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太子莫顿
居然是皇后,展音无比震惊!
骄阳面色冷峻森然,“或许从相貌上看是没那么明显,但是神态语气,你不觉得简直是如出一辙吗?”
公主这样一说,宫中的许多场景在展音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对比刚刚见到的春九娘,真的有许多惊人的相似。
“殿下这么一提,奴也觉得很像。只是这身份地位实在是差得太多,奴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前次见到春九娘的时候,她都已经是赵王孺人了,纵然跟皇后有多少相似,都不会惹人怀疑。但是现在,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妹花,就算养得再怎么娇贵,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她哪儿来的那份底气,在能决定她生死的人面前都那么坦然无畏!”
展音想想也觉得不合常理,漫漪园的姑娘她们今天见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自卑,即使表现形势不太一样。那些东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擦不掉也抹不去,就只有春九娘,完全不受影响。
“难道,她是皇后的私生女?”
骄阳被她气得都快没脾气了,“她若是皇后的私生女,还怎么可能嫁给赵王!”
“或许赵王不是皇后亲生的!”
这想象力,骄阳都佩服了。
“快别胡说了,后宫真能乱成那样,圣人早就不用活了!”骄阳沉思了许久才说道,“就算是亲戚,最多只是容貌相似,气质神态像成那个样子,要么是朝夕相处,就像你跟玢玉,要么是相同的教导指引,就像漫漪园其他的姑娘们。但是,春九娘跟皇后这两条那个都占不上,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相似?”
“会不会是巧合?”
“我不相信巧合!恰好她跟皇后神似,恰好皇后的长子买了她,又恰好皇后的幼子娶了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好。”
如此恰好,展音也是不相信的,但是,想要找到一个能解释过去的理由,实在是太难了。
“要不然,奴婢先找几个人盯着她?”
骄阳摇了摇头,“漫漪园不比别地方,寻常人混不进去,若是惊动了荣昌公主,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况且,这个春九娘我是有大用的,只能循着她的脾气秉性慢慢来,决不能贸然行事、打草惊蛇。”
“那殿下有什么打算?”
“暂时什么都不做,过几天我再亲自去见她。”
“也不知道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让公主如此费心。”
展音为她公主不平,同样的,也有人为了春九娘不平。
高氏教养春九娘快五年了,虽然有那么几分指望她在品花宴上露脸的意思,但是内心里还是更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不管是花魁还是花中君子,纵然名噪一时,也逃不了被买卖的命运,将来想有好的结果,几乎都是痴人说梦。
她并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姑娘落到那步田地。
荣昌公主作为妻子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作为主人,却一向都是赏罚分明,九娘若能跟了公主,至少这辈子可以平平安安了。
当然,她们暂时还不知道齐菲儿的下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春九娘似乎猜到了高氏在想什么,反而开口劝道,“将来的事情孰难预料,师父也不必太纠结了。”
“你倒是看得开!”
“阁里姐妹哪有看不开的!那些掐尖儿要强的,师父也不会选进咱们春晖阁来呀。”
“唉!”高氏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今天能是你的机会呢,更何况公主都已经开口了!让翌城公主这一搅和,到手的鸭子都飞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翌城公主为了什么要横插进来?”
春九娘淡淡笑了笑,“她们那些天潢贵胄,想做什么不都是随心所欲?我并不曾放在心上,师父也不必过于执着了。”
翌城公主也好,荣昌公主也好,在春九娘的眼里都是她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她惟一正确的出路,就是有多远就躲她们多远。只不过她现在是半点都不得自由,就只能耐心的等待时机。
她相信,属于她的自由,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
自由这种东西,向往的人多,真正得到的却少,便是天潢贵胄们,离自由也是无比的遥远。
骄阳离开漫漪园,还没到定国公府就被一行人给拦住了去路。这让她感到有些新鲜,这年月敢拦她的路,满皇都也没几个人!
“殿下,是突厥太子莫顿。”
“他?”
“莫顿太子到府上求见过很多次了,殿下一直都没有见他,看来是真急了,竟然在路上堵着。”
“我不信他的话能在大街上说。”骄阳微微一笑,“叫他过来。”
展音有些犹豫,“这大庭广众的,公主不便见他吧。”
“不碍事。”
莫顿四个月前到京,是宁王李熙灿接待了他,期间也举办了不少围猎、马术之类的活动,骄阳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后来骄阳自请和亲,名分攸关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此一番莫顿来见她,为的什么骄阳心知肚明,突厥国内局势是一日三变,她耗得起,莫顿可是耗不起。搞不好出来的时候是太子,在回去就变成叛逆了!
“我只有一句话说,跟我回突厥,我保你平安无事!”莫顿一脸冷冽,显然事情已经紧急到虚与委蛇都顾不上,即便一直以来跟骄阳关系还不错,此刻也是耐心告罄了。
骄阳不露声色,平静问道,“否则呢?”
“我不想威胁你,但是我总有我的办法。”
上辈子公主和亲的前后种种,骄阳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是莫顿几经周折之后还是成为了突厥可汗,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
她不想把莫顿逼得太紧,至少,她不能让莫顿觉得是她在逼他。
“定国公府就要到了,还请太子殿下移驾。”
莫顿冷笑,“这定国公府的大门,还真是难进得很!”
骄阳不以为忤,两只眼睛盯着他闪闪发光,“那你是进还是不进呢?”
