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奇怪的女人
被莫降喝令闭嘴之后，罗九龙和二狗子，就没有再说一句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二人默默的找来了柴火，在门洞里升起了篝火，围着篝火坐下之后，罗九龙找来一根麻绳，把二狗子的右手，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上——绑绳子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威胁意味很明显——你小子若是敢把绳子解开逃跑，你就死定了！！
虽然罗九龙的心思远没有莫降复杂，心中所想也远不如莫降那样多，但罗九龙知道——有人打着天选军的旗号，到处烧杀抢掠，败坏天选军的名声，这种事，师父肯定是忍不了的！和大部队汇合之前，他一定会找到那些人，让那些败坏天选军名声的家伙，付出代价！
而若想找到那伙人，二狗子就是个很好的向导——因为这个败类跟在那些家伙的后面，做了不少坏事，把那些坏事做绝的家伙当成自己的财神爷一般，所以，几乎没人比他对那伙人的行动规律更熟悉了——想到这里，罗九龙不禁多看了二狗子一眼，却发现这个家伙竟然已经歪着脑袋、流着口水，睡着了……
二狗子其实不想这么快睡的，他原本正支着耳朵，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幻想会有某种“特别的”、“撩拨人心”的声音响起，他也好借着那声音过一把瘾——可他听了半天，除了木柴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的声音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听到后来，困倦之意席卷而来，吞没了他的意志……
对于他这种乱世之中无家可归的浮萍来说，每一天晚上，都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个晚上。所以，即便今夜是除夕，对于二狗子来说，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意义，他唯一的遗憾，并不是身边没有家人陪伴，而是心中所期待的艳遇，没能成真——所以，直至睡过去之前，心中还在想：只不过是一个没了男人的少妇，情圣怎么还没搞上手呢？难不成，这个情圣，只是个银样镴枪头般的样子货？
罗九龙的心思倒没有二狗子那般龌龊——他愣愣的望着星空发呆，回想着白日里师父对自己讲的那些道理，回想着隐藏在那些道理背后的哲理——可想着想着，思绪却不可抑制的回到了瑶寨，回到了新年时候的瑶寨——也不知道，今年的瑶寨还能否如往常年那般热闹，还来不来得及杀上一头大肥猪？来不来得及做好糯米粑粑？来不来得及制作炮仗？来不来得及准备“春牛节”……
想着想着，罗九龙的视线也迷离起来，眼皮也变得无比沉重，脑袋不可阻止的垂下来——只是在睡过去之前，罗九龙还是在至乾六年的最后一夜即将结束的一颗，许下了一个愿望，一个代表着他对来年生活美好期盼的愿望……
当罗九龙再次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经发亮了——罗九龙多少有点意外，因为他只是感觉自己闭了一下眼，点了一下头，天就亮了——那胀痛不已的脑袋，也在证明着，他昨夜休息的并不好……
可无论有没有睡好，天也要亮起来了，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已经到来，紧迫的时间，不允许他一直生活在那个没有睡够的昨夜里……
而面前的篝火早已熄灭，此时只是在冒着淡淡的青烟，罗九龙本想站起来检查一下，看还能不能再续上一点柴火，也好热点干粮——可他一动手，就感觉到左手手腕一紧——原来，二狗子还跟他栓在一起……
“起来，起来啦！”罗九龙没好气的嚷嚷——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待会儿吃早饭的话，还要分给这个无耻败类一些，自己和师父带的粮食也不多，若是再分的话……
“啊！什么人？！”二狗子一个激灵，翻身站了起来！
当他看清楚罗九龙的相貌之后，昨日里发生的一切，便在脑中从头到尾闪过一遍……
二狗子立刻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依然记得——昨日夜里，那个大侠说了，他若是再敢说一句废话，就割掉他的舌头……
便在此时，二人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莫降先一步走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门外的空气，因为弥漫在空气重的焦味，他皱了一下眉头。
那个不知名姓的女人，就跟在莫降的身后——二人的距离，不超过三尺——而且，让罗九龙有些诧异的是，那个女人迈步出了小院之后，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是，和皱眉的莫降不同的是，那个女人一脸的享受和惬意，就好像弥漫在空气中的不是焦味，而是蜜一样的香甜……
“看看，看看！”二狗子见莫降正眺望远方，没有注意他们，小心的拽了拽栓在手上的绳子，“你师父跟那个骚娘们的好事肯定成了，你看那女人一脸满足的样子……”
正说着，莫降却走了过来，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把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常言道，祸从口出啊……还有，我耳朵真的很好使……”
说完，莫降再不理会呆若木鸡的二狗子，冲那女人招了招手，带着她往村口走去……
“我，我……大侠，饶命啊！！”二狗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罗九龙不耐烦的说道：“我师父没那么小心眼的，赶紧起来吧！”
“不，其实我的心眼很小，报复心很强……”清晨寒冷的空气中，飘来莫降幽幽的声音。
“哇——！”二狗子干脆哭了出来……
一直折腾到巳时，四人才再次上路——除了吃饭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安抚二狗子的身上——是莫降把他吓哭的，他当然没有必要再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而他似乎也有意要敲打二狗子一番，所以，安抚二狗子的工作，便由罗九龙这个完全不会安慰人的家伙在做，因此，话费的时间久一些，也是正常的……
可罗九龙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最后，他只能许诺：“只要你带我们找到那伙强盗，我就放你走！我用性命担保——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没有人会杀你，我们也不会让别人杀你！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虽然看得出，罗九龙是强忍着怒气许下的承诺，但既然他说出口了，二狗子也不怕他不遵守诺言——他的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两个人，或许会让他一团糟的生活，出现某些转机……
想通这一点的二狗子，也便不在苦恼，老老实实做起了向导的工作。
罗九龙猜的不错，二狗子真的很熟悉那伙人的活动规律——他只是跪在地上，对那些脚印、蹄印和马粪查看了一遍，就断定了那伙人的去向，而且，二狗子还说，如果他们路上不耽搁的话，三日之内，他们肯定能追上那些伙人。
确定了前进的方向之后，几人便开始赶路——因为彼此间的关系，所以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交流，甚至就连莫降和那个女人，也是没有什么话讲。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昨日夜里在院子里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只是看到，在至乾七年的第一个造成，那个女人一脸满足的从院子里离开，跟随莫降踏上了征程，再也没有提过她那苦命的丈夫……
如此种种，很容易让人对这两人的关系浮想联翩，可罗九龙却依然选择相信师父的为人，相信师父值得“师娘”去信任。
因为无人说话，所以这样的赶路很是无聊，再加上天气寒冷，所以每个人都是裹紧了衣服，每个人都在马上低着头，嘴也闭的紧紧的，生怕凛冽的北风吹进了肚子里——时间，随着呜咽的寒风快速的消逝，这四个人的新年，就这样在沉默中，在路途之上，平凡无奇的度过去了……
比之昨夜尚有不足的是，一直到了黑夜，四人也没能找到一个村庄——看来，他们几个，今夜只能顶着寒风，在野外宿营了……
因为从瑶寨出来的很急，所以莫降和罗九龙都没有带帐篷——倒是在野外度过了好几个日夜的二狗子，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来一个满是补丁的帐篷……
在莫降和罗九龙目光的注视之下，二狗子一边点头，一边抽搐着嘴角，把帐篷让给了那个女人——出乎二狗子预料的是，那个女人竟然拒绝了！理由是，她嫌二狗子的帐篷太脏……
二狗子非但没有生气，心中反而乐开了花——你不要正好，小爷我倒要看看，今日夜里冻的你受不了了，看你钻不钻小爷我的被窝……
正这样想着，二狗子忽然感觉手中一空，那种感觉，就像是猛然间被偷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急忙查看，却看到是莫降打着哈欠，拿走了他的帐篷——那个女人嫌弃帐篷太脏，莫降却不嫌弃。
二狗子双眼含着泪花，看了罗九龙一眼——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似乎在证明着：莫降的报复心，果然很强，非但如此，这位“大侠”，还有点无耻……
无可奈何之下，二狗子只能和罗九龙，还有那个女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好在，有无匹战马卧倒围成了圈，挡住了夜里的寒风；好在，那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娘子就在身边，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被篝火一烤，好像更浓郁了一些……
见莫降一个人搭好帐篷，钻进去没了动静，而罗九龙也靠在战马的肚子上闭目养神，二狗子的胆子便大了一些……
他不动声色的往那个小娘子身边挪了挪，偷偷的瞟了对方一眼，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这位……大嫂，您，您……”
“我姓朴，是高丽人……”那女人好像知道二狗子要问什么。
“高，高丽人？！”二狗子显然不知道高丽人是什么人，他倒是听人说过，有一种非常珍贵的人参，叫高丽参，而且，女人的答话，也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于是信口说道：“那，你们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参……”
“人参？那是皇家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朴姓女人幽幽说着，自觉不自觉的扭头往向东北方向，“我出生于贫苦人家，虽然也曾跟随爹爹进山捕参，但却从未吃过……”
“原来如此。”二狗子想当然的点点头，原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怪不得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呢。
“原来如此什么？”女人忽然笑了，“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女人的嫣然一笑，让二狗子彻底忘记了冬日的寒冷，忘记了遭遇的所有不幸——他忽然很感激莫降，感激莫降拿走了他的帐篷，否则，这美若女神的女人，也不会对自己笑……
“怎么不说话了？傻掉了么？”女人问。
“你笑起来，真好看。”似乎是为了证明女人的问题，二狗子做了一个傻气十足的回应。
女人再次掩口而笑，直让二狗子人也痴了，魂也飞了……
“年纪轻轻，倒是个多情的种子。”不知女人是不是嫌这漫漫长夜太过无聊，竟然主动招惹起二狗子来，“这要是长大了，还不知骗多少女人呢。”
“姐姐说笑了。”二狗子只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蜜罐里一般，那甜蜜甚至沁入了灵魂之中，鬼使神差的说道：“我这一生，只爱姐姐一人；对别的女人，再不会动心了……”
“你这小嘴，倒是比蜜还甜！”那女人说，“姐姐倒要看看，你的心……”
“咳咳！”帐篷里，传来莫降一声咳嗽。
女人的笑容立刻冷在脸上，冷声说道：“莫降，奴家知道奴家骗不了你；可奴家想骗别人，也是不行么？”
“姑娘，昨日白天，你已经骗了我——利用我的正义感，替你除掉了那两个男人。”莫降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可是，这个小家伙对我还有用，姑娘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不要总是姑娘姑娘的。”那女人忽然站起来叉着腰说道：“本小姐是有名字的！”
“我知道——只是你那名字太难听了。”莫降说道：“我实在叫不出口。”
“朴文怡——这名字哪里难听了？怎么就叫不出口？”女人愤愤不平的问。
“是啊，哪里难听了？为何叫不出口？”二狗子也小声的替那个女人打抱不平——他倒是觉得，那个名字很好听，最起码比自己的好听多了。
“实不相瞒，文逸是在下的至交好友。”莫降无可奈何的说道：“我总不能每次叫姑娘名字的时候，都要‘朴’他一次吧？”
“噗嗤！”朴文怡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莫降的帐篷说道：“若不是你我各为其主，本姑娘到真想看看，和你在一起久了，你能否真取得本姑娘的芳心……”
“姑娘，你想多了。”莫降幽幽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我要睡了——二狗子，不要再跟这个女人说话，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二狗子听得出来，莫降的语气不是在开玩笑，可他却想不明白——不让自己跟对方说话，反而是为自己好，这，这说不通啊……
“我师父真的是为了你好。”罗九龙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你摆不平她的……”
接连被师徒二人劝诫，二狗子即便是再不服，也是不敢造次了，于是乖乖的寻到他那匹战马的跟前，撅着嘴靠着马肚子睡下了……
“你们都睡了，那本姑娘怎么办？”朴文怡有些落寞的问。
“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帐篷来。”莫降说着，掀开了帐篷。
“好！本姑娘到要看看，你莫降能做几次柳下惠！！”朴文怡赌气一般说着，迈步向帐篷走去。
刚到帐篷口，莫降却忽然站了起来——微笑着出手，砍中了朴文怡的脖子——他似乎计算好了角度，正好让朴文怡摔进了帐篷里面，没有一点偏差。莫降放下门帘，拍拍手走到篝火边上，自言自语般说道：“把你哄睡着了，还真是不容易啊……可是，你若不睡，我又怎么睡的安心呢……”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罗九龙和二狗子看在眼里。
看到莫降靠着马背闭上眼睛后，这两个人交换了眼神，一脸诧异的点了点偷——如果他们没看错的、没听错的话，莫降的语气中，对那个名叫朴文怡的女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莫降都如此小心……
“你们两个，不用再乱猜了。”莫降虽然闭上了眼睛，可这里发生的一切，却仍是逃不过他的耳目，“这个女人的背【景】，复杂到你们不敢想象——如果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话，就尽可能的，离她远一些……”
闻听莫降把那女人形容的如此厉害，罗九龙倒有几分不服气的说道：“师父，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值得您如此小心。”
“为师也不知她是何方神圣——为师目前只知道，这女人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奇女子特意派来，等待为师的……”
第22章 找到你们了！
其实，出于种种考虑，莫降还有件事没有告诉罗九龙——那就是，他非但不知道这女人是何方神圣，他甚至不知道这女人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知道她为何在这里等待自己，又是如何断定，自己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出现的……
总之，这个来历不明，身份神秘的女人，身上还有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即便莫降跟她单独相处了一整夜，但是，他却没能从对方身上收获太多，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确实是有些本事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至少有一点，莫降可以确定——就凭二狗子，还有那两个兵痞，莫说是强暴这位姑娘了，不被这姑娘强暴，就算他们祖坟上烧了高香了；而之所以这位姑娘差一些被那几个败类强暴，“恰巧”又被莫降救下，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是那姑娘的刻意安排……
而对方为何要安排这一场会被自己轻易看穿的戏码？为何被看穿之后，还要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是想做什么？图谋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莫降一个也不知道。
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姑娘和那些冒充天选军作恶的人，应该不是一伙的，如若不然，她应该不会留下二狗子这个活口——昨日夜里，莫降曾小心的试探过这位姑娘的身手：虽然不及他，但要对付几个兵痞，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这女人还极善于卖弄自己那几分姿色……
思来想去，莫降也是想不出一个结果来——到后来，索性就不想了——趁这古怪的女人被打晕，好好睡一晚上，补个觉才是正解！
莫降这样想着，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正看到那女人把她那张略显圆润的脸庞，凑在他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莫降……
莫降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这位姑娘，如此深情款款的盯着在下，所为何意啊？”
“我只是想知道，被我家主人看中的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即便是在回答莫降的问题，朴文怡依然是目不转睛。
“敢问，你家主人，又是哪个？”莫降笑眯眯的问。
“莫降，你前日夜里夜不是猜到了么？”那女人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说道：“怎么今日又来问我？是谁糊涂了，还是说，你昨夜根本就是在诓我？”
“二者都有吧。”莫降忽然猛地坐起身来，逼迫的朴文怡急忙后退，“前夜虽然猜到了，但昨夜又想到了一些事情，是故今日还想再确认一下……”
“那么，结果如何呢？”朴文怡有些生气的看着莫降，似乎是在责怪他方才的唐突。
“尚可。”莫降点点头道：“只不过，若是能从姑娘口中亲口听到那个名字，就更好了……”
朴文怡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副“想都别想”的表情。
她刚转过身去，便有人凑过来，替她端来了净面用的清水——不用想，对这位朴姑娘如此殷勤的人，除了二狗子，就没别人了——看来，莫降昨夜的劝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或许，在男女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莫名的情愫，会让人陷入之中无法自拔，对正在迫近的危险，浑然不觉……
看着一脸谄媚笑容的二狗子，莫降决定，还是不要管他了——佛尚只度有缘人，我怎有能普众生？自己已经给这小子再三说过，这个女人很危险，他却仍似扑火的飞蛾一般往上扑——对于这种自己作死的人，即便想拦，都是拦不住的。
不过，你作死不要紧，在死成功之前，总要实现你的价值——是故，莫降对罗九龙使了个眼色，让他催促二狗子上路。
二狗子正甜滋滋的看着心上人用他打来的清水洗脸，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了天灵盖——他急忙转身，就看到了罗九龙那张铁青的脸！
二狗子此人其实不傻，从某个角度上说，还有几分小聪明，小狡猾——他当然知道罗九龙为何生气，也知道用何种方式让罗九龙尽快的平复怒火……
只是，再一次被迫充当起向导时，二狗子心中忍不住腹诽——你师父都可以跟着小娘子打情骂俏，为何老子我就不可？若不是老子打不过你们呢，早就跟你们翻脸了。
二狗子打不过莫降和罗九龙，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他就没有翻脸的可能，只能继续做起向导的工作，不过，因为有了这一次风波，他的态度，不似昨日刚出发时那般认真了……
莫降本欲想个法子，敲打二狗子一番，可还没等他出手，那女人却主动替他做了这件事——“狗子兄弟啊，咱们还要在路上走多久，才能见到那伙人啊？”朴文怡骑在马上，似娇似嗔般问道——那声音甜的，直让二狗子半个身子都酥了，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二狗子强定心神，转过头来，满脸堆笑的回应道：“怡姐……是这样的，因为在你们村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要追上那伙人，得花点时间。不过您也不用着急，因为那些家伙凶神恶煞的，见到他们也没什么好事……还不如，就这样在路上，你我结伴而行，也是挺好的嘛……”
看着二狗子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罗九龙心中暗道：这个家伙，就是天生的废物，当兵丢军人的脸；当向导丢向导的脸；当男人，又把全天下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想早些见到那些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早些见到被他们掠走的丈夫，他是死是活，姐姐我心中可是挂念的很啊。”朴文怡低声说道，哀怨自怜的声音，很容易激起某些人的保护欲……
