后来的世界工厂。可那是在全球主要经济体都已经成为工业强国之后的事情,发展工业甚至是用农业来补贴工业已经成了唯一的崛起之路,可咱们现在还处在封建时代,中国的生产能力已经独步全球,哪怕是靠着一台台人力织布机,松江棉布运到欧洲港口的到岸价格都比人家自产的要低,质量更是甩欧洲纺织业几条街,我们现在缺的不是政府控制的资本开放,而是让更多人能自愿走出国门闯世界,只有底层的百姓认可了重商主义,才有可能进化出资本主义,你现在就搞阶级对立只会让内部矛盾掩盖外部的潜在危机,人人都盯着你的土改工作组,谁还会有心思搞什么远洋贸易?没有足够的需求又怎么能说服整个官僚体系搞远洋海军?没有海外的利益与保护利益的军队你怎么称霸全世界?”

    张韬对姜田这种犯上的行为气得直发抖,心中也闪过一丝杀意,可是他又强行忍了下去,因为缺了姜田就没有人再能重建整个科学体系,就算中国能按照自己的设想走向富强,可是没人能保证已经进入文艺复兴的欧洲不会在科学技术上超过中国,所以姜田不仅不能死,除非他想造反否则他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姜田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放在清朝足可以诛九族了,可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你如果当初没有拦下我,或者干脆一刀杀了我,那也能落个清净。可你既然又让我重新燃起了心中的那个梦想,我就不得不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不管你爱不爱听也不管你会不会接受意见,我必须要将我所能考虑到的利弊一字不落的告诉你,哪怕我没经历过屈辱的旧中国可为了心中的大国梦我也必须坚持到底,哪怕我会成为第二个庐山的横刀立马,也算是一个爱国者应尽的义务。”

    “好、好、好,说到底你还成直言敢谏的忠臣了!”张韬寻么着桌子上还能扔的东西,先是看到了玉石镇纸又看到了砚台,不过他没拿这两样重武器,反倒是抄起了毛笔又扔了过去:“就你还敢和横刀立马他老人家比,你特么也配?”

    张韬的这个举动说明他心中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不过已经习惯了大权独揽他不会承认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要不是我知道你没有私心,你早就死八百回了!再说谁该告诉你朕要搞全国土改了?”

    “正是我没有私心,才会和你说这些。”姜田听张韬的自称,从“我”又变回了“朕”,知道今天算是熬过来了,所以又开始收拾起地上的奏折:“说实话就算你没打算扩大土改范围,但是已经被吊起胃口的无产阶级们会主动的将阶级斗争扩大化,这种觉悟可不是革命主义精神,这只是人性的贪婪被释放了而已。在中国没有明显的外部威胁时,靠这么激进的手段搞革命,只会给投机分子留下空子。说实话北伐之前你没有搞土改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张韬坐回了自己的龙椅上。眼睛望着房顶的彩绘喃喃自语:“那个时候可乱不得……朕能实际调动的军队都顶在第一线,谁来帮我整顿后方啊……你要是早过来几年就好了!”

    随着这声叹息,君臣间的火爆谈话总算是回到了正轨。门外的刘均定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俩人口中的太祖、太宗究竟是谁,更不知道哪个人竟然当得起横刀立马这个称呼,但是竟然连当今万岁都这么恭恭敬敬,可见的确是人中龙凤军种翘楚,只是这师兄弟俩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想不通的他只好放下这个疑惑不去想了。

    房间里的俩人隔着桌子对坐了一会,还是姜田先开口:“我是越发的佩服周文正公了,没他老人家就没有后来的崛起了,不如就别让我在过问这庙堂之事,安心做个傅作义一样的水利部长吧。”

    张韬苦笑了一下:“没有实权,在大伙都明白科学的重要性之前,你拿什么维护科学院的地位?你今天在朝会上顶撞朕也是个好事,至少有些心虚胆颤的鼠辈有了挡箭牌,为了让你再多抵挡一阵,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你了。”

    这俩兄弟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还是姜田开口说道:“你说,我也是官拜一品,你更是九五之尊,就算这天下皆醉唯咱俩独醒,可想富国强民怎么又如此之难?”

    “你知足吧!”张韬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当年朕独力抗清的时候才算是困难,不比八年抗战省事多少,要没我开创的这个局面,又替你准备好科研环境,否则今天想大开杀戒的就是你了。”

    虽然听着像是在表功,可是姜田明白这都是大实话,没有张韬努力到现在也就没他姜田痛痛快快的作弊刷科技了。带着世事艰难独木难支的这份感慨,姜田拎着自己的官帽晃晃悠悠的往宫门外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主动的避让出一条道路来,因为大家都听说了这位姜大人冒着杀人如麻的天子怒火直言上谏的故事,也对这位不怕死的主敬而远之。

    “姜大人,姜大人?”姜田被人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老熟人小內宦喜子。

    “原来是喜公公,不知叫住本官有何事情?”

    喜子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个清净无人的拐角,这才小声说道:“姜大人啊,您今天可是吓煞奴婢了,能见您囫囵个的出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可您怎么拎着官帽晃悠啊?这要是让乱嚼舌根的传出去,让一些没良心的奏您个失仪之罪,陛下可正在气头上……”

    姜田听了不禁哑然失笑,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能在这个时候敢站出来提醒自己,也算是这喜子有点良心。想到此处他带好了帽子赶紧抱拳作揖:“多谢公公提醒,不知敢问公公,你如何看待江南之事?”

    喜子一听心里一个激灵,不过看着左右的确没人,也就大着胆子说了:“这朝廷的事情,原本不该奴婢多嘴,要我说咱陛下那般对待江南地主,也是被逼无奈,可要说他们死的冤枉却也不尽然,只是这样一来,定有不少人惦记着东家的田产地业,恐怕少不得胡编乱造只为中饱私囊,只能说有些人未必应当一死罢了。您替这些冤死的人说话,已然算得上是大公无私了,依奴婢的愚见哪朝哪代开国之时都有这种冤假错案,只怪他们不识时务得罪天子,您也就甭为他们鸣不平了。”

    喜子的这番话说得姜田更是心情沉重,他和张韬不惜翻脸为的是免于国家多走一些弯路,可是在普通人眼中,却并没有多少人对江南地主抱有同情之心,或者说幸灾乐祸者更甚,至少这些升斗小民们并不理解阶级斗争所代表的意义,在他们看来江南地主们不过就是得罪了皇帝,然后被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给杀了罢了,至于这会对自己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甚至对国家复兴有着怎样的作用,则全然没有概念。那自己和张韬之间剑拔弩张的争吵又有什么意义?带着这种怅然若失的心情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可是他一进大门就发现所有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紧接着就看见刘宝凯和吴远他们快步迎接了出来。

    吴远表情凝重的看着他:“先生你可回来了,不知君前问对可有什么处罚?不是我这个做学生的说您,今天在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

    他还没说完色狼就急忙拦下话头:“我爹不是传出话来,说是平安无事嘛,要说陛下和咱先生的交情就是不一般。”

    姜田没答话而是朝他们身后看了看,除了同样焦急的心月、夕芸与孟大丫诸女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吴远见他向身后瞟,便会意的说道:“德馨还在城外忙事,我们见没有大碍就没通知他。”

    姜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找德馨,这怀古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见他问起了田虚海,吴远和刘宝铠对视了一眼,然后还是色狼回答道:“怀古兄那边我已经差人去送信了,想是路上耽搁了吧?”

    姜田还是摇摇头,他知道田愈那个老家伙肯定是阻止了自己儿子过来,别看整个江南儒林似乎全军覆没,只有他一开始置身事外才算是明哲保身,但是这老东西绝不会轻易的向改革派表忠心,尤其是今天自己如此顶撞皇帝,他吃不准今后的局势走向,至于是皇帝杀鸡儆猴还是借机掀起更高的狂风巨浪,他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任何一派打交道。

    既然知道这老狐狸的小算盘,姜田也就不关心自己的阵营究竟有什么变动了:“你们不是看见了嘛,陛下未必是听不进劝谏的人,咱们明天的课程也要继续,所以这就回家休息去吧。”

    就在那俩人还想说点什么时候,一个小厮跑过来过来禀报:“老爷,田公子在门外求见。”

    不一会就见田虚海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看见自己已经来晚了,便主动说道:“先生无恙便好,学生家中有点琐事来晚了。”

    他的这个行为算是一种表态,也算是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和老爹在政治上划清了界线,能在姜田触怒皇帝的时候做出这种选择也算是难能可贵,所以无论是吴远还是刘宝铠,都对这个昔日的朋友现在的同学刮目相看。

    姜田点点头算是对他的肯定:“怀古不必着急,陛下已经接受了我的意见,想必不久就有转机了。”

    按理说这种朝堂上的是是非非都只是官员圈子里的事情,但是当第二天姜田夹着讲义重新走上讲台的时候才发现,这事的传播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大有自己老家网络留言的水平,因为他发现所有的学生似乎都在用一种崇拜中带着点悲壮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这是怎么啦?”姜田不晓得这帮学生抽什么风。

    了解内情的吴远则无奈的摇摇头,刘色狼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他:“先生有所不知,只是一晚的功夫,四九城中就传开了您冒死上谏的故事,还一个个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您都已经被推出午门待斩,行刑前依旧大义凛然为民请命,最终陛下承认自己矫枉过正这才放您回家。”

    姜田一听汗毛差点都竖了起来,这是谁要害自己?虽然过程有些夸张可结局竟然相差不大,关键是这不是给张韬上眼药吗!稍微回过神的姜田赶紧追问:“这是谁传出来的?”

    一听到这个问题,所有的学生都有点尴尬的看着姜田,最后还是色狼表情怪异的说到:“具体谁传的不知道,可刚才我还看见赵直在对门滔滔不绝的说评书呢!”

    等姜田把那小子抓来一问才知道,这事也不是他编排的,而是昨晚就有人编成段子在全城宣讲,反正中心思想就是他姜田大义凛然仗义执言,最终说动了暴君低头认错……本来这种演绎对于皇城根的百姓来说,并不会全部相信,但是没过多久内阁就下达了关于江南土地问题的新命令,称暴乱省份偶有刁民捏造罪名致使部分地主被错杀,现严令各省驻军暂停工作组下乡抓捕反贼,等待陛下的下一步命令……

    “唉……”两声叹息同时响起,姜田和张韬坐在御书房中苦笑不止。

    “你不是说那些鼠辈不会害我吗?怎么才一晚上就给我捅了一刀!”

    张韬也有些感慨:“现在你知道他们都是什么玩意了吧?要不是你跑来问朕是不是朕放的留言,可还就真以为是你在给自己赚名声呢。”

    想出这种计策的人的确歹毒,他算准了此时皇帝与第一宠臣之间产生了嫌隙,就算还没有到决裂的程度,却用这种办法又打了一个楔子,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姜田,想方设法的要将他扳倒,只是他并不清楚这俩人维持关系的纽带已经超出了常人能理解的范畴,所以实际的效果并不好,反而还暴露出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在暗处虎视眈眈。

    “既然如此……”张韬眼珠一转:“那咱们就把戏演逼真点!”

第一百六十节、要命不要脸

    自打姜大人在金銮殿上直斥君非,其实朝堂上就一直存在了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类人认为这不过就是俩兄弟之间的双簧,皇帝找个台阶下结束现在的混乱而已。另一类人则是对姜大人如此大义凛然不畏强暴的为官态度所“折服”,不过他们不打算去效仿,毕竟不是谁都能和皇帝称兄道弟。所以为了试探出张韬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就有一群人在别人的怂恿下很义正言辞的上书皇帝弹劾姜田,理由自然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连他至今没结婚,不符合传宗接代的人伦大礼这等私事都算是罪状之一。别说是张韬看的哭笑不得,就是新组建的内阁都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将这些奏折打回去。由此可见这些上书的人并不是田愈这个老头主使的。

    张韬对此事的反应呢?正应了他自己说的那句“逼真点”,先是对各种奏折置之不理,等这些东西都摞成山了搞得那些上书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后才装出不得已的样子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一直没上朝在家闷头刷科技的姜田大人家传旨。负责这个跑腿工作的恰巧又是喜子,等他急匆匆赶往姜府之后,正好看见一出难得的景象。

    “你小子别跑,我又不会吃了你!”姜田气喘吁吁的在院子里追着赵直,而家中的奴仆杂役们一个个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姜田。

    赵直这次也没了乖徒弟的样子,没命似的发足狂奔。本来院子是完全封闭的,他最终肯定会跑无可跑,但是正因为喜子的到来打开了二道院门,这才让他有机会逃出生天,于是一溜烟的跑到喜子身后扯着脖子大喊:“喜子哥救我啊!”

    “怎么了?怎么了?”被当成盾牌的喜子莫名其妙的夹在了师徒二人之间:“姜大人这是何故啊?就算这小子犯了什么过错,也不至于您亲自下手啊?”

    “哟,喜公公怎么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姜田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好因为大门打开了看见本来上课的一帮学生都站在门外看热闹,所以赶紧一指他们:“意坚快过来按住他!”

    不明所以的刘宝铠也以为是赵直惹了祸,所以想都没想就乐呵呵的将还想逃跑的赵直给抓住了:“我说师兄大人,你又玩什么幺蛾子了?”

    色狼称赵直为师兄其实也就是调侃,但是真论起拜师入学的辈分赵直还的确是他们的师兄,只是这帮纨绔谁会把他这个豆包当干粮。再说前两天也是这小子自以为聪明的将那捧杀的评书到处宣讲,让这谣言变得更加真实可信,所以当时姜田就曾处罚他抄写《弟子规》一百遍,而且字迹还不能潦草。所以这帮学生们也乐得继续看赵直挨罚,反正也不是什么体罚最多折磨一下他还不成熟的心灵。

    “总算抓住了……”调匀气息的姜田将一个一直攥着的瓷瓶举了起来:“不就是种个痘嘛,看你要死要活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脸色大变,有胆小的干脆转身就跑,至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刘色狼都面如死灰似乎也想撒手开溜,而喜子闻言更是连番退步想离危险更远一点,只是自己还身负传旨的重任才不得逃跑。

    姜田看着他们的样子一阵大笑:“瞧瞧你们,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吗?种痘之术已经沿用了数百年,你们一个个的还这样畏惧,那咱们怎样用科学的手段来战胜疾病啊?”

    他这番嘲讽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连科研人员都惧怕危险,那世界上就不会有科技进步了。再说从一开始听见天花就闻虎色变不同,大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没看姜大人姜老师都神情自若吗?这就说明他是有把握的。而最先想到这一点的,是已经被吴远抱起啦马上要跑路的张环,他拍着吴远的胳膊喊道:“难道先生是要给师兄种痘不成?”

    姜田不紧不慢的将瓶子打开,拿出了两个沾湿的棉球:“是种痘,不过不是你们常见的人痘,而是科学院终于优选降毒之后的牛痘,不仅他要接种,这次我们俩一起来尝尝鲜。”

    他这一说众人更是脸色数变,先不论牛痘这种没听过的玩意,你姜大人怎么也要以身试毒啊?难道说最近因为弹劾太多就想不开了?

    就在众人惊叫不可的时候,姜田已经面不改色的将一个湿棉球塞进了鼻孔,而另一个就塞进了一直想反抗的赵直鼻子里。最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连本想幸灾乐祸的刘色狼都心有不忍,就好像是自己将他推向了不归之路。

    姜田看着赵直的表情就想笑:“哭什么?就算你倒霉先天不足没熬过接种反应,你老娘也有我照看呢。再说这湿种法也算是老祖宗的验方了,种人痘都很难死人何况是牛痘呢。”

    看他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大伙也都明白过来了,这姜大人虽然经常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但也不像疯子一样不知进退,尤其是这种危险的瘟疫,没两把刷子敢这么玩么?

    还是最好奇的太子大人第一个发问,只是吴远死活不让他靠近只能大声喊道:“先生可是有了对付天花的妙法?”

    姜田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不过这法子不是我发明的,而是我的恩师他老人家发现的,只是没经过证实,陛下他多年前就开始搜罗试验标本,近两天才算是有所小成,我就拿来先预防一下了,也算是试用效果如何。”

    大伙一听就更是觉得高深莫测,原来是帝师的秘方,想来必然效果奇佳,否则以姜大人如此尊贵的身份,陛下怎么能让他以身试毒呢?虽然大多数人都这么想,不过有个人不想冒险,就听一个奸细的嗓音有些颤抖的说到:“姜……姜大人,咱家奉命前来传旨,不管您有何要事,这圣旨您还是先接了吧!”