第三十一章 不见
莫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跟着骄阳进了定国公府,府上安安静静的,他连日来的焦躁似乎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翌城公主于正堂待客,宫女内侍几乎站了整间屋子,那叫一个坦坦荡荡!莫顿要说的话,反倒不是那么容易开口了。
“早日跟我回突厥,对你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有什么好处?”骄阳笑问道。
李骄阳一副无知少女的模样,把莫顿气得头晕,有什么好处也不是大庭广众能说的,况且,李骄阳又不是真的傻!
骄阳只管装傻充愣,莫顿是有话也说不出,两个人正干瞪眼,就有宫女回报,洛明城求见。
重生以来,骄阳一直在刻意回避着洛明城,以至于现在听来,都已经有些陌生了,甚至,前世种种,都好像是梦境一般。
然而,不管是梦是真,骄阳都没有做好见他的心里准备
“这么说的话,晋王殿下应该也回京了。”骄阳问道。
“是,晋王殿下已经随同太后銮驾进了宣化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宫中旨意也就到了,公主很快就能见到殿下。”
“我知道了。”骄阳点头应道。
皇帝对晋王李熙琮的宠爱令皇后极为忌惮又束手无策,太后便以礼佛的名义带晋王离开了京城,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后因渤海叛乱,皇帝秘密接了太后回京,为求谨慎,也不曾命令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们迎驾,是以,骄阳不知道太后的行程。上次在上东门附近碰见周延匆忙离京,想来为的也就是这件事。
“殿下。”女官见她沉默不语,轻轻喊了一声,“洛侍卫还在门口。”
“哦!”骄阳淡淡应了,“请他回去,就说本宫这里有客,改日再见吧。”
女官有些疑惑,洛明城跟公主的关系一直都很不一般,如今都大半年没见了,怎么就疏远到如此地步?就算是因为莫顿太子在此不便,也可以稍晚点再见,何至于就这么把人打发了?
不过,鉴于公主近来已是越发的威严,女官也不敢多问,出门见了洛明城,将公主的话如实传达了。
洛明城满脸的痛苦挫败,“玢玉,我好容易才抽出点时间来见骄阳,马上就要回宫,你别拦着我。”
洛明城如此,让玢玉心中多有不忍,不过转念想想,殿下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她就要嫁去突厥,过去种种还是忘了的好。
“洛侍卫还是赶紧回宫吧,殿下确实是不便见你。”
洛明城急了,“我有些话要当面问她,你让开。”说完就想往里闯。
玢玉稍一闪身,立刻就有侍卫拦在了他面前。堂上可还坐着一个想把公主带回去当后妈的突厥太子呢,洛明城此刻闯进去算怎么回事!
所以不管怎么样,玢玉也得拦着他,“洛侍卫有要话也等到公主召见,如此硬闯岂不是有**份,也让公主为难?”
洛明城急得没头苍蝇似的,从他听说骄阳和亲的那一刻,就恨不得马上飞到她面前,他万没想到是,好容易他真的回到京城,竟然连人都见不到。
洛明城渐渐冷静下来了,他跟骄阳不是一般的情分,他不相信骄阳能够说舍就舍下,她这么做一定另有原因,或许现在真的是不方便。
“是我莽撞了,玢玉姑娘不要见怪。”
玢玉心里倒是同情他,也替公主遗憾,两小无猜的感情却没能得个善果,实在是造物弄人,“洛侍卫言重了,公事繁忙,洛侍卫请回吧。”
“我这就走。只是我不太明白,骄阳怎么回国公府了?”
“哎,还不是为了积年的旧事,公主她……”
“玢玉!”展音听说洛明城到府,心里简直有一把火在烧,若不是担心莫顿太子看出什么端倪,她早就出来亲自会会洛明城了。
展音跟骄阳不一样,骄阳的恨里还掺杂了许多其他的感情,但是展音就单纯的多,她就是要让洛明城死!
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让洛明城多活一天,一个时辰,甚至是一分一秒。
然而,见到玢玉跟洛明城在阶前客客气气的谈话,她便再也忍不住了,几步出了正堂,对洛明城丝毫不假辞色,“听闻太后已经回京了,洛侍卫不在跟前侍奉,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展音?”洛明城苦着脸,他对展音突然变脸有点不太习惯,“我是来看骄阳的。”
“洛侍卫请慎言,公主的名字不是随意叫的。”
“你这是怎么了?”洛明城是晋王伴读,跟骄阳也是打打闹闹一起长起来的,对她身边的宫女自然都很熟悉,展音给骄阳做的零食点心,不知道有多少落到他的肚子里。突然之间她这个态度,洛明城有些无所适从。
展音也明白不好做得太过,但是她现在没有动手宰了洛明城,已经是极克制了,想要和颜悦色,那是没半点可能!
“家事烦乱,请洛侍卫不要见怪,我还要去服侍公主,你请回吧。”
展音撇了玢玉一眼,两人便一起往里走,“如今不比从前了,公主这边的事情不可再对洛侍卫提起。”
“是。”玢玉低声说道,“我也觉得过去的事情还是都忘了的好,只是我看洛侍卫不像是能放下的样子,实在是……”
“什么放下不放下的,只不过是小的时候一起读过几天书,既然都已经大了,就不必在提了。”展音疾言厉色的说道。
玢玉心中实在是不解,那可是将近十年的时间啊,是那么容易就抹掉的吗?