“对对对。”二狗子急忙点头道：“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信儿啊——他若是一辈子不回来，难道要姐姐在村里等一辈子吗？要是再碰到前几日那样的歹人，那可如何是好？”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二狗子心中想的却是：“你最好是死了，那样的话，怡姐她就是我的了……”
“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歹人，不就是你这样的败类么？”——罗九龙心中这样想着，同时转过头低声问莫降，“师父，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笨蛋怎么还相信那女人的鬼话，还会相信她有个丈夫呢？就连徒弟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倒霉鬼‘丈夫’，根本就不存在啊……”
朴文怡不知为何听到了罗九龙的话，忽然转头轻声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说法——叫做‘爱情，让人盲目’，我想，这句话放在这个痴情的种子身上，是在合适不过了……”
莫降则望着前方幽幽说道：“爱情会不会让人盲目我不知道，不过，**这种东西，是一定会让人失去对是非的判断能力的……”
莫降本事随口一说，那朴文怡却认真琢磨起莫降的话来，半晌之后才说道：“果然精妙啊！莫降，以你的才华，若是在我们的国家，肯定能做个哲人的！”
“原来，在你们那边做个哲人是这么容易的事。”莫降苦笑着感叹，“看来，‘弹丸之地，易出英雄’这句话果然没错。”
问题莫降将自己国家那三千里国土形容为弹丸之地，朴文怡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快，不过，她很快就掩饰过去，心中只想：若是主人的计划能够成功，整个神州，都会是我们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做了亡国之奴的汉人，还敢嘲笑我们……
二狗子本和朴文怡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正开心，可忽然间就没了下文，他转头一看，却正看到朴文怡和莫降正含情脉脉的对视——心中的醋坛子，立刻打翻了，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催促战马疾驰两步，冲到了最前面。
他现在心中想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伙强人——从莫降和罗九龙提到的只言片语中，二狗子也能感觉得到，莫降和罗九龙，是要找那伙强人火并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能和那几万人“并”的起来，但他却知道，眼前这师徒二人，恨极了那伙强人……而现在，二狗子只恨不得那伙强人赶紧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好在这师徒二人和那伙强人战成一团的时候，悄悄的把朴文怡带走——对了，带她走之前，还要看看她那该死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总之，自己若想跟朴文怡远走高飞，就一定要先找到那伙强人——可天地茫茫，那伙强人，到底在哪里呢？！
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二狗子却忽然打了个激灵！
“找到了，找到他们了！！”
罗九龙立刻催马上前，顺着二狗子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及之处，是座光秃秃的土山，土山之上，几乎一棵树都没有，连个兔子都藏不住，别说几万人马了……
“胡说！”罗九龙只当这小子在拿自己寻开心，“哪里有什么人？！”
二狗子不服气的看了罗九龙一眼，指着那座土山说道：“听……”
罗九龙听了片刻，却是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于是没好气的问：“听什么？！”
“号角。”莫降微微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
第23章 蟒窃龙名
“不错，就是号角！就是这号角声！”二狗子兴奋的喊道：“一定是他们！”
罗九龙却仍有异议，因为奉狂夫子之命前去高邮汇合的军队太多了，而无论是那支军队中，都少不了号角这东西——他二狗子单凭一声微弱的号角声，就能推断出是哪支军队？这也太神了，肯定是这小子信口胡说，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在山后有一支军队路过，才被他说中了——是故，罗九龙不屑的说道：“就凭这一声我听都听不见的号角，你就想交差了？！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们？！”
“我二狗子就算忘了爹娘的声音，也忘不了这号角声！”二狗子拍着胸脯保证，“若不是认得这号角声，我和牛大哥，杨二哥，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
忽然间想到，朴文怡就在身后不远处，自己提牛大和杨二不是自找不痛快么，于是改口道：“我说是就是了，如果我认错了——你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
二狗子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很有男子汉气概的，能趁机折服朴文怡也说不定……
可还不等他美梦做完，就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罗九龙一把就将二狗子从他的马上拽了下来，横放在自己的马鞍前面，单手一摁，死死的按住了他，口中说道：“如此，你就跟我去看看，如果到时候，我发现他们打的旗帜不是‘天选军’的旗帜，你就准备把脑袋送给我吧！”
一席话，只把二狗子说的魂飞魄散，不等他服软求饶，风声已在耳边响起，细细一察觉，便感觉到整个都飞了起来，眼前的地面，在飞速的倒退——这个家伙，真的是要把自己拉过去啊！救命啊！那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啊，自己还想和怡姐姐远走高飞呢……
“莫降，我本以为，似你这般洒脱不羁的人，是不太看重自己的名声的。”朴文怡忽然幽幽说道：“现在看来，我想错了——你们汉人，都是爱面子的。”
“你是外乡人，你自然不会明白——面子和脸面，完全是两回事。”莫降摇摇头说道：“面子之于脸面，就好比羽毛之于羽翼——作为一只鸟，可以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但却不能不爱惜自己的翅膀，而我呢，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总是爱胡闹……但事实上，我可是一只向冲上九天之外的鲲鹏啊！如此，我怎能任由某些人，去破坏我的翅膀？！”
听着莫降的话，朴文怡忽然产生了一股错觉——仿佛，在他面前的这个略显削瘦的年轻人，真的变成了一头鲲鹏，正收敛巨翅，准备扶摇而起，直冲九天！
朴文怡不知道缘何会生出这种错觉，亦不知道莫降那冲天的豪情从何而来，等她回过神来时，莫降已然驾驶战马蹿了出去……
朴文怡急忙催马赶上，把种种疑虑，暂时抛之脑后……
土山之后，半山腰处。
罗九龙策马而立，在半山腰上俯瞰那支军队，如此之近的距离，他才看的清楚——山下那些士兵高高举起的，确实是天选军的军旗——红底黑字金边——甚至连细节之处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差别；甚至，就连军种分类，都是一模一样——“陷阵军”“破城军”“掠阵军”……
只是，虽然这支军队从外观上看，和天选军有九分相似，但罗九龙却能一眼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冒牌军队，因为，这支军队，缺少天选军那独特的气质。
不错，就是气质——来自新会的天选军，几乎拥有和他们的缔造者张凛一样的气质——沉默之中，蕴含着无边的杀机；内敛之下，隐藏着耀眼的锋锐……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那是一种只要看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的气质——那种气质，这支军队，并没有！
他们人数很多，比天选军要多一倍有余，行进在官道之上，队列蜿蜒十数里之长，仿若一条巨蟒，爬行在官道之上，不时有耀眼的光芒反射过来，那是来自于士兵手中的兵刃，一如巨蟒身上闪亮的鳞片——但是，这支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军队，却给人一种感觉——蟒，始终是蟒，只能永生爬在地上，无论多么凶猛，无论多么强大，也无法变成巨龙，无法腾云驾雾而起，俯视芸芸众生……
可是，明明是条爬虫，却偏偏要窃用巨龙的名号，还打着巨龙的名号，做尽了恶事……
“师父，是他们！”罗九龙听到了背后的马蹄声，头也不回的说道——他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声音也有些发抖——很显然，罗九龙生气了。
“不错，是他们。”莫降淡淡的回应。
“师父，我们杀过去？”罗九龙冷声问道。
莫降还没说什么，二狗子已经吓傻了——杀过去？！你疯了不成？！对面可是有几万人，几万把砍刀！好！就算不用兵刃，一个人吐口吐沫都淹死你了，你还妄想杀过去？！当然了，你要是非得干这种傻事，我也不拦你，你把我放下就好，我还要跟怡姐姐……
“杀过去？”莫降摇摇头道：“有点不明智，不过……”
“哈哈？！”朴文怡忽然笑出声来，“‘有点’不明智？是太不明智吧？！”
莫降看了朴文怡一眼，开口说道：“如果，我真的打算采用这条‘太不明智’的建议呢？这位姑娘，你将做何选择？是跟着在下冲下去，还是跟着这位小哥，远走高飞？”
“选第二个！选第二个！！”二狗子在心里使劲地呐喊——“傻子才会选第一个啊，就这样冲下去，还不被人家踩成肉泥？！”
“既然背负着使命，我又则能逃避？莫要看我是个女子，若是发起狠来，也不让你们男人半分的！”朴文怡深吸一口气，豪气干云的吼道：“莫降，你若敢策马冲锋，姑娘我便舍命相配！！”
“既然如此，那朴姑娘——请了！”淡淡的说了一句，莫降已然顺着山势，策马冲了下去……
第24章 巧合，纯属巧合
望着紧追在马儿身后的那一路烟尘，罗九龙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师父已经冲下山去了！
“您方才明明说，‘有点不明智’，怎么突然就……”罗九龙嘟囔了两句，忽然把二狗子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大吼一声：“师父，等我——！！”
话音未绝，罗九龙双腿狠狠的一夹马腹，也冲山下蹿了出去……
“疯子，两个疯子！！”二狗子拍拍身上的尘土，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小爷我就站在山上，看你们怎么死……怡姐姐，您这是……”
二狗子惊奇的看到，朴文怡也在调整马头的朝向，俯下身来在惊慌不安的的马儿耳边轻声说道：“好马儿！听话，就陪姐姐我疯上这一次，这一次之后，准保给你自由，再不让你踏上战场半步……”
“您也要下山？！”迷糊了半日的二狗子总算清醒一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啊。”朴文怡淡淡一笑，右边脸上出现一个酒窝，左半边脸却仍是光滑如镜——这种不对称，反而让她的笑，具备了某种特殊的美——当然了，在二狗子的眼中，即便朴文怡呲牙咧嘴的笑，怕也是美的……
“怡姐姐，你怎么能做这等傻事？！”二狗子一把拉住了朴文怡战马的缰绳，“即便您真的急于找到您的丈夫，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一丝愧疚，从朴文怡眼中一闪而过——或许，是二狗子的单纯和痴情让她略感羞愧吧……
“二狗子，听姐姐一句话，找个远离战争的地方，寻个普普通通的婆娘，好好过日子去吧——似今日这种破事，再也不要掺和进来了！”说着，把挎在战马上的包裹，全部摘了下来，丢到二狗子的面前，“拿上这些东西，走吧！”
说完，再不看他一眼，拿起马鞭在马背上抽打一下——战马吃痛，向前一蹿，就蹿到了下山的山路上……
二狗子呆呆的在山顶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脸颊上有点凉飕飕的，伸手一摸，原来是两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抬手把两行眼泪全部擦掉，转身奔向自己的战马，最后看了那些自己辛辛苦苦收集来的财物一眼，一狠心，把它们全都解了下来！
“砰！”那些颇为沉重的包袱落地时发出的声响，直让二狗子觉得，心里好像也放下了某些东西，浑身上下感到一阵轻松——他跨上战马，深吸一口气，而后大吼一声：“怡姐姐，我来啦——！！”
四个人先后冲下了山，战马的铁蹄重重的踩在那座无名土山的土路上，溅起一蓬蓬尘泥——被风一吹，便扬起了一串串土黄色的尘烟……
当先后有四道尘烟，出现在那光秃秃的山坡上之后，终究还是引起了山脚之下那支正在行军的军队的注意……
“呜呜——！！”
原本绵长悠远的号角声，忽然变的凄厉起来，原本缓缓前行的队列，为之一滞——那短暂的停滞，最先出现在队列的尾部，而后随着号角声的，一点一点传遍了整个队列——骑在战马上，冲在最前面的莫降，能够明显的砍刀，队列中的小骚动。
“咚！咚！”战鼓被敲响了，每一声都无比的震撼，响彻于天地之间，每一声都有一个停顿——这就是战鼓响起的原因，这支军队的领导者，在用鼓声节奏的变化，控制这支军队。
果然，随着鼓声的响起，便开始有低级的传令官举着令旗，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把这鼓声代表的含义讲给每一个士兵来听——这些传令官，就是连接底层士兵和将军之间最关键的那一环。
因为这支军队的人数太多了——所以鼓声响了很久，传令官来回穿梭了很久，才让这支军队彻底停了下来。
当所有的士兵都原地站定之后，虽然破败但却宽阔的官道，完全被阻死了——官道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密集的人群，几乎连成了一道人墙，怕是连风都吹不过去。
队列站定之后，很快又有号角声响起——和之前凄厉的带有明显警报意味的号角声不同，这一次响起的号角声要缓和许多，随着号角声的持续，站在队列最尾端的步卒们主动往道路两边的农田里退去——频发的战争，让农民延误了农时，所以此时的农田，大多已经荒芜，在这个冬日里，更是一片无垠的不毛之地，是故，步卒们往荒芜的农田里退，倒也不怕踩了庄稼……
便在此时，有一队骑士，骑着马从那些步卒闪开的通道中走了出来——从那些骑兵被挤得有些凌乱的盔甲看，他们通过整个军阵，费了不小的力气。
那一队骑士在队列最末端站定，取代了原来那些步卒站立的位置——这一队骑兵，人数大概有两百左右，和那些衣着不甚统一的步卒相比，这队骑兵的装备倒是精良的很，每个人都穿着皮铠，腰间挎着马刀，每一匹战马的马鞍右侧，都挂着弓箭和箭袋……
有一人从骑兵队列中策马而出，操控战马向前迈了两步，同时把双手搭在嘴上，冲着那座土山大声喊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袭扰天选军大军？！”
山坡那边很快传来了回应——“天选军主将、汉龙将军莫降归营！天选军大小将领，速速出阵迎接主将！！”
这一声喊，中气十足，甚至隐隐盖过了不绝的号角之声——可以确定的是，那一队士兵，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个声音……
“汉龙将军？莫降？！天选军主将？我们的主将，不是伐胡将军么？”有人在队列中小声问道，“什么时候改了？”
“改什么改？难道你们没听说么？咱们这支队伍，其实是盗用的人家的名号——天选军，本来就是人家天选之子莫降一手创建的，最初的时候，天选军只有十几个人，到现在，已是拥兵数十万……”看来，在民间，确实是有一些人，在刻意的神话莫降，把他的经历，添油加醋的传播到各个地方，而说话的这位，就是深受毒害的一位。
“等等！你说的那个什么莫降，不是那个什么天选之子么？不是那个在黄河打败了光明教廷、挫败了朝廷阴谋的汉人英雄么？他不是在新会么？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主将了？难道说狂夫子让他做我们的将军？！”有消息灵通的人，说出了莫降的真实身份。
“噢——！原来是他！”经那人一说，有人立刻想起来莫降究竟是谁了，于是点头附和道：“若是让他做我们的头儿也是不错的，听说张凛也在莫降手下效命，既然这位英雄都心甘情愿的为莫降卖命，那莫降对待士兵，一定很好……”
“保持肃静！再有胡言乱语者，军法伺候！”
负责维持军纪的军官，立刻出声制止了这种乱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搞清楚，就开始考虑改换主将的事了？这成何体统！？不过话说回来，做天选之子莫降的属下，应该也是不错……
既然连军纪官的心思都出现了波动，那么可想而知——那自半山腰传过来的一句话，会对这支军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会让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士兵心里波动到何种程度——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真李逵碰到假李鬼，李逵吼一嗓子，李鬼当然是要吓破胆的；窃取真龙名号的蟒蛇，不过仍是只爬虫而已，巨龙一吼，总是要露出马脚的……
因为一句话引起的骚动，在那支人数众多的军队中蔓延着，如瘟疫一般传染着——当那句话从队列末端传到最前端，已经完全变了味道——“诸子之盟联军大元帅狂夫子下令，命天选之子莫降，领汉龙将军衔，全权接管天选军，带领天选军北上……”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这支军队真正的主人，就不得不出面了——想必，当初他决定假冒天选军的时候，根本就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天选军真正的主人会找上门来，去伪存真吧……
又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响过之后，四匹批挂了铁甲的高大战马，从大军的侧面，绕到了军阵的最末端……
每一匹铁甲战马的马背上，都坐了一个身穿明光铠头戴凤翅盔，如年画中门神一般打扮的将军——每个将军的身后，还跟了一个打旗的亲兵，看那四面旗帜，分别是：伐胡将军、北战将军、掩城将军和振军将军……
说句实话，即便是这支军队的士兵，多数也不曾见过四位将军共同出现的一幕——而这四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是让不少人觉得，方才那个传言，应该是真的……这不，咱们的四个将军，真的乖乖听话，出阵迎接人家主将归营了么？
四个人刚刚就位，莫降也冲到了阵前——这一切，似乎也太巧了一些。
而更巧的是，那四个人模狗样的将军，莫降全都认识——他们分别是：汤矮虎、常胜、陈友暗、朱巨……
第25章 一场好戏
“几位，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莫降老熟人一般跳下马来，径直向几位“老朋友”走了过去——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不快，倒是满脸的笑意让人怀疑，莫降是不是忘记了辛辛苦苦追上这些人的初衷……
四个骑在战马上的将军，看到莫降都主动下马了，他们实在也是不好意思再装下去——毕竟，自己盗用人家的名号在先，若是论起理来，是理亏的一方啊；而且，看莫降的态度，他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双方坐下来，在友好的氛围中商量商量，若是真能化干戈为玉帛，倒也是好事一桩……
四个人彼此对视一番，算是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于是一齐下马，拱手抱拳朝莫降迎了过去——“好久不见，莫降兄弟，近来可好，近来可好啊？”
这样一番场景，便让那些距离四位将军不远的护卫亲军，也放松了警惕，以至于马术有些生疏的罗九龙直接撞进了军阵之中，撞飞了好几个人之后，他们才作出反应，用套马绳把罗九龙从失控的战马背上拽了下来……
“几位，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莫降急忙解释道：“这莽撞的家伙，是不才的劣徒，本事没学到家，马术也不过关，给大家见笑了，见笑了！”
那几个人闻言，才示意手下放开了罗九龙。
罗九龙急忙跑到莫降身边，一脸焦急的低声问：“师父，您怎么不问他们盗用咱们天选军名号作恶的事情，反而跟他们论起朋友来了？！”
“知道压低声音，还算你没有傻到家！”莫降一边对那四人报以歉意的微笑，一边轻声对罗九龙说道：“你若是有信心同时干翻这四万多人，为师这就跟他们翻脸——若是不能，就给为师闭嘴！”
罗九龙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是打不过这四万多人的——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立刻闭嘴。
“山里来的，没怎么见过世面，让诸位见笑了。”莫降再一次表示歉意。
汤矮虎大咧咧的挥挥手道：“不妨事的——莫降兄弟，当初你我之间虽然有些矛盾，但当下可不同了，你我同属狂夫子麾下，同属诸子联盟联军的将领，也算是同殿为臣了，就让之前的恩恩怨怨，连同今日的小误会，一同掀过去吧！！”
“在下也正有此意。”莫降冲汤矮虎微笑着点头——心中想的却是“暂时掀过去当然可以，不过，你可没说不许再掀回来啊，到时候小爷我翻旧账，你可别说我言而无信。”
打量汤矮虎的时候，莫降就发现，一段时间不见，这汤矮虎好像又壮实了一些，一点也不像是几十岁的人，反而红光满面的……想想也是，从一个朝廷的叛将，变成拥兵数万的一方诸侯，怎能不高兴呢？
“想当初，你我各为其主，在战场上厮杀，每一战都异常惨——现在想想，当日莫降兄弟与我的作为，倒真有几分可笑呢。”个子一点不见长的侏儒朱巨笑着说道。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朱兄又何必挂怀呢？”莫降笑着说这话的同时，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整治这个混蛋：之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小爷的麻烦，小爷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你的性命，如今，你这个不知死的家伙，竟敢伙同他人偷小爷的东西，这一次，一定饶不了你！
正在此时，却听常胜插言道：“不错，朱兄若是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就真有些小气了，想你我之间，哪个和莫降兄弟没有过恩怨，不过，那些事，终究已经是过去了——今日再提的话，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