    看喜子哆哆嗦嗦的样子,姜田这才想起来这位仁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没办法,在他圣旨两个字说出口之后,不论是姜田还是那些看热闹的都只能规规矩矩的跪下来一起接旨。

    甭管心里有多害怕,喜子掏出圣旨之后只能强装镇定的展开念到:“朕自受明禅位以来,所虑者无非富国强兵,弟一心报国展平生所学助朕治理天下,深知弟呕心沥血一展平生所学,所为者与朕同志,然前明积弊难返故而朕以猛药医之,间或有宵小之徒篡朕本心全凭弟无私直言方令朕免于被鼠辈所骗,此等公心理应褒奖,遂加封太子太师荣禄大夫柱国,享君前免跪之礼……”

    虽说大伙早就知道这位皇帝的圣旨根本没有格式可言,但是好在说话简明易懂,从字面上看姜田又升官了,已经位列太子三师之首,虽然品级还是从一品,但是加封勋级为柱国,这就使得姜田的官衔越来越正规化当然也越来越长,可以说在没有爵位的官员里,他已经是第一人了,但是除了这些虚衔之外,任何实际的职位都没有升职,大家也都明白这就是一种政治作秀,与前几次真的需要给他加官进爵去干活的情况不同,但是有心人或者说知情人都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大明朝的太子三少和太子三师都只是虚衔,真正负责东宫教育的反倒不会有这些名头。就算是到了中华朝,这个习惯也没有改,那些东宫的教习们全都是别的官衔,唯独他姜大人是实实在在的真的负责太子教育,只是这个秘密他自己不知道。所以当这个官衔加身的时候,也就说明姜田真的成了东宫教习的领头羊,看上去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储相人选。

    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只能说政治智商不合格,但凡聪明一点的都听出了看似皇恩浩荡的升官加爵,其实却是一点褒奖的意思都没有,而且看似给了一个天下无双的面君不跪,可连冀王面君的时候只要有外人在场,也是需要认真执行君臣之礼,你姜田好意西在人家亲兄弟面前不下跪吗?这哪是皇恩浩荡,简直就是架在火上烤,你要是当真可就上当了。

    姜田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然后毕恭毕敬的伸手去接圣旨,至于喜子则战战兢兢的将圣旨一递,然后也不顾还有大家喜闻乐见的各种贿赂就赶紧跑了。只剩下刚刚升级了的姜大人抱着圣旨又看了半天,似乎也没想明白这份意外的升级卷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糊涂不代表他的学生们也不明白,吴远眼珠一转,赶紧带头山呼恭喜老师加官进爵。

    “行了行了,你们真当我傻啊。”姜田收起圣旨,然后踢了踢还趴在地上哀怨万分的赵直:“起来吧,放你一个月的假,去德馨那里报道,我和你一起去。”

    就在大家以为姜田要嘚瑟一下自己的新职称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和赵直作为牛痘试种的志愿者之一,跑到了城外的科学院医学研究分院,这份为了医学进步而舍身忘死的伟大精神的确感动了不少人,或者说姜田终于在这一刻开启了主角光环,用一种看似悲催的以退为进表达了对于那些只会背后捅刀子,而没有对国家强大贡献应有力量的精英们进行的无声呐喊,你们不是恨我不死吗?你不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而不惜让国家民族一起跟着倒霉吗?那好,本人就算不能在有生之年做一个中兴名相,至少也是济世救人的名医,谁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你们看看人民会不会答应!

    由此真正的政治高手才算是看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要说皇帝对于越来越放肆的姜田不是不讨厌,可这位师弟虽然没有耀眼的高考成绩,但是架不住人家师出名门又有真才实学,属于那种无可替代的技术型人才。如果他只是玩那些别人不懂的科学技术也还算了,更可恨的是他在政治上的见解与外交上的手段都让那些考试高手们冷汗直流,人家才不玩什么天朝大国的礼仪道德,人家只认国家民族的利益根本,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让中华以后能骑着马开着船出去欺负人而努力,这可让自以为占领了道德制高点的某些贤人们情何以堪?好在这小子还是个愣头青,和皇帝说话也不知道委婉一下,这不让人抓住机会不停的嚼舌根,积毁销骨之下早晚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问题是,要想让这个计划成功首先需要皇帝能配合自己,一般来说这帮读书读傻了的都认为皇帝就是傻子,自己想怎么摆布朝政还不是脑筋一转就行。可中国的皇帝们有条铁律,那就是大一统朝代的开国皇帝惹不得,这帮人都属于人精中的人精,或者说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张韬不是那么好骗的,他自然知道这是有人要消除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是为了给大家表个态,他甚至不惜搬出了免跪的特权来奖赏姜田,要的就是那种让人相信自己依旧器重师弟的假象。

    皇帝的做法部分达到了目的,不过也有些明明很聪明却一直装傻的人看出圣旨中那酸溜溜的口气,具体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兄弟你太不够意思了,就算你说的对,也要给哥哥我六点面子吧?这下老子出了丑还要奖励你,再来一次哥哥我可就翻脸了!”

    于是同样聪明的姜田一看自己玩大了,就算有着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大国之梦,那也首先需要自己活下去才能逐渐施展,可是已经有人在舆论上力挺自己了,这时候上书向师兄表态自己不注意方式方法伤害了友情,那不是让自己彻底变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呢?于是头脑更聪明的姜大人突然想起科学院一直在搞天花的防治研究,目前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于是便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自虐精神现身医疗事业,这一下别说是皇帝震惊了,就连那些隐藏在影子中的幕后黑手们也同样震惊了,感情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人家命都不要了,谁要事再叽叽歪歪的就会被整个江湖唾弃,那不是等于自废武功吗?于是在张韬与黑手们心中同时感慨了起来:“你小子真狠!”

    就在大家十分关心姜大人的身体健康时,姜田却在郊外很惬意的住进了农家院吃起了有机食品,然后没事再普及一下基础的医学常识,享受着整个医学研究分院的崇拜。原因无它,只因为这次的牛痘接种试验十分成功,除了姜田与赵直之外,一百个重刑囚犯也进行了接种,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试验用小白鼠,这一百个人接种后相继在一周内出现了发烧等反应,等他们的副作用消退之后就开始接触真正的天花病毒,而这一百人种直接就有八十六人产生了绝对的免疫力,完全没有发病迹象,剩下的十四人中仅有两人因为严重的病症而去世,其余的都没有生命危险,这个结果说明了什么?说明牛痘接种成为了最有效的防治手段,而这种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似乎有了被降服的可能。

    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然后惊叹的声音顺着商路迅速的扩散至全世界,中国人在人痘接种之后又一次发明出了更搞笑的手段,天花将变得不再可怕,这对于被瘟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欧洲各国来说,他们只能感叹天朝上邦的文明伟大,也感慨着自己的愚蠢落后,无数个欧洲思想界的精英们公开发表各种吹捧中华的言论,似乎只有远在天边的中华上榜才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与未来,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同人家一比就是百分百的没素质没文化,出门在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欧罗巴的人民,丢人啊!是不是很眼熟?想当年欧洲的公知精英们的确就是这么干的,而且还留下了大量的书籍为证。

    “这……”姜田看着一帮穿着修士袍却跪在地上的白皮们有些措手不及:“你们不是只跪上帝吗?我又不是上帝跪我干什么?”

    领头的一个中年神父恭恭敬敬的站起身回答:“您虽然不是上帝,但是在我们看来,您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只有您将会拯救在病痛中挣扎的使徒们。”

    出于宗教情绪的天生反感,站在一边的刘色狼很想打发了这群不请自来的欧洲白人,可是他又不是医学院的官员没资格替人家做主,倒是姜田停了这个人的解释神秘莫测的一笑:“我不是你们的天使,也不可能去混战不休的欧罗巴给你们解除病痛,这预防疾病的药物倒是可以卖给你们,但我们现在的产量有限,中国人自己都不够用,你们可能要等一等了。”

    姜田的话并没有让这个神父感到失望,他作为一个住在中国超过十年的外国人,同时也是教廷中熟悉医学的专家,被派来中国的本意就是寻找能对抗天花、霍乱、黑死病的特效药,欧洲的上流社会也早就知道了人痘的接种手段。但是身为一名医生,当他看到邸报中关于人体试验的具体数据时,他知道原先的人痘预防手段简直不能和牛痘相比,这才是彻底根除天花的希望,所以他一方面派人向教廷报信,一方面纠集起仅剩不多的教会力量前来寻求帮助,他认为姜田会同其他中国官员一样,被各种高帽子忽悠晕了满足了虚荣心之后便主动的说出秘密,或者暗中塞上几万两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所以当他听出姜田拒绝的意思之后,下一步的行动就是命一同前来的人抬过来一个大箱子。

    “大人,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希望您能够笑纳。”

第一百六十一节、欧洲的人才

    贿赂这种技术含量很高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好的,首先你要了解目标的兴趣爱好,还调查清楚他的亲朋好友,这才能有的放矢事半功倍的做到花小钱办大事。具体到姜田这里,首先他没有可以被挟制的家人,后院那些女眷虽然看似好下手,但是人家不是住在深闺大院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影响不了大局,无论花多少钱也不可能对姜大人的枕头吹上风。所以真正能投其所好的也就只有姜田的兴趣爱好这一项了,于是当大箱子打开的时候,出现在姜田眼中的就是满满一箱子的书。

    “尊敬的大人,这都是上帝的信徒诚心捐赠的珍贵书籍,我们觉得也只有大人这种知识渊博的学者才配拥有他们……”

    姜田知识略微的扫了一眼的这些书的封皮,知道这都是很多在二十一世纪只留下传说的孤本,论价值在这个时代全部加起来也许就是一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是要能运回二十一世纪自己的老家,那每一本恐怕都价值连城可以创造拍卖会记录,甚至这里绝大多数还是那种直接被国家收藏禁止买卖的档次,心中便已经决定要留下它们。

    “非常感谢神父的夸奖,也很感谢你为皇家科学院捐赠这些书,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的聊一聊欧洲的病人们,以及我们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这俩人一个送礼送的对路,一个收礼收的心安理得,关键是表情上还一副大义凛然的要为世界健康贡献力量的龌龊样子,站在一旁的色狼和宋懿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他们倒不是多么的镇定,而是知道姜田肯定不会私吞这批书籍,慢说现在正是满朝文武都盯着姜田的风口浪尖,就是这位姜大人平时也没什么吃拿卡要的习惯,关键是这些书大多都是些游记文集,也不符合姜大人的兴趣。所以当听见姜田夸奖这个洋和尚捐赠书籍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些书又要变成科学院的公产了。

    至于卖药品的事情,当初邸报上就没说清楚牛痘的来历,只是说一种新的种痘方法成功率较过去有了质的飞跃,所以这些洋人并不知道痘种来自欧洲的牛,甚至有些牛还就是他们贩卖过来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全部的秘密其实就在自己家里了。至于牛痘的来历,其实还是张韬的功劳。这位皇帝虽然不如姜田的知识丰富,但好在还知道牛痘是对付天花的撒手锏,而牛痘这种疾病在欧洲传播的比较广泛,亚洲并不是重灾区,病牛也很难经过漫长的海运到达中国,所以为了得到染病的牛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然后又经过人工的炼制脱毒,才算是在今天获得了合适的疫苗。这并不是姜田的科研成果,但他不惧死亡带头试验疫苗的美名却留在了史书之上。

    不过嘛……既然洋人不知道疫苗的秘密,那么姜田便开动脑筋琢磨了起来,如何在曝光之前获取最大的利益才好呢?此时的欧洲虽然已经有了人痘防治技术,这还是通过阿拉伯商人传过去的,但是效率高效果好的牛痘可没人知道,再说就算是传统的人痘,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种的起的,不是王公贵族又有经济基础的甭想享受这种服务,而现实的问题是由于道路遥远,就算你想赚钱也无法保证疫苗在漫长的海运过程中不会失效,同样在国内运输时也有这个问题,那么如何能尽可能的保证疫苗可以长期保存呢?想来想去姜田只能将后世的某种储运方法复制出来才行。

    “雅各布神父好久不见了,您对新的工作还习惯吗?”姜田尽量用温和且缓慢语速说着。

    留着西瓜头还是穿着修士袍子的雅各布很恭敬的一鞠躬:“尊敬的大人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我依旧希望您能让我回到上帝的怀抱之中。”

    对于这种要求,姜田想了半天才猜出对方想表达什么:“我并没有阻止您的传教活动,只是为了您以及您的那些同伴们能更好的传播福音,当然需要您们用一些义务劳动来换取这个权利。所以您给那些学生们讲解《解刨学》也算是为传教工作分忧不是吗?”

    这个死心眼的神父只能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那么尊敬的大人,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神父,事实上前两天有一个你的同伴来找我,希望我能将一些预防天花的疫苗卖给欧洲。”

    还没等姜田说完,雅各布就不淡定了,只见他上前一步扶着姜田的桌子大喊:“什么!这是真的吗?您同意了吗?我的上帝啊这会挽救多少人……”

    直到看见姜田戏谑的眼神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哦哦,对不起大人,我只是太激动了,并非有意冒犯您。要知道神奇的东方有着许多欧洲没有的东西,想起那些在病痛中挣扎的人们,我就再也无法控制我自己……”

    “您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也是一名神职人员的本分。”姜田站起身拍拍雅各布的肩膀:“但是神父先生,请你告诉我在欧洲究竟有多少人能享受到这种疫苗?恐怕到头来也只有少数有钱人才可以免除天花带给他们的威胁吧!”

    “这……这要看您打算卖给我们多少钱。”这个神父也不傻,知道姜田说的是实情,无论中国开出什么价格,那些商人都敢加价十倍再卖给贵族和富商,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

    “我出的价格绝对合理。”姜田信誓旦旦的保证:“但是您也知道这是一种十分难以获得的药物,炼制过程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我们也不能保证在运输了半年之后,它们还能保持一开始的疗效,所以短时间内恐怕无法保证对欧洲有着充足的供应。”

    一听他这么说,本来十分兴奋的雅各布神色也暗淡了下来,他本来只是为了传播福音才来到遥远的东方,而且自己主修的还是艺术,但是当他千辛万苦穿越海洋来到中国之后,他就知道流传于欧洲的那些传说不仅没有夸大其词,反而是中国的文明程度超过了他们最狂野的想象。当然传教的事情也因为自家的文化较为低级,所以并不是太顺利。尤其是野蛮人肆虐了半个中国之后,北方的教廷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许多已经发展起来的信教的官员也损失殆尽,所以他这个还在苦修汉语的新人才被派到了北方重整教务。但是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个命令竟然使他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第一个进入世界最高科学殿堂的外国人。

    就在雅各布神父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姜大人峰回路转的说了一句:“不过……”

    “不过什么大人?”雅各布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姜田微笑的看着他:“不过如果我们的专业人员更多一些,当然能获得更快的试验结果,所以不知道雅各布神父的欧洲朋友之中,有没有对科学感兴趣的人,或者他们认识一些同罗马教廷的意见不同科学异见者,也许为了欧洲能早日从病魔中获得解放,你和你的朋友们能偷偷的帮这些人来到中华,这对于加快研究成果还是很有帮助的。”

    至此,姜田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本就不指望一个牛痘能赚多少钱,尤其痘种还是欧洲原产的情况下,但是如果能利用欧洲人对天花的恐惧,使一些科学先驱汇聚到中国,那么这些人的价值绝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而他之所以没有在那个前来贿赂的神父面前提起这件事,就是因为他不清楚那个人对于罗马的忠诚度。反倒是这个雅各布听名字就知道他是意大利人,可是通过他在科学院执教的这些日子,反馈上来的信息显示他虽然有着坚定的信仰,可同样也对科学有着很高的热情,而他之所以敢于表现出自己崇尚科技的一面,也是因为他身处皇家科学院,完全领先于欧洲的科技水平以及中国人对待宗教的态度,使他明白科学不是上帝的敌人,相反还是能让上帝子民脱离愚昧的必经之路。并且这个意大利的神职人员还不止一次的同自己的学生提起过,在他的家乡,是不可能有一个不受宗教裁判所监视的,完全教授科学不教神学的高等学校,许多喜欢科学的年轻人只能跑到一些新教的地盘上研究学问,对此他也显得很无奈。所以姜田决定让这种人才引进计划暂时以一种暗箱操作的手段来进行。

    “这就是你的疫苗样本?”张韬手中拿着一个细小的玻璃瓶,样子和后世的注射液针剂瓶很像,同样有一个收敛的细瓶口,但是封口部分则是用一个玻璃塞子塞住后用蜡密封。瓶子里的液体不是透明的,偏浑浊一些。

    姜田手中拿着一个粘着钻石的玻璃刀,伸手在样品的玻璃瓶上用力一划,然后轻轻一敲瓶子的前端就掉了下来:“使用方法和后世差不多,只是我做不到机械烧融快速封口,只能采用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办法,成本上也高了一些。”

    张韬举着被打破的疫苗,似乎又勾起了对往事的一些回忆。顺便说一下他现在并不是站在紫禁城里的御书房,而是屈尊跑到了研究院来看姜田的。对外宣布就是伟大而英明的皇帝陛下甘冒风险,探望为了抗瘟事业做出贡献的科研人员们。

    收拾起自己对前世记忆的思念,张韬又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帝王:“这个东西可以进行量产了吗?”