玢玉见洛明城失魂落魄的离开,心中甚为不忍,然而,当她看见端坐正堂的突厥太子,才真切的感受到,公主和洛侍卫之间,是半点余地都没有了。
“唉!”
听见玢玉叹气,展音忙使了个眼色,这丫头,实在是太藏不住心事了!
莫顿满脸阴沉,“看来你是更不愿意跟我回突厥了!”
“谈不上!”骄阳知道他是暗指洛明城,她此刻也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心情,“都退下吧!”
“是。”
宫女、内侍一离开,莫顿太子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我一直觉得公主是个磊落的人,当着明人也没必要说暗话,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早回突厥,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骄阳和突厥之间,永远用不上那个“回”字,“这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贵妃提出那么多要求,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是这种拖延又有什么意义,迟早你不都是要嫁过去。现在只要你肯点头,贵妃那边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
“太子殿下来我大周的时间太短,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公主下降朝廷自有法度,不是哪个人就能决定的。”
莫顿极为懊恼,“你不必跟我打那些官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我心知肚明!你自请和亲,坦白说我很意外,以皇帝对你宠爱,和亲这种事跟你一点都扯不上关系。但是,这同样也是你聪明的地方,贵妃这条船已经明显坚持不了太久,一起沉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跳出这个是非门,又何必拖拖拉拉,给自己平添烦恼。”
骄阳冷笑说道,“贵妃的处境,岂是你一个外人能够看得出来的!而我,永远都会跟贵妃一同进退!”
~~~
感谢龙啊牛、鲁坐家的打赏,明天晚上加更一章,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三十二章 不喜
骄阳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莫顿不由得困惑起来,按照正常的逻辑显然说不通,不过,大周人心思复杂,往往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这一点他们突厥人要用心学习!
“跟我回突厥,我可以保你五哥一命。”
“你恐怕没听明白的我的意思。”
“你们大周人的意思,我们突厥人总是很难明白,但是我的意思摆在这里,跟我回突厥,我保你平安无事,将来也可以保住晋王。”
“那我还要多谢你了!”骄阳面露嘲讽,“但是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不管我什么时候嫁到突厥,你的差事都算是完成了,何必非要我跟你一起走?”
莫顿被骄阳问的十分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只是隐隐觉得,如果不把李骄阳带走,那道赐婚旨意很可能就会成为一纸空文,而那样的结果,他并不想看到。
所以,他一定要带着李骄阳一起回去。
骄阳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觉得怪怪地,“你就那么想找个后妈?”
“你可能忘了我们突厥的习俗!”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是天朝公主也难以走出的桎梏。
“你做梦!”
骄阳跟莫顿的谈话算是不欢而散,骄阳并不是很在意他态度,但是,她却隐隐觉得莫顿已经跟李熙樽勾结在了一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晋王来说反而不是坏事。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容忍他的儿子勾结外族。
如此说来,莫顿留在京城,会有很多种用途!
骄阳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展音却会错了意,“殿下,若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可别憋坏了。”
“我不难过。”骄阳笑道,“洛明城以后还会再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吩咐下去。”
展音咬着牙说道,“奴真想直接杀了他算了。”
“为时过早。”骄阳摇头,“登高才能跌重,只有在他意得志满的时候让他狠狠地摔下来,才能抵偿我万分之一的痛苦。”
“奴只怕晋王殿下以后会越来越倚重他,再让他钻了空子。”
晋王当然会越来越倚重他,自幼的伴读,两姨的兄弟,还有谁更可信任?但是,世事无绝对,骄阳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不妨事,我心里有数。”
“殿下,宫中已传下口谕,内外命妇明日辰时觐见太后。”戚枫在门口禀道。
“知道了,好好接待传旨的内侍。”
“是。”
戚枫转身就要出去,却被展音叫住,“等等。”
展音低声说道,“殿下好歹也该见见传旨的内侍,问问太后的情况啊!”
“太后不待见我,问多了她还得觉得我盼着她早死呢。”
“诶呦,我的小祖宗,这也是浑说的。”轻轻推了推骄阳,“殿下就勉为其难见一面吧,不疼不痒的敷衍几句也就完了。”
“我是怕问出岔子来反倒不好。”骄阳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后回京为确保安全一直瞒着也没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进了宫,就该宣王妃公主们觐见,按照惯例,今晚还得设宴庆贺,可是旨意却改在了明天,显然是宫里有什么状况。”
“难道是太后凤体……”
“太后且能熬呢,不看着她心爱的孙子登上皇位她也闭不上眼。我倒是担心……”
“殿下,到底在担心什么?”
骄阳问道,“你想想前世与今日有何不同?”
展音细想了想,“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那时太后回宫之后,只说是战事紧急,一切从简,当天应该是宣了几位公主和王妃娘娘觐见,晚上设了家宴。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兴致也还好。”
“今日太后竟然谁都没见,岂非反常?认真想想,不就是和亲一事或与前世不同?”