常胜和莫降的关系最是复杂，此刻的心情也最是复杂，所以他开口说话就小心了很多，只是顺着朱巨的意思，多说了两句，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说，好说。”莫降点头示意，心中却在想——要是胡力在这里就好了，那家伙好像还在想着怎么把常胜的脑袋拧下来做夜壶的事呢，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在身边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再阻止他……
四人之中，先后有三人对莫降表现出了友好的态度，倒是同莫降有过一次合作的陈友暗，迟迟没有开口说话，虽然他也曾下马迎接莫降，但莫降能感觉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警惕和提防——其他三人好歹能摆出一副老友重逢，一笑泯恩仇的姿态来，别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人家总是摆出来了，可这个陈友暗，却连这姿态都懒得摆……
既然陈友暗不肯主动，那自己主动一些又有何妨呢，莫降上前一步，拱手说：“陈兄，一别数月……”
话没说完，却被陈友暗打断，只听他冷声问道：“张君诚，是不是在你手里？”
莫降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的寒厉，抬起头来时，却是满脸的笑容：“你是问张兄啊，师尊封他做了天选军的监军使，随大军一同上路了……”
“果真如此么？”陈友暗紧接着问道。
“自然是如此。”莫降迎着陈友暗的目光，面不改色回应道：“师尊有命在先，我这个做徒弟的，哪里敢违背呢？”
“若真是如此，我就放心了。”陈友暗说罢，转身便向自己的战马走去……
“莫降兄弟，你不要怪罪。”汤矮虎见气氛有些尴尬，急忙出来打圆场，“事情是这样的，陈将军和张君诚颇有些交情，前些日子有个传闻说，莫降兄弟你把张君诚张兄弟给软禁了起来，还让他在新会被一帮泥腿子侮辱，陈将军听后，很是气愤……不过，今日已经证明，那些都是谣传了……”
“呵呵。”莫降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心道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也无所谓，自己既然对张君诚做了那些事，也就不怕别人知道！
莫降刚和四个人都打完招呼，朴文怡和二狗子也骑着马冲了下来——因为有罗九龙的教训在线，所以，这两个人就没那么容易冲破侍卫亲军的防御了——二人的战马被绊马索绊倒，而他们本人，则是借着惯性，飞进了人家事先准备好的大网里……
第26章 假戏真情
看着在网里挣扎的两个人，看着那个姓名和文逸反冲的来历不明的女人，看着那个发情的白痴二狗子，看着两人无辜又可怜巴巴的眼神——莫降的选择是，立刻别过脸去，装作不认识这两个人……
二狗子见状，挣扎着就要站起来，伸手指着莫降，刚要破口大骂——另一只手却被朴文怡拉了一下——二狗子立刻打了一个激灵，就好像被雷劈中了天灵盖，一股麻酥酥、凉飕飕的诡异感觉，从手指传到脊髓，从脊髓传遍全身……
正当他沉浸在那种诡异的感觉中时，却听朴文怡小声说道：“静观其变！”——或许，朴文怡并不为她的安危担心，亦或者，她想趁机观察些什么，朴文怡为何要这样做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肯定没有考虑莫降卑鄙无耻的程度……
“莫兄，这二位是？”汤矮虎指着大网里那两个人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认识。”莫降一脸的无辜和真诚的摇头——罗九龙若不是知道真相，怕是也得给莫降骗了……
“可是，嘿嘿。”朱巨显然并不是十分相信莫降的话，“他们两个，是紧追着莫降兄弟从山坡上冲下来的。”
“只是凑巧而已吧。”莫降无辜的摊开双手，“那条路又不是我家的，别人要跟在我身后走，我也没有办法啊！”
“莫降兄弟真是爱开玩笑。”常胜明显是觉得莫降在胡说，但他还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倘若这两人真的不认识兄弟你的话，方才为何会用那种眼神望着你？”
“哪种眼神？我怎么没注意到？”莫降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就是那种——怨恨中掺杂着愤怒，愤怒中带着失望，失望中带着希望……”
“噢。”莫降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经常胜兄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曾经很多次见到过这种眼神……”
“师父，您什么时候见到过这种眼神？”方才听常胜形容那种眼神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尝试如何能让自己的眼神变的那么复杂，可试了好几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是故，当听说莫降曾见过很多次这种无比复杂的眼神之后，罗九龙顿时来了兴致——师父是在何种情况下，看到这种复杂到自己刻意做都做不出来的眼神的……
“就是那些费尽心机想要除掉我的人，在用尽各种阴谋诡计之后，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总会流露出这种眼神，甚至有的时候，比之还要复杂。”莫降脸上带着微笑，一语双关的说道。
此言一出，那四人脸上表情各异，多少都有些尴尬，当然，朱巨便是四人之中最尴尬的那一个人——因为四人之中，唯有他好几次是真的想要除掉莫降，而且正如莫降所说，“用尽了各种手段，最后仍以失败告终”……
好在，于茫茫大海之上经历过生死之后，朱巨的脸皮又变厚了很多，他强压下心中那复杂的情绪，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两个人是别人派过来，杀掉莫降兄弟的杀手了？”
“在下以为，朱兄的推断大有道理——如若不然，他们二人为何追我追的那么紧呢？”莫降笑着说。
“既然是杀手，那就……”朱巨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莫降摊开双手，微笑着摇头，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就好似是在说——如何处置他们，全由你说了算，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那么，就把这两个人，当成行刺莫降兄弟的杀手，杀掉？”常胜仍是用那副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道。
“什么叫‘当成’？”汤矮虎纠正常胜言语中的错误，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杀手！”
莫降闻言，立刻向三人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示意三人把脑袋凑过来，而后小声说道：“三位兄弟真是善解人意——其实，这两个人不是什么杀手，但是，因为某些目的，兄弟我不能留他们在这世上，希望，你们能理解在下那难以启齿的痛苦……”说着，莫降装成不经意的样子，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朴文怡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惋惜……
只是这一个略显暧昧的复杂的眼神，就让那三人在一瞬间同时看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肯定是莫降的某个情人，可这个情人却给莫降带了绿帽子，和那个女人一齐网在网里的小子，怕就是那个奸夫了……
似莫降这样的大英雄，当然不希望自己被戴绿帽子的消息传出去，所以，他只能假借他人的手，干掉这一对奸夫淫妇……既然莫降不好动手，那就由咱们代劳吧，只希望咱们替他做了这件事，他能感激咱们，别在追究咱们盗用天选军之名一事……
三个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互相对视一眼，而后揽住莫降的肩膀，带着几分理解，几分安慰，用力的拍了拍，拍过之后，四人相视而笑——各自心怀鬼胎的阴险笑容……
罗九龙从未见过阴谋味道如此浓郁的笑容，只看了一眼，听了一声，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狗子也感觉到了，一股阴谋诡计的味道，正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而且，正在一股阴风邪气的鼓动下，飘向自己这边……
朴文怡自然知道，莫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向她出手了——看来，前几日的相安无事，果然只是骗人的假象——看着，莫降那满脸笑容的模样，朴文怡真的困惑了——除夕之夜，篝火之前和自己谈心的潇洒少年；路途之上，冷漠而不失风趣的同路之人；以及眼前，这个奸诈的如同魔鬼一般的无耻之徒——到底哪一个莫降，才是真正的他，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才是被圣后娘娘寄予厚望的那个人……
“来人啊！！”一声厉喝，打断了朴文怡沉思——“把这两个刺客，拉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朴文怡的眉头才皱了起来，她才真正意识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可能不只是莫降故意演给她看的一出戏，或许不仅仅只是想警告自己，吓唬自己一下那么简单……
朴文怡给莫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来。
莫降则立刻给那三个人使了个眼色，像极了那种对小情人既爱又恨、想在她临死前给她最后一丝柔情的多情的汉子……
三人立刻会意，立刻示意刽子手暂缓行刑，让这对小情人最后温存一小会……
莫降告罪一声，来到了朴文怡的面前。
“莫降，你给本小姐适可而止啊！”朴文怡用只有莫降才能听到的微小声音说道。
“告诉我，你出现在我身边，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目的？”莫降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可以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如果你说了，或许我会改口，让这些人饶你一命！”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休想！”朴文怡咬着牙恨恨说道——若不是二人的对话只能偷偷的进行，朴文怡真想把“无耻小人”四个字大声的骂出口来，骂一万遍！
“既然如此，既然朴姑娘非要做那宁死不屈的烈妇，那莫降我实在是爱莫能助。”莫降有些惋惜的说道。
“莫降，你真以为这些人能杀的了本姑娘？！”朴文怡冷声问道，话语中带着不屑。
“哎哟，您本事还真是大啊！”莫降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出言讽刺道，“连我都没有把握，能在这支人数多达四万的军队中来去自如——朴姑娘竟然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即便每个人吐口吐沫，也可以把你淹死了！！”
虽然二人说话声音很低，但就在旁边的二狗子还是能听到只言片语，更何况，莫降最后所说的话，几乎就是他不久之前说过的原话……从那些破碎言语片段中，二狗子总结出一个事实——莫降和朴文怡，好像闹翻了！
二狗子的直觉很优秀，比很多人都要优秀，也正是依靠这种敏锐的直觉，他才能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而现在，那种优秀的直觉告诉他，莫降虽然和朴文怡闹翻了，但是他依然没有机会，因为，还有更大的危险，在向他逼近！
二狗子猛然想到什么，想到方才有人说要砍死两个“刺客”……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咽了一口吐沫，回头看看朴文怡，再看看自己——被困在网里的，正好是两个人！！
原来，他们要杀掉的“刺客”，就是自己和朴文怡！！
这叫什么事啊？！自己不是刺客啊，自己是带路的向导啊！！怡姐姐更不是什么刺客啊，她是来这里找他的丈夫的啊！！！
“大，莫，莫大侠！！这，这里面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不是刺客，不是什么刺客啊！！！”二狗子忽然跪了下来，磕磕巴巴，头哭流涕的哀求起莫降来……
二狗子突然插了一脚，并没有打乱莫降的计划，相反，十分不想死的二狗子感情的真实流露，却让莫降一手策划的大戏，更为逼真。
只见莫降无奈的摇头说道：“二狗子兄弟，实不相瞒，我也想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我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两个冤死在这里——可是，没办法啊。”
“有，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二狗子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怎么可能没办法呢？这只是一个误会嘛，解释解释不就行了么？刚才你还不是在喊，你是这支军队的新统帅吗？他们不是也承认了么？你，你对他们下令，让他们放了我们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莫降仍是摇头，而且脸上那为难的表情更为浓重，“并不是我一下令，这些人就会放过你的，想要他们放过你，是有条件的……”
“那，他们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二狗子双手紧紧的抓着网绳，满脸期盼的盯着莫降。
“这个……”莫降说着，幽幽的瞥了朴文怡一眼。
“怡姐姐，他们想要得到怡姐姐？！”二狗子像是被踩中尾巴般的野猫一样，猛的跳了起来，“想都别想！”
莫降也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二狗子是如何这么快把事情联想到朴文怡的身上的，而且，他似乎没有联想到什么好事上……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自己方才看朴文怡那一眼的眼神，有点过了？
“二狗子，你听我说……”
“不！这点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二狗子忽然挣扎着爬到了朴文怡的身边，用自己枯瘦的身体挡住了对方，“那些垂涎怡姐姐美色的混蛋，想要玷污她的话，就要先跨过我的尸体！！如果，那些混蛋，是因为得不到怡姐姐的人，才要给我们安插罪名把我们杀掉的话，那么，我们宁愿一起死，做一队同病……”
“够了！”朴文怡冷冷的开口，打断了二狗子的话。
莫降和二狗子同时一愣，继而一同望向朴文怡。
朴文怡先看了二狗子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在莫降脸上——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是的，就是鄙夷，哪怕之前玩弄二狗子感情的时候，朴文怡都不曾鄙夷的看过对方，今日却将这眼神给了莫降。
“莫降，是你赢了！”朴文怡淡淡的说道，话语之中，尽是轻蔑，“但是，你赢的太卑鄙……”
“不，朴姑娘，你说错了，全都说错了。”莫降摇摇头说道：“你结论下的太早了——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最后的帷幕没有落下的时候，就无从判断谁是最后的赢家；还有，我这一次胜你，一点也不卑鄙——所谓卑鄙，只不过是你们这些不甘失败的人，给自己找的台阶罢了……”
“我可以认同你第一个观点。”朴文怡幽幽说道，“但却不能认同第二点——虽然争斗总有输赢，但输赢却有高尚和卑劣之分，卑鄙就是卑鄙，高尚就是高尚，即便我这个失败者的评论带有主观色彩，但是，总会有人对这场争斗做出客观的评价……”
“这一番话，也是你们国家那个‘哲人’说的么？”莫降笑着问。
“这些话，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怪不得这么没有道理——好了。”莫降适时的结束了关于胜败的哲理讨论，而是把话题转移到正经事上来，“朴姑娘，你既然承认了你的失败，那么，你就不要食言！”
“我可以把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告诉你。”朴文怡幽幽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是你透露给我的！”莫降拍着胸脯说。
“你的这个保证，没有任何意义！”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朴文怡刚刚在莫降手上吃过大亏，又怎么可能相信他的人品，于是正色说道：“你所有的承诺，都不值得相信——所以，我出的条件，需要立刻被执行！”
“可以。”莫降笑着点头答应，不过很快补充道：“但是，你的条件决不能是类似于‘放了我’‘杀了我’‘嫁给我’这种……”
“放心，我不会这么无聊的。”说实话，若不是莫降提醒她，她还真想不出这些奇葩的条件——而且，她真正要提的条件，也不是这些——“放了二狗子，立刻！”
“你该不会是真的……”莫降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这个不关你事吧？”朴文怡冷冷的一句话，堵住了莫降的嘴。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的，可是刚才我刚跟那三个家伙说了，你们是……我……哎。”莫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早知如此，何必编一个爱妾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悲惨故事呢……
“怎么？办不到？”朴文怡问。
“办得到！”莫降一咬牙，忽然伸手从身边的士兵手里，夺过了他的长刀——紧接着，刷刷刷连砍三下，把那张大网砍出了一个口子——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长刀再次回到了那士兵的刀鞘之中……
莫降整*作都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场的众人，唯有陈友暗能勉强看清楚……
“噗通”一声，毫无准备的二狗子正好从那个口子里掉了下来，摔在地上，一时给摔蒙了——自方才朴文怡开出条件放他走的时候，他就一直处于这种混沌状态，就是被绑在天宫的石柱上，被雷公电母放出的雷电一次次的轰击着身体，轰碎了他的灵魂，轰碎了他的意识……
二狗子缓缓站了起来，却没有走，只是痴痴的望着朴文怡，双眼含着泪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落泪的石头雕像……
莫降觉得，在这种时候，上演这种狗血的爱情戏码太过不合时宜，于是给罗九龙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二狗子弄走——可让莫降没有想到的是，罗九龙也看呆了……
莫降转过头去，也愣住了——朴文怡从那面大网的破洞中探出头来，吻在了二狗子的唇上……
第27章 让人非我弱（五千）
“姑娘，您真不愧是高丽儿女，真是够奔放！”看着唇接唇吻在一起的二人，莫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头……
莫降转头，却看到汤矮虎等三人并没有盯着那一对在大庭广众之下没羞没臊的男女，反而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头顶，就好像自己戴了一顶帽子，还是绿油油的……
莫降猛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刻意编造的那个谎言，于是脸立刻黑了下来——转身对罗九龙说道：“阿龙，你若是再看下去，这两个家伙，恐怕就要当着这几万人的面，生起孩子来了！把他弄走！”
罗九龙这才醒悟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二狗子身后，单手用力，提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朴文怡的怀抱中扯了出来……
与朴文怡分开的那一瞬间，二狗子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就像是整副骨骼在一瞬间被抽走，就像是所有的气力在一瞬间被抽了个干干静静——罗九龙拖着他，就像是在拖着一副空空的皮囊……
莫降眉毛微微皱了一皱，转身对汤矮虎说道：“各位兄弟，现在，我不想这个女人就这样死了……”
“明白，明白。”朱巨连连点头，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这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兄弟你如此没面子，是得好好收拾……”
常胜踩了朱巨的脚尖一下，抢着说道：“莫降兄弟的家事，自该莫降兄弟自己说了算——我们这些外人，实在不应该过分插手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也并非我们所愿……”
莫降点点头，微笑，而后沉声说道：“诸位，发生这种事，也并非我莫降所愿——不如，咱们这个欢迎仪式，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吧……”
“自该如此，自该如此。”汤矮虎走到莫降面前，低声说道：“莫降兄弟，这种时候，你最该做的，就是把这个不知死的婆娘，弄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好好的‘修理’一顿，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家里的‘天’？！”
“多谢汤兄的好意——如何处置这女人，兄弟我心中有数。”莫降点点头说道，“可否借两个士兵给我？”
“两个？”汤矮虎有些不明白，莫降找他要两个人干什么……
“足矣。”莫降微笑着点头。
“小五！小六！”汤矮虎冲身后的骑兵阵列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便有两个生的孔武有力的年轻人骑着战马走出了队列，下马来到汤矮虎身边，二人一齐行了个军礼，动作倒是干净利落。
“你们两个，暂时听汉龙将军，莫降的命令行事。”汤矮虎命令道：“本将军和莫降将军，都是诸子联盟了联军的将领，你们两个要像对待本将军一样对待莫降将军，明白么？”
“明白！！”二人同时答应。
“莫降兄弟，你看这两个人能用么？”
“当然，当然能用。”莫降笑着送上自己的谢意，而后说道：“那，我可就当着汤兄的面，使唤您的人了啊……”
“莫降兄弟说哪的话，你若再客气，就是见外了啊。”汤矮虎有些不悦的说道。
莫降笑笑，而后对那两个士兵说道：“二位，抬上这个女人，跟我去一个地方！”