    姜田摇摇头:“技术上没问题,除了人工装瓶的速度有点慢之外,就是蒸馏水的制备储存比较麻烦而已,只要能控制细菌滋生就完全没有技术障碍了。但是我们对于它的保质期还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试验,这玩意的储存温度、保存时间等都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张韬点点头,就算他不懂医学,但也知道疫苗这种东西的储运相当麻烦:“那就赶快开展吧,我再拨一万块钱的专项经费,同时奖励所有研制牛痘的研究人员,你尽快拟个功劳名单,只要是单子上有的人,每人先奖励一枚科学技术进步奖章。”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姜田对此也没感到吃惊,反正这个名单里绝对不会有他姜田的名字,而作为科学院副院长的他拟定受奖名单更是本职工作。不过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基督教或是天主教的传教工作又开始了,前两天跑来送书的那些人都是新面孔,北京的教会也多了一些补充的神父,不过还是以人文艺术的居多,所以对咱用处不大。不过我觉着是不是该规范一下宗教工作了,仅凭以前那种靠上位者的好恶来控制宗教的办法恐怕不好使了,毕竟基督教这玩意同伊斯兰一样,都有着强烈的扩张性与排它性,在国外怎么互相残杀也就罢了,不能让他们在中国还掀起宗教战争,国内是不是该成立个国家级的宗教管理机构,比如咱老家那种宗教事务委员会?”

    张韬想了想,也觉得这事件必须抓紧完成的工作,尤其是这个机构的领导不能有着明显的宗教倾向,必须是个坚定的国家主义者。好在中国文人之中这种人有的是,毕竟儒家的体系中敬神佛而远之的思想早已深入中国百姓的内心。

    “嗯……你说的对,在中国虽然人民对宗教的感情比较理智,但是也不排除邪教煽动愚民的可能性,前明的白莲教那可是百死而不僵,是有必要规范一下了。”张韬回想着自己老家的历史,本来解放后在科普教育以及强力镇压之下销声匿迹的邪教,竟然在改革开放后又死灰复燃,可见他们的生命力究竟有多强大。

    牛痘的研制成功究竟有着多么深刻的意义,这一点就连最愚昧的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否则皇帝亲自探望有功之臣的行为也不会那么的理所当然,只是张韬和姜田都清楚,自己老家那里牛痘的发现也不晚,可是到了1980年在联合国的介入下才彻底的消除了天花,可见这个时代要想根绝这种疾病还为时尚早。但是它的意义确是非凡的,后世的史书以及医书中,都对张韬开展牛痘研究,以及姜田部分解决了液体针剂保存问题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虽然牛痘预防天花的发现者变成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但是世人公认牛痘接种预防高于姜田领导下的研究院的所有研究成果,从此中国各大医院尤其是传染病医院中总少不了这二位的塑像,欧洲的史学家更是将医学进步视为中国领先欧洲的关键节点,并毫不留情的批判了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各种愚昧。

    先不去管后世如何评价,反正中华皇家科学院医学分院传染病研究所的诸位科研工作者们,算是大大的扬眉吐气了一把,因为这是第一项不在姜田指导下完成的重大科研成果,也是第一项获得皇帝亲自嘉奖的科研项目,在此之前虽然宋院长与姜院长都有许多成果面世,可真正让满朝文武颌首肯定,让天下百姓都理解其中意义的研究这还是头一次,至于最少拿到了一千块,而最多拿到三千块的奖金,就更是让科学院的所有同僚羡慕。只是在这皆大欢喜的时候,皇帝的一条圣旨却让很多人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姜田研制玻璃针剂瓶有功,象征性的得了二百块钱的奖金。后世的史书都认为这二百块给得太小家子气,完全不能匹配这项发明的重大意义,不过当时可没人能想到这种小玻璃瓶会有多大的用处。张韬在赏了钱之后却宣布,因为科学院的研究日新月异,没有一个统揽全局的科学人才坐镇是不行的,所以姜田从即日起免除外交部副部长的职位,也不用定期参加朝会了,全心全意管理好科学院以及海军研究院的工作就可以了,并且希望姜田不负重托,在科研事业上更进一步……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刚允许姜大人可以面君不跪,转过脸来就让他别上朝了,那这些虚衔还有什么意义?全天下的人本来还认为姜田是圣眷正隆,转眼间似乎就被政治边缘化了,这还真是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先生,这……”刚想安慰几句的刘宝铠,转眼看见吴远和张环正走过来,所以他连忙收住了话头。

    姜田看看自己这几个学生,除了吴远神色正常之外,其他人包括张环在内都有些尴尬:“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少了个副部长的头衔嘛,说实话现在对外经贸逐渐走向正轨,我记得上个月的报表还显示我国进出口贸易增长了百分之三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我干预的必要了,也是该让新人锻炼一番好接班的时候了,就像你们将来从我这里毕业后,说不定就要被充入各个岗位,我要是各种职位都占着,还有你们什么事!”

    他说的是实话,但大家都觉得皇帝这种卸磨杀驴的意思太明显了,只是碍着张环的面子没敢说出来,尤其是吴远早就预料到了姜田会如此,他原本就想和姜田商量一下,别这么锋芒毕露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倒是张环这个真太子结合了其他教习讲解的知识很天真的问了一句:“先生,官场惯例您这样去职应先询问您可有接替人选,不知您以为何人可胜任?”

第一百六十三节、太师兼相父

    寒冷的冬季依然是很寒冷,可神州大地的人们却逐渐兴奋起来,因为年关将近再加上这几年天灾逐渐减少,朝廷的赈济力度也很大,绝大多数的人都能过上一个温饱的春节,所以这年味是一年比一年足。那些在国际班中进修的留学生们因为自己的祖国也是使用中国农历纪年,所以春节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很重要。姜田考虑到人家也要回家过年,再说来留学就是走过场,所以无论卷子上的答案多么的惨不忍睹,也依旧给他们一个合格的分数好回家交差,至于这帮家伙从京城买走了多少铸铁水炉子他也没关心,反倒是这帮人回家的交通工具才是姜大人最为操心的一件事情。

    经过大沽造船厂的不懈努力,试验中的铁肋木壳战舰的二号舰也开始进行航行试验,据初步得出的数据显示,除了在航速上略微低于靖海级一号舰之外,其余性能尤其是在高海况条件下的作战性能完全压倒靖海级,这让原本准备动用海军舰船的姜田有了其他想法,所以大笔一挥趁着这两艘船还属于研究院的情况下,代替海军执行一次炮舰外交活动。具体的安排就是朝鲜学生乘坐靖海号出大沽口与渤海之后,径直开到汉江的入海口,然后在仁川这个地方停船后放下所有的学生算是交差。

    日本的学生就比较麻烦一些,这些人分别隶属于不同的大名,有些人的祖上还曾浴血厮杀过,更何况日本名义上受德川幕府管辖,其实在各地还是有不少人自行其是。于是他们的路线设定让姜田颇费一番脑筋。首先就是让刚刚完成海试的二号舰一同上路,装上这群日本人先航行到朝鲜,等待靖海号卸载完乘客后一起南下济州岛,再次补给和检修之后进入日本的首个停靠港鹿儿岛,之所以不在长崎经停是因为那里西洋人比较多,暂时还是不要暴露飞剪船的性能。离开鹿儿岛之后就是进入濑户内海,除了四国与“中国”(日本的一个地区)的那些小大名之外,最主要的停靠港口就是堺港,在这里将会有一大批的乘客下船,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站就是进入后世的东京湾,直接在江户城靠港,这不仅是一种友好访问,同时还是一种武力展示,要知道自宋灭亡之后,便不再有中华的战舰驶入过日本的政治中心,对于此次行程也是张韬十分看重的,被称为中华建国以来第一次出海访问。

    当然在对外宣传上并没有这么说,这两艘飞剪船都属于试验性质的战舰,虽然有着不弱的武装,可隶属关系还是海军研究院,并没有海军战舰的舷号与编制,船员也是研究院的试验人员,至于武装的问题也好解释,这年头海上航行并不太平,无论中华还是西洋的远洋贸易船或多或少的都有武装,君不见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之类的商船时不时的还客串一下海盗嘛,所以为了保证这些学生的安全,随行船只当然要配足了自卫的火力,就是极度封闭的德川幕府也要对此表示理解,不过姜田还有一个小心思,如有可能希望在东京湾和德川家的安宅丸搞一次友好的军事演习,那艘船可是人家的招牌,必要的时候要杀杀德川家的锐气,警告他们最好不要在开海通商上耍阴谋。

    “让安宅丸和上国的船演武?别开玩笑了,这不是让大将军丢脸吗?”临时客串日本驻华大使的平三在心中无限腹诽这个提案,经常来往两地的他很清楚两国海军实力上的差距,更别提安宅丸虽然庞大,却只能靠船桨划动,机动性上绝对是乌龟级的。但是他又不敢说出反对的理由,再说自己在日本可就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德川家至今都没派来一个像样的外交官,他最多也就是传声筒,至于该怎么决定还不是那些老爷们说了算。所以他只好让手中最快的一条船空载出港,就是为了尽快将消息送回国内。

    总之这件在中国外交史上十分重要的,也是被大书特书的首开炮舰外交先河的日本之旅,在这个时代与这个朝廷中还没有人过多的关注,就连朝廷的邸报上也不过就是说两句了事,整个中华还是只有那仅有的两个人对此密切关注,而这俩人还都不能跟随船队出海。

    “你推荐这个李修远可有万全的把握?”站在岸边吹着瑟瑟的海风。躲在马车之中的张韬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车外的一匹马上端坐着咱们的姜大人,他用给学生们送行为借口来到了港口,其实也是不放心这两艘代表了中华海军未来的战舰:“你都问八遍了!不是我多么器重他,而是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靠谱的海军军官,而且他也曾经直观的领教过新船的战斗力与战术,没有谁比他更合适这个编队司令的位置了,除非你让我一起去!”

    “休想!”张韬直接否决了这个提案:“朕比你更想去,只是这次出海万一有个意外,船没了能再造,将士损失了能再练,你没了我找谁去?”

    姜田苦笑一下没说话,眼看着两艘船一前一后的消失在了远方,二号舰在出海前被御赐为“定海”号,后来算是定海级轻型巡洋舰的首舰,至于这个船名姜田曾很不客气的认为张韬是抄袭他的创意,而对于这个指控皇帝陛下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不是只有你推崇那些英烈。”

    张韬这句话的含义恐怕只有姜田能听懂,至于姜大人和微服出巡的皇帝如此没有长幼尊卑的谈话,周围的那些侍卫们全当没有听见。这位姜大人虽然出现的时间不长,可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绝不是寻常人可比,至于是不是因为师出同门所以感情深厚,这也不是人们敢乱猜的,君不见就连军中那些早年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将军们都一个个毕恭毕敬唯恐有失仪之处,可就这位姜大人那是嬉笑怒骂一点正行没有却恩宠不减,不过姜大人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且能人所不能,冲着这份本事陛下也有容人之量。

    打道回府的君臣二人没想到,本来就是一种武力示威的活动,在日本还真的起到了震慑作用,只是这个作用和姜田一开始的设想有点不一样,这次的日本之旅也是颇费周折,不过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在这个时代这个时空之中,由于人们还没有过洋节的习惯,再加上传统文化中对春节的重视,所以无论交通多么的不便,只要有可能回家,人们都是要赶回家中团聚,店铺歇业、衙门关门,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连朝廷都不办公了。

    姜府之中虽然走了一票留学生,可是今年的春节却比以前还热闹,一来是老家跑来不少寻差事的老乡,这都由郭管家安排了,二来是经过了几次大的政治清洗,原先的派系差不多都被清算了一遍,所以姜大人就算卸任了外交部副部长,可依然有更多的人前来拜年,毕竟现在就是傻子都看出来人家姜大人才是未来的希望之星,这些事情也在郭管家和心月的安排下井井有条,所以放了寒假之后最闲的人反倒是姜田。

    “直儿过来!”站在院中的姜田不怒自威,远处的赵直看着有点发憷:“我又不打你,跑什么跑!”

    赵直没法子,看表情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先生叫我可是有何吩咐?”

    姜田眉毛一挑:“我问你,刚才在茶馆之中的那段相声,你一共犯了几处错误?”

    赵直心中一哆嗦,坏了,自己刚才出错让他听见了:“回先生的话,共犯了三处错误……”

    “那好,既然是三处错误,你说当如何处罚?”

    “这……”赵直扭捏着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罚我背诵十遍?”

    这个处罚说出来不仅姜田乐了,就是周围正在忙碌的人们也都差点乐出声来,背诵十遍相声段子,这也算是受罚?你小子就算吃准了先生不会体罚可也不能如此避重就轻吧?

    对于这个有天赋又有不少小毛病的徒弟,本着说服教育为主的姜田也没什么好办法,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只能说道:“快去换衣服,一会随我上朝,等我的时候你就在马车里罚写十遍,字迹潦草可不算数!”

    姜田这次上朝还是每年都会有的惯例,也就是新年茶话会,原本的确是茶话会的朝会让张韬给改成了新年聚餐,而且还是雷打不动的火锅宴席,只是这次的菜品丰富一些,因为玻璃的大规模生产,让皇庄里有能力建设蔬菜大棚,反季节蔬菜正成为上流社会的关注焦点。而这皇帝请客自然也不能少了应景的蔬菜。就在姜田忍受着无聊的过场,看着张韬从后殿走出来,文武官员山呼万岁的时候,心中想的也是一会的聚餐吃什么,这倒不是他嘴馋,而是试验的蔬菜大棚产量有限,所有的成品都被送进宫里来了,就连设计蔬菜大棚的姜大人也是忍受了一个月的冬储大白菜,实在是想换个口味了。而本来应该见驾不跪的他因为胡思乱想也就随着众人一起三跪九叩,这让领头的冀王神秘莫测的笑了一下,也让很多官员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不过嘛这吃饭是次要的,眼看着张韬在龙椅上就坐了,却没宣布宴席开始,而是神情严肃的看着百官:“今日本是佳节,但遥想当年抗击外敌时多少仁人志士再也不能与朕同乐,每思及此处让朕感触颇多,这席卷大半个中华的鞑子都退走大漠了,怎就不能安居乐业重建家园呢?”

    瞧这话说的,感情是在给上一年度的血腥清洗做工作总结呢。那帮不自量力的家伙不仅身首异处,还要落个破坏安定团结的罪名,其实这个罪状也不算冤枉他们,就算是老百姓的心里也认为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当今万岁自己掏钱买米让天下人有个温饱,你们没事瞎捣什么乱。

    殿中的官员都是大浪淘沙剩下的,所以没人对这种说法有什么不满,就算心里有也不敢说出来,于是就听张韬继续说到:“当今天下虽已大定,然北方依旧有鼠辈觊觎我中华,这草原不定,则天下难安。故而朕要避免前明的老路,学那汉唐凿穿草原,给百姓给江山也是给朕的子孙留一个清明的盛世。当此良辰吉日朕宣布:正式册立当朝太子,朕不在宫中则为监国。”

    张韬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太监喊道:“太子殿下到!”

    于是刚刚坐下的众人又要站起来向太子行礼,只是这回不用下跪了。可是等这位太子殿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姜田差点没叫出声来。感情这小子就是太子,他早就看出那个好奇小子身份不一般,可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会隐藏身份跑来上私塾,这究竟是谁的主意?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张韬的旨意!

    张环也看见姜田那犹如便秘的表情,憋着笑还要展现出监国太子的雍容气度,只是这小身板怎么也没有张韬那种龙威,走上丹陛向自己老爹施礼之后没有急于落座,而是转身向着冀王与姜田的方向拱手作揖:“见过皇叔、先生。”

    孺子可教也,这真是礼贤下士啊!大殿之中不乏有这样想的人,看张环的风度这些人都相信他当上皇帝之后,中华又会回到当年那种儒学立国的轨道上来。不过后来当他们知道这位太子爷出身于姜田门下之后,则马上就将那些想法扔到九霄云外。

    至于姜田此刻心中有多少头南美的神兽奔腾而过,就没人知道了,而且更没人知道南美的神兽是什么。但是姜田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马上就想到了张韬的意图,本来遮遮掩掩的当朝太子,因为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而被默认为太子,今天正式册立也是正常的,但是为是什么这小子会隐藏身份跑到自己那个私塾里去上课?从他对科学的热情上看可以认为是他敏而好学,但是身为太子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将自己召入宫中当个东宫教习。那么他会微服私访的理由就只有一个,张韬要求这小子按照普通的学生那样上课!

    皇帝陛下也看着姜田想笑,这是为数不多的能让这个老乡没猜到的事情,有时候有个这么聪明的老乡也是一种压力,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没什么秘密,但是这个老乡又不可或缺,不仅是他掌握着超越时代的知识,还因为也只有这个老乡能理解自己心中的强国梦。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这俩人是真的知道靠以前那种儒法结合的模式治国,将会让中国失去最后一个赶上时代潮流的机会,这种使命感让已经养成了王霸之气的张韬有时候也要迁就一下姜田。

    “二位贤弟,朕就将太子交付你们,若是朕亲征大漠太子监国,你俩便是文武辅政大臣!朕若是在朝中,你二人则负责东宫教习,可要给朕教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太子!”