“殿下,莫非太后……”
骄阳摇摇头,“不妨事,圣旨以下,万难更改。只是,我现在也没心思扮那个孝子贤孙。”
展音叹息,太后从来都偏向皇后楚王,她们想要做点什么,也是千难万难。
“殿下就忍耐一二吧。”
骄阳想了想,“罢了,要忍的也不是这一件。”
骄阳虽然没见到太后,但是她猜的可是一点都没错,太后此一番回宫,最为不满的事情,就是和亲之人竟然李骄阳。
和亲对于女子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大功一件,太后既不满意李骄阳抢了这份功劳,也不满意贵妃一派对朝政的关注。
太后寿康宫内,嫔妃们渐渐感到了气氛的紧张,就连那些年纪小的皇子公主也都明显感到了不安,原本想在太后皇帝面前露脸的心,此刻也都淡了。
“哀家有些乏了。”太后淡淡地开口说道,“众妃带着孩子们都回去吧。”
“是,臣妾等告退。”
“皇后、贵妃留下,哀家还有些话要问问。”
皇帝大概知道太后要问什么,心里却有些埋怨她偏心太过,然而碍于是自己亲娘,也不好出言顶撞。不过,为了防止贵妃吃亏,到底是坐在那儿没动地方。
太后嫌弃的憋了一眼自己儿子,就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皇帝。
“哀家久不回宫,朝中之事也不大过问,但是,骄阳是哀家身边长大的孩子,就是千万娇宠都嫌不够,究竟是什么人撺掇了她自请和亲的,哀家查出来决不轻饶。”
皇后没事儿人一般低头不语,贵妃心里冤枉却也不敢出声儿,皇帝见此情形,也只能自己出面讨这个嫌,“母后多虑了,骄阳那个性子,也不是谁能撺掇得了的,确实是孩子长大了,懂得为朕分忧。”
“皇帝这话便错了,骄阳虽然不是皇家血脉,却是功臣之后,养在宫中也是为了彰显皇家恩德,现在可倒好,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要嫁到突厥去,岂不是要让功臣们寒心吗?如此非但不能为圣人分忧,我看,反而要闹得君臣离心了。”
贵妃猛地看向太后,难掩满脸震惊,堂堂太后,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简直令人不齿!
“臣妾虽然不通朝政,但是幼承庭训,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满朝文武秉承圣人之言,一切自当以君为先,若仅仅因为骄阳和亲一事,便与君离心,臣妾私心看来,这样的人也不配立于朝堂之上了。”
太后冷笑,“半年不见,贵妃的口才倒是越发的好了。满口的君臣大道,到让哀家自愧不如。”
“臣妾不敢。”
眼看着自己的亲娘和爱妃就要闹僵,皇帝忙出面调和,“好了,骄阳是朕跟前长大的孩子,朕自然了解她的品性,朕也舍不得她去和亲,但是木已成舟,朕也不能出尔反尔。”
太后很清楚有自己这儿子在,她就动不了玉氏一指头,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她再怎么恼恨皇帝偏心,也不得不给皇帝儿子面子。
“虽然圣命下达,不好更改,但是,骄阳身娇体弱,哀家也舍不得她去和亲。就在宗室当中另选一女替代吧,如此也更名正言顺。”
“朕何尝不想如此,只是此番的突厥使者乃是太子莫顿,他与骄阳相识甚早,对和亲之事十分用心,若要临时换人,只怕横生枝节。”
“怎么这么乱,骄阳一个养在深宫女孩子,怎么还能跟突厥太子相识?”
第三十三章 不平
太后这就等于是明知故问了,李骄阳虽然是养在深宫,但是东西两市、京郊马场,都是她常去的地方,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可是不少。
皇帝也知道养女儿他是不太成功的,骄阳的很多行为认真说来可谓饱受诟病,但是,他自己不嫌弃,别人怎么看都没要紧,不过,太后面前他还是要遮掩一二,就算是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吧。
“骄阳喜欢玩闹,马球场上胜了莫顿太子,他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朕倒觉得,只有骄阳这样的性格,嫁到外邦才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既要和亲,就该避嫌才是。”太后不满的说道。
太后这就属于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了,骄阳跟莫顿相识是在和亲之前,况且,大周风俗对于避嫌的要求,也还远没有达到那样的高度。
但是,只要太后不坚持换人,以至于生出什么变故,想说什么就随她去了。
皇帝和贵妃都老老实实听着,太后倒觉得没意思了,“行了,皇帝事忙,不必在这儿陪着了,贵妃半年没见晋王,也回去吧。”
“是。”
太后发了话,皇帝和贵妃算是同时松了口气,离了寿康宫,皇帝到也没急着去处理朝政,反而跟贵妃一起,高高兴兴的回西宫看儿子去了。
贵妃心里那点不痛快,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太后既然那么不高兴,圣上何不就换个人去和亲?”
“国书都已经快到突厥了,这是闹着玩的。”
“毕竟太后事大嘛!”
“你心里想的是骄阳吧?”
贵妃倒也实在,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一出生就抱到我跟前儿,胎里带来的弱症,小的时候半分不留意,那就是一场大病。好容易养结实了,又是个上天入地不听话的,我为了她,整颗心都要操碎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就是跟她操一辈子的心也是愿意,谁想到……”
贵妃心里难受,皇帝也不舒服,“这不是拖着呢吗,未必就到了那一步,熙琮跟骄阳感情最深,莫让他看出什么来。”
皇帝跟贵妃回了麟祥宫,太后这边没一会儿功夫就到知道了,见皇后依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是把太后气得不轻,“你从前也是个伶俐的,怎么皇帝跟前儿偏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皇后这才抬起头,好好的看了太后一眼,随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与不说还不都一样,太后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这怎么能是小事?李骄阳真的去和亲,他们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就越发重了。”
皇后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太后担心的事情,臣妾也想过,但是,凡事有利有弊,少了李骄阳在圣人身边撒娇卖痴,圣人也能多关注下别的儿女,所谓见面三分情,不见自然也就淡了,对于这后宫来说,也不见得全是坏事。”
“你倒是想得明白,怎不见你在皇帝面前多露露脸?”