那两个士兵闻言，脸上不禁显出几分不乐意的表情——这两个家伙，是近些日子，听闻汤矮虎发达之后，特意赶过来投奔他的远房子侄，虽然说现在只是个亲兵，但因为他们二人和汤矮虎之间那特殊的关系，许多中级军官见了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可这个莫降，却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他们，这确实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莫降将军的话么？”汤矮虎对二人却不怎么客气，对着二人的屁股各踢一脚，把他们踹向网住朴文怡的那张大网……
二人无奈，只得扛起了朴文怡，满脸愤愤的跟在了莫降的身后。
莫降大概能想到那两人的表情，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因为，虽然说自己莫名其妙的戴上了一顶根本不存在的绿帽子，但这顶绿帽子和这一场好戏换来的东西，却是物超所值——首先，自己可以探听清楚这个女人的来意；其次，自己通过观察这场大戏中那几个人的表现，大致推断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甚至能看出那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这些东西，稍晚些时候都会用到，还有，自己朝汤矮虎要两个人来，也不知随口一说而已，而是大有深意……
汤矮虎等三人看着莫降的背影，只觉得那背影有点孤单，他们或许不会想到，莫降其实想了很多，想了很远……
“莫降此人，果真是妇人之仁。”莫降走后，朱巨的语气，便恢复到如往日里那般阴鸷，“或许，我们正可以利用这一点……”
“如果对手是莫降的话，就绝不能够轻敌。”汤矮虎摇摇头说道：“如果莫降不追究我们盗用天选军名号一事，我们就不要主动生事了——反正，距离高邮也不太远了，只要能撑到那边……”
“汤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而且在我看来，莫降即便真的追究此事，我们也可以采用避而不答的方式拖延几日。”常胜点点头说道：“说到底，我们几个，只不过是那些大人物手中的木偶——反正冒充天选军强征士兵这件事，并非出自我们本意，而是上边的命令……”
便在此时，沉默许久的陈友暗忽然冷声说道：“在下觉得，你们都太过小看莫降了——此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而且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咱们冒充天选军为非作歹的事既然被他知道了，而且他还亲自追了上来……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还是做好准备的好。”
“那么，我们便做两手准备。”汤矮虎思索片刻后说道：“表面之上，我们可以装出一副友善的样子，只要莫降不跟我们死皮脸皮，我们就拿他当个贵客来招待；同时我么也做好准备，提防此子的报复……”
“恐怕，这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了。”常胜点头表示同意。
“如此，也好。”朱巨也点点头道：“我们有几万人，他莫降就两个人——任凭他本事再大，也闹不起什么风浪来！”
“那么，今夜扎营之后，我们在中军大帐，摆下宴席，欢迎莫降？”汤矮虎问另外三人。
常胜和朱巨均表示同意，唯有陈友暗说道：“在下不善于演戏，就不去赴宴了——以免被那厮看出什么来……”
陈友暗不去，三人也没有强求，因为自从四人搭伙造反以来，陈友暗就是最不合群的那个……
……
莫降走在最前，小五小六两个人扛着网里的朴文怡走在后面，四人就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穿过了整支队伍……
小五小六不知道莫降发了什么疯，非要从长达数里的队伍的最尾端挤到最前面，难道是这厮气不过自己的女人跟别人好了，所以要扛着她游街示众么？！可如果是示众的话，为何在穿行整支队伍的过程中，莫降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这女人一次？反而总是在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家是哪里啊？”
“家里有几口人啊？”
“为什么要加入天选军啊？”
……
总之，在那两个士兵看来，莫降问的那些问题没有一点用途，而且了无新意，二人听的多了，耳朵里几乎磨出了茧子——若不是肩上扛着一个美人儿，二人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四个人走到队列的最前面之后，便闪到了官道旁边荒芜的农田里，让开道路，好让大军顺利通过。
此时，汤矮虎指派给莫降的那两个士兵，小五和小六，则趁机调戏起朴文怡来——他们觉得，既然这个女人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跟那个歪瓜裂枣一般的二狗子亲嘴，那么，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条件，要把这个放浪的女人搞到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朴文怡的回应，则像是在印证着这一点，像是在证明着，她就是一个不甘寂寞放浪*的女——此时的朴文怡，却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二狗子那个人。自从二狗子被罗九龙拖走之后，她就没再提起过那个名字。在她那张娇媚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相反，她倒是时常掩口而笑，两道长眉也不时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眉宇之间，都透露出浓浓的春意和让男人难以抵挡的妩媚……
“姑娘，我看你的容貌，不是中原人士吧？”小五笑嘻嘻的问道。
“五哥你真是好眼力。”朴文怡轻轻拍着小手说道，“可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能不能教教人家啊？”
“不怕你不信，你五哥当兵之前，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算命先生！当时，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遇到点什么事，都会去找你五哥给看看！”小六在旁边笑着胡诌。
偏偏那朴文怡好像真信了那个低劣的故事，睁大眼睛说道：“真的？！那五哥你可太厉害了！不如你帮人家看看……”
这时，那小六眼中闪过一丝淫邪，贱歪歪的笑道：“其实，比起相面——你五哥更善于摸骨，不如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你五哥给你摸摸？！”说这话的时候，小六一对三角眼，一直盯着朴文怡丰满的前胸，最后还咽了一口吐沫……
小五瞪了小六一眼，责怪他说得太过分，若是让这小美人儿心中起了警惕和厌恶，那自己之前那一番胡吹胡擂，不是白费力气了么？
熟料，朴文怡却回答道：“为何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呢？现在摸就好了啊！！”
“浪，太浪了！！”小五忍不住心中暗骂，“不过，你五哥哥就喜欢浪的……”
这边三人打情骂俏，聊的你侬我侬，那边莫降却在保持着沉默，似是完全没有看到——“他那招蜂引蝶的女人”，又在开始给他织一顶新的绿帽子了；莫降低着头，手中拿着一根短短的树枝，时不时在地上画上几个鬼画符一般的东西——莫说小五小六此时没空看他乱画，即便是真的看，也未必看得明白……
“时间，也差不多了。”莫降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忽然丢掉树枝，站了起来——看到西垂的太阳，莫降又多说了一句，“夜里的戏，会更好看的……”
就在这个时候，行进的队伍中间，忽然响起了号角声，延绵不绝的号角声。
“这是暂停行军、原地休整的号角。”小五卖弄着自己的军旅知识，从朴文怡那廉价的崇拜的目光中，收获着某种成就感。
“既然如此。”莫降点点头说道：“麻烦二位去中军看看，看看你们汤将军的营帐，扎在什么位置，我找你们将军，还有些琐事……”
二人和朴文怡聊的正开心，当然不愿意因为莫降一句话就离开这里，所以莫降说完了很久，两个人却仍是不肯动，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同朴文怡套着近乎。
莫降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三个人……
朴文怡本想从莫降脸上找到些不快，哪怕是一点也可以，可是到最后，她却失望了——不知是莫降把自己的真情实感掩藏的太深，还是他太善于伪装，他在莫降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真表情……
朴文怡忽然意识到，莫降把这两个人调开，怕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不无担忧的说道：“五哥六哥，你们还是听他的话吧，如若不然，你们怕是要挨军棍的……”
“军棍？不是跟妹妹你吹牛，在这支军队中，敢用军棍打我们屁股的，除了我老舅，也就是那个汤将军，就再没有别人了！”小六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表情。
“那，万一他去告状……”朴文怡指了指莫降。
“他？”小五鄙夷的看了莫降一眼，“虽然，听老舅说，他也是个什么将军，但是看他这副穷酸模样，就知道他是个土包子将军了……”
“就是，身边就一个徒弟的光杆——也敢自称什么将军。”小六也附和道，“若不是老舅好心，单是他们策马冲撞大军一罪，就够他们受的……”
“你们两个，不认识他？！”朴文怡满脸惊愕的问——毕竟，莫降策马冲撞军阵之前，喊出了自己的名号——天选之子，莫降，几乎整个神州子民都直到的无比响亮的名号，这俩人竟然不知道？！
“认识啊，天选之子嘛！”小五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离家之前，就听过他的名字——当时觉得他还蛮厉害的，可在外面闯荡了一段时间，长了些见识之后，也就渐渐明白了，所谓天选之子，不过都是人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根本不值得相信——你看他本人，还不是一副穷酸样？”
“就是。”小六也说道：“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吧，期初，这家伙从山坡上冲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故意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让老舅高看他一眼，到时候也好给他找个好的差事——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可人们偏偏要瞎传，说什么狂夫子的命令了？什么天选之子莫降要来接管军队了？什么老舅的军权要被夺了——现在看来，还不是在胡说？！”
“你们真是这样想的？”说实话，莫降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葩的两个人——“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咋地？我们兄弟看错你了？”二人闻听莫降还敢还嘴，再想想他刚才跟老舅汤矮虎那般客气的模样，想想他连使唤自己都要请示老舅的怂包样子，就觉得要给他点教训……
莫降笑了笑，没有说话。
莫降的沉默，落在二人眼里，就是胆怯，就是恐惧，就是懦弱——他们甚至以此断定，朴文怡给莫降戴绿帽子的原因，就是因为莫降太过懦弱——否则，她怎么会放着“天选之子”的丈夫不要，偏偏要跟一个名叫二狗子的无名之辈当众亲吻呢？！
小五撇撇嘴，开口说道：“妹妹，看见了没有，天选之子，不过如……”
“啪！！”
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了小五的脸上，直抽的他原地转了几圈，嘴角也淌出血来……
或许是因为这个耳光打的太重了，以至于小五再次站定之后，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忘了反击……
倒是小六看到了行凶的人，他指着刚刚才返回来的罗九龙大声骂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你五爷……”
“砰！”
罗九龙二话没说，一脚蹬在小六的胸口，把他踹出去一丈来远，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没爬起来……
“阿龙，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呢？”莫降无奈的摇头说道。
罗九龙愤愤不平的说道：“师父，您就不能对这些王八蛋客气，否则，他们还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常言道，让人非我弱——况且，为师若想办成这件事，不认不让，是绝对不行的……”
第28章 真假难辨
罗九龙生平最看不起兵痞，觉得这种人活在世上，便是对军人这一神圣之职的玷污——所以，他对这两个队莫降出言不逊的兵痞，下手也格外重——那个被他踹中胸口的小六，躺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直把另外一个被打耳光的小五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跑过去，又是拍胸又是抚背，好一阵忙活……
“杀，杀……杀了他！！”小六躺在地上，指着罗九龙，瞪着猩红的眼睛喝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小五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猛的跳了起来，抽出腰间战刀，高声喊着冲向了罗九龙。
“我弄死你……”
“砰！”
刺耳的叫嚷声戛然而止，伴随着一声闷响，小五仰面朝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战刀也掉在了地上，仍在晃个不停。
“连刀都拿不稳，还学别人杀人？”不知不觉间，罗九龙已开始模仿起平日里莫降教训别人的语气，“还有，只有流氓打架的时候，嘴里才会骂骂咧咧叫个不停，骂的越响，便证明他们心中越是恐惧……”
罗九龙往前走了两步，脚尖一勾，挑起了地上的战刀，伸手一捞，正巧握住了刀柄——他试着舞了几下，倒是每一下都虎虎生风，颇有些气势……
其实，莫降并没有教过罗九龙刀法，而罗九龙舞的，也不过是从狩猎生活中领悟出来的几招几式——饶是如此，罗九龙舞刀的动作，还是把小五小六给震住了，二人呆呆的望着罗九龙，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高手。
其实，比罗九龙用刀用的好的大有人在，即便是汤矮虎身边，也不乏用刀的好手——只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和汤矮虎的关系，再加上他们不学无术的本性——从军这么久了，愣是连次完整的训练都没有坚持下来过，仗着汤矮虎是他们的老舅，被汤矮虎安排进了侍卫亲军……别看这两个家伙整日里身穿盔甲，腰挎战刀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两个绣花枕头，样子货。
罗九龙耍了两下，也耍腻了，顺手一甩，战刀就飞了出去，贴着小五的脸飞过，紧贴着小六的脖子，半把刀插进了地下，露在地上的，嗡嗡的颤个不停……
“二位，我师父刚才交代的事情，还没忘吧？”罗九龙忽然开口问道。
“没，没有……”二人哆哆嗦嗦的回应道。
“那还不快去办？！”罗九龙陡然提高了声调，吓得那二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站起身来，转身就跑远了……
“师父，您觉得，刚才徒儿威风不威风？”二人走后，罗九龙笑嘻嘻的看着莫降，有些得意的显摆。
“欺凌弱小，哪里威风了？”莫降反问。
罗九龙脸上得意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想想自己刚才赢得那么轻松，顿时也没了兴致，只是嘟囔了一句——“还不是那两个混蛋嘴里不干净，侮辱师父您……”
“莫降，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好不要脸！”朴文怡忽然开口说道：“你自己胆小怕事，被两个兵痞侮辱，你的徒弟帮你出了气，你却训斥他欺凌弱小——我真不明白，似你这种卑鄙、无耻、阴险、虚伪的家伙，怎么可能会被我家主人看中？怎么有资格做别人的师父？！”
似乎是为了印证朴文怡“所言非虚”，面对朴文怡的指责，莫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把一张笑脸凑过去说道：“有一点姑娘说的不对，我并不是不要脸，只是脸皮有一点厚……”
朴文怡懒得同莫降在脸皮厚不厚的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把二狗子弄到哪里去了？”
“我说，你不会真的对他动了情吧？”莫降笑着说道：“话说，你家主人放你出来，不是让你和某个男人卿卿我我坠入爱河的吧？好吧，即便你真的要学那下凡的仙女，一旦坠入凡尘就春心大动，非要找个男人败火不可的话，为什么偏偏选他呢？”
“切，本姑娘怎么会真的看上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莫降却看得到，自朴文怡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不过他却并没有立刻揭穿对方，而是听她接着说道：“我家主人对我说了，一个女人，最大的本钱就是她自己的身体——而在这个男人说了算的世界，女人最终能得到多少，就要看她们肯付出多少……”
“你家主人真是这么说的？”莫降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不是很有道理？”
“有道理倒不觉得，只是感觉……”莫降略微斟酌一下用词后说道：“你家主人，有开妓院的潜质，她若是去做老鸨的话，肯定赚个盆满钵满……”
莫降发现，他越是往下说，朴文怡的脸色就越是差劲——显然，那个所谓的主人，在朴文怡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莫降这侮辱她，便触碰到了朴文怡的底线。
“莫降，闲话少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二狗子在哪？”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回答我方才提出的问题……”
朴文怡闻言，又想痛骂莫降无赖，可细一想，你即便骂一个无赖一百遍，他仍旧是个无赖，索性冷声说道：“这是我的私事……所以，无可奉告！”
“那么……”莫降先是“善解人意”的一笑，表示理解，而后才说道：“我的回答，也是四个字——‘你管不着’。”
“莫降，你……”
“我怎样？很无耻？”
朴文怡强行压下心中愤怒，幽幽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你，会把接近你的原因、以及我家主人的命令内容告诉你了，难道这还不够么？”
“这些话，我当然要听——但却不是现在。”没有理会朴文怡写在脸上的疑惑，莫降接着说道：“作为这一出大戏里最重要的配角之一，我需要你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最关键的念白……”
“我不是戏子。”朴文怡冷声说，“我不会演戏，更不会替你演戏！”
莫降摇摇头道：“不，你很会演戏——你出色的演技，先是骗过了牛老大和杨老二，骗过了二狗子，后来又成功的骗过了我一次……甚至于就在今日，你还骗过了汤矮虎等人，骗过了那兄弟俩……”
“照你这样说，我应该是个骗子，而不是戏子……”
“优秀的戏子，不一定会是个骗子；但优秀的骗子，一定会是个优秀的戏子。”莫降笑着说，“这一场好戏，若是少了你的参与，精彩程度会大打折扣的——所以，朴姑娘，还请你把你那最重要的念白，留在最重要的时刻……”
朴文怡立刻说道：“莫降，我不会配合你的！任你说下老天来，我也不会做你手中的棋子！”
“人总是希望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可悲的是，大多数时候，它都被别人握在手中。”莫降虽然还在笑，但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如果你真的希望，你方才吻过的男人，会因为你的倔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的话……你尽管坚持你的原则。”
“你随便，反正，我只是骗他玩玩——我骗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我吻过的男人，比你认识的男人都多！根本不在乎他一个……哼，二狗子，单看这名字，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死便死了吧……”
“既然如此，我只好替二狗子感到不值。”莫降打个响指，对罗九龙说道：“阿龙，你知道该怎样做了？”
罗九龙其实很想回答“不知道”——但是当他看到莫降使出的眼色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如此，那便去吧。”莫降做个抹脖子的姿势，“做的离索点——看在他给咱们做了向导的份儿上，给他个痛快吧。”
莫降把话说的如此明白，罗九龙当然知道莫降是要他去杀谁——本来他对二狗子就没什么好感，只觉得似他那样的人渣，就不该在世上活着——所以莫降话音一落，他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罗九龙刚迈出去半步，就被朴文怡叫住了。
“那就给朴姑娘个面子，等一会儿吧，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莫降得意的笑了起来，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莫降——我忽然想起主人对我的忠告。”朴文怡低下了头，失魂落魄的说道：“生为女子的最大悲哀，就是在这个乱世——陷入情网……”
“我现在却没空听这些。”莫降直接开口打断了朴文怡，“我只想知道，朴姑娘是不是真的改主意了……”
“是的。”朴文怡无奈而的说：“莫降，你攥住了我的命门——这一次，我会配合你，演好这出戏……”
“说话算话？”莫降似乎不大相信。
“我们高丽儿女，才不似你们这些汉人——反复无常，卑鄙无耻！”朴文怡恨恨说道。
“别闹了，历史之上，你们反复无常耍赖皮的时候，可比我们多太多了。”朴文怡说他一人无耻也就够了，把这顶大帽子扣到整个汉族的头上，却是他不能忍的。
这一次，朴文怡没有反驳，只是不知是因为此心已死还是认同了莫降的说法……
“莫降，你真的不会伤害他吧？”朴文怡沉默片刻后忽然问。
“这就要看姑娘你的表现了。”莫降幽幽说道：“是等大戏落幕之后，抱着心爱之人身首异处的尸体痛哭流涕悔不当初；还是和他远走高飞远离世间烦扰过起神仙般的日子……决定权，全在姑娘您的手上。”
“只希望你说话算话。”朴文怡深深的看了莫降一眼，幽幽说道：“我希望一个人静一静……”