    这话以说出来大殿中瞬间变得十分宁静,不少人的大脑都开始自动的运转了起来,这也就是说姜大人不仅坐实了太子太师的职责,同时在地位上已经和冀王平起平坐了!开玩笑吧?没听说哪个辅政大臣地位能和亲王比肩的?除非是某些图谋不轨的权臣……难道说以后太子见到姜田也要喊声皇叔?要么就是叫他相父!

    对于这个旨意,冀王张乾和姜田都感到意外,甚至张乾还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姜田,直到看见同样吃惊的表情才意识到这是在朝堂之上,他只能先领旨谢恩。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非要整出这些幺蛾子。哪怕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青菜,姜田吃到嘴里也是好无感觉。本来还很满意姜田识时务跟着一起下跪的冀王也神情严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不满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和自己平起平坐,但是这位王爷还偏偏一直以礼贤下士而闻名,你说他别扭不别扭。姜田心想张韬这家伙是故意整人啊,原来让我离开外交部的用意是要在内部自成一党,来和这个实权王爷分庭抗礼!谁说无产阶级革命者不懂帝王心术来着,感情是外敌消灭的差不多了,要转为内斗了啊!

    眼看着皇帝领着太子挨桌的慰问,马上就要走到自己跟前了,姜田掏出手绢擦了擦嘴,然后抢先端起酒杯站起身等候,甭管自己身份多特殊,该有的礼节是一点都不能少。

    端着酒杯的张韬微笑着看着姜田:“皇儿啊,你和先生也不陌生了,他可是还有满腹的经纶没有示人,能学到多少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环虽然年纪小,可是他的聪明机智是姜田早就领教过的,所以也不用别人提醒,便举起手中的茶盏:“学生先谢过先生的授业之恩,日后依旧需要先生您多多教导,今日晚辈以茶代酒,此恩定当铭记于心。”

第一百六十四节、历史的死局

    按照历史上经常出现的剧本,姜田的结局无非就是两种,一个是被万人敬仰称作千古帝师,死后被封个文正的谥号然后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人遗忘。另一种则在史书上称作有不臣之心的逆贼,要么篡位成功建立新朝代,要么就是授首伏法荣登奸臣榜前三名。咱们这位姜大人虽然从来没有谋朝篡位的想法,甚至他还算是保皇党中最坚定的一员,有时候竟然会为了维护皇室的权利而和张韬争吵,这么奇葩的君臣关系谁能说他造反?可问题是历史上那些被称为逆贼的家伙们,就一定是真的想篡位吗?远的不说就说前明的大太监魏忠贤,东林党说他要造反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太监就算权利再大也是皇帝给的,哪怕大太监的职位能世袭他打算传位给谁呢?

    一切的症结无非就是政治斗争带来的副产品,失败的一方是无法反抗的,就算你反驳了也没人信。所以姜田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要死不死的表情,以至于等在外面的赵直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半天,好确认先生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姜田很生气,但是赵直却没等着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因为他这位老师的怒气完全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给谁看?那当然是散布在皇宫周围的那些眼线们。姜田在一开始就想明白了,作为未来的帝师,现在的他必须要有一种被顽劣的太子戏耍之后的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的表情。这才符合这个时代为人师表的形象。可姜田的内心中却完全不这么想,如果说一开始太子张环还只是对自己这个在民间开私塾的感兴趣,那么其后就是在某个时候让张韬知道了同为穿越者的存在。或者说一开始张韬就发现了自己,但是却让最信任的儿子前来试探,看看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或者就是沽名钓誉。那么自己没能从张韬的手中逃跑也就解释的通了。也许这个前辈的心中曾经纠结过要不要将他从物理上抹去,这样一来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再知道他的身份。或者他也对送上门来的技术型人才有过那么一丝不舍,但是出于帝王心术自己能熬到现在绝对是个无法复制的奇迹,那么是什么改变了张韬的心意呢?

    这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身为太子的张环因为过于醉心于科学,而这个时代的科学还都处于摸索状态,所以没人能代替自己这个领先世界三百多年的知识库,证据就是张韬刚才在宴席上叮嘱张环的话。另一种可能就是在张韬的心中不能肯定杀了一个姜田,是不是还会有张田、王田、李田……这个时代已经和原先的历史不符了,谁也说不准这种情况会不会出现,而如果在民间还藏匿着一些城府比较深的穿越者,那么杀了一个高调的姜田只会让他们隐藏的更深,如果反倒是留下他并委以重任,则会吸引潜在的穿越者向他集中,届时按照才能再决定是否留在手里使用……

    姜田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占了先手的便宜,假如民间还有和自己一样的老乡,而且投靠张韬的时间比较早的话,那么自己都未必还能留下这颗人头。现在除非在民间冒出个科学知识上比自己还精深的家伙来,否则自己这个千金买来的“马骨”就必须一直供奉在神坛之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比张韬这个中年大叔活的时间长,那么皇帝陛下坐实了自己这个太子太师,未来的帝师大人,甚至可能是相父一类的位置,除了要让自己接手今后的改革任务之外,同时也能震慑会逐渐庞大的勋戚甚至是皇族,这一点从假太子愈发恭谨的样子中就能看出来,万一将来又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也可以考察其人能不能交托争霸天下的重任!

    争霸天下?姜田一瞬间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一个激灵,对,就是争霸天下!无论是在张韬的心中还是姜田的眼里,甚至是全世界人民的认识中,中国依然是那个受全世界已知文明敬仰的中华上邦,就算欧洲人后来不愿意承认,但是从他们自己记录的历史中就能看出,所谓的文艺复兴其实受中国影响的地方比希腊罗马文明影响的还多,尤其是公务员考核上岗制度,更是被欧洲的文化界认为是民主、文明的典范,至于生产能力中国更是完全领先世界。所以如果和这个世界的人说,张韬和姜田一开始是抱着复兴中国,重新崛起这种想法来治国,肯定会被人当成是神经不正常,那么在这个时代待的越长,内心中对于崛起一类的想法就越淡漠,相反,支撑他和张韬的信念已经不自觉的变更成了争霸世界,只是在这俩人的言谈之中,所谓的拆分日本、建设海军、北伐鞑虏、重商主义之类的做法都是为了要防止中国走向衰落,可是真要让他们做成了,结局却是中国彻底的奠定全球霸主的地位。

    中国文人总是自嘲有个武侠梦,其实在姜田看来与其说这些人是梦想着仗剑江湖,还不如说这只是用来掩盖他们心中的霸主之梦,要不诸葛亮怎么会被评为丞相中的表率,哪个读书人不是在中二岁月中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羽扇纶巾,坐在庙堂之中挥斥方遒建立开疆拓土的不世奇勋?否则也不用在郁郁寡欢不得志的时候说什么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可见所谓的文人士大夫不过也是一群中二病不轻的**文科男。但可笑的是姜田自己却正好处在了这个,让所有文人都绝对羡慕嫉妒恨的位置上,要能力有能力,要恩宠有恩宠,还是当今太子太师,并且受太子发自内心的尊重,如无意外第二个诸葛亮即将诞生!

    姜田这个汗啊……武侯怎么死的?累死的!蜀汉怎么亡的?刘禅无能?啊呸!明明就是穷兵黩武最后内外交困而亡!当诸葛亮撺掇着刘备钻进四川之后这就是个死局了,而姜田悲哀的发现自己和张韬也正好钻进了当年那君臣俩一样的死局,魏、蜀、吴无论哪家得了天下,强汉依旧是强汉,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罢了,可正是晋朝建立才让中华文明差点万劫不复!联想到自己和张韬如此拼命的布局,咬紧牙关将资金都投入到产业升级,不也是和叫嚷着北伐中原光复汉室最终死在这上边的诸葛亮差不多嘛!想到这里,目光呆滞的姜田仰头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究竟要何去何从……

    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的姜田晃荡着走进自家的院子,本来还说说笑笑过年的欢乐气息也被他拉至冰点,满院子的女人们不知道自家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新年饮宴怎么能变成这付表情?难道说老爷他触怒了陛下被申斥甚至是罢官了?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郭管家一把揪住了一同回来的赵直:“小子,你先生去宫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直差点让郭二那凶煞的表情吓哭了:“我也不知道啊!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了,也没听其他人议论说先生怎么得罪皇帝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轻轻走到了姜田身边,犹豫着伸出手拉住了姜田:“哥……你怎么了?可别吓唬我呀!”

    夕芸的轻声呼唤打断了姜田神游天外的思绪,低下头看看怯生生的丫头,又看了看身边那些同样惊心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然后就明白了自己这魂不附体的样子吓着了他们,于是姜田轻轻的拍了拍夕芸的头柔声说道:“芳儿不必惊慌,只是为兄想到一些难解的问题,一时走神罢了。”

    由于夕芸原先的本命叫荣亦芳,所以姜田便不再称呼这丫头以前的花名。这个时候,除了清幽姐妹之外,也就只有她这个义妹能上前询问,所以就算姜田这么解释,可看了他刚才的模样之后,夕芸也不敢肯定他说的是实话:“哥哥说的可当真?莫要诓骗于我!”

    等问清了她们在担心什么,姜田却不由得苦笑一下,这种问题莫说是这群不问政事的女人们无解,就是当朝的鸿儒大家也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为了让她们放宽心于是便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今日陛下正式册立太子,我这个东宫的太子太师也算是名副其实了,今后冀王与我就是太子的文武教习,哪能有什么丢官罢爵的事情,当真是我在思索着别的事情这才走神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算是放心了,别说是罢官,这简直是升官了,以前叫太子太师那只不过是个称号,现在却成了东宫教习,这名称上没有任何变化,地位上却天差地别,有些人已经眉角含笑喜不自禁了,要说在这天大的好事之中,依旧稳若泰山的,就只有郭二、心月以及一直都是冷美人的玲珑了。

    看别人高兴的样子,夕芸知道这不是什么坏消息,所以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但是她拉着姜田的手却不放开:“哥哥,我不知这是多大的喜事,只求以后不要再吓我。”

    姜田有些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只要当今皇帝健在,就没人能动得了你哥我。”

    他这是实话,也包含了许多信息,可在一般人耳朵中就只能听出一个权臣得宠时的嚣张气焰。虽然这与他年少得志的外在形象很贴近,但是了解他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可任由这些聪明人想破头,都猜不出来姜田为什么说陛下不死自己就安然无恙,无论你怎么解读都只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恐怕也只有张韬能听明白,若世上只剩下姜田一个穿越者,那么谁还能保证那些虽然着眼于未来,当下却没什么好作用的政策、命令,还会得到贯彻执行?说不定姜田为了保障不被人理解的称霸之路,而学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落个鞠躬尽瘁的后果,人人都说高手寂寞,可又有谁知道高手究竟在寂寞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家在京城的一众学生就三三两两的登门拜年,普通的私塾大多都是由学长带队,集体走个过场就算了事,姜田这个私塾不普通,他的学生就更不普通,也没谁敢逾越身份充任太子的大师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默认赵直成了师兄的原因,有时候无知未必是件坏事。所以这年拜的也是没个准点,大多都是先到对门的茶馆寒暄几句,然后拽着春节连市的赵老板问问都有谁来拜年了,搞得小小的茶馆比姜田那里还热闹。这些聪明人的小聪明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这不正在犹豫的功夫,正好看见刘宝铠、宋懿、吴远以及田虚海这四人簇拥着中间的张环……是太子殿下,来到了姜府的正门前,这下还在观望的人们赶紧放下茶杯一溜小跑的站到这五人的身后,做出一付集体团拜的样子来。

    姜府的门房是个从老家来的远房同族,来到京城也有些时间了,自然认得这些公子哥,不过他可不知道张环的身份,只当是过年了,学生们来老师这里拜年,所以还是平时那嘻嘻哈哈的样子凑到近前:“几位公子起的够早的,我家老爷此刻应该正在用早饭,再说诸位不如先去偏门,到教室里坐坐喝杯茶水?”

    张环也觉得自己和平时没两样,喝喝茶然后再检查一下赵直的这个师兄的功课,等等先生也无妨,可他刚想说话却被吴远给拦住了:“姜大叔,今日不同以往,还是劳烦通传一下,就说太子殿下驾到!”

    “太……太子?”这个也姓姜的中年人搔搔头朝着这群学生看了看,没有不认识的人啊?太子在哪呢?不过他也算是激灵,马上就看到了张环站在中间摇头苦笑。

    这个大叔愣了一会,然后问询的眼神看向别人,而其他人则没有回应他,只是严肃的盯着这个人什么都没说,他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可又有点难以置信,缓慢的转过身朝向大门,磨蹭着走了两步,然后才恍然大悟般的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快!快找老爷,太子爷来拜年了!”

    听着这颇有乡土气息的叫喊,不少人的忍不住嗤笑了几声,就见这个人用仅有的右臂使劲的向府里招手似乎是想招呼住所有见到的人,好让大家都知道太子来了。

    这等没见过世面乡下人怎么做了门房?很多人都在这么想,在这天子脚下又是一品大员的府邸,怎么也得找个机敏懂规矩的人吧?要不这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就说太子是第一次亮出身份,你要赶快禀报老爷也是对的,但至少也应该先开中门,将殿下迎进府里再说吧?你这么跑了却把这群人晾在了门外。可是就在有人小声嘀咕,声音传进张环耳朵里的时候,却听站在前排充当保镖的刘宝铠重重的哼了一声:“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不太懂规矩又算得什么,当个门房先生还怕委屈了长辈呢,多等一会还不值那条为朝廷为百姓丢了的胳膊!”

    被他这声怒喝,后边的就不再言语了。好家伙一个看上去憨厚朴实的农村大叔,本以为是仗着同宗同族又身有残疾,这才跑来混口饭吃,原来这也是个上过战场的。再想想他刘家死了那么多的叔伯,看见这人当然也要有些感触,谁要是敢再废话他能先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再说太子都没发话,还是先别出这个头比较好。

    好在也没让他们多等,姜大叔的吼声让全府的人都愣在了当地,正在端着碗往嘴里灌粥的姜田没理会其他人错愕的表情,好整以暇的又夹了一筷子小菜将粥喝完,这才擦擦嘴站起身,又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从容起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被这个消息弄懵了的郭二比姜田反应快,或者说他可没自家老爷这种定力,赶紧安排人开门迎接,并且特意嘱咐家中的仆役要跪迎太子。

    好一顿鸡飞狗跳之后,中门被小厮们战战兢兢的打开了,然后就跪在一旁不敢言语。张环也没等姜田出来迎驾,就像平常一样自己迈步走进了大门,正好看见吃完早点的姜大人穿着便服迈步走来。

    姜大人见皇帝都不用下跪,所以他只是拱手抱拳:“臣……姜田,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

    他话还没说完,张环就赶紧作揖还礼,并弯腰九十度绝对的恭谨:“学生不敢受先生之礼。”

    太子都作揖了,那其他人也就别等了,赶紧一起作揖不太整齐的喊道:“学生等恭贺新春……”

    不少人弯着腰都在心里想着,这究竟算是哪家的礼仪,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的,更是太子不像太子臣子不像臣子,也就是咱家这俩奇葩的师徒能有这景象。

    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的姜田也就受了张环这一拜,一瞥眼正好看见抱着馒头啃的赵直傻愣愣的站在当地,嘴里还叼着一小块馒头,于是姜田面带愠色的斥到:“直儿,见到太子还不下跪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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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发现第一百六十二节因为违禁字而没有上传,现在已经重新补发并排版,但是这“万盛”为什么违禁?

第一百六十五节、政治的联姻

    赵直吓着了,其实除了一些知情人之外,这阖府上下又有谁没被吓着?张环在这混吃混喝的时日也不短了,都以为这是某个勋戚家待人和善的小少爷,谁能想到这人还真是个少爷,而且是全中华的少爷。除了还是波澜不惊的姜田之外,姜府的人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位爷了。

    宾主落座双方看茶之后,因为张环现在亮出了身份,所以其他的同学们不敢和这俩人同坐。所以都是站在一边。倒是姜田完全没将太子当回事,还是平时的做派端起茶来轻轻的呷一口:“环儿今日亮明身份登门拜年,绝不仅仅是拜年吧?”

    姜田同皇帝说话都没大没小这是出了名的,以前对张环也是呼来喝去没个为人师表的样子,但是人家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跟屁虫了,怎么您还这么大大咧咧的?不过再看太子的表情,似乎也没什么不满的样子,而是同样端起茶碗吹了吹茶叶:“还是您这里的茶叶香,学生听说宫里的贡茶为了保证口味,都不用最好的茶叶。”

    “你想喝好茶还不容易,让茶园进贡些极品的茶叶,这也只是一道圣旨就能办到的。”姜田没理会众人的白眼,而是和张环论起了茶叶。

    张环摇摇头:“难啊,父皇曾教导学生为上位者首要是体恤黎民,若一味贪图享受脱离群众,必将被人民所淘汰。”

    姜田点点头,这还是当年我党我军的那套理论,也是太祖一直坚持的治国理念。但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换做一般人恐怕要夸奖一番说张环有明君的气象,可姜田才不是那种人,也不会因为张环的对答就颌首称是:“其实喝好茶就一定是脱离群众吗?若是天下人都能喝上品质不错的茶叶,身为皇帝喝一些更好的又有何不可?所以你想喝好茶,就要先让天下人喝得起茶!”