皇后微微一笑,面上也发平和,“老夫老妻的了,哪里还在意那些。”
“玉氏嫁进来也小二十年了,你瞧瞧那份儿盛宠!”太后瞅着自己的儿媳妇,简直是怒其不争。
“玉氏是真真走进圣人心里去了,旁人可没那个福分。”
太后听着皇后这话里,没有一丝酸气,也不知道这对皇帝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可惜骄阳听不见她这番心声,否则一定会告诉她,那绝对是祸不是福啊!
“你倒贤惠了,把圣人拱手让给了个狐媚子。”
皇后却笑道,“贵妃可不屑狐媚圣人。前几天为了骄阳的事情两人拌了嘴,竟是谁都没理谁,最后还是圣人正经下了气儿,好一顿赔的不是!”
“岂有此理!”
太后勃然大怒,然而,看皇后一如既往的平静,也只剩下无奈,“你倒还笑得出来。”
皇后心说,这宫里够无聊的了,好容易有这么个乐子瞧,不笑难道还哭吗?况且,就算是哭死了,又有谁会看吗?
所以,到如今她也只会笑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太后见皇后笑得没心没肺的,渐渐感到焦躁,“纵然哀家不在宫里,你身为后宫之主也该节制她们一些!怎么就能由着李骄阳胡来,在府里闹得腥风血雨不说,竟敢把纪老太太都给软禁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皇后苦笑,得不到皇帝支持的皇后,算哪门子的后宫之主?
“纪老太太的事情也是圣人默许的,那天还是周延亲自到国公府为她坐镇呢。”
“周延!”太后似有困惑,“他见了哀家竟然一个字都没提。”
周延从来都只听皇帝的指派,后宫之人,太后也好,皇后也罢,他都不曾真正放在眼里。
皇后心里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她这人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放在任何一个人的对立面,“些许小事,或许他觉得不值一提吧。”皇后淡然说道。
“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太后见皇后这个样子,越发的怒其不争,“你这性子怎么就这么极端,以前就死盯着贵妃不放,不管事大事小总要闹上一场,现在可倒好,万事不萦心,都快成菩萨了。”
太后对皇后,可以说是恩同父母,但是皇后心里也知道,跟皇帝比起来,她这个儿媳妇的分量还是太轻,所以,关键的事情她一个字都不会跟太后透露。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还不会做错几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太后也就不要再提了吧?”
太后见皇后一脸憨笑,简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为了楚王,她可真不想管这个不争气的儿媳妇。
李熙樽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是她最中意的孙子,李熙琮虽然也是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孩子,但是,他太过于彬彬有礼,反而觉得生疏,所以,在太子的人选上,老太后对楚王的支持那是十五年坚定不移。
“算了,你也别在我这儿拘着了。熙炎应该还在朝阳宫等你呢,你们母子也好好说会儿话,可能过不了几天,四小子也得往渤海去了。”
太后是好意,可是,皇后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第三十四章 风起
太后的逻辑不难理解,上阵亲兄弟,可是,这真的不是皇后想要的。
四皇子赵王李熙炎也是皇后亲生儿子,对她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李熙炎好高骛远、志大才疏,做个闲散亲王那是绰绰有余,委以重任只能适得其反。更何况,沙场征战,几乎没有任何容错率,哪怕走错一步,都可能是粉身碎骨。
更有甚者,他还会连累李熙樽,令她的千里长堤,毁于一旦。
皇后越想越心焦,即便是这些都不会发生,她也不希望李熙炎到战场上去,她已经替他规划好了未来的人生,提笼架鸟、斗鸡走狗,随便他做什么,最最不需要的,便是战场喋血助长的男儿豪情。
兄弟相争,才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
皇后这一副愁肠百转的样子,冷硬了一辈子的老太后着实是看不惯,同时她心里也暗自庆幸,多亏了熙樽是她养大的,还算有点心计智谋,否则,都要给这慈母心肠彻底败坏掉了。
皇后想来想去,惟一能阻止小四儿上战场的理由就是年幼了,但是在太后哪儿可能说不通,而皇帝那边,是肯定不会驳太后的面子。
皇后简直要郁闷死了,恨不得太后不回来。
她也不能直接跟小儿子说,建功立业是你哥哥的事情,你只管做个富贵王爷,其他的事情你都不要管。
以李熙炎的性格,那样只能适得其反。
皇后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任何有效的办法,或许,李骄阳能帮她一二。
李骄阳还不知道皇后惦记着她呢,她都快被洛明城给烦死了,莫顿太子走了之后,他就又回来了,不管宫女们怎么劝,他就是不肯离开。
“公主要不就见他一面吧,他性格那么执拗,今日不见,明日在宫里撞见了更麻烦。”
展音其实没安半点好心,她就是想看到洛明城饱受打击的样子,她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让洛明城生不如死。
“那就叫他进来吧!”
骄阳使个眼色,展音就把人都带下去了,洛明城几乎是冲进正堂的,满眼焦灼。
“骄阳!”