“可以。”莫降痛快的答应，给罗九龙使了个眼色，带他往远处走了走——只要确保朴文怡在视线之内，就足够了……
……
“师父，您相信这女人所说的话？”罗九龙隐约感觉到，师父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而且还要和那个不值得信任的女人合作……
“当然不信。”莫降摇摇头苦笑，“不过这个时候，除了她，我再找不到别的盟友了，而在我的计划里，偏偏那个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的朋友，是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个外援！万般无奈之下，师父只能和这个女人做个与虎谋皮的交易……”
“那，需要徒儿做些什么？”罗九龙问，虽然耍阴谋诡计他帮不上忙，但他也不能是师父一人孤军奋战。
“等到必要的时候，你看我的眼色——若是这个女人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去办，你就打晕她，记住，一定要干净利落！”莫降正色嘱托道。
“师父，这个女人的身手如何？”这是罗九龙最关心的问题。
“有两下子，但却算不上高手——只论武力的话，她不及你。”莫降做出中肯的评价。
“如此，那徒儿就放心了。”罗九龙点点头，忽然又想起来神，于是直接开口问道：“师父，您刚才说‘必要’的时候……徒儿想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为师觉得，就在今晚……”
话音未落，小五小六两个人一路小跑的来到了莫降身前，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而后说道：“莫降将军！今夜戌时，我家将军在中军大帐，摆下宴席，为莫降莫将军接风洗尘——届时，将军请务必赏光……”
不知道汤矮虎是不是对这两个人又说过什么，他们对莫降的态度，突然变好了很多，而罗九龙自然把这一切的功劳都算在了自己头上——他认为，是自己之前对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一顿“修理”，起了作用……
可莫降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孽，这两个不可雕琢的朽木人渣，对自己态度如此彻底的转变，一定意味着有什么阴谋……
因为二人传令回来之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所以戌时很快就到了——在小五和小六的带领下，莫降、朴文怡、罗九龙，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前。
还没有进帐，莫降就闻到了飘到帐外的酒香和肉糜香气——说实在的，莫降也有些时日没有吃些好东西了，所以那弥散在空气中的酒菜香味，倒真让他有些食指大动……
小五小六二人一左一右，替莫降撩开了帅帐的门帘，莫降迈步而入，刚一进帐，就听到汤矮虎洪亮的嗓音：“莫降兄弟，为何这时候才来，真是等煞诸位兄弟了！来来来！莫降兄弟，您请上座！”
莫降定睛观巧，发现汤矮虎、常胜、朱巨赫然在列，都笑眯眯的盯着他打量，唯有陈友暗却不见了踪影——莫降还注意到，和汤矮虎对坐的主位还空着，方才听汤矮虎的意思，是要自己坐过去，那么，陈友暗来了，又坐在哪里……
正思量间，便有两个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款款走到了莫降身边，不等他拒绝，就一边一个，搀住了他的胳膊，把他连拉带拽，弄到了主位之上。
见莫降多少有些尴尬，汤矮虎爽朗的笑道：“莫降兄弟，区区小节，就不必太在意了！你若是再推辞，就是不给汤某面子了啊！”
莫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主位之上，抬头再看时，却发现在侍女的引导下，罗九龙和朴文怡已先后落座——几人都做好之后，莫降才发现，宴席准备的桌椅数目刚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此说来，这次宴会，陈友暗是不会参加了……
若是陈友暗不来的话，多少算是个麻烦……
果然，等众人落座，门帘闭合之后，汤矮虎便开口说道：“在这次洗尘宴正式开始之前，汤某先代替陈友暗陈将军向莫降兄弟告个罪，因突感风寒，这一次为莫降兄弟接风的宴席，就不参加了——还望莫降兄弟能原谅则个。”
“汤兄这就见外了。”莫降立刻摆手说道：“这接风洗尘之宴，又不是多么重要的场合——既然陈兄身体不适，那么不来也就罢了，还何必告罪呢？再者说来，你我兄弟，现同属师尊麾下，同在天选军的大旗之下，也算得上是一家人了……自家人之间，就更不必在意这些小事了……”
虽然莫降忽然提及天选军的大旗，让汤矮虎多少有些诧异，但莫降只是一带而过，而且没有再提，也便让汤矮虎刚刚悬起的心落了下来，他定了定心神，和另外两人做过无声的交流之后，拍响了手掌……
拍响手掌，便是宴会正式开始的暗号，是故掌声刚落，便有侍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娉娉婷婷的在众人面前走过，把菜肴和温好的白酒，放在了诸人各自面前的餐桌之上——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闻着那香气弥漫的醇酒，品着那些温婉可人的侍女，进帐之前还有些饥饿的莫降，忽然没有了食欲……
因为他忽然想到——做菜的厨子、烧菜的材料、桌上的美酒、端菜的美人儿……所有这帐内的一切，几乎都是今日宴请自己的人，打着自己的名号，从百姓手中抢夺来的……
第29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汤矮虎的反应倒是很快，注意到莫降面色不善，立刻叫来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几句之后，那个中年文士，便悄悄退出了营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很快，营帐内的宴会就有了变化——端菜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笨手笨脚的士兵；端上来的菜品也是越来越差，最后居然冻的硬邦邦的窝头也端了上来——那些后端上来寒酸菜肴，和一开始呈上来的大鱼大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直到此时此刻，对方还在试探自己的态度——看着那一盘盘谁跟谁也不搭调的饭菜，莫降做出了判断：看来，自己之前所做的伪装，确实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便不能完全骗过他们，也能混淆他们的判断，让他们摸不清自己的态度。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在这宴会之上，试探自己，看到自己心有不快之后，立刻降低了宴会的规格。
也好，这样也好——莫降心中冷笑：只要你们在意我的态度，那就好说，因为，你们越是在乎，就证明你们越是心虚……
“粗茶淡饭，劣酒苦菜——莫降兄弟还请不要见怪啊。”正思索着，汤矮虎洪亮的声音响起。
朱巨立刻摇头晃脑，背书一般说道：“并非我们有意怠慢莫降兄弟，而是因为，如今战乱四起，华夏国运凋零，各地土地荒芜，百姓民不聊生……”
“既然如此。”莫降冷笑着打断了朱巨，伸手把桌上离他最近的一只鸭子拎了起来，“我们还在这里大鱼大肉，大吃大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此言一出，宴会气氛陡然转冷——其实，就在莫降把鸭子拎起来的那个瞬间，汤矮虎、常胜、朱巨三人便同时意识到了一点：看来，莫降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只所以和我们虚与委蛇、之所以引而不发，是因为他在等待时机！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常胜狠狠的瞪了朱巨一眼——都是你，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民不聊生”？看看看，让莫降抓住把柄了不是？！若不是多嘴，汤大哥一句话就把之前引起莫降不快的那些事带过去了，而后咱们就可以继续咱们的计划：你我三人轮番上阵，把莫降灌倒，趁他失去反抗之后，给他吃下迷药——此处距离诸子之盟联军的集合地也不算远，到了那里，这支军队就不再归咱们指挥，莫降即便追究盗用天选军名号一事，也追究不到咱们头上……
朱巨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这能赖我么？！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太软弱，太胆小怕事！我早就说过，莫降这个人不好对付，但是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心肠太软、妇人之仁，我们正应该利用这一点对付他……可你们两个倒好，就知道一味的退让，就知道讨好莫降，还把宴会的规格弄那么高，现在好了，拍马屁把马拍急了，却赖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二人互相盯着彼此的眼睛，做着无声而复杂的交流，知道内情的，明白他们是在做无声的争论，不知道内情的，定会以为这俩人是在含情脉脉的对视……
看来，你们几个，也不是铁板一块啊！好，这样很好！你们之间的矛盾越深，我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莫降又有了新的发现，而且这发现，令人欣喜！
最后，还是汤矮虎这个名义上的老大哥轻咳一声，分开了目光纠缠到一起的两个大男人——紧接着，汤矮虎对莫降说道：“莫降兄弟，你这样说，实在是伤了我们的心啊——为了让兄弟你吃上一餐丰盛的宴席，我们几乎拿出了军中所有珍藏的鱼肉，给莫降兄弟做了这些饭菜……”
莫降闻言，不禁冷笑——天下若论胡搅蛮缠，莫降若称第二，则无人敢称第一，所以，莫降很快就找到了汤矮虎话语中的漏洞，冷声说道：“这么说来，还是我把诸位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我真是有点不识抬举了……不过，若真按汤兄的说法，你们在预留这些鱼肉的时候，似乎早就想到了我回来，而且会带着两个人来，甚至，你们还想到了陈友暗今天会因为生病无法参加这个宴会——所以，你们‘为我’准备的饭菜，数量却正好给咱们入席的这些人享用——不多不少，每人一份，而且饭菜的种类，都一模一样……”
“咳咳。”汤矮虎看看众人面前一模一样的饭菜酒水，联想到自己的谎言被轻易的揭穿，略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这，这只是巧合吧……”
“巧合，好理由！”莫降点点头，把手中烤鸭稳稳的放在了盘子里。
“说是巧合，就是巧合了！”朱巨对莫降却没有汤矮虎和常胜那么友善，尤其是在他发现莫降正有意找茬之后，今日白天对莫降生出的那一点带你好感和“同情”，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莫降，你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直接开口便是，用不着扯这些弯弯绕，更用不着玩什么口是心非，笑里藏刀……”
“朱兄火气不小啊？”莫降笑着打断了朱巨的话。
“莫降，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莫降越是跟他东扯西扯，朱巨便越是愤怒，甚至于当初连续败给莫降，被莫降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一幕一幕也浮现眼前，“我就知道，你找上门来，肯定是来者不善——不过，我朱巨却从未怕过，站在你的对立面，之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
“朱兄说远了。”莫降仍是没有生气，仍是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皮，“我们方才明明在讨论今日宴会菜肴之事——朱兄为何又扯到你我过往恩怨之上了呢？咱们白日里不是说了，过去的恩怨，就让他揭过去么？怎么，朱兄这么快就要食言反悔了么？”
“对，对，对！”常胜急忙打起了圆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朱兄总是提，就显得太小气了。而且，今日莫降兄弟对我们的指责，也没有什么错误。朱兄方才不是还在说，如今战乱四起，百姓生活困苦么，那么莫降兄弟说我们大鱼大肉太过奢侈，岂不是和朱兄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我跟他可不是一个意思。”朱巨却不领常胜的情，“我之所以要说百姓的日子过的很苦，是想说明，我们弄到这些在乱世中难寻的食材是多么的不容易！可是，莫降却明显不领我们的情啊，咱们辛辛苦苦给人家搞来食材，辛辛苦苦给人家做了这么多在乱世之中难见的美味，可人家反而要指责我们做的‘太过分’……唉，那句话真是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朱巨说话的时候，汤矮虎一个劲的给他使着眼色，一个劲的咳嗽，只希望这位大爷赶紧消消气，别在火上浇油——若是真把这位主热火了，咱们这些天过的安生日子，可就全没了……
可无论汤矮虎怎么使眼色，怎么咳嗽，朱巨就是装作没看见，一口气把心中要说的话，全给说出来了——当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被朱巨说出来之后，汤矮虎便摇摇头，身体也泄了气，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之上——他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好不容易和莫降达成的和解，又要化为泡影了……
“既然道不同，那在下倒有一个问题请教！”只听莫降冷笑着问朱巨，“既然你对在下的作为嗤之以鼻，既然朱兄认为我莫降是个不识好歹，一点也不值得尊重的小人——那么，你们为何还要盗用我的军队的名号？！那天选军的旗帜，不是该被你们踩进泥土之中么？！”
朱巨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说道：“若不是狂……”
话到一半，常胜忽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一下子就跳到了朱巨的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强行让他把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而那半句话，也是莫降最想听的——其实，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这顿饭得吃很长时间，大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心中对彼此的防备降低之后，自己心中那些未解的谜团才能找到答案——他不曾想到的是，自己只不过拿起烤鸭，简单的问了个问题，就引出这么多事来……
而之所以引出这么多事端，全拜朱巨此人所赐——此人的心胸，还真是像他的个头一般小，似这样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实在是不适合再留在这个需要伪装的舞台之上了，更何况，常胜已经堵过他的嘴了，即便朱巨真的要讲什么，常胜等人，也是绝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的。
果然，趁着朱巨嘴巴被捂住这个机会，汤矮虎轻轻击掌——门外立刻冲进来两个士兵，把朱巨连拉带拽，连抬带架给弄出了营帐——当然，整个过程之中，都没有忘记堵住他的嘴巴——看来，若不是常胜堵的及时，没准还真有什么禁忌之语，会从朱巨的嘴里跳出来……
“朱兄他，他喝多了，所以话语之上多有得罪——还望莫降兄弟大人大量，不要怪罪。”看来，汤矮虎是铁了心要跟莫降胡说八道下去，他觉得，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嘴巴够严，这一夜就能平安的度过去，莫降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把自己怎么着了，更何况，自己和莫降，现在还都是诸子联盟的将领……
面对汤矮虎如此拙劣的谎言，莫降的回应，是一笑置之——他大概猜到了汤矮虎的应对之策，但是对汤矮虎这种厚着脸皮，耍着赖皮，死不承认的计策，他一时还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见莫降没有再次挑起争端，汤矮虎的心情总算稍稍平静了些——这时，他感激的看了常胜一眼，若不是他方才反应极快，及时堵住了朱巨的嘴巴，朱巨那张臭嘴，还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那位大人物的姓名，可是万万不能泄露给莫降听的……
汤矮虎这样想，并不意味着他胆小怕事，而是因为他和莫降等人的追求，自一开始，就不尽相同。
莫降等人造反起事，说得好听一些，是为了胸中的报复，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若是说的直白一些，还是因为心中那不可遏制的**，重整山河，指点江山的**和野心——而汤矮虎，其实并没有这种野心。
当初，汤矮虎本是朝廷的军官，尽管是个汉人，尽管在军中被黄金一族的军官欺辱，甚至被黄金族人军官和汉人女子所生的私生子欺辱，但他依然在做他的军官，依然在那种压抑环境下，生活了很多年——可以说，若不是因为碰巧遇到了了莫降，若不是因为莫降导致了他任务的失败，若不是那个黄金族人军官的私生子意外死亡，导致他无家可归，他绝计不会走上反叛朝廷那条路上……
或许，这也可以解释，宣称起事之后，虽然手中掌握着一支经手过正规训练的军队，但汤矮虎依然没能折腾起太大的风浪来，他在义军之中的影响力，甚至不如某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当然，和所有走上造反这条路上的人一样，汤矮虎也曾经历过**膨胀的时候，也曾对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有过野心，甚至因为那些**和野心，被光明神教的妖僧彭莹石蛊惑过——但是，黄河岸边，诸子之盟和光明神教彻底的失败，却让汤矮虎清醒了过来——正是那一次大战，让他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实力，真正知道了最适合自己的归宿：自己其实没有做皇帝的命——乱世之中，能找个明主，混个开国王侯当当，就已经是上苍对自己莫大的恩惠了……
所以，收到狂夫子的征召令之后，汤矮虎没有一丝迟疑，立刻就整军出发了——甚至，当他听到到达联军集合之地，自己的军权会被剥夺的时候，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见——这一点，连跟他一路走来的常胜，似乎都有些意见，不过说到底，这支军队的基础，仍是由汤矮虎一手建立起来的，所以，这支军队何去何从，最终还是由他说了算。
其实，汤矮虎最初被狂夫子征召之时，并没有收到假扮成天选军到处作恶的命令——这一道命令，是跟随着陈友暗、朱巨，以及他们的军队，一起到来的。
自从黄河两岸侥幸逃生之后，汤矮虎就没有想过再和任何人联合起来，若不是陈友暗和朱巨主动找上门来，他是绝不会主动去找对方的——至于对方带来的“更名为天选军，沿途收集物资、补充兵员”命令一事，汤矮虎也没有反对，毕竟，那一纸命令上，有联军统帅狂夫子的亲笔签名……
但是，真当汤矮虎看到，在陈友暗和朱巨的指挥下，这支更名为天选军的军队采取的“补充兵员、收集物资”的野蛮方式之后，汤矮虎便对上级颁布这条命令的真正用意起了疑心——不过，他却并没有深究，因为他知道，知道的越少，自己的性命，也就越安全，只有安安全全的活下来，等黄金族人被赶走，新的王朝建立起来之后，自己才能从胜利果实中，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小份……
汤矮虎心中那些想法，他曾对常胜提起过——听完之后，常胜虽然略感到失望，但也表示支持，毕竟，没有了汤矮虎，他常胜只不过是个先后背叛过明礼子、柳铁心、莫降的三姓家奴而已……
所以，莫降猜的很对——这支军队，并非是铁板一块，甚至于在他们的四个最高将领之间，都存在这不可修复的裂痕。
说一千，道一万，这裂痕存在的本质原因，便是因为朱巨所引用的那一句名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下，不相为谋的朱巨被“请”了出去，另外一个不相为谋的陈友暗压根就没来，留在宴上的汤矮虎，只会厚着脸皮装疯卖傻耍赖皮；而常胜则是低着头闷声吃喝，半天也不不说一句话……
朴文怡曾参加过不少次宴会，甚至参加过无比豪华而庄重肃穆的皇家宫廷宴会，但是，即便是规矩最大的宫宴之上，气氛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压抑而无趣——她甚至一度觉得，莫降所说的“大戏”根本就不会上演，因为，这里既没有看戏的观众，也没有想陪着莫降演戏的戏子……
可莫降看上去却似一点也不着急，相反，朱巨被迫离开之后，他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好像，这愈发浓重的压抑而肃穆的气氛，正适合以他为主角的那一场“大戏”正式开演……
因为没人肯主动讲话，所以这一次晚宴，吃的很快，也很干净——汤矮虎、常胜、罗九龙，几乎吃光了面前的食物，就连心情很糟糕的朴文怡，也是吃了不少——唯有莫降是个例外
他面前的食物，莫降一口没动——令人不解的是，整个宴会，他都在笑，不管是冷笑还是微笑，他的嘴角始终向上扬起，好像，只是笑，就能笑饱了一样……
第30章 出人意料的答案
按照汤矮虎和常胜本来的计划，宴会进行到这个程度，莫降应该喝了很多酒，神智也该模糊了——从他们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莫降此人并不善于饮酒，酒量也很差，若想把他灌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然了，要把莫降灌醉，就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莫降肯喝酒——他若是态度坚决，滴酒不沾，又怎么可能喝醉呢？
而汤矮虎和常胜今日遇到的这个莫降，就是个滴酒不沾的莫降——甚至，他不但是没有喝酒，甚至连菜也没吃一口——从宴会开始到现在，莫降和食物的最近距离接触，就是用手把那只鸭子提了起来，又慢慢放回了盘子里……
尽管莫降一口没吃，但宴会进行到某种程度，还是要宣布结束的——因为决定宴会何时结束的最关键因素，并不是被宴请的客人是否吃饱，而是时间到了什么时候——这一场宴会，自戌时开始，而此时已是亥时末……
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持续将近两个时辰，也算是给足了莫降的面子——在汤矮虎看来，他们已经尽到了地主之谊，也表现出了足够的真诚和友善，莫降若是仍不领情的话，那就是他自己心胸的问题了……
“莫降兄弟，时候也不早了，依我看来……”汤矮虎笑呵呵的说道，“今日之宴，不如就到这里吧？”