    张环一听赶紧站起身行礼:“学生受教了。”

    “行了,别搞那些虚的了。你的来意我也明白,按道理你们这批学生也算是顺利毕业了,过完年你们就不用来上课了,我这几日正在琢磨着要不要给你们搞个毕业典礼,发个毕业证书什么的。”

    张环一听差点没急了,自己不惜暴露身份为的就是能继续学习,可听这意思自己还是要毕业,那还不如继续厚脸皮着赖在姜府不走呢:“先生学富五车,学生尚不及万一,如今学业岂可荒废?”

    姜田还是点点头,然后想了想说道:“我有心在国子监开一特科,凡是能考入此科者皆可入学,毕业后可授予学位。然太子殿下身份特殊,必不能入国子监进学。故而臣以为应另择讲习之所,侍读者也应精挑细选为宜。”

    说白了就是你既然暴露了身份,那么就不能在我这混了,也不能跑去国子监当插班生,所以想继续学东西,就要找个新地方,还要配上够级别的同学。

    张环虽然年幼,但是也知道起码的规矩,反正这次的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学到更深奥的知识,至于姜田打算怎么教倒不是个问题。所以只要对方能答应拿出真本事,他就不计较其他的问题了,再说学到现在,他也发现有些东西的确不能随便在民间散播,漫说那些一直盯着中华科学成就的欧洲商人,就是自己那些日本、朝鲜来的同学们,也有很多人展示出了在科学知识上的天赋,政治课上姜田曾说过,中华之所以能领率诸国成为天朝上邦,并不是儒家说的以德服人,而是因为在生产力以及生产资料上的压倒性优势,转化为经济、文化上的强势影响力,这才能让海外蛮夷心向王化。那么保持中国在科技上的领先就是保证了中国的国际政治地位,而姜大人果断的停止在普通学生中讲解过多的内容,也是一种控制知识外流的手段。这样看来的确是需要一个给自己人授课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在,那么陪太子读书的人除了出身高贵之外,更重要的是有资格见识一下姜大人真正的本事。

    想通并且也同意这个提案的张环觉得事不宜迟,最好能在寒假结束之前落实这些准备工作,再说自己以太子的身份也不好多在姜府停留,便赶紧起身说道:“今日学生本是来探望先生,不想您却于这节日之中心中惦念的依旧是教诲我等,学生对先生这种诲人不倦的精神所折服,此刻也不好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也请先生务必将物色新校址的事情交于学生,必当为您以及其他同学,择一幽静之处。”

    姜田也站起身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张环的要求,至于其他的学生施礼告退,就假装没有看见。太子在这没人敢嫌他装这大尾巴狼。再说刚才的谈话中透露出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这所私塾里的学生将来可以吹嘘自己和太子是同窗。但真正的太子侍读却是只有少数人才能参加,对于这个极少数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这些人当然要赶紧回家请家里的长辈们定夺,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这个机会,京城的官场必然又会在私下里有一番激烈的利益交换。

    咱们的姜大人将太子殿下一直送出大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并且保持着为人师表的严肃,就连走到大门口时,太子张环主动的将跪在地上的独臂门房姜大叔搀扶起来,并且感谢他在当年的北伐战争中为国家和民族的贡献,这番催人泪下表演都没能打动表情肃穆的姜大人,直到太子殿下的马车扬长而去,所有的人还都跪在地上,却抬头看着自家的老爷,因为姜田依旧保持着送别太子的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大伙都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可咱是不是还要保持这个姿势?

    又过了一会,郭管家看出情形不太对,所以赶紧凑到姜田身边:“老爷,殿下已经走远了,是不是让大家都回去干活?”

    姜田回过神来,看看还跪倒一片的家人们,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都回去吧……我去对面喝口茶……”

    赵老板当然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当他知道是太子驾到的时候,店中的那些公子哥蜂拥而出,而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坐在自己的柜台后,啜上一口茶完全没有出门看热闹的想法。而当姜田独自迈着步子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时候,赵老板则站起身向店里剩余的那些看热闹的茶客们道了个歉,今天这个小店就只经营到此,想喝茶想听书明天请早!

    “打搅您做生意了!”姜田不好意思的看着那些避开自己的客人们。

    赵老板摇摇头:“大人言重了,小老儿还没有恭喜大人步步高升。”

    姜田苦笑:“别人称我一声大人,可绝当不起您这么叫,我此来厚颜讨杯茶喝。”

    “你要喝的不是茶而是酒!醉生梦死逃离这俗世的酒!”

    常言说人老成精,可能赵老板就是这种人,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姜田平步青云正是年少得志的时候,却只有他看得出来这位极人臣的太子太师是否真的得意。炭炉、铜盆、陶壶、浊酒、一碟花生米几条小咸鱼,燥热的室内一老一小看着人前风光无限的姜大人一口闷下杯中的辛辣,只是赵直只能看见先生平常不能见到的另一面,而赵老板则看见了一个矫情纠结的青年。

    “您似乎并不吃惊?”看赵老板自斟自饮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样子,姜田反倒有点诧异。

    “今日在这陋室之内,且不提官民。你若是一个为仕途而不择手段之人,当初不会落魄到我这里。你若是攀龙附凤又怎会想遁走天涯,如今他人见你莫不是少年得志,谁人知你只是被这滚滚浊涛裹挟向前而不得停歇。”赵老板捏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只是一个想用自己的天赋做点事情的人,却不是那种在朝堂上争个短长的,别人都当你是太子太师,可你却对此不屑一顾,若不是看中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能帮你一展所长的贵人,恐怕今日你就闭门谢客了!”

    姜田嘴角强挤出一点笑容,这老头若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张韬的真实身份,所猜所想和真相有点偏差,否则在官场上都能混个老谋深算的师爷当当了。自己的确是不将这个官帽子当回事,可也只有在皇帝的全力支持下,才能保证国家可以长期的投入巨额资金进行基础研究,也只有基础打牢了,才能保证今后靠资本运作的力量滚雪球式的发展,可这一切绝不是自己和张韬这俩人所能保证的,那么张皇帝将儿子送到自己手中来接手科学教育的目的,除了要让子女有基本的科学观念之外,也算是为了以科技立国的初衷有个可以保障的延续。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姜田明知道太子曝光身份之后只会将自己直接推入党争的漩涡,可还是硬着头皮演足了戏份,只为了让中国最尊贵的家族能有个认同科学的继承人。

    “依您之见,我当如何?”又闷了一口酒之后,姜田反问了一句,不过他并不认为从一个茶馆掌柜的嘴中能听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今天跑来喝酒不过就是心情烦躁所以想找个无所谓的人倾诉一下。

    赵老板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又吃了一粒花生米:“不是我告诉你当如何,而是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太子太师?是照本宣科教殿下之乎者也,还是让他也成为一个痴狂于科学的有道之君!”

    老头的反问让姜田一怔,他看似苦闷其实只是因为自己要趟政治斗争这个浑水而不快,却绝不是什么无法施展抱负的有志青年。若说他对现在有什么不满或是遗憾,也只能说是他想当个吃喝不愁的富家翁却不被皇帝允许。怎么这赵老头一下子就说中了要害?

    见姜田有些发呆,赵老板神秘的笑了笑:“说句不敬的话,小老儿这些年见惯了书生们慷慨激昂,满清破城之时又有几人敢站出来捍卫名节?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无非不是想在人前搏个功名,而你如今却遇上了千年未有之机,有个知你用你信你的帝君,你还怕什么?前有陛下后有太子,无论是官场的腌臜还是勋戚的跋扈,可与你有何关系?”

    这老头!寥寥数语就能道破天机,不对呀,他一个茶馆里的老头子,怎么能猜到这么多?姜田转头看了看侍奉在一旁的赵直,好像是明白了点什么,这古人要想保密还真不容易,他只得仰头喝干然后将酒盅在桌上重重一顿:“这肮脏的政治!”

    姜田本想老头发发牢骚,却不想被人家撕去了自己的伪装,对此姜大人也问过为什么这么不留情面,结果老人只说了一句:“当年若是有德有能之人,都能人尽其用,可还需北伐中原匡扶汉室吗?”

    跟这么一个老妖怪对话,姜田发现自己找错了人,不过却也没心思再演什么赶鸭子上架勉为其难的把戏了,等他带着微醺的酒意晃荡回自己府上,却见一张烫金的请帖摆在眼前,落款竟然是顺义伯府!

    “这……”姜田有点糊涂了,吴远的老娘,皇帝的干妹妹,今年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竟然邀请心月、玲珑外加自己干妹妹夕芸过府一叙!这也还罢了,毕竟以前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顺义伯怎么还连带着邀请自己?

    “哥……”夕芸面带忧虑的凑到跟前:“我能不去吗?”

    姜田很遗憾的摇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我们要是跑了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先不管吴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少这勋戚之中,能走通后宫路线的也就只有吴远的老娘了,别看以前貌似是情敌,可越是这种身份越有些别人不具备的便利,否则太子微服出宫怎么总是吴远作陪呢。所以为了将来少个人掣肘,第二天姜田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带着三女前去拜访。好在那个被天下读书人嗤笑为吃软饭的顺义伯,在接待姜田的问题上还是给足了面子,不仅大开中门而且还降阶相迎,好一番臣子和睦的景象。至于那三个人则早就从偏门驱车而入,女眷是不能当街露面的。

    等姜田随着这位看上去很富态的顺义伯进入中厅,分宾主落座之后,操着夹杂南方口音的军话,顺义伯吴廉开门见山的说到:“犬子在大人那里进学多受照顾,本应登门拜访,怎奈俗事缠身一直不得清闲,实在是失礼至极。不过犬子也算是忠君之事,还望大人海涵。”

    “您太客气了……”姜田本以为对方会先云山雾罩的胡侃一顿呢,怎么上来就拿太子压人:“我与思成都是平辈相交,晚辈自当是前来探望。”

    这本就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吴廉竟然点点头算是受用了:“既然如此,你我也就不必绕圈子了,想必今天一早就有很多拜帖涌入贵府,他们无非是想探听这真正的东宫侍读,究竟是怎么个选法?不知大人可要如何回复?”

    姜田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怎么这吴廉说话这么直白,一点都没有官场上的弯弯绕,而且自己主动的降低辈分不是为了让他充长辈的,可人家压根就没将自己当外人,但就是这种反常让姜田提高了警惕:“这侍读之人自然是要皇家定夺,我等做臣子的怎好置喙?”

    “姜大人此话差矣,当今太子醉心科学,若是选些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岂非不美?”否定了姜田的托词之后,吴廉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大人可知,家中内子为何要召见那三女吗?”

    姜田很诚实的摇摇头,虽然他也想到了这绝不是皇上的干妹妹想听小曲了,因为夕芸并不会唱曲,可真正的目的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吴廉则怅然的苦笑了一下:“实不相瞒,这玲珑姑娘本名叫姚九儿,其父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当年还在江南之时,我这兄长见国事倾頽可东林却全无保家卫国之能,心灰意冷之下便投身杏林不再问政,几年下来倒也成了一方名医,由于医术精湛后来受到当今陛下青睐,成了大将军府的座上宾,可这祸事也就由此而来了……”

    一番声情并茂的痛说革命家史,听得姜田直发愣,感情是当初张韬有过一次被人下毒暗杀未遂事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玲珑的老爹,著名医生姚四方。后来又在其家中搜出了毒药与收受北方满清贿赂的证据,就这样诛杀了首恶之后,一家子被贬为贱民,那个时候由于案情重大且没有翻案的可能,所以吴家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就连玲珑她们主仆流落到倚红楼都不知道,若不是吴远小时候曾与玲珑有过几面之缘,而且因为要暗查姜田的底细这才接近了那青楼楚馆,否则这两女依然还会在风尘中无法自拔。这也是那年为什么吴远的老娘兰馨公主,会以听曲的名义招玲珑与夕芸前来。

    至于为什么今天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姜田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就听吴廉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姜大人年轻有为,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可有婚约在身啊?”

第一百六十六节、北伐的前奏

    话说自打张环的太子身份曝光之后,本来因为孟大丫而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姜府诰命猜想,又一次被无数“心怀天下”的人重新提起,多少家里有待字闺中女儿的父母,都在猜测着怎样才能钓到这样的金龟婿。所以当顺义伯提出这个问题时,姜田自己到不是很吃惊,只是他知道吴远并没有什么姐妹,难道说他堂堂一个伯爵要做个媒婆不成?他的这个猜想是对的,只是他没想到顺义伯所要保的大媒并不是自家的女儿,而是刚刚才提到的犯官之女,姚家的大小姐,花名叫玲珑的是也。

    看着姜田有些缓不过神来的表情,顺义伯只是微微的一笑:“姜大人不必担心,自古这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令尊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我是不好怂恿你违抗父命的,只是这纳个偏房似乎也不违背令尊的意愿,我看那姚家的贤侄女对你也颇有些心思,她的身份不比从前,也不会争那大妇的身份。”

    吴家的算盘可是真精,不怕你用孟大丫说事,本来也不指望去当个正房,人人都以为吴家傍着太子的光,不用再惦记姜田的后院,谁想到竟然七拐八绕的找到了一个知交故旧的遗孤,最有意思的还是这人本来就住在姜府之中,并且言明不会争宠,但是你让玲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指望谁给自己做主?到时候还不是要找他吴家来给自己撑腰,这样一来不仅成功的将一枚棋子打入了姜田的后院,同时还不得罪其他有意嫁女的同僚。对外说出去也算是替九泉之下的老朋友照顾女儿了。姜田本以为这个顺义伯只是靠着自己老婆的裙带关系才有了今天这个地位,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老狐狸,拿着别人家里的女人送礼,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其实姜田倒是对玲珑没有太多的想法,虽然那也算是名满京城的美女,可是由于一开始玲珑的跋扈以及对待夕芸时的刻薄,所以姜田并没有任何抱得美人归的**。若不是后来夕芸相求,说自家小姐也是个苦命的人,可能是家遭变故所以才有些不通情理,否则姜田都会另寻一个住处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好在后来玲珑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性情大变成了现在这种冰山美女,沉默寡言之下并没让姜田对她的观感更加恶劣,要不然今天会第一时间反对此事。

    看着吴老头似笑非笑的表情,吴远很严肃的说到:“世伯有所不知,小侄虽也年轻孟浪,可这于男女之事却甚为谨慎,若不是两情相悦,虽有父母之命也实难遵从,故而若是我与姚小姐今生有这因缘,自然是一桩美事,可据我所知这姚小姐并未倾心于我,我又岂可夺人的终身呢?”

    听了这回答,对方的表情也是一肃,这明显是要拒人与千里之外了。可话中却将责任推给了玲珑。但是吴廉哪里知道,姜田嘴中的两情相悦并不是托词,而是这的认为没有爱情的那女关系就是耍流氓,家中的玲珑姐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自然要给个名分。可这玲珑还是黄花闺女一个,让姜田这个受过现代德育培养的人出于政治目的来联姻,他的脸皮还没这么厚。

    就在双方都有点尴尬的时候,却听得后面环佩叮咚,似乎有人正在走来,姜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好!好一个两情相悦,姜大人不愧是朝廷的栋梁,太子的恩师。美色当前这份操守的确难能可贵。”

    听到这声音,姜田赶紧站起来转身看向来人,只见玲珑与夕芸搀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眉眼间还带着点当年风情的贵妇人,身边还跟着笑嘻嘻的张环张大太子,至于吴远和心月则只能跟在后边,这样看来这个贵妇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姜田也不敢托大赶紧以晚辈自居:“小侄见过公主!”

    这位坊间传言颇多的兰馨公主听了神色略有不悦:“姜大人说错了,你与我儿虽然交好,但名分上乃是他的老师,且与当今圣上为同门师兄弟,如今又是太子太师,这辈分可不能乱了。”

    姜田一听也赶紧改口:“公主教训的是,下官记下了。”

    吴远他娘点点头,然后转向还稳坐钓鱼台的吴廉:“老爷,你有所不知,刚才在后宅太子殿下和九儿这丫头都说姜大人必不从命,问理由异口同声说姜大人为人坦荡,若无真情必不会定下终身,看来咱们这些上年纪的还是不要掺和年轻人的事情了!”

    吴廉一听也只好遗憾的摇摇头:“夫人言之有理。”

    从吴家出来,几个人都是别样的表情没有说话,身后还多了一辆马车是吴远和太子的,说是要护送自家先生回府。一男四女挤在一辆马车里,其实都有些尴尬,自打出现在姜田面前后,玲珑一直保持着一付娇羞却又绷着脸不像表现出来的样子,心月看看她又看看同样心事重重的夕芸,同时又想起了自己,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田看着车帘子缝隙,偶尔能从中看到一丝街道的光景,他很清楚家中这些女人的小心思,可他的确不是那种滥情的人,哪怕这个社会对于一个男人始乱终弃的惩罚基本没有法律保障,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世界观:“你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不会同意?”