他有愤怒,有不解,也有无法掩饰的痛心。
“洛侍卫。”
骄阳心里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平静,过去种种,喜也好,悲也好,都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裂的部分,并且,时刻牵动着她的心。
骄阳猜想,也许这个时候,洛明城也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吧,只不过,他的那点真心对她来说已是毫无意义。
即便是形势不利,为了拉拢人心她是绞尽了脑汁,但是洛明城,永远都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骄阳,”洛明城本来是一肚子要说的话,可是骄阳如此平静,他的心也跟着恍惚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跟你听见的一样。”骄阳紧紧攥着展音的手,她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怎么,表哥不是来恭喜我的?”
“我恭喜你?”洛明城眼圈都红了。
“表哥不替我高兴吗?”
“骄阳,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弄死你!骄阳心里说道。
“这话到奇怪了,我能想什么?还不是尽早学个贤良淑德,做好自己的本分,少让圣人和娘娘们操心吗?”
李骄阳的目光淡漠疏离,洛明城实在是难以接受,“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以前,骄阳想了想,那是多久了?
近在眼前,还是远在天边?
是了,她五岁那年就亲点了洛明城做郡马的,那是不是就是他说的从前?
“儿时戏言,洛表兄若是放在心上,反倒让世人觉得骄阳轻浮了。”
面前的李骄阳,若不是神态声音一点都没有变,他几乎怀疑是被人掉了包了。
洛明城觉得自己不能在多说一个字了,他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他再作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举动,他的心痛和不甘,只需要自己知道。
一句戏言,却让他当了真了。
骄阳望着洛明城失魂落魄的离开,终于滑落了一滴眼泪。
你真的当了真了吗?
这恐怕是谁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殿下!”展音担忧的唤了一句。
“我没事。”
骄阳第二天一早便盛装打扮了进宫去觐见太后,等待召见的功夫,赵王李熙炎将押运第二批军需前往渤海的消息,几乎把她的耳朵都磨烂了。
她早就不记得上辈子到底是谁负责军需的转运,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信,在这后宫里,她听见的很多东西,都只不过是皇后想让她知道的罢了!
那么,皇后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后那个人,心深似海,她每走一步,后面都跟着四五步,她最后的目的是什么,骄阳觉得恐怕不是一下就能看得清的。
那么,静观其变是一个至少不会出错的办法。
她随着众人一起给太后问了安,然后就躲进了人堆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而太后当着众人,也还算是给骄阳留面子,不亲不疏的说了几句话,也就过去了。
骄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安静的坐在宁乐公主身边。
“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呢!”宁乐公主低声的说道。
看来她是知道骄阳去过漫漪园了,不过,那几个姑娘她还得在留几天。
“快别谢我,人都是姑母帮你挑的,姑母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想必错不了。不过,为了面儿上能遮掩一二,人还得在我们府里待上几天,过几天寻个由头,我再给送过去。”
“让你费心了。”
骄阳想着自己的目的,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李宁乐,“这点儿事儿,你大可以直接根姑母去说,她心里可能更高兴些。”
宁乐公主神色黯然,“姑母过去帮我良多,是我自己不争气,如今,再想找姑母也都没脸了。”
“这便是你小心太过了,姑母又不是外人。”
有些话宁乐公主也不好跟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讲,她瞧瞧陪在太后身边的荣昌公主,低声说道,“姑母那边等下我亲自去谢过。”
“这就是了。有些事情你要多听听姑母的意见,毕竟你是公主!”
太后没太留意她们这些小辈人,跟几位王妃说了会子京中趣事,便安排众人前往玉照宫观赏歌舞,骄阳与贵妃刻意落在了后面。
“今儿这事儿你怎么看?”贵妃问道。
骄阳却觉得她更应该听听贵妃的想法,或许,贵妃想做的事情,就是皇后所希望的。
“皇后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但是她想要什么一时也想不透,娘娘怎么看?”
贵妃不假思索言道,“赵王这一趟差事,基本上就是去白捡功劳的,而且,这还是太后的意思,圣人也不至于对皇后和楚王产什么不好的想法。对皇后来说,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圣人可有跟娘娘提起此事?”
贵妃摇了摇头,“圣人不曾提过,我也是今天一早听宫人们议论起来才知道的。”
“来自朝阳宫?”
“恩。昨日皇后叮嘱赵王要小心谨慎,在军中要多听几位老将的意见,不可自作主张什么的,所以,才有人推测赵王也即将奔赴渤海,很快就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了……”贵妃说着说着,也跟着犹豫起来,她狐疑的看向骄阳,“皇后想要什么?”
“正常的想法,我们肯定不可能坐视皇后一派如此做大,必然要出手干预,对于我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换自己人取代赵王。”
贵妃却说道,“咱们哪有什么自己人,我是一定不会让你五哥去那种地方的,就算圣人明天就立楚王为太子,那我也认了。要说是取代赵王,朝中武将每一个都可以,虽然对我们没什么好处,但是好歹也能压压皇后的气焰。”
贵妃动了心思,骄阳却有其他的看法。
取代赵王,压一压皇后的气焰?
“如果,这就是皇后想要的结果呢?”
“怎么可能?”
第三十五章 煽动
骄阳如此揣测,贵妃是万万不敢相信,皇后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如果,皇后已经把太子甚至是皇位视为了囊中之物了呢?”
贵妃面带忧虑,她知道现在的形式实在是不容乐观,不过,她总还是报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心,没到最后事情就或许还有转机。
“皇后不应该如此盲目吧?”