“好啊！”让汤矮虎没有想到的是，莫降竟然痛快的答应了，而且没有丝毫的犹豫。
常胜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大喜过望——如果今夜真的能平安度过，如果莫降真的不再追究他们盗用天选军名号的事情，真是再好不过——于是，他立刻吩咐道：“来人，送莫降将军去营帐休……”
“慢着！”话未说完，中军大帐的门帘忽然被人挑开，朱巨和陈友暗并排走了进来——而且，在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列全副武装的士兵！
朱巨和陈友暗脸色不善，而那些跟在陈友暗身后的士兵，也是各个表情严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的确是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对那些士兵来说，那个坐在主座后面的男人，莫降，就是他们此生见到过的最为强大的敌人！
汤矮虎和常胜见状，“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特别是汤矮虎，他既吃惊、又愤怒的指着朱巨问：“朱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巨阴阴的一笑说道：“汤将军不必紧张，朱某特意返回来，是因为忽然想起几件事情来，要问咱们这位贵客！”
汤矮虎非常不满意朱巨的回答——问几个问题，问几个问题用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过来么？！而且，就连一向不太合群的陈友暗也来了，你们两个，分明是有什么秘密在慢着本将军，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对莫降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汤矮虎冷声说道：“朱巨，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地方，这支军队的领导者究竟是谁！”汤矮虎这样说的用意很明显——他汤矮虎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领导者，这里的一切，还应该由他汤矮虎说了算！朱巨你个外来人，不要太过分！
朱巨看了汤矮虎一眼，语气阴鸷的说道：“没人能否认，当下这支军队的主体力量，是汤将军所率领的人马；我朱巨和陈将军，都是外来人，而我们带来的那些人，也不是汤将军所率兵马的对手——毕竟，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百姓们，打不过曾经隶属于朝廷军队的探马赤军，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远千里的前来投奔汤将军你，本以为，汤将军心胸广阔，从不仗势欺人，是个可以信任朋友，可不曾想，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可悲局面，还是出现了……”
听朱巨说的阴阳怪气，汤矮虎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朱巨，你的意思是，汤某在以大欺小喽？”
“汤将军有没有在以大欺小，朱某并不知道。”朱巨摆出一副很是无辜的表情，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汤将军胳膊肘朝外拐，帮着莫降这个外人对付朱某，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汤矮虎闻言，既惊又怒，立刻反驳道：“朱巨，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本将军何时帮莫降对付你了？！”
“既然没有，那朱某只不过要问莫降几个问题——你为何不让？！”朱巨针锋相对的说道。
“我……”汤矮虎一时语塞，是啊，他为什么要阻止朱巨呢？噢，是了，是因为这宴会已经结束了，而莫降根本没有打算追究盗用天选军名号之事的意思，可朱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定然没有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坏了自己的大事，所以，自己当然要阻止他……
就在汤矮虎语塞，无话可说的时候，常胜适时的站出来给汤矮虎解围，只见他笑着说道：“在下知道，朱兄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是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因为刚才在宴会之上，和莫降兄弟闹了个小小的不愉快，所以气愤之余，想带人找回场子，这种心情，在下也能理解……但这个时候，在下不免还是要多说一句——朱兄，常言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常胜，你休在这里掉书袋。”朱巨非常不满的打断了常胜，继而问道：“在下只问二位，是否允许在下问莫降几个问题？！别的话，朱某不想再多说！”
咄咄逼人的朱巨，让汤矮虎和常胜一时没了退路——答应朱巨吧，他很有可能会把莫降激怒，莫降是什么人，是连挫老的沙和明礼子两大绝世高手的超绝世高手！真把他激怒了，有什么好处？！
可是，如果不答应朱巨呢？岂不是坐实了和莫降勾结在一起，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实？若是真的坐实了这一点，以后还怎么带兵……
就在汤矮虎和常胜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直在笑的莫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冲朱巨拱拱手说道：“朱兄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就好了！其实，在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莫降的话，让朱巨心中多少有些不太舒服——他说什么？等自己很久了？那岂不是说，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杀个回马枪？！世上真有这种料事如神的家伙？！
正犹豫间，朱巨忽然听到身边的陈友暗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他这是在提醒朱巨，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能再有任何的犹豫，更不能因为任何人的任何话而分心，而乱了方寸！
朱巨暗自点点头，直视着莫降的双眼问道：“莫降，我且问你！你到这支军队中来，是出于什么目的？！”
“出于什么目的？”莫降闻言，便陷入了沉思，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样子，他思索片刻后，非常友善的笑着问道：“这个问题，在下一时还真是给不出很好的答案——不如，朱兄先回答在下几个问题，让在下也趁机理理思路？”
刚才，莫降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自己，自己若是拒绝了他，也显得自己太过小气——于是，朱巨点头答应道：“你且问吧！”
不知不觉间，莫降就把发问的权利，抢到了他的手中——陈友暗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还不等他给朱巨提醒，莫降的问题，已经问了出来……‘
“敢问朱兄，这支军队的名号是什么？”
“天选军！”朱巨挑衅似的回答，好似是在说——老子就是盗用你的名号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那么，天选军这个名号，是从何而来呢？”
“这我怎么知道？”朱巨奇怪的看了莫降一眼，“我只管用，又哪里管它是怎么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朱兄——天选军这个名字，是某个人起的。”说到这里，莫降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继而问道：“那么，朱兄知道这个名字是谁起的么？”
“废话！”朱巨白了莫降一眼，“还不就是你吗？你是天选之子嘛，你麾下的军队，当然就应该叫天选军喽！”
“错！”莫降似乎就是在等朱巨说出这个理所应当的答案，等他话一出口，莫降立刻用一声大喝，给了他当头一棒！
莫降这一个中气十足的“错”，非但让朱巨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其他人也是错愕异常，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想——什么？天选之子的天选军，名字竟然不是天选之子自己起的？那会是谁起的？
莫降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后，才笑着公布了答案：“天选军这个名字，是我的师父，狂夫子起的……”
“你说什么？！”朱巨闻言，失声惊呼。
“不错，这个名字，的确是十几年前，师尊起的啊……”莫降很是无奈的说道：“所以，其实呢，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在盗用别人的名号，只不过我们的分别是——我用纪律让这个称号变得伟大，而你们却在用自己的卑劣行动，往它身上泼脏水……”
第31章 “天选军”之源
莫降说的不错，“天选军”这三个字，确实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拜狂夫子所赐……
当年，莫降还很小，也就是几岁的年纪——莫降记得，那一天是个傍晚，在茶馆里蹭了一个下午的评书的莫降，感觉不到一点饥饿，脑中所想，尽是那些评书里的英雄壮志，金戈铁马的热血场景，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评书之中那些军队的名称，要么以主帅的姓氏命名，要么以士兵的家乡命名，真是了无新意，无趣之极——是故，莫降当时就在想，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能亲自率领一支军队，征战天下，纵横四海的话，一定要给它起一个响亮的名号，一个能让全天下人都记住的独一无二的名号……
小孩子心中总是藏不住秘密的，当夜，莫降就把他心中所想对狂夫子讲了，而狂夫子给出的答案，就是这三个字——“天选军！”
当时，莫降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但师尊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他深深的为之折服：
——“凡史中所载之师，多如牛毛；而百战百胜者，何其寥寥；逢战必胜者，韦编数绝而不可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夫建师易，而建常胜之师难，建永胜不败之师，则难比登天。尔欲建师，则需银钱，需兵源，需将官；尔欲建常胜之师，除银钱、兵源、将官外，仍需法纪，需战术，需信念，需气势；尔欲建永胜之师，为师亦有一秘法传授——凡欲建永生不败之师，则需以万夫不当之勇气为先锋，以通天晓地之智慧为侧翼，以万民所往之仁义为后卫，以天地永存之正义为中军，集齐此五神兵者，则可成天下无敌之师，战必胜，攻必取，惊天地，泣鬼神——如此神兵，是为天降，是为天选，而非人间能有者……”
虽然莫降当时不能完全理解狂夫子的话，但他却很明白——按照师尊的说法，“天选之师”，便是天下最最厉害的军队，是天下无敌之师，所以，莫降当时就决定，如果自己以后真的有了军队，就叫做“天选军”！
可真等莫降长大之后，他才发现，师父所形容的那种军队，于人世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依靠人力也不可能组建的出来，而莫降又想起来，师父给他讲那段话的时候，似乎是喝多了的……
尽管如此，莫降并没有改变当初的决定，仍是把“天选军”的名号，赐予了他个人的军队——“凡事，取乎上，得乎中，取乎中，得乎下。”——虽然不能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天选军，但总可以用这个名字来激励自己，激励那些士兵，让他们朝着完美的方向，不断的进步……
慢慢的，“天选军”这个称号也就被人所接收了，不过却很少有人去追究它真正代表的意义，人们更愿意相信，莫降的军队，之所以叫天选军，是因为莫降的绰号，就是“天选之子”。
持这一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也包括朱巨——所以，当他受到军队“更名为天选军，沿途补充兵员物资”的命令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狂夫子身边，有人看莫降不顺眼，所以要用这一招去败坏“天选军”的名声，让“天选军”的恶名，在神州大地上流传开来，直至其成为过街之鼠，人人喊打，到那个时候，天选军将彻底失去民心，不战自溃！而失去了天选军庇护的莫降，是绝对不可能在乱世中生存的……
朱巨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认为自己想的很对，因为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再联想到跟莫降有深仇大恨的黑将就在狂夫子身边，加上朱巨对黑将的了解，他甚至觉得，这个计策的制定者，就是黑将本人……
然而，到了今天，一切都变了，只因为莫降的一句话——“天选军”并不是只属于他的军队，“天选军”真正的主人，不是莫降，而是狂夫子！！！
如果，更名为天选军，是狂夫子对群雄联军统一的命令的话，那么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如果让狂夫子知道自己对天选军这个军队所做的一切的话，那么狂夫子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不，不用狂夫子动手，黑将他一定乐于效劳……
“莫降，你，你所说的，都，都是真的？！”朱巨说话的腔调都变了，磕磕绊绊，哆哆嗦嗦，再不复方才的嚣张模样。
“是啊，师父，您不会是搞错了吧？”罗九龙也问，“您来这里，不是来找这些家伙算账的么？”
“算什么账？”莫降笑着问，“为师何时说过，要找他们算账了？”
罗九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最终发现，莫降从未说过类似的话，真的没有说过……
这时，只听莫降幽幽说道：“说句难听点儿的，咱们不过是盗用人家军队名号的另一伙儿人罢了——只不过‘碰巧’的是，咱们起名叫‘天选军’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掌管整个诸子联盟，也没有给整个诸子联盟的军队更名，所以呢，咱们算是在未经师父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盗用了他准备给自己的联军所起的名字……”
“那……师祖他老人家，不会怪罪吧？”罗九龙这个问题，问的时机太合适了，合适到莫降都忍不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这可说不准啊。”莫降有些担忧的说道：“表面上看，师父他老人家单薄名利，不在乎虚名——可师父近一段时间的作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我只能说，师父他藏的太深，我这个做徒弟的，完全没有看透……”
“噗通！”
莫降话还没说完，朱巨却忽然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莫降兄弟，救我！救救我吧——！”
莫降没有理会朱巨，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朴文怡——似乎，还有比拯救自己作死的朱巨，更值得去做的事情等着莫降去完成……
第32章 诡计的巅峰（五千）
看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朱巨，此时此刻却跪在地上乞求莫降，汤矮虎心中不禁生出鄙夷之情，可他又想到当初在黄河两岸，他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生存的那种艰难，不免又有同病相怜之感，于是对莫降说道：“莫降兄弟，狂夫子的脾气秉性，你这个做徒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依你看来，狂夫子是否会因为此事怪罪……”
莫降悠然转身，笑吟吟的看着汤矮虎问：“敢问汤将军，你们奉师尊之命行事，更名易帜，忠心归附诸子之盟，又何罪之有呢？”
汤矮虎闻言，尴尬的一笑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莫降兄弟就不要再揶揄我等了——这支军队，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难道，莫降兄弟真的看不出来？”
“我可没有丝毫戏弄你们的意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着，莫降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朱巨，幽幽说道：“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就是参加你们的宴会，顺便在宴会结束的时候，把‘天选军’三个字的来历，作为饭后谈资讲给你们听了——谁知道这位朱巨兄弟发了什么疯，忽然跪倒在地求我救命——我哪里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而我又凭什么救他呢？你们可都看见了，这个人刚才在宴会之上拙劣的表现，一点待客之道也不懂……”
“原来如此……”汤矮虎听得出莫降的话外之音——他可以帮朱巨，但前提是朱巨本人必须拿出端正的态度：咄咄逼人，蛮横粗野是你；翻然悔悟，跪地求饶也是你——毫无理由，毫无道理，说变就变，说翻脸就翻脸，还要别人依着你，凭什么啊？！
于是，汤矮虎走过去拍拍朱巨的肩膀，同时低声说道：“朱巨兄弟，这个时候，一味的哀求是不管用的，您好歹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啊，好歹给莫降兄弟认个错啊……”
朱巨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其实，也不能怪朱巨如此的失态，只能说莫降刚才透露的那个消息，对朱巨的打击实在太大……
当初，朱巨奉黑将之命，带着东瀛海盗，在海上阻击莫降。那一战，以朱巨的完败而宣告结束，非但让新一任“黑左车”丧了性命，还赔上了东瀛海盗的全部人马，最重要的是让莫降把那些东瀛战船全部缴获了，并且在与张君诚的海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以这样说，莫降发展到今日这般壮大，跟朱巨的失败，有着很大的关系，如果朱巨成功——不，不用成功，只需他重创莫降，让莫降在新会突围之战中无法发挥作用，那么，今日之神州，只怕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也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失败是黑将所不能容忍的失败，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黑将的怒火，所以朱巨没敢再回到诸子之盟，而是在陈友暗的庇护下苟且偷生——这一次，狂夫子征召天下群雄时，当朱巨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时，困惑了很久——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被遗忘的失败者，尤其是自己身后没有了诸子之盟这个庞然大物，更应该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谁曾想，诸子之盟信任盟主，天下群雄共尊之主，狂夫子，竟然会点名征召他，而且还封他为振军将军，和拥兵过万，称霸一方的陈友暗平起平坐……
这一纸征召令，可谓是让朱巨那可归于沉寂的心，再一次变的炙热，让心中那早已冷却的激情，恣意的燃烧起来——因为这一纸征召令，朱巨彻底走出了失败的阴霾，从人生的最低谷，一下子蹿到了人生的最高峰！
朱巨觉得，说那是自己人生的最顶峰，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通过各种渠道获知了另外一个消息——那个当年把他充当棋子一样使用的主人，黑将，也不过是被狂夫子封了个平虏将军而已，这也就以为着，在新生的诸子之盟中，黑将和他的关系，从原来的主仆，一下子变成了现在的同僚……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自己的身份，有了质的提升么？
因为这个新的身份使朱巨获得了新生，因为在意这个新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爽意和快感，所以朱巨对“振军将军”这个职位是格外的珍惜，他也暗暗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个职位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即便是死，也不能撒手……
常言道，物极必反，极端的情绪，让人发疯，让人失去理智——正因为对那个职位过度的贪恋，才让朱巨对狂夫子的那一纸命令有了误会——他太想给自己的新身份挣下功劳了，他过度的揣摩了上峰的心意……或者，简单用一句话来说——朱巨他想多了。
而朱巨为什么非要那么想呢？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是莫降先把天选军的旗号打出来的；毕竟，在狂夫子身边，是有黑将这么一位和莫降矛盾很深的关键人物的存在的；毕竟，莫降带给朱巨的心理创伤，是足够让朱巨怀念一辈子的；毕竟，狂夫子和莫降的特殊关系，是很值得推敲，是很耐人寻味的……
当然，除了上述原因，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狂夫子在命令中说，让陈友暗、朱巨率军和汤矮虎汇合，汇合之后，再进行更名仪式——跟谁汇合不好，偏偏要跟汤矮虎汇合，很多人都知道，莫降和汤矮虎，关系不太融洽；而且，汤矮虎还收留了背叛莫降的人，常胜——所以不得不承认，狂夫子这个命令，确实是很容易让那些心思不太单纯的人，想入非非……
可以说，是在种种特定的条件的共同作用之下，才让朱巨曲解了狂夫子的命令——才让他生出了“这个命令字面之外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己顶着莫降的军队的旗号去干坏事，趁机把天选军搞臭，搞倒，搞成过街老鼠！”如此极端的判断……