    看似在自言自语,其实车里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而玲珑听他这么一问,自然也有些神伤:“满院子的姑娘,你如今又招谁侍寝过?”

    “唉……”姜田长叹一声:“我不想剥夺你们寻求自己真爱的权利。而且我说过,你们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们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玲珑低下头不再说话了,被触动了心弦的心月苦笑着摇摇头:“先生……老爷,你认为我们这些人还能找到一个如您这般豁达的人吗?”

    她这一反问也让姜田无语了,夕芸看看他们,最后蜷缩着身子纠结着伸手拽住了姜田的衣角,好像是怕自己这天上掉下来的哥哥会飞走一样。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府中,见吴远和张环不仅没走还跟着一起进了府,姜田就知道今天这出戏还没演完。

    张环现在是太子,虽然他不喜欢在姜田这里拘束,可毕竟身份不一样了,所以还是由吴远上前解答:“先生莫怪,明日这京城之中就会传遍您不被诱惑坚持真爱的故事了!”

    “嗯?”姜田一愣然后随口说道:“又是我那师兄干的好事?”

    太子这时也是要为亲爹辩解两句的:“父皇早就知道了姚姑娘的身世,但也不打算再多苛责,所以便请我姑姑出面撮合,上辈人的恩怨不想再传接下去了,可也知道先生您不是那种见色起意之辈,故而……”

    不用他说姜田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如果自己答应了,张韬就顺势以册封的名义揭过以前的恩怨,而如果自己不同意就顺理成章的传出话去,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难而退,可见自己这个前辈是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算计到了,但他这么用心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那么姜田就不得不怀疑那个背着谋杀罪名的姚四方是不是真的冤枉?以前玲珑喊冤他还可以推脱自己并不了解当时情况,想翻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可看张韬的表现,基本上可以肯定那老头是被人陷害了,而这个冤案必定是牵扯到一些不为人不知的秘密,否则张韬不用这么上心的给姚家后人一个归宿,只需下道圣旨平反昭雪也就算了……

    他正在想着,却见官家郭二小步走了过来:“启禀老爷,苏家小姐携礼登门拜年,说是受苏老夫人所托送些自家种的土产,您看是不是……”

    “得!又来一个。”姜田本想说收下礼品,准备些回礼让她带回去也就算了,可一瞥旁边的吴远他又改注意了:“我记得皇庄今年种的是农科院推荐的高产作物,而且还试用了温室大棚反季节种植蔬菜,那咱们就去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吴远心说你去会客又是女眷,拽着我们一起去算是怎么回事?可再一看太子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想去都不行,所以只能郁闷着跟着一起往前厅走去。

    “奴婢苏玉娘拜见大人……”一袭素袄的苏玉娘略施粉黛,早已没了当初千金小姐的风范,纤纤细指上也看得出劳动留下的痕迹,自打姜田等人走进前厅,本来还波澜不惊的她看见吴远之后略显一丝慌乱,所以道了万福之后就将自己变得粗糙的手藏了起来,地下头不敢再抬起,本来准备好的场面话也说不出口了。

    姜田看她的样子差点没乐出来,倒不是为她如今落魄而幸灾乐祸。苏老妇人若是遣别人前来也还罢了,把自己女儿派来的意思十分的明显,就是想让姜田可怜一下自己这不争气的女儿,若是能脱离那劳作的苦海,哪怕只是做小她也就能安心了。可是老夫人知道您这宝贝女儿早就心有所属了吗?

    张环的年纪还太小,看不出这里的猫腻,所以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桌上的礼品。一个崭新的农家藤编篮子中果然放着一些反季节的黄瓜、青椒,还有就是被姜田带动起来已经风靡京城的番茄。别看这些东西在京城权贵中也是甚难求得,但身为种植者的黄庄农户们,还是有机会偷偷截留一点的。

    眼看着吴远似乎也被蔬菜吸引住了,全然没有多看苏玉娘一眼,姜田有点遗憾的摇摇头:“苏老夫人这真是折煞晚辈了,理应是小辈向长辈拜年才是,郭管家,速去准备一份厚礼。”

    郭二应声走了,不过姜田没说要准备什么,他琢磨着这些蔬菜在夏季是不值钱的,可是在这春节之中却价格不菲,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准备些布匹绸缎,再加些银两罢了。

    按理说人家一个小姑娘来拜年,你姜田要是没有别的想法就该让人家回去了,可是看到这些蔬菜之后,姜田却问起了技术上的问题:“苏姑娘,不知这蔬菜大棚在使用当中,可还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眼神全在吴远身上的苏玉娘稍微有些愣神,不过还是马上反映了过来:“这大棚一直都有农科院的大人们指导着,旁的到没什么,可若不是皇庄寻常人家如何能用得起那许多的玻璃……”

    难能可贵啊,姜田一边问一边感叹着,这还是当初那个嫌贫爱富的苏玉娘吗?说起农活来一套一套的,虽然很多都是从农科院的技术员们那听来的,但至少是记在了心里,话中也不再有那闺阁千金常有的矫揉造作,难道说这“上山下乡”还真的是改造了知识青年?她的对答如流,尤其是在试种玉米、土豆等作物的时候遇到的一些困难都一一道来,不仅姜田啧啧称奇就是张环和吴远都侧耳倾听。

    “原来如此……一种新的作物要想适应不同的土地,果然需要摸索出一套适合国情的耕种方案,怪不得产量没有原产地高呢。”姜田是有感而发,不过别人听来却不那么想。就这亩产千斤不是梦的土豆、红薯您还嫌产量低!小麦、水稻什么时候能有这种单产记录?

    眼看着人家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郭二那边也示意准备好了回礼,所以姜田顺势的说了一句:“这礼品比较沉重,你一介女流不便携带,这样吧,且在我这里用一餐便饭,思成啊一会你代为师去送送苏小姐归家。”

    吴远虽然有千般不愿,可一听姜田竟然头一次称呼自己“为师”,就知道这差事是躲不了,更何况一听可以出城看见蔬菜大棚,张环兴奋的差点没蹦起来,这下更是想不去都不行,所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至于苏玉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究竟是幸福呢?还是幸福呢?还是幸福呢?姜田就表示和自己没关系了。不过吴远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报复啊!你不敢对太子下手就拿我出气,这次可算看出来你的真面目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和姜田想的一样,且不论吴远如何别别扭扭的护送太子和苏玉娘。这没几天的功夫的确是满京城都在传扬姜田拒绝纳妾的传闻,并且一个个传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当时姜田大义凛然的样子他们是亲眼得见。这样一来还的确有些人暂时收起了靠联姻来拉拢他的意思,当然聪明人是不会相信这种传言的。可这个世界上恰恰是不聪明的人多一些,尤其是姜府后院那些女人们,就更是属于哪个大多数的行列。

    “我这弟弟啊……”孟大丫摇摇头:“你说他傻吧,却是当朝一品的饱学之士。你说他聪明吧,可是又有股子犟脾气,这婚配之事非要争个你情我愿,要我说你们就一起灌醉了他,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答不答应!”

    被这泼辣的作风感染,围观的听众大多都羞涩的不敢应声,要说孟大丫的手段的确是不同寻常,能在这莺莺燕燕之中稳稳的成为中心人物,让那些未来的小妾们心甘情愿的奉她为大姐,可见就算姜田是个风流成性的见一个娶一个,这后院之中也很难发生什么争宠吃醋的大戏,必然是被孟大丫管得死死的。

    羞红脸的心月面色一整:“姐姐说笑了,先生乃是坦荡之人,若是照您的法子虽然能让先生就范,可我等却也在他心中留下个不择手段的印象,若如此今生还有何幸福可言?”

    孟大丫看看心月,然后微微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过听妹妹这话,不愧是被他教出来的。别怪姐姐多嘴,若是他一直对你们不假辞色,可还是要守着他到老?”

    “这……”心月无言以对,今年已经有两个姐妹因为见自己没有希望,而转嫁了他人,有时候看见人家夫妻两个出双入对的,她心中那份羡慕就无法形容了,可是内心孤傲的她又如何再选择那些凡夫俗子?

    其实不止她有这个问题,就是刚刚被拒绝的玲珑也是纠结万分,原本用来保护自己的傲慢性格,现在成了横亘在姜田与自己之间的障碍,其实她多想说一句那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面具,自己又何尝不想有个疼惜自己的丈夫?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无法开口,生怕现在得来不易的宁静被自己给打破。

    与这些儿女心事相反的是,姜田现在根本就没功夫去想自己该娶谁,或者是全部娶到手。因为张韬给他的新一年工作规划中,要求其尽可能的扩大工厂产能,不能仅仅是京郊那几座工厂的小打小闹了,争取要在三年之内给二十万部队换装完毕,至于扩大土豆等耐储存作物的种植面积就更是重中之重。其用意不言自明,三年后定要誓师北伐!

第一百六十七节、战争动员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科学院新春大减价,各种机器打折大拍卖啦……

    这不是街头的小贩吆喝,而是确确实实登载在朝廷邸报上的广告,当张韬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气的差点没把姜田揪过来骂一顿,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也是自己的任务比较重,这才出此下策的。正如他想的一样,并不是姜田闲的没事想给科学院创收,关键是主持过不止一次新工厂开工的姜田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工业能力,指望一帮根本不懂工业化的人建设出真正意义上的工厂,那简直比赶一头猪上树还难。如果要在三年内完成二十万部队的换装同时还要集结足够的作战物资,仅凭现有的生产能力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想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就是将很多低技术含量的工作外包出去,正好朝廷也在引导民间资本向工业转移,那么借此机会先在一些门槛低的行业里树立一些靠政府订单起家的招牌企业,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具体到操作流程上,科学院还是本着北方主导重工业,南方负责轻工业的原则,对外宣称最近要为京城左近的几十万部队进行升级改造,所以重工业尤其是钢铁和机加工企业都建立在北直隶附近,南方由于已经有了松江、苏州等织造中心,所以就不舍近求远的在北方扶植纺织厂了,不过成衣织造,尤其是姜田主持设计的作战装具这方面还是要放在北方的。

    总之这份广告散发出去之后,许多手里攥着钱却苦于无处投资的人,像闻见腥味的猫一般蜂拥而至。没过几天南北两京的科学院便高挂起一则通知,大意是只要中华人前来购买机器是没有限制的,但是此次专利以及成品机械的发卖暂时不包含晋商,理由是此地商人在明末有资敌行为,虽明朝已经灭亡然当今陛下依然不信任此地商贾,不仅拒受机器和技术,若是发现有人转卖于晋商则没收全部家产并抄九族发配沈阳!

    这份通知一出,自然是让全天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明末时节通敌的商人、官员不胜枚举,但是像晋商那样有组织的集体犯罪毕竟是极少的,尤其是当今陛下可是九死一生才从鞑子手中抢回的江山,憎恨这些叛徒自然是可以想象的,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这股恨意依然没有消除,看意思大有封杀晋商的征兆,这让一些本来和老西儿们关系匪浅的人都犹豫了起来,虽然赚钱是很开心的,可真让无孔不入的皇家密探抓住了把柄,这九族都要去那关外苦寒之地,可比杀头什么的还有威慑力。对于在漩涡中心的晋商,这份通知犹如宣判了他们的死刑。要知道在没有经济法庭的时代,一个商人的声誉可是决定了他们能否行走天下的根本,老西儿虽然爱财,虽然对生意斤斤计较,可是在这商业信誉上也是很有口碑的,要不也不会成为中国行商的代表之一,现在虽然只是说限制了他们进入工业领域,并没有说不让他们再经商,可是不仅是整个北中国,就算江南一带提起通敌的叛徒哪个不是恨得咬牙切齿,这名声一臭可是很致命的。

    张韬之所以非要抓着晋商的小辫子不放,其实只不过就是在北伐之前敲打一些地方势力不要妄图火中取栗,并且制造一种全民打击汉奸的舆论氛围,省得自己大军未动北边就已经知道了行军路线和兵力部署,这种事情在北伐时可是遇到过很多次,要不是后来张韬留了个心眼,狠抓部队保密措施,并且借用了上辈子的很多做法,这才没让冀王从海路包抄北京的作战计划败露,而这次由于是地面行动,所以当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尤其是这里边还包含了初级的平炉炼钢、红磷制备、简易锻造件加工以及黄铜的配方,这些东西本身就需要较高的信誉才能购买,以晋商那不光彩的记录是根本不能接触的。

    姜田安排这些技术的转移,本身就有提升整体工业水平的意思,当低端的产量足以应付大规模生产之后,只需建造一些大型的总装厂就可以完成备战工作。还不用担心主要的尖端技术会泄露。按照姜田的计算,这种生产力的飞跃是呈几何级数增长的,也许头一年还没什么成果,第二年也只是勉强达到合格生产的标准,但是到了第三年产量将会爆发,甚至不止二十万这个数字,只需要五年可能就可以满足全国部队的总体升级。至于装备提升了,士兵是否能适应新装备的问题,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那是军队里各级军官的工作,他可没心思插手。至于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反而不是主持工业化,因为春节的假期就快结束了,他马上要准备那个只有真正的核心圈子才能听到的新课程,对此他曾请示过张韬,说一些过于超前的东西可不可以,而皇帝给他的回话是:“把你知道的尽可能传承下去!”

    所以当其他学生还在放寒假的时候,太子张环、宋懿、刘宝铠、吴远四人以请教问题的名义再次登门拜访,没人知道这就是真正的东宫讲习所第一天开课的日子,而其他人你争我夺的太子侍读的位置,只不过是放出来掩人耳目的,最多就是太子在东宫学四书五经的时候陪着一起读书,那些人不可能有资格来到姜府听这个需要皇帝御批才能旁听的课程。以至于当姜田走进这间特别准备的小教室时,表情上没有以前的那么轻松写意,而是面沉似水的盯着眼前五个熟人。

    “除了冯姑娘是圣上批准旁听的之外,其余诸人也都算是意料之中了,我首先申明,陛下让我开设这个课程,并且要求你们严格保密,并不是因为有意藏私不教别人真本事,而是你们从现在开始听到的东西无论理解还是不理解,都是我中华最高的机密,哪怕身为太子,在遭遇威胁时都不能吐露半个字,否则……”姜田盯着张环没说话,但意思十分的明确,从现在开始他们听到的东西其重要性甚至高于皇储!

    诸人这时已经有些惧意了,也不敢再用以前的经验来看待这个特殊的教学。心月甚至有些后悔申请加入这个班级,虽然她会被批准旁听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在前面的学习中展现出的科学天赋,但是身为一介女流在知晓了这等国家机密之后会有什么遭遇,恐怕谁都能想到她的人生必将从此改变。

    没给这些人后悔的机会,姜田知道他的知识必须有个嫡传的弟子来发扬光大,所以这些人就算打退堂鼓都不行了:“废话少说,我们今天先让你们对今后的学习有个直观的认识,至于你们谁能坚持到最后将我的存货掏空,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说着姜田展开了几张早就制作好的挂图,并一一挂在了墙上:“这些东西你们都不陌生,但是又和你们平时所见有些不同,现在我来一一讲解。”

    这几幅图纸挂出来的瞬间,好学的张环以及宋懿、心月等人就已经看出了异常。第一幅图上画着一个表格,而图片上写着“化学元素周期表”,在这些表格里边绝大多数的元素成分都是没有见过的,除了以前学过的二十多个元素之外,他们赫然发现竟然还有那么多自己并不知道的东西存在,而再看第二张图就更奇怪了,明明就是一张世界地图,但里边各种大陆的造型却和市面上的通用版并不一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从没有被标注过的土地存在,比如在大地的南极竟然出现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大陆!类似的东西还有很多,可以说姜田这次是拿出真正的本事了,这个太子特别班级的主要意义就是帮张韬培养接班人,而能进入这里学习的人不管你自己的意愿如何,从今以后必然要和这个最高级的秘密捆绑在一起。

    第一堂课仅仅是帮他们理顺到目前为止的知识,但是当课程结束之后,姜田收起了所有的教案锁进了一个金属盒子里,体现了对这些东西的重视程度。而这五个学生则面面相觑的对视了几眼,各人的震惊是不可想象的。无论你喜欢科学的哪个分支,仅仅是两个小时的课程就推翻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这才是姜田真正的本事,这才是皇帝如此重视他的理由,这也是姜田当初宁可出逃也不会将这些知识所托非人的原因,且不论这些都能不能得到证实,假设这些知识都是被验证过正确性的,那么可以想象将会对现有的科学界造成多大的冲击,不仅如此还会围绕着争夺这些知识而血流成河!