皇后到底怎么想的,骄阳其实也没有特别准确的看法,甚至可以说,她这是第一次试着去了解皇后,结果会怎样她也并不确定。她只能提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两人一起去揣摩。
“我是说如果,如果皇后确信楚王能当上太子夺取大位,那么,她最怕的会是什么?”
“或许,是兄弟不和吧?”玉氏揣测着说道。
玉氏也是母亲,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皇后最怕的大概也就是兄弟阋墙。
寻常人家兄弟不和,最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皇室之中,往往就是你死我活。玉氏觉得如果自己有两个儿子的话,最不想看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贵妃的话给骄阳提了很大一个醒,上辈子李熙炎可不就是一个富贵闲人!
“我明白了。”
贵妃叹了口气,她也不是傻子。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皇后对于局势竟有如此信心,比较起来,她实在是差太远了。
“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呢?”
骄阳冷笑,上辈子皇后之所能够顺风顺水,那是她藏得足够深,只要能逼她露出爪牙,皇帝第一个就不能容她!就算楚王当上太子又能如何,大周朝不得善终的太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差一个李熙樽!
“娘娘不必忧心,皇后也不是算无遗策的,这回的事情,不就已经大失水准了吗?”
“是啊,消息刚从朝阳宫传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在疑惑了,这些年皇后把后宫治理的如铁桶一般,朝阳宫的情况更一个字都漏不出来。这回才一夜的功夫,传言就跟长了翅膀似的,整个后宫几乎都知道了,可不是奇怪?更何况,这还是军国大事,被宫人们如此私议,已经是极不妥当了,皇后竟然丝毫都不加约束!”
“皇后这是真急了!她把朝阳宫打扫得太干净,连使个反间计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她也只能用这种蠢招,她希望咱们也能跟着着急,从而陷入她的彀中。”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咱们也只管静观其变就对了。”
贵妃心情沉重,骄阳倒还好些,皇后之前万事都不露一点声色,想抓她的把柄都难。现在好了,太后一个无心的举动,反而让皇后跳了出来,一步走错,后面跟着的很有可能都是步步昏招,这对她们来说,不吝是个天大的喜讯。
贵妃和骄阳进了玉照宫的时候,歌舞都已经开始了,然而,殿上除了轻柔的乐声,并不闻一丝欢声笑语。
太后阴沉着脸,“这娘俩可真是母女情深,一时不见就有说不完的话。”
贵妃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些许小事,太后竟如此发作!
骄阳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上前施礼言道,“回太后,贵妃娘娘听闻赵王殿下就要出兵渤海,心中十分不忍。”
太后勃然变色,手中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几上,“贵妃未免想太多了!”
嫔妃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贵妃也不明白骄阳怎么突然就冒失起来,皇后那边的事情她们躲都躲不及,怎么还敢往身上揽!
骄阳神色却丝毫没变,依旧是笑吟吟的,“可不是!臣女也是如此规劝娘娘的。娘娘却说,‘赵王不过比晋王大了两岁,这就要领兵渤海,为圣人分忧,皇子之中堪为表率。然而,念及皇后娘娘慈母心肠,恐怕要日日悬心!’贵妃娘娘也是感同身受,因此十分不忍!”
贵妃听了骄阳的话马上就明白过来,“皇后娘娘公忠体国,臣妾万分不及。臣妾所思所想,不过都是骨肉亲情,俱都是妇人见识,还请太后恕罪。”
贵妃这一通表忠心,差点没把太后给噎死,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不都是小心眼,然她那个皇帝儿子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想想她这个太后,当得也实在是憋屈!还是赶紧把李骄阳嫁出去吧,剩下一个贵妃还好拿捏一些。
“行了,前朝的事情,不是后宫妃嫔该操心的,坐下来吧。”太后冷着脸说到。
“谢太后。”
贵妃带着骄阳入席,长长地舒了口气,骄阳却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抬头看去,却只见皇后笑的慈眉善目。
骄阳好似一无所觉,对皇后微微点头致意。皇后心中十分抑郁,她已经明白这步棋她走错了,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甚至,还可能被李骄阳捏住把柄。
是她太小看贵妃了,或者是小看了李骄阳!
一直以来,玉氏在皇后眼里都蠢不可及,只要她小小的挖一个坑,玉氏就会迫不及待的跳下去,可是这一次,她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却险些把自己给埋了。
皇后直觉这些变故并不是来自于玉氏,而是从来都没被她放在眼里的李骄阳,李骄阳从自请和亲那天就变了,但是她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的冷静下来,后面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错。
宫斗可不能读档!
太后扫见皇后略有些阴沉的脸,突然发现李骄阳嫁出去对后宫来说果然不是一件坏事。
骄阳冷眼瞧着她们各自的在心中算计,叫展音慢慢地斟了一杯酒,她走到赵王身边,规规矩矩的深施一礼,“妹妹祝四哥马到成功。”
皇后跟贵妃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而且,骄阳自幼深得圣宠,很是眼高于顶,即便面对是中宫嫡出的赵王,那也是不假辞色,此番特意前来敬酒,到让赵王有些意外。
“多谢妹妹!”赵王到底是个男子,不至于跟个小丫头计较,骄阳前来敬酒,他也就笑着接了。
“妹妹一向最是仰慕英雄,只可惜身为女子不能阵前杀敌!四哥乃是中宫嫡子,尊贵无匹,此一番领圣命而行,更是万众归心,天时地利人和尽占,妹妹相信四哥必能斩敌魁首,摘得头功。待四哥凯旋之日,妹妹定于十里亭外为四哥摆酒接风。愿四哥旗开得胜,彪炳千古!”