朱巨本以为自己揣摩对了上边的心思，本以为自己终于做了一次不用上峰把话完全挑明，而自己就完全知道该怎么去做，彻底免除上级后顾之忧的好属下——可是到头来，残酷的现时却告诉朱巨，他“以为”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试想一下，狂夫子根本没有让他打着“天选军”的旗号干坏事的打算，根本没有让他把天选军名声搞臭的计划——因为，狂夫子自己的军队，就叫“天选军”——可朱巨偏偏就这样做了，而且搞了一路，祸害了一路……如果狂夫子忽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军队，还未出征，名声就被人搞臭了，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他该如何处置这一位“善于揣摩上意”的“贴心”下属？
试想一下，当那些被征召的天下群雄，忽然发现，自己的队伍从民心所向的义军，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臭名昭著的队伍——只因为他们改了个名字，改了个被别人搞臭的名字——而搞臭这个名字的人，就是朱巨……如果天下群雄发现，那个毁掉“天选军”的罪魁祸首，就在他们中间，甚至舔着脸站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怎样对待这一位“毁掉一锅汤的老鼠屎”一般的“天才”同僚？
那些场景的结局，朱巨都不敢想，但即使不去想，他也明白，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死，恐怕是离自己真的不会太远了！
可是，朱巨却不想死，他不想在“人生最顶峰”之时，轰然陨落……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因为对权势的留恋——所以，朱巨失态了，所以才做出了那样前后极其矛盾，反差极大的举动——从逼问莫降，到跪下来求饶，中间所经历的，只不过是和莫降的一番对话……
慢慢的，朱巨冷静下来——他知道，为了活命，自己不能再失态下去，即便残酷的现时已经把自己逼疯了，自己也得强作镇定！
于是，朱巨磕磕绊绊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从他被莫降打败后心灰意冷，到被狂夫子征召后欣喜若狂，到如何曲解了狂夫子的命令，到他指挥军队在一路之上犯下的累累罪行，到今日莫降忽然出现……
讲着讲着，朱巨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忽然跳起来，瞪着莫降问道：“莫降，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早就知道我误解了大元帅的命令，而后远远的跟在后面，却不告诉我事情真相，故意要看我出丑呢？！”
“朱兄何来此言呢？”莫降皱着眉头问。
朱巨恨恨说道：“如果不是我想的这样，那么今日白天，你从山坡上策马冲下来的时候，为何高声喊着——‘天选军主将莫降归营？！’——你这样喊，岂不是让我更加的确信，‘天选军是莫降个人的队伍’这个不存在的事实？！如果当时你不这样喊，如果你平平静静的走进来，把事实对我们讲清楚，我又何必如此的失态？！”
“朱兄真是错怪我了。”莫降‘言辞恳切’的解释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因为要去执行师尊指派的一个特殊任务，所以我和我的大部队分开了，等我完成那个任务之后，便一路策马狂奔，想跟我的队伍汇合——按照我的计算，我的队伍，差不多也该行进到这个位置，所以，这才把诸位的队伍，误认为是我们新会的队伍……”
看莫降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朱巨也就信了，他无奈的点点头说道：“看来，造成今日这种后果，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
“主要是因为朱兄太倒霉了——这么多巧合凑到一块，即便是我，怕也是会判断失误的。”用这两句话，莫降算是打消了朱巨的疑虑。
便在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友暗忽然开口说道：“事已至此，怕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吧……”
陈友暗说这话时，语气阴冷，就像是顺着门帘的缝隙钻进帐内阴寒的夜风，而且，莫降看的清楚，在陈友暗的眼中，有桀骜不驯的目光闪动……
这厮，不会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要反叛师尊吧？莫降脑中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可他却不可能让陈友暗这个可能存在的危险想法变成现实，于是立刻说道：“我何时说过，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呢？”
“既然如此，你为何现在才说？”陈友暗紧接着问了一句。
“我现在才说，是因为我现在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莫降面不改色的说道。
“好了！好了！”同样对现在这个身份很是看重的汤矮虎皱着眉头打起了圆场，“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要再互相伸脚乱踹了——如果咱们之前的做法，真的惹怒了大元帅，惹怒了天下群雄的话，那么，咱们的下场一定会很惨；但是呢，如果咱们知错能该，想方设法把给天选军泼的脏水都擦干净的话，未必就不能得到大元帅的谅解——毕竟，若是天选军之名真的臭了，对大元帅也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还是汤兄说的在理。”莫降赞赏的看了汤矮虎一眼。
汤矮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莫降兄弟，你就不要夸我了——之前，我也曾误解过那一纸命令，也曾以为是上峰要削莫降兄弟的锐气，所以才……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莫降闻言，深深的看了汤矮虎一眼——四人之中，朱巨最好骗；陈友暗性子残暴了一些，但应该也不难骗；而常胜对自己有所畏惧，即便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以他处事圆滑，爱留后路的性格特点推断，应该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唯有这个汤矮虎，工于心计，城府很深，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这一点，从他刚才说话的技巧中，就不难看得出来：此人想必不曾对那一纸命令有过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因为在朱巨的主导下，他才被动的犯了错——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单从这一点看，他就比朱巨高明很多……
就在莫降沉思之时，朱巨也沉声说道：“汤大哥说的对，咱们大伙现在同站在一条船上，就应该同舟共济，有难同当！”朱巨厚着脸皮说完，看到常胜脸色微变，于是补充道：“因为我犯错在先，所以在如何补救错误一事之上，我唯汤大哥马首是瞻，汤大哥怎样说，我就怎样做，绝无二话！”
闻听朱巨这样说，常胜也趁机表态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听汤大哥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陈友暗皱着眉，阴冷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他明白，汤矮虎肯定是要听莫降的，那么听汤矮虎的的，就意味着要服从莫降的命令……
陈友暗思索了有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既然如此，我也随一次大流……一切，都由汤将军说了算！”
“好！”汤矮虎很欣慰，自己一番表态，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不过，虽然大家都说听他的，但他却不能发号施令，于是，他对莫降说道：“莫降兄弟，汤某现在就把这支‘天选军’的前途命运，交到你的手上了啊……”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朴文怡已经彻底看傻了——如果说，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朱巨、汤矮虎等人，被莫降玩弄于鼓掌之间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对于她这个知道部分真相的人而言，都险些被莫降给骗了——这，这也太恐怖了！
莫降此人，真是狡诈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也难怪世上有那么多人，恶狠狠的称呼他为“恶魔”——当然，朴文怡心中震惊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对莫降的钦佩：因为，这个人真的太强了，不只是武艺，更因为他的智谋！
此人所使用的诡计，简直堪称在人类智慧智慧之树最巅峰处结出的果实——它无比精妙，环环相扣，每一环都经过精心的设计——自从进入这支军队开始，莫降就开始了他的计划，开始了他的表演，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这里主宰，牢牢的掌控着每一个人的灵魂，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
非但如此，莫降此人想的极远——寻常之人，走一步，看一步；优秀之人，走一步，看三步；而莫降此人，走一步，则会看上十步……
当初莫降从二狗子口中，听到有这样一支为非作歹的天选军之后，恐怕就开始在心中思索他的计划了，也是自那时起，莫降忽然对二狗子“友善”了起来，甚至会刻意纵容他一下，让他在口头上占个小便宜——莫降这样做，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他这样做，是因为二狗子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色，在他的计划中，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但是，二狗子的“重要”，也仅仅体现在找到这支军队之前，一旦找到这支军队，二狗子就不再有用，甚至会变成累赘——但即便如此，莫降还是让这个“累赘”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他用二狗子要挟自己，希望自己会因为二狗子，在他需要的时候，说出他想听的话语……
第33章 骗来骗去还是骗不过我
“朴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一会儿一变，阴晴不定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知何时，莫降那张似乎永远带着笑意的脸庞，忽然出现在朴文怡眼前，而且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难道说，是饭菜不够新鲜，吃坏了肚子么？”
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自朴文怡的心底，升腾而起——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无论是武力还是智谋，自己和对方，都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一时间，朴文怡很想逃走，并非是她胆私自放弃主人交待给她的任务，而是她隐约觉得，如果逃走，或者是立刻死在这里，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任务失败；而如果继续留下来，那么，无论自己愿意与否，都讲沦为这个恶魔获取利益的工具……
朴文怡下意识的掩住胸口，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传来一阵冰凉……
朴文怡回头，发现一个手持盾牌的士兵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此时正用冰冷的铸铁圆盾，顶着她的后背。
“朴姑娘，这是要去哪？”莫降笑着问。
朴文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找回些许勇气，强作镇定说道：“哈哈，莫降你可真奇怪，我，我当然是要走啦……宴会，宴会不是结束了吗？我吃饱喝足，当然要离开了……”
“这位姑娘，您莫非是失忆了么？”莫降接着笑道：“难道，宴会结束后发生的一切，刚刚在您面前发生的那一切，您这么快就全忘了吗？”
“刚刚发生的一切……”朴文怡下意识的重复着莫降的话，脑海中，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幕接着一幕在脑海中重现，而最终定格的，都是莫降在某一幕中留给她的影响……
那个面对数万人的军阵，无所畏惧、豪情万丈的少年英雄；那个演技出神入化，巧舌如簧的绝世骗子；那个智谋无双，诡计百出的恶魔……
朴文怡不得不承认，莫降这个人，让她完全看不透，猜不透——他好像早就计划好了所有的一切，可平日里又总是摆出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他明明是这个世上最奸诈的人物，平日里却总是面带微笑，像个翩翩美公子；他的手段明明无比狠辣，可平日里却总是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脸的诚恳，让人一看见那张脸，就很难对这个人生出厌恶之意……
“朴姑娘，你又走神了。”莫降笑着，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看莫降这熟练的动作，就好像两人是熟识的情侣一般——然则，莫降只是在借着这个动作，要跟朴文怡说一句话：“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的交代了？老是神游太虚，这怎么能成？”
“你……”朴文怡心中，无比的紧张，不只是因为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灼热的好像烙铁一般的手掌，更因为随着莫降靠近，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感，“你想要我怎样？”
“怎样？”莫降眉头微微一皱，“朴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我只是想得到，你身上的某种东西……”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将对方怎样，但是说话的时候，莫降的胸脯却一个劲的在朴文怡的胸口扫来扫去……
“莫降，你，你不会和那些妄图强暴我的人一样恶俗吧？！”朴文怡双手掩住胸口，瞪大了双眼说道。
“这位姑娘，你想多了。”莫降说话的时候，并未移开他的目光，甚至还用另外一只手在朴文怡的胸口虚点了点，同时说道：“我只是想得到朴姑娘心中的某样东西——你放心，我不要你的感情——我要的，是关于你的主人的一切，她的计划，她的目的，她派你来此的缘由……”
朴文怡闻言，一时愣住了——是的，她确实曾答应过莫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把配合他演这场戏……
但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却是——朴文怡根本就是在骗莫降，而且一直在尝试着欺骗莫降，她对二狗子做的一切，绝大部分都是在演戏，无论是刻意接近，还是卖弄风骚，甚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其中都有表演的成分——她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迷惑莫降，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和二狗子坠入爱河了……
所以，当莫降真的以二狗子作为要挟，要挟她配合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是有几分得意的，她当时的真实想法是——先答应下来，而后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的摆莫降一道，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那样，也会有利于她执行主人的命令……
虽然她当时口口声声说“爱上了二狗子，陷入了情网，莫降控制住二狗子，就等同于攥住了她的命门”云云，但实际上，她所说的那些话，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也没指望着莫降会深信不疑——不可否认，她确实对二狗子有好感，但仅凭那一点点“好感”，那远还不足以让她背叛自己的主人……
所以，真实的情况就是，朴文怡从未想过会全心全意的帮莫降，而且，她也没指望莫降会相信她的谎言，会被她那拙劣的表演骗过。
可眼前的情景却是，莫降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兑现那个实质上就是个谎言的承诺，那个在朴文怡心中完全不算数的约定……
正因为如此，朴文怡才会吃惊，才会发愣——她觉得，莫降这等聪明绝顶、智谋无双的人，应该不会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而且，从他那自信的笑容看，他似乎非常确定，自己会完全的配合他——那么，莫降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天哪，莫降不会真的以为，他控制住了二狗子，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命门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能有两个可能——其一，莫降是个感情白痴，对男女之间的事一窍不通，只有他这种感情白痴，才会把男女之情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可以让人为之舍弃一切；其二，二狗子和自己确实有某种难以察觉的关联，只要利用好二狗子这个情痴，真的可以起到某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从个人情感上说，朴文怡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然而她的理智却告诉她，第二种可能存在的几率，要远大于第一种……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朴文怡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紧张之余，她决定采用主人教给自己的法子：当你陷入困境的时候，就要仔细观察身处的环境，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些难以察觉的细节，便是上苍的指引，它们会给你启示，指引你走出困境……
于是，朴文怡观察了一下帐内的形势——汤矮虎等四人站在莫降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莫降的背影，似乎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罗九龙则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右手五指并拢，捏成手刀的形状，而且眼睛时不时会瞄向自己的脖颈；朱巨和陈友暗带来的那些士兵，已经退到了帐外，只有几个方才端过菜的亲兵还留在帐内，自己身后，用盾牌挡住自己去路的那一个，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还有莫降，还有那个一直在笑，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的莫降……
莫降注意到朴文怡扫视四周的时候，不为人察的皱了一下眉头——他搭在朴文怡肩膀上的右手，则猛的用了一下力……
“咔！”只这一下，朴文怡那娇嫩的肩膀，就差点被莫降捏碎——突如其来的钻心剧痛，几乎让朴文怡叫出生来，可经过主人训练的她，还是咬着牙忍住了那痛楚——只是，豆大的汗滴，却自她那白皙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好不容易理顺的思绪，顿时被痛楚驱出了脑袋……
“朴姑娘，这只是一个警告。”莫降虽然仍在笑，但话语之中，已多了一丝威胁的味道，“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你说过的，你们高丽儿女，说话算话，绝不出尔反尔，而现在，就到了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朴文怡强忍剧痛，咬着嘴唇对莫降说道：“莫降，你不要忘了，你我的诺言，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之上的——这样的诺言，也值得遵守么？！”
“看不出来，朴姑娘和我还是同道中人呢！”莫降笑着说道。
“呸！谁跟你这个奸诈的恶魔是同道中人？！”朴文怡冷声说道。
“唉，这就奇怪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认为——‘诺言存在的目的，就是用来违背的’——朴姑娘难道不是这样认为么？”
“对别人，我绝对会遵守诺言。”朴文怡盯着莫降的眼睛说道：“但是对你这个恶魔，遵守诺言，只会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
“朴姑娘说的这些鬼话，都是你们那里那个所谓的‘哲人’教给你的么？真是胡说八道，不知所云。”莫降摇摇头，撇着嘴说道。
“不许你侮辱我家主……”
“噢。”莫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说出这些鬼话的，就是你家主人啊——那让我猜猜，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等等，我好像猜到了，她身份显赫，地位崇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名字里，应该有个‘奇’字……”
“莫降，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呢？！”朴文怡用一个问题，让莫降住嘴了。
莫降无奈的摇摇头说：“那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去，和从您的口中说出去，效果会差很多，造成的结果，也会大不相同，甚至是天壤之别——所以，尽管我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却必须得由你来说……”