    其实姜田也没说什么高深的东西,无非就是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是由原子组成的,而原子还能被拆分成原子核与电子,物质的不同就是原子的不同而已,那么想知道这个世界都有什么元素,就把这张周期表给背下来。至于大地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一张他亲自手绘并不是太准确的地图上,他标明了各大板块的运动构造,并解释了为什么大地会移动。至于其他诸如大气层的粗略构造,没向别的学生讲过的牛顿剩余俩定律,还有诸如电磁原理,声、光、电、热等学科的入门知识,都是没有透露过的。至于更高深的相对论和量子物理,因为姜田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就一带而过暂时不提了,下课时姜田很是委婉的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要抛弃我以前讲的很多东西,因为世界不是简单的几个公式就能说明白的。

    姜田走出教室休息去了,可是那五个人谁都没有动,等他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色狼同学很自觉的站在门边放哨,而其他人则是呆滞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张环先开口了:“我原以为先生之才乃是博古通今能触类旁通,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科学知识而已。如今看来正如父皇所言,此生若能精通他一门学问便可称当世大家,恐怕就算有生之年集全国之力都未必能将这些东西一一印证。”

    宋懿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我自觉不是个蠢材,但今日来时祖父大人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落寞的转身而去,此刻方知什么叫入宝山空手而归!难怪保密如此严格,这些东西若是泄露出去,泰西那些航海大国必然蜂拥而至,明争暗夺也要弄走一二,这可都是称霸天下的关键啊!”

    吴远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看同样沉默的心月,聪明人之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交流,他们俩心里都清楚,今天既然已经踏入了这间教室,无论你身份是什么,此刻都无一例外的被划归为一党,一个只为了最高目标而努力的党派,党魁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而所有的参与者都必将成为维护国家繁荣的马前卒。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若是要背叛,不仅是遗臭万年的问题,恐怕面对的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结局。所以既然上了贼船,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至于正在放哨的刘宝铠,则心怀激荡有着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本以为这个世界能被发现的土地都已经被发现了,以后要是想去海外开疆拓土只能和那些西方的基督徒们开战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那么广阔的土地没有被人占领,他虽然对自己的家族十分自豪,可是他爹已经贵为公爵,已经是升无可升。所以他同时还憎恨自己的身份,他恨那些只是因为他爹才尊敬他的人,出去建功立业成就不输于自己祖上的功勋,就是色狼心中最大的愿望。

    于是在各怀心事的状态下开始了第二节课,这次姜田从外边拎进来一个布口袋,放在桌子上时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显示出这东西的分量不轻,然后姜田指着这个口袋说着:“你们都知道陛下让我进行北伐的战争准备,这其中除了军械的制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筹备军粮。”

    姜田说完便抓起口袋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这时候心月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成为一个圈子极小但权力极大的政治团体的一员,对于自己能有一天参政议政左右国家决策,她是从没有奢望过的,可是仅仅因为自己酷爱科学,就获得了今天这个地位,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还没等她黯然神伤一下,注意力就被姜田拿出来的东西给吸引过去了。

    见大家将目光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铁皮罐子上,姜田微微一笑:“大家都知道,军粮的稳定供应决定了军队的战斗力,粮道不稳军心必然涣散,可是只能让人吃饱却不能吃好,是不可能发挥士兵应有的战斗力的,尤其是我们的部队越来越需要技术型的军士与将官,如何保障这些人能稳定发挥自己的作用,首先就要考虑战斗口粮能否补充足够的营养,所以我着人秘密开发了这种配餐食品。”

    这种东西放在后世其实很平常,就是大家经常能见到的各种铁皮罐头,姜田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把罐头刀三下五除二的就打开了一罐,然后一股浓郁的肉香便飘了出来:“这是猪肉做的肉糜罐头,其实里边没多少肉,但是厨子的手艺好,而且里边掺杂了大量油脂与淀粉,适合在战斗间隙用来迅速补充体力。这里还有一罐土豆牛肉罐头,用来给刘家那样的有特殊饮食要求的士兵使用,当然也是土豆多牛肉少。除此之外还有补充维生素用的杂拌水果和干炸咸鱼……”

    眼见着姜田掏出了四五种罐头,一一打开之后放到了众人面前品尝,这五个人平时吃过不少佳肴珍馐,可是这些十分平常的罐头食品在他们眼中也是足够让人震惊了,古往今来有哪家军队可以吃到这么奢侈的伙食?作战频繁的时候别说是士兵了,就是带军的将军都未必能开荤。

    “这些……”真正见识过战场的刘宝铠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若是前线的将士都吃这种东西,这要多少钱啊!”

    几个人交换着试吃了一下,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张环也不无忧虑的说道:“先生以前就说过,战争打的是兵马钱粮,拼的是后勤,耗的是国家综合实力,谁先耗不起谁先死。这些的确是太……”

    听他们马上就能将目光从美食转移到后勤压力上,姜田有些欣慰的笑了,这些人终于开始适应自己作为决策者的身份了:“这些当然不是随便配发的,都只是一线作战部队在高强度战斗时才能享用的,不过你们所说的耗费过高的问题,正是这节课我所要讲的内容,虽然我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也许找个军队的后勤官比我还要胜任,但是我们就要凭这一知半解在未来三年内准备好战争所需要的一切,而这个课程的名字就是——动员学!”

第一百六十八节、濑户内海战

    动员学既然带了一个学字,那就证明它的确是很深奥,这可是和日本人嘴上的“道”不同,他们是什么东西都能复杂化神秘化进而加个道字显得各种高大上,茶道、书道也就算了,怎么说也是舶来品自然要高级一些,可这花道算是怎么回事?弄个盆景插花都能各种装13。不过这里不提他们只说姜田的新课程,这门学问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同样是个一知半解说不清所以然,但是根据在后世看到的很多事例,加上自习过一些物流方面的知识,至少在理论上姜田的动员学算是开创了地球头一份了。虽然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是涉及到一个国家的动员体制,很多时候都只能是凭一两个神一样的后勤大师刷经验,只要这个人死了或是当权者不给力,那么国家就逐渐在各种内忧外患中走向衰亡,最明显的例子还是刚死不久的大明。

    “国家的动员等级我暂且分为三等,其中最高的是一级既全国总动员……”姜田依旧面无表情的说着,全然没有以往的谈笑风生:“一般来说启动这种动员级别,就意味着国家进入生死存亡的全面战争,或是波及领土、人口三分之一以上的巨大天灾,比如前明末期,如若能及早统筹协调调拨物资,扑灭北方数省的旱灾,也不会让流民糜烂至此,当然这其中若是没有贪官污吏横行,各类卖国的败类上下其手,凭大明的国力也未必会这么早的灭亡。而北伐期间陛下不惜背上骂名,强行收取地主家的存粮,其实就是避免了物资囤积在少数人手中,而国家却因无梁赈灾而灭亡的覆辙。”

    姜田这话不是在给张韬脸上贴金,他那段历史在南方可是官兵如匪抢夺民财的铁证,但是放在后世的经验里,在一场决定国家生死的战争中,无论什么体制的国家都玩过战时经济体制,就算财大气粗的美国也在二战时搞过石油配给。相反不用这种招数的国家要么最后失败了,要么就只能靠盟友的接济才能苟延残喘,比如被很多德粉拼命鼓吹的德国,德国士兵在斯大林格勒前线忍饥挨饿的时候,德国的工业生产力还有一大部分在生产不必要的民用商品。有人说它的失败是不该同时挑战全世界,但是有一点不要忘记,那就是他直到1943年以后才开始进入全面战争状态,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生产力跟不上前线的损失,却已经为时已晚。

    至于体现动员能力的正面例子,我们就不说德国的死对头苏俄了,就说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在08年先是一场南方罕见的冰雪灾害,紧接着8.0级大地震让半个中国为之震颤,接连两场波及面甚广的自然灾害体现出了什么?除了义无反顾的解放军,除了体现人性或闪光或黑暗的事例之外,大伙有没有看出国家的动员能力在灾害发生的瞬间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灾后一小时驻地部队就开赴灾区,二十四小时内储备物资已经到位,只是灾区交通断绝无法运送,于是就有了中国空降兵冒死伞降侦查灾情,就有了部队官兵负重几十斤翻山越岭,就有了陆航飞行员在复杂地形单轮着地运送物资与伤员,就有了灾民抱怨食物不可口要改善伙食……有人说这都是解放军的功劳,但军队不也是国家的一部分吗?没有政府的调配物资,没有地方上的各种支援保障,你让当兵的怎么去救人,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动员体系又怎么能行云流水般的完成抗震救灾、灾后防疫、地区重建呢?大伙还记得“对口支援”这个词吗?

    如果有谁不服,认为这和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动员能力和控制力无关,那么可以参考日本的311,有谁还记得鬼子灾民的嗷嗷待哺?有谁还记得拒绝向灾区挺近的自卫队?有谁还记得因为不合进口规格而拒收别国支援的毛毯?有谁还记得咱捐赠的物资还要自己去找卡车运往灾区?有谁还记得那一家东北腔的日本人想逃离日本却去蹭中国撤侨的车队(日侨东北遗孤),有谁还记得鬼子的军事基地都被冲得一塌糊涂一票崭新的f-2直接报废(两亿美元一架,海啸不比地震,日本人宁可让老旧的f-15先跑,而牺牲了全新的“先进”战机。)有谁还记得为了糊口而被迫在东京卖淫的福岛灾民?当然有人说日本女人不在乎这个,所以这条不算。可是说好的全民防灾救灾呢?说好的从小教育应对灾难经验丰富呢?说好的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助别人的高尚素质呢?说好的发达国家技术先进怎么连一个超长机械臂的水车都没有还要咱捐赠呢?有人说这是因为福岛核电站的这个意外,让很多预案没有了用处,面对这种灾难就是自卫队拒绝进入灾区也是情有可原的……那咱第一个在大山之间浓密的云层中跳下去的少将怎么算?自卫队的各位将军们倒是站出来一个带个好头啊!

    所以说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在和平时期体现在防灾救灾的动员能力上,同时也可以套用到军事领域,比如马航mh370失联了,一艘护卫舰第一时间杀奔疑似坠机地点,后面跟着一大群各类船舶,天上十颗卫星紧急变轨盯死了那片海域,这才让幕后黑手无处下嘴几次变更失联剧本。虽然到现在还是个不明不白,但如果这次是某热点地区出现了战争的迹象,南海某国要和咱开战,到时候赶过去的可就不是用来搜救的船只了,飞过去的也未必是用来找残骸的,天上的卫星们不间断的盯着人家看,虽然分辨率差点有些马赛克,但是咱也知道他在干什么,大家可以脑补一下后边的剧情,为什么整个东盟和咱有领土冲突的国家,都不敢开第一枪的道理就显而易见了。

    姜田因为一次意外,很遗憾的不能再看着中国如何崛起了,到了这个时代却也赶上了另一版本的崛起大戏,他和张韬商量了一番,决定在北伐蒙古之前开讲动员学,其实也是要靠这场不需要全国动员的战争来完善自己的动员体制。要知道在后世若没有03年的**疫情,又怎么会有全国疾控应急系统,大家再看地球上闹点什么瘟疫之类的东西,可还有如03年那般人心惶惶吗?在这个时空中,因为很多东西还没有出现,所以姜田无法建立起后世的那套系统,再说他只是从各种渠道知道了这其中的一鳞半爪,指望着靠这么俩穿越者就能将三、四百年后的体系照抄出来,这本身也是痴人说梦。具体到现在的问题上,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因为生产力不足而导致的物资匮乏。

    别看二十一世纪的主要国家军队之中,士兵们对各种罐头是深恶痛绝,就连一直艰苦朴素的咱们也都在部队中普及了野战餐车,可放到这个时代,就算是运筹帷幄的将军们,在军营中都吃不到此等美食。罐头那种东西虽然好,可凭中华现有的工业实力,是不可能保证十万大军出去打一年都能吃上罐头的,最后也只有条件最艰苦、作战环境最恶劣的少数部队能获得罐头补给,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野战口粮。一般的部队还是要靠炊事兵们在行军的间隙解决问题,但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夜盲症与营养不良却困扰着张韬,尤其是北伐蒙古,若是营养跟不上很难发挥军队的战斗力。原先的行军干粮中,除了传统的馒头、大饼加咸菜之外,已经配备了他抄袭出来的解放军另一痛恨至极的口粮——压缩饼干!

    为了保证营养均衡,尤其是在很难补充新鲜蔬菜与水果的草原上,新一代廉价的行军口粮闪亮登场了,这其中由姜田主导开发的,装在坛子里密封保存的,用来代替昂贵的水果罐头的就是番茄酱!当然这个时候的番茄酱和后世出售的番茄酱是有本质区别的,这是真正用新鲜番茄切碎煮烂之后加盐密封在坛子之中,一个坛子的装载量差不多够一个班的士兵一次性食用,京郊的部队试用时反应十分良好,炊事兵花样翻新的发明了很多适合它的吃法,最受欢迎的就属番茄疙瘩汤了,不仅做起来十分简单还美味可口,纷纷表示若能天天吃到这种伙食,那真是打到天涯海角也不怕!

    姜田看了反馈报告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胡扯,真要是天天让他们吃这个,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把厨房拆了。”

    除了番茄酱之外,还有许多其他新作物制成的食品,京郊黄庄去年种植的那些东西除了少数供给了皇宫之外,大多数都用来做实验和生产成储备了。就在张韬琢磨着是不是让一支部队拉练一番,试验一下这些东西的实际效能时。谁都没想到最先列装野战食品的并不是陆军而是海军。因为新学期即将开始的时候,一个人风尘仆仆的骑着快马赶到京城,一路不停的跑到姜田府邸门前之后,也顾不上喘口气,翻身下马急急可可的要求见姜大人。这时的姜田还在和那五个特别培养的研究生探讨动员体制,等接到了消息之后略一沉吟,便让此人直接来到这间僻静的教室中来。

    “李修远参见大人……”一身风尘的李大船长眼睛瞥见了其余的五人:“大人,此事机密请容我单独与您细说。”

    姜田点点头:“李大人远航归来这么着急的见我,必然也是大事,这里的诸人都不是外人,你也都认识他们,不过可能你还不知道,这年龄最小的就是当朝太子,所以无不可对人言。”

    李修远听了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就是太子,还以为是哪家大人的公子,当初磨着长辈跟着去威海游玩的呢,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可不能再缺了礼数,所以急忙跪倒向张环说道:“微臣不知殿下在此,失仪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李将军不必如此。”张环虚扶了一把:“不知将军有何紧急公务禀报?”

    等李修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姜田,这已经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了,可以说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姜田听了也是摇了摇头,然后只说了一句:“尔等对此事要严守秘密,我立刻进宫面君。”

    ……

    “什么!”张韬看着姜田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你能确定这是台湾的舰队?”

    “不能!”姜田说的很干脆:“不仅不能证明是台湾的,甚至不能证明是其他势力的,比如荷兰人或是日本人,若不是咱们的船快别说是那些留学生,就是这消息都未必能送出来。”

    原来当初制定了护送留学生归国顺便进行武力展示的计划后,李修远带着两条飞剪船组成的舰队出发了,从朝鲜到日本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在江户湾放下最后一批学生之后,顺道还和德川家的荣耀,日本最大的战舰安宅丸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那艘船虽然看上去恢弘气派,可是作为战舰是完全不合格的,所以日本人没提议李修远也没兴趣进行海战演习,毕竟德川家还是有聪明人的,从定海号进入濑户内海的时候就有人通报给他们了,中华此船不仅体型庞大且行动迅捷,就是船上那几门并不配套的钢制火炮都让日本人心生惧意,要知道万历年间的几场大海战可不是只有朝鲜的李舜臣在欺负他们,明朝舰队密集的火力也是他们的噩梦之一。所以无论是德川家,还是海盗的大本营萨摩藩,都没表现出什么敌意,相反他们对如此庞大的战舰竟然跑得飞快是啧啧称奇。

    所以李修远的任务执行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放下所有的学生之后并没有在江户城停留,而是出海北上直奔北海道,跑到了后世日本一直想收回来的北方四岛那里,立下了几块界碑之后再向南驶过津轻海峡,在后世的函馆港登陆,与那些日本的流放贵族和犯人们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得知此地并没有受日本管辖,只是近年有些过不下去的农民跑来谋生,所以二话不说又立了一块纪念中国舰队到访的石碑,这碑都是国内就刻好的,花些钱财就让当地人屁颠屁颠的给抬下船立了起来。又买了点补给品之后沿日本北部的日本海海岸线一路向南,重新进入濑户内海走了一圈回到江户城,这时学生们的探亲假也算是结束了,他们将搭乘舰队再次返回中国。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两艘船不仅很无耻的抢占了南千岛群岛,而且还完成了日本本州岛环岛游,初步调查了本州岛周边水域状况,至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大伙心里清楚就完了。

    就在所有的工作都有条不紊,在堺港装上第二批学生准备直航长崎的时候,在狭小的濑户内海中他们的麻烦也来了,为了早点回家李修远选了一条近路,既穿过明石海峡出大阪湾一路横穿濑户内海,走下关进入对马海峡再到长崎,这条路虽然岛屿众多并不顺畅,但是因为舰队一个多月内已经两次穿越濑户内海,对路况比较熟悉,也能节省不少的航行时间,所以就算海峡比较狭窄他还是走了这条路。但问题也出在这里,自打他们驶过明石海峡之后,就发现情况不对,先是在海峡后方出现了大量的商船和渔船堵住了他们回到大阪湾的退路,然后就是在自己的前方帆帆点点的驶来了一大票船只,什么船型都有,既有日本常见的安宅船,又有中国沿海最多的福船、广船甚至还有沙船,这支舰队看似凌乱其实杀气腾腾,这瞒不过在海上出生入死半辈子的李修远,眼见着来者不善,就算己方舰队的战力强悍,可是蚁多咬死象,这里不是宽阔的外海,没有多少机动作战的空间,再说船上还有一些日本留学生,这帮人要是有个闪失自己也负不起责任,只要能规避危险就不能冒险。于是仗着自己航速快机动性高,两艘船掉头向南直奔鸣门海峡。那支不明身份的舰队知道自己追不上,所以不慌不忙的排开阵势向南压缩李修远,眼看着就要冲出海峡驶入宽阔的太平洋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这个老海军犯了难,因为名门海峡那边出现了世界第三大的海潮漩涡,也就是俗称鸣门漩涡的涡潮。并且通过望远镜他看到在海峡的那一头似乎也有舰队排开阵势准备堵截。

    前有漩涡后有追兵,李修远没有犹豫,与其冒险走一条自己不熟悉的海陆,不如趁敌人的阵型还没有摆好直接掉头杀个回马枪,因为他相信凭借这两艘战舰的实力,对方要想留下自己也并不是很容易,再说船上的水手有一部分还是自己的老部下,上过阵杀过敌他还是有信心一搏的,于是通过旗语交代下去,除了要保护好乘客(顺便监视)之外,扯下炮衣升旗战旗火箭与迅雷铳准备到位,但是没有命令不许开火。就这样被后世称为鸣门海战的战斗即将打响。

第一百六十九节、碾压的胜利

    镜头拉回到战场,单从数量上看李修远毫无胜算,甚至可能连是谁在攻击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就直接葬身海底,但是船上的人除了那些变相软禁的日本学生之外,没人将数量庞大的敌舰队太当一回事,李修远矗立在舰桥上,举起自己的双筒望远镜扫视着对面的船只,远远的只能看见帆影之下穿着各种服饰的人在跑来跑去,几门不大的火炮也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右满舵,航向东北!”其实李修远的内心中并没有表面上那样气定神闲,看似漫不经心的命令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从现在的位置上看他似乎是在贴着淡路岛的海岸在航行,而敌方在他的北偏西方向,按照两者的速度差,很可能根本堵不住他们而再次回到大阪湾,这样一来凭借着外交使节的身份应该能获得日本方面的帮助。

    可是李修远根本不敢回堺港,在日本的内海凭空出现这么庞大的舰队,谁敢保证日本人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他也不用对那些日本学生实施软禁,更重要的是他想起自己出明石海峡的时候,身后那些拥挤的日本船只已经堵塞了海路,他才不相信这仅仅是巧合,所以向东北方行驶只是用来迷惑对方,真正的出路只有西北方的另一处海峡,他猜测敌方能出动这么多的船只来堵截自己,那么必然没有多少后援力量了,因为在整个中国海域,除了自家的中华海军之外,这几乎是散兵游勇们所能凑出来的极限,至于日本幕府是否会派船拦截他则完全不担心,别说日本自万历年侵朝海军元气大伤,就是还能凑出当年的舰队,那些如同纸糊一般没有火炮的小船,也不能对自己造成实质的损伤,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冲出包围后要一鼓作气的驶出濑户内海。

    对方见他转向,似乎也是认为他要逃回堺港,于是乱乱哄哄的变阵开始了,而且这一番横向扯动必然损失了不少动能,当然人家也不是傻子,为了封堵可能会从西北方的高松跑路,一部分缓慢的大舰则蹒跚北上,准备彻底的将李修远这两条船堵在这个三角形的海域里,对此咱们这位老船长还是轻蔑的一笑。

    “这帮人倒也不傻,可惜对上咱这定海号,只能算是他们倒霉了。”放下望远镜,李修远看着严阵以待的水兵,还是自家老兄弟们沉得住气,在这关键的时候也没出什么乱子。原想着这次出来一是要完成姜大人的托付,二是让老兄弟们都见识见识这新船,将来真的换船了咱也好给他们安排个职位,现在看来这一步却走对了。

    风帆时代的海战节奏是缓慢而沉闷的,因为速度的关系双方要拉近到炮战的距离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本来这种远距离的互动却因为飞剪船的速度优势而变得不太一样,即便是在侧风行驶,也比敌方快上不少,而对方只能派遣一众小船拼命地划桨,希望能缩短与中国船队的距离差,而就在这时李修远嘴角露出了轻蔑的一笑。

    “不用藏着掖着了,左满舵全速前进从他们的队形中间穿过去!”

    在敌人惊诧的目光中,两艘船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倾斜着船身,左舷几乎紧贴着海面,船上的水手包括李修远都死死的抓住身边的栏杆,在眼看着就要翻船的时候船只却以极小的角度完成了转向,颇有运动帆船急转弯的气势,姜田拼命堆砌后世设计的优势显现了出来,在舭龙骨与外飘干舷的帮助下,此船的抗倾覆力矩远高于这个时代的战舰,再加上中国发明的多孔舵等设计,这两艘船在同吨位的世界其他战舰中,机动性可说是登峰造极,所以让李修远玩出这种急转弯也是轻而易举的。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因为转向后风向较好,这两艘船开始跑出自己应有的速度。

    仅仅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敌舰队开始慌乱了,面对性能完全超出预想的状况,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这仗该怎么打。而就在这时一直处在后方的敌旗舰也敲起了战鼓,鼓动舰队折向北方从侧翼包抄。而就是这鼓声,让李修远表情严肃了起来,再次抓起望远镜仔细搜寻着敌人的阵型,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指挥作战,因为这鼓声他听着不像是日本人的风格。

    双方在急速接近,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对手,而对方也正用一只单筒望远镜看着自己,两个敌人之间对视了一会,几乎同时放下了望远镜,因为就算飞剪船速度很快,可是在这狭窄的内海之中,也无法保证拉开距离直至逃出生天。就在双方相聚快接近一千米的时候,都不需要望远镜也能看见敌人炮手高举的火把。

    “大人,咱们开火吗?”问话的是枪炮长,这是姜田创设的职务。

    李修远摇摇头:“出海前姜大人嘱咐过,哪怕遇到海盗咱也不能先开第一枪,平安的回去把此船的优劣告诉给那些造船的,比什么都重要。”

    枪炮长有些遗憾的盯着海面,在这个距离上他有把握打中几发炮弹。可就是不能先开第一枪,让他们的火力优势无法正常发挥,不过他也没等多久,就在双方接近到七百米的时候,那些小船虽然没有火炮无法向他们攻击,但是身后有一艘李修远很熟悉的苍山船在八百多米的距离上突然开火,一阵火光闪过周围的船只不明所以也跟着开炮,乒乒乓乓的煞是热闹。可是这个距离凭借着那些小炮就想打中,这绝对是需要拼人品才行的。

    肉眼可见的一票铁球飞到了离定海号一百多米的距离上纷纷落入水中,除了激起一阵不大的水花外,就没什么作用了。李修远再次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乌合之众!”

    的确是乌合之众,因为紧张而提前开火这种事以前还算是明军的特技之一。这下不用下令大伙也知道该干什么了,左舷的火炮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靖海号的一侧虽然只有三门火炮,但是咱的炮在射程以及复装速度上都快过对方,并且只要命中一发榴弹,就有把握让一艘苍山船直接失去战斗力,不过这时的海战在远程炮击的时候还是要靠运气的,很遗憾的是咱们的第一次齐射也是什么都没打着。

    瞥了一眼弹着点,李修远并不怎么意外:“还不错,瞄的时间长点再打,火箭准备,在左舷三百米外给我点上一道火墙!”

    他的这个命令还是很有用的,对方那么多的小船,就算贴近自己放火枪、弓箭,其实杀伤力也有限,但是依旧派出这么多船的原因就是这些家伙都是火攻船,而这个战术是咱们用来对付洋人大船的有效办法,对面那位显然是想继续用这种战术留下自己。

    火炮还在不停的发射,敌人的小船也在逐渐的靠近,可以看见水手们都拼了老命的在划桨,努力使自己能追上敌人。就在他们的前锋离两艘大船还有二百五十米,许多水手都在准备纵火的时候,对面的大船上毫无征兆的冒起了浓烟,一开始大家伙还以为这是敌船被己方的炮火击中,可马上就发现不对,随着浓烟的升起,一票从没见过的火箭也飞窜了出来,大吃一惊的他们马上又发现这些火箭的飞行轨迹有问题,这些火箭打不到自己的头上,而是奔着自己的身后去的。就在他们还在嘲笑对方如同自己一样没有准头的时候,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响起,火箭落水的地方蔓延起熊熊大火,硬生生将纵火船的阵型给截成了两节,要知道他们的船上可是载满了易燃的纵火物,所以只要能转向的都要赶紧避开这道火墙,而就算他们反映很快,船只自身的惯性也没那么容易让他们逃跑,所以十几艘距离着火点太近的船只毫无意外的因为来不及掉头而被引燃,最后船员们只能绝望的跳海逃生,好在他们本身的战术中就有纵火后跳水的路数,所以只是弃船罢了还不会有生命危险,真正危险的是纵火船上的火药殉爆噪制造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碎片,这里不得不多说一句,很多电影、电视剧中类似的情节里只要正义的一方跳水逃生,船只爆炸就不会伤及这些人。可是在现实当中,除非是汽油爆燃,否则几公斤的炸药能波及十米深的水下,在这个范围内人类是不能生还的。

    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纵火船也没能高兴太长时间,表面上他们不会再被卷入后边的烈火地狱,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一条绝对无法逾越的死线!发着完火箭的武器操作手们,麻利的拆下还冒着热气的发射巢,从弹药手那边接过装满弹药的改进型六管迅雷铳,然后便是依次发射弹丸泼洒在冲在最前方的敌船,这种迅雷铳和明军用的不一样,不仅精度大为提高,就是射程和威力都有显著改善,在一百五十米上竟然被两条船的八个机枪阵地死死压制住,凡是冲过这条死线的纵火船无不是残肢与鲜血横流,就算有一两个没伤在要害的悍匪点燃了船只,却也没有能力再操纵小船追上这两条高速逃跑的战舰。这血腥、疯狂又无奈的一幕不仅是敌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两条船上的海军官兵都有些难以置信,敌舰追、追不上,打、都无法靠前,而就在这时定海号的舷侧主炮终于建功,一发榴弹不偏不倚的正好击中最早开炮的那条苍山船,本来75mm的口径,就算挨上几发也不至于沉没,但这是榴弹,是这个世界上还要很晚才能出现的天顶星科技,延时引信并不新鲜,里边装的压缩黑火药却相当致命。大家先是看见木屑横飞炮弹擦过桅杆一头扎进了船舱,这是很常见的景象,只要不是刚好打死船长或是砸断了桅杆,这船就还有战斗力。可是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爆炸传出,即便在一千多米外都能看见船板被掀开里边冒出滚滚的浓烟,几秒钟之后更为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整个苍山船不大的船身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给扯碎了一般断成了两截,这是船内的火药被引燃导致殉爆的结果。

    这声爆炸让战场上的双方都为之一滞,到现在为止这场海战终于有一点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了。虽然两艘船上的火炮并不多,靖海号的舷侧更是只有四门炮可以开火,一千多米也是这种75mm前装滑膛炮的极限,可这么逆天的一发干沉一艘船的威力还是让战争的两边都没想到,李修远这才想起自己和姜田搞得那场演习,很明显太子太师大人是放水了,不然自己的座舰早就被炸的连渣子都不剩。不过双方也没被这件事牵扯太多的经历,很快火箭巢的再次发射又一次震撼了交战双方,为了躲开那道火墙,一部分纵火船拥挤着紧急转弯,所以在海面上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碰撞和拥堵,就在他们努力的转向再次向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很快打光了迅雷铳的炮位再次捡起了火箭巢,这次采用标准的2+2配置模式,两枚纵火弹搭配两枚杀爆弹,又是一轮几十枚火箭飞跃而出,发射的浓烟呛得甲板上人们直咳嗽,可是当那些火箭落到还拥挤着的小船头上时,身处战场的人们无论立场如何都明白了一件事,纵火战术以后可以在东亚的海面上绝迹了……任谁在看到飞溅的弹片将那一片风帆撕成碎布条,空中爆裂的火球点燃一切能烧东西,临死前绝望的叫喊似乎是穿透了海洋直达每个人的内心之中,自此之后残余的那些小船不需要命令,他们只想逃离这两艘恐怖的战舰,跑得越远越好。

    没了纵火船,拦截舰队又没人能追上他们,看似是可以逃出去了,但是在一开始敌方就将十几艘缓慢的大船调往高松海峡,一方面他们不能胜任追击战,另一方满也是担心李修远跑得太快算是一种保险的方案,本来处于后方的海峡,现在就横在李修远的面前,当然海峡的入口处还有十几艘福船和广船所组成的堵截舰队。仗打到这个份上,李修远已经避无可避,虽然北边还有一条海峡,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很容易让敌人在濑户内海的其他狭窄处堵住,所以必须在对方无法反应过来前冲出去,那么就意味着真正的战斗马上就要到来。

    最先开火的还是作为前卫的靖海号,船头的火箭巢很准确的在三百米外逼退了一艘福船的靠近,自身的周围也不时的腾起水柱,这是敌船终于驶入了火炮射程的结果,好在姜田在设计主炮炮位时考虑到了射击角度问题,虽然火炮不多,但是开炮的灵活性却远胜这个时代的军舰,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两侧的共八门主炮第次开火,这回他们的对手不仅距离近,而且都是福船、广船一类的大型目标,结果还没等定海号开炮,第一个战果就出来了,不远处一艘广船号称坚硬如铁的铁力木船板就被爆炸给撕开,落在甲板上的榴弹更是对水手造成了一定的杀伤,眼看着似乎是引燃了帆具敌船开始冒烟,这边还没看到进一步的战果,定海号也驶入了火线,对敌船一顿攒射痛打落水狗,只见几个水柱在敌舰周围腾起,但是紧接着又一发榴弹在甲板上爆炸,高耸的桅杆开始倾斜并逐渐塌落在海面上,此船就此丧失战斗力。

    ……

    “此役我舰队击沉敌大舰6艘,击伤大舰4艘,毙敌与击沉的小船无算,最后一艘敌船是在距我舰一百米左右时被两舰集火击沉,我方因敌人炮击船只轻微受损,死伤官兵28人……”汇报到这里李修远还是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他在为自己那些老兄弟叹息。

    张韬坐在自己的龙椅上点点头:“你辛苦了,能在重围之中杀出包围,可见战场之上你还是沉着冷静的,并且发挥出了新船的全部性能,不枉姜大人推举你,至于死伤的官兵,朕必回给他们讨回个公道!”

    这位开国之君可是出了名的护短,等听到这句话李修远也不敢再提什么非分之想,只能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谢主隆恩。不过他的活还没完,这边汇报完情况就被要求马上返回天津卫,不仅要监督两舰的维修工作,还要负责对后续舰的改进提出合理化建议,同时动员整个中国北方舰队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奔赴战场,因此他被越级提拔委任了个东海剿匪总指挥的职务。

    等李修远捧着圣旨退出御书房之后,一直坐在旁边的姜田开口了:“我本想借北伐来完善军队后勤和动员体制,但是现在变成了海军先行了,可是我们的敌人是谁?”

    张韬瞥了一眼一直侍奉在旁边的儿子,知道这是姜田有意的明知故问,所以也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认为这是谁干的?”

    “说实话,日本、荷兰、郑家,这三者都有动机,但是任何一家都不能凑出这么多的船,但是又没有证据他们跟这件事有关,尤其是他们杀出重围之后大胆的再次停靠长崎,而日本方面并没有加以阻拦,这可以看做是武力威慑的效果,也能解释成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关键是掌管长崎的大名是否和江户一条心?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我们能得到什么!”姜田看似说了什么其实却什么都没说。

    张韬暗骂一声滑头:“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要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个机会了,皇儿啊辛苦你一趟,去午门外守着我召集的各部部长,看见他们就说我龙颜大怒让他们都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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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点题外话,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这篇小说写得正经点,不要像某些作品那样形成代差的去欺负人,因为从客观的角度上说,动辄几十万的军队换装,近代化的作战体系,不是一个农业化国家所能承受的,所以有书友抱怨一直剧情平淡,我只能说谁让我更新那么慢,有时候为了铺垫剧情都要过很长时间呢。至于入v的问题,虽然本书早早的就变成了a级签约,但是因为我不做广告,也从不向书友所要任何支持,收藏量一直都凑不够一千,自然也不能上架了。不过对于那些喜欢看盗版的书友来说这不也很方便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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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不可怕,穿越后从零开始也不可怕,但如果有个前辈比你早穿越,而且人家还当上了皇帝,你说这可怕不可怕?擎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