“亦或者说，你也不能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所以想在我这里得到印证。”朴文怡冷冷的说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莫降点点头，再一次笑着问：“那么，朴姑娘，你现在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想都别想！”朴文怡态度坚决。
“为什么？”莫降不解的问。
“凭什么？”朴文怡反问。
于是，朴文怡就看到莫降的眉头皱了起来——自她见到莫降以来，她第一次看到莫降的眉头皱这么长时间没有舒展……
这时，莫降转头看了汤矮虎一眼，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轻松眼神，可当他再转过身来时，一抹戾气，便爬上了他的脸庞……
“朴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莫降忽然开口问道。
朴文怡微微一愣，旋即带着几分嘲笑问：“你不会是在说二狗子吧？”
“不错，就是他。”莫降大有深意的笑着说。
“天哪，你果然是个感情白痴！”朴文怡掩口摇头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通过他可以要挟我说出你想听的那些话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笑了！”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可笑了。”莫降似是没有听出朴文怡话语中的嘲笑之意，幽幽说道：“可若事实不是这样的话，可笑的人，就不是我了……”
“什么事实？”朴文怡闻言，陡生警惕。
“事实就是，我骗了你。”莫降摇头笑道：“其实，我根本没有要杀二狗子的打算，从来就没有——而且，我非但没有杀他，我还给了他自由……”
“像他那种痴情之人，即便自由了，也会在附近等我的。”朴文怡似乎对她的魅力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不过，他等不等我，跟我说不说出你想听的那些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是有关系的，而且有很大的关系。”莫降点点头说道：“首先，二狗子不会等你，因为我告诉他一件事情……不，准确的说，是我给他撒了一个谎，我告诉他，只要他能办到一件事情，就能和你双宿双飞……”
朴文怡隐约察觉到一股危机感已悄然逼近，于是急忙问道：“你，你对他说了什么鬼话？！扯了什么谎？！”
莫降得意的一笑，幽幽说道：“其实，我能想出那么完美的谎言，还要感谢你的帮忙——之前你不是对二狗子说，你有一个丈夫，被人抓走了么？而二狗子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我只需要告诉他，你的那个所谓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他就自然会去找那个不存在的人的……”
朴文怡闻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唱出一口气说道：“既然那个人不存在，他又怎么可能找的到？！既然找不到，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降幽幽回应道：“是的，二狗子不可能找得到那个人——但是，这件事的关键不在这里，不在他能否找到那个人，而在与，他会去什么地方找……”
“他，会去什么地方找？”朴文怡喃喃重复着，那股危机之感去而复返，心中刚刚落地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按照你编造的谎言，二狗子恐怕要找遍所有更名为‘天选军’的军队——不，恐怕他还没找完，就被活活累死了。”莫降有些惋惜的说着，深深的看了朴文怡一眼，忽然话锋一转道：“为了不让这个情痴白白送死，我这个好心人，就帮了他一把……”
“帮？你要怎么帮他？”朴文怡紧张的问——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即将揭开那股危机感的神秘面纱了……
“就用这个东西。”莫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出来，“这种东西，叫做‘控心蛊’，是瑶寨的特产，很好用的……”
朴文怡闻言，身形猛的一顿——作为一个异国之人，“蛊”这种东西，她是听过的，而且也曾听到过关于它的各种传说，在那些传说里，这种东西无比神奇，听上去，就仿佛神界的灵药，具备各种匪夷所思的功能……
“你，你让他去哪里找，找我的丈夫了？”此时的朴文怡，已不只是只有额头上冒汗了，浑身上下，都在出汗，而且是汗如雨下。
“很远很远的地方。”莫降把小瓷瓶放进怀里，抬起头来遥望北方，“不过，那个地方，没有你的丈夫——但是，你家主人的丈夫，却在那里……”
“你——！！”朴文怡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差一点就昏死过去——莫降啊莫降，你，你则能如此卑鄙，如此狠毒，如此的……聪明，你只不过是要对付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竟然连蛊也用上了……等等，用蛊？！
“莫降，你又在说谎吧？”朴文怡眼中忽然恢复了些许光亮，“自从你我相见之后，我就不曾离开过你的左右，你又是什么时候对二狗子用蛊的？”
“就在那一夜，你去二狗子的帐篷里睡觉的时候。”莫降笑着说道：“当时，我也只是怕失去对他的控制，怕他完全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所以才用了蛊——只是当时不曾想过，会起到今日这般神奇的功效。”
朴文怡马上又问：“既，既然，二狗子在你的计划中如此重要，那你为何还要骗我，要用‘杀了他’来要挟我？！”
莫降无奈的摇摇头道：“傻姑娘，我对你说我要杀了他，其实就是怕你抢在我前面，把他给杀了啊……”
第34章 不解女人心
莫降把话说完后，朴文怡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莫降的话听明白——而就在她明白的那一刹那，她意识到——这一次，自己是赢不了的了……
还是那句话，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和狡猾无比，工于心计的莫降相比，自己幼稚的就像个孩子——如果不是莫降把话挑明，恐怕自己用尽一生，也想不到如此完美的阴谋诡计……
如果，莫降不用二狗子的性命来要挟朴文怡的话，如果莫降对二狗子置之不理的话，她有没有可能杀掉二狗子？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解释起来，其实有些复杂……
如果只从名字上看，二狗子这个人，像就是那种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角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然朴文怡数次引诱过他，但朴文怡那样做的最初目的，只是危机感在作祟，只是缺少安全感的她，想寻找到一个临时的盟友，亦或者是可以依靠的工具，说得直白一些，她只不过把二狗子看做一根木棍，她想把那根木棍拿在手中做拐杖，不想它变成莫降手中敲闷棍的武器——这，就是她对二狗子示好的最初和最本质的原因。
所以，二狗子在朴文怡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决定了，她是不会太在意这个人的，换句话说，他是死是活，朴文怡都不会太关心——但是，如果二狗子的存在，会威胁到朴文怡的计划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除掉——因为，如果拐杖生了刺，刺痛的往往不仅仅是主人的手，还会伤主人的心，如果那根拐杖很名贵、亦或者跟主人感情很深、亦或者主人实在离不开它的话，主人往往会修理修理它，但如果它只是根再普通不过的、从路边随手捡来的木棍的话……它的下场，可想而知；二狗子的下场，也便可想而知……
那么，二狗子真的会威胁到朴文怡的计划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就无需多说了——莫降已经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等朴文怡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想明白，不禁深深的看了莫降一眼，眼中尽是欣赏的表情——这种欣赏，和双方的立场无关，它只源于人类对那些强大的存在的崇拜之情的自然流露。
完美，太完美了——即便被莫降耍了，但朴文怡在心中还是忍不住为莫降的阴谋诡计拍手叫好。
是的，朴文怡的确是用“完美”二字来形容莫降的诡计的，并非是朴文怡非要把这个褒义的词汇和“诡计”这两个令人生厌的字眼联系起来，而是她真的认为，莫降的计划，不但堪称完美，而且值得赞美——她不一定要赞美那个她连想都想不出来，想不太明白的计划，但她一定要赞美莫降的智慧，这种赞美，同样和双方所处的立场无关。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朴文怡决定——放弃原来的计划，转而执行主人交代给她的另一个任务，虽然，另外那个任务，并非是主人针对莫降制定的，但朴文怡却觉得，莫降才是那个计划最合适的人选……
“莫降，你赢了，我服气了。”想明白所有关节之后，朴文怡瞬间便放松下来，她顺势一靠，就靠在了背后那面冰冷的盾牌上——同时，也拉开了和莫降之间的距离。
方才朴文怡出了很多汗，一头乌黑的长发都湿漉漉的，此时此刻，她放松而惫懒的靠在一面盾牌上，就好像刚刚出浴的丰腴美人儿，在依着椅背休息——同时，莫降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自朴文怡身上散发出来，飘进人的鼻子，让人感到鼻孔中有些发痒……
莫降下意识的掩住口鼻，皱着眉头看了朴文怡一眼，方才搭在朴文怡肩膀上的手，也慢慢垂到了身边。
“放心吧，莫降——这香味只是我的体香，没有毒的，你不用如此戒备……”说着说着，朴文怡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大胆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闻过女人的身体，更不知道，其实每个女子，都有种特殊的香味，只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之下，才能闻到……”
“我又不是偷香窃玉的采花贼，又怎会琢磨这些东西。”莫降摇摇头道：“况且，女人的体味，虽然无毒，但对于男人来说，它比美酒更容易惹人沉醉……好了，闲话少说，朴姑娘，你方才说你服气了……您所说的这个‘服气’，是什么意思？”
朴文怡本来觉得，和莫降谈谈风月也是蛮有趣的一件事情，因为此人虽然不是什么浪荡子弟，但其情怀和谈吐却比那些风尘浪子更能吸引人……只可惜的是，才此人的心中，风花雪月这种事，和他心中所藏报复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他只把话说了一半，就匆匆转开了话题，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感受……
是故，只听朴文怡酸溜溜的说道：“莫降，你果然是不懂女人心的——女人对男人说‘服了’，无外乎两种情况——其一，是对他已失望透顶，无可奈何之下，说出这种话发泄一下；其二，便是完全被他征服，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他想做的事……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或许是为了配合朴文怡，或许是莫降真的不知道，他直接开口问道：“那你方才所说，是哪一种？”
朴文怡闻言，眼中闪过一点点失望，略有遗憾的叹道：“本来是第二种，可因为你这个愚蠢的问题……”
“变第一种了？”罗九龙忽然插了一句话——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说出这句没大没小的话来，毕竟师父还没有问，自己就咋咋呼呼的嚷嚷，多少有些不懂规矩……可是，罗九龙又分明觉得，那句话就堵在胸口，不说不行——自从朴文怡软绵绵的靠在盾牌上之后，她那慵懒而散漫的声音，就让罗九龙听起来很不舒服，就仿佛粘稠的糯米粑粑堵在了嗓子眼里，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和罗九龙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那位举着盾牌的小哥——朴文怡长的并不算高，也不算胖，只是较之于常人稍微丰腴些而已，可举着盾牌的小哥撑着朴文怡的柑橘，就像是在撑着一座大山——只不过，和撑着真正的大山感觉不同，那位小哥，倒是希望那座摇摇欲坠的“肉山”赶紧垮塌，压在自己身上，最好能压五百年……
“咯咯！”便在此时，那位小哥盾牌上的“肉山”忽然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朴文怡盯着罗九龙，笑的花枝招展，直让罗九龙弄了个大红脸，只想钻进地缝里去——心中只想：早知如此，就不嘴贱多说那一句话了……
“莫降，看来你这徒儿，远比你更懂风情——最起码，他还会脸红，会躲避我的目光。”一边笑着说着，朴文怡又把目光落回到莫降的身上：“你虽然也曾盯着我看过，但你看待我的眼神，就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女人，更像是在看一件什么物事……莫降，你是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所以才专门收年轻的男孩做徒弟。”
如果是二狗子或者罗九龙，面对这种程度的调笑，怕是早就*了脸，不知所措了——可是，莫降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没有听到朴文怡的话，只是自顾自幽幽说道：“朴姑娘，你所说的那种事情，我没有兴趣——不过，我倒是认得一位跟你同姓的公公，却是甚好此道，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去和你的本家好好探讨探讨——还有，你说，如果二狗子这个和朴公公同病相怜的情痴，落到你家主人她丈夫的手里，会不会也被咔嚓一刀，给割了呢，还是说，在割之前，他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呢……”
莫降只是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讲话，可这些话一出口，朴文怡感觉到一阵压迫之感——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隐藏在莫降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朴文怡绝不能允许二狗子靠近主人的丈夫，否则，守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两条忠犬，定会把二狗子抓住，以二狗子的智慧，肯定斗不过那两个人，如果他们真的从二狗子口中套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推测出主人的计划，抢先一步行动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朴文怡明白，莫降已经被她惹恼了——没有办法，虽然已经答应和莫降合作，但朴文怡却总想多争取点什么——人性就是如此，即便刚刚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人世间，一旦看到了诱人的利益，也会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浑然忘记了，上一次差点坠入地狱，就是因为利益的诱惑……
朴文怡使出了美人计，可莫降却不为所动，而且用强硬的态度和冰冷的言语告诉她——想从小爷身上占到便宜？没门！！
眼中的莫降，明明一直在笑。可不知为何，朴文怡偏偏看到了一个表情冷峻，冰冷如铁，坚毅像石的男人——“莫降啊莫降，你还真是不懂女人心啊！可悲的是，我却只能跟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合作”——这一句感叹，算是朴文怡彻底屈服的证明……
第35章 合作
不懂女人心的莫降，却很懂得如何洞察人心——这或许说明，女人心和人心，完全是两种迥然不同的事物；或许说明，女人，其实是一种既属于人又超越人之范畴的动物……
不管怎样，莫降听得出朴文怡的屈服，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这一次对方没有说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换句话说，她也不敢说谎……
谈妥的二人并肩走向营帐之内正中间的位置，罗九龙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朴文怡的身后——既能躲开那女人身上诡异的香气的扩散范围，又能保证她若真敢信口胡说，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能砍中她的脖子……
罗九龙当然不会忘记师父对他的叮嘱——“她若是敢胡说，你就立刻把她砍晕，记住，动作一定要快！”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莫降对着明显已经等的很不耐烦的四个人，满是歉意的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
“何必如此客气……”
“不知道结果怎么……”
“哼！”
四人完全不同的四种回应方式，让莫降心中一喜：若是不统一越好，小爷倒真有些担心你们四个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会相信，那个面容姣好，有几分诱人的女人是背叛莫降的情人了。
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们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莫降有意或是无意的算计了他们——反正人家莫降没有亲口承认过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人家只是做了几个眼神，摆出几副表情，自己就往那个方面想，又怎能怪得了别人呢？事到如今，也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只是希望，莫降这厮真的能救了大家伙，切莫要又是另一番阴谋诡计了……
莫降当然不会让这些人丢了性命，因为——这几个自作聪明却作茧自缚的笨蛋，表面看去都是自己曾经（或许还包括将来）的敌人，而贸然和这四个笨蛋掺和在一起，好像是自找麻烦——但实际上呢，这几个家伙，就是自己在路上捡到的大馅饼啊！有了他们，准确的说是有了他们的士兵……
那画面太过美好，莫降不忍去想……
不过，若想美梦成真，莫降最该把握的，当然还是当下——于是，他把种种幻想全部驱赶出脑袋，清了清嗓子，完全忽略了对面四个人的态度，开口说道：“诸位……”
“莫降兄弟，等一下！”汤矮虎忽然抬手说道。
莫降微微一愣，旋即就想明白了——这个汤矮虎，真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
果不其然，只听汤矮虎对那些士兵命令道：“你们全部退出营帐，在百步外警戒——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士兵们立刻领命而去，只是那个方才用盾牌撑起过朴文怡的小哥，临出营帐前，扭过头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
不过，朴文怡却没有看他，此时此刻，她仍在心中准备合适的说辞——因为是临时更改了计划，把主人用于他人的计划，强行套用在莫降的身上，所以游戏地方，需要些改动。
待所有的士兵都退下之后，莫降用询问的眼神看了朴文怡一眼，意思是问她，准备好没有。
朴文怡知道，不解风情的莫降从未把她当成个女人看待，更不会懂得怜花惜玉，如果得罪了他，自己的下场肯定不会比那些得罪他的男人好到哪里去，所以莫降每一次询问，对朴文怡而言，都是一次压迫——此时，她已退无可退，不能再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大乾王朝，如今已是风雨飘摇……”
“说点有用的。”莫降小声提醒了一句，同时还要注意着罗九龙那边的动向——这个愣小子，可别在这个时候犯浑……
“诸位或许不知道的是，前些日子大都城发生了一件事，当今皇后奇洛殿下，不忍看到神州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
“说结果！”莫降只能再次提醒，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个女人，好像是在现编词儿……
“最终，昏君妥懽帖睦尔被逐出了大都城，而皇后娘娘，则正式接管了朝廷！自皇后娘娘接管朝廷的那一刻起，大乾王朝的丧钟，也正式敲响。”虽然是在现编，但朴文怡的反应却很快，话与话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停顿，过度的也很流畅——她确实接受过某些方面的训练。
“说那个女人想干什么。”莫降必须在适当的时候，给朴文怡指引方向，否则这个女人还真不知道会把话题扯到哪里去……
“可皇后娘娘当政没多久，就听到一个噩耗——狂夫子纠集百万大军，欲挥军北上，直取大都！”朴文怡的表情，当然不会像茶馆酒楼说书人那般仿佛，但她却胜在言辞恳切，而且好像每一句都包含着某种感情，让人很难去怀疑她所说得话，“就在同一天，祸不单行——北方也有紧急军情传来，妥懽帖睦尔不甘失败，命他的左膀右臂，老的沙和托克托，自大乾王朝的老巢，征调了帝国最精锐的草原铁骑，人数达三十万，不日即将南下……”
“现在，可以接着讲了。”莫降点点头，心道，总算是把这个女人引到正路上来了。
“皇后娘娘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几乎一夜愁白了头——苦心人、天不负，最后，终于给皇后娘娘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到这里，朴文怡买了个关子，可却没有看到有人肯配合她，问“什么办法”……这个时候，朴文怡倒真的想起二狗子来，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不会冷场……
“喂！怎么又神游太虚了？！”莫降不满的提醒道。
朴文怡这才反应过来，目光扫过汤矮虎等四人，郑重的说道：“那就是，皇后娘娘愿放下尊贵的身份，同天下群雄合作，招安各路豪杰，同时开放大都城——皇后娘娘这样做，就是为了合天下人之力，对抗不甘灭亡的大乾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