李骄阳说得慷慨,李熙炎听得激昂,就只有皇后娘娘,简直是乌云罩顶!
第三十六章 武皇驯马
大周皇室的血脉,与生俱来的带着太原李氏的悍勇和武皇则天的野心,战功彪炳几乎是大周皇子们的至高荣誉。
李熙炎自懂事以来就知道皇位跟自己无缘,他也愿意为同胞哥哥贡献一份心力,但是同样的,作为一个皇子,他也有他自己的壮志雄心。
此一番他虽然只是负责粮草转运,可是真的到了最前线,不见得就没有他建功立业的机会,骄阳这几句话,让他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借妹妹吉言,哥哥先谢过了!”这一次,赵王倒是带上了十足的诚意。
骄阳含笑回席,期间还不忘看了一眼皇后。挑衅还是恭顺,二人心里各自明白。
晋王的眉头皱得几乎都能夹死苍蝇,他不过离开了半年,似乎很多东西都变了,特别是骄阳,他几乎都不认识了。
晋王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况且又是跟骄阳从小一起长大,骄阳在想什么,他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现在他却糊涂了,骄阳干嘛无缘无故去挑衅皇后?
当然,更让她他以理解的是,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跑去突厥和亲?
骄阳下意识的躲避着李熙琮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怕自己失态。她心里所有的委屈,贵妃面前忍得住,皇帝面前她也忍得住,就是在李熙琮面前,她没有把握能忍得住。
在没有入学之前,骄阳一直都认为李熙琮就是她的亲哥哥,后来她虽然明白了她跟真正的皇女不一样,娘娘和娘也不一样,但是,李熙琮对她来说还是一样的。
皇帝对她好,是因为他是李景泰的女儿,贵妃对她好,是因为她是玉敏仪的女儿,只有李熙琮对她好,没有任何条件。他们一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他们一起牵手走过最天真最懵懂的人生,在他们心里,亲生的兄妹也不过如此。
从小到大,只要是骄阳喜欢的东西,李熙琮没有不让她的;顶雷、挨罚、背黑锅,那更是晋王的专职,他把一个兄长、甚至是父亲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骄阳只要一想到晋王惨死在皇后之手,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再回头,她也可以为李熙琮牺牲一切。
李骄阳突然之间,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酒宴吃到后半晌,太后便有些乏了,荣昌公主和几位王妃陪着回了寿康宫,其他人便各自散了去。
骄阳提前去了御马监,牵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去请赵王到御花园。”
李骄阳单请赵王,皇后直觉没什么好事,“恰好本宫也要到御园转转,一起过去吧。”
展音并没有感到意外,笑言道,“请皇后娘娘,赵王殿下随奴婢来吧。”
骄阳一身红衣牵着白马站在群花中间,巧笑倩兮,明媚鲜妍。
李熙炎有点惊讶,没想到李骄阳安安静静的时候,居然隐隐有那么几分玉贵妃的风姿。
骄阳牵着马迎过来,给皇后行了大礼,规规矩矩的样子,实在是乖巧的很。
“四哥可还记得踏雪?”
怎么会不记得?
五年前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产下了一匹小马驹,通体雪白,神峻异常,皇子们都想得到它,就连年长的楚王都动了心,他们明争暗斗折腾了许久,最后,却偏偏落到了李骄阳手里。
赵王为此不忿了很久,那也是他第一次对中宫嫡子的地位产生了怀疑,即使已经时隔多年,再见到踏雪他的心情仍然十分复杂。
“平时宝贝的紧,别人看都不让看,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舍得牵出来了?”李熙炎状似随意的问道。
“宝剑赠名士,骏马也得送英雄不是?”骄阳把马缰递给赵王,“踏雪出身高贵,不应该久困于宫苑之中,万里河山,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奇珍异宝李熙炎见得多了,可是踏雪这种神品放在面前,他的心也是砰砰直跳。
李熙炎自诩是成年人,不想像个小孩子似的喜形于色,但是他眼中的光芒,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你竟然舍得?”
骄阳笑道,“本就该是四哥的东西,当日是我耍赖硬夺了来的,今日还给四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她抬手揉了揉踏雪的大脑袋,眼中甚是不舍,“四哥务必要善待他。”
“妹妹放心。”
李熙炎喜不自持,翻身上马就往宫外而去,皇后简直快要气疯了,这是有多傻,敢要李骄阳的马!
李熙炎如果真的敢带踏雪上战场,她会还不犹豫的宰了那个畜生。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李骄阳话中的深意,山河万里,不是任何人有资格肖想的。
“呀,四哥也太心急了。”骄阳一脸无辜的看着皇后,“踏雪脾气暴躁,可不是一时就能驾驭的!”
皇后淡淡说道,“这也无妨,再烈的马,也是畜生,有三样东西,必能驯服!”
骄阳很反感皇后把踏雪说成畜生,但是,重头戏还没来,她不介意在忍耐一会儿,“娘娘说的三样东西,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皇后神色渐渐冷淡,“铁鞭、铁锤、匕首。”
“这倒新鲜。”骄阳若有所思,“御马监驯马,无外乎长鞭、马竿,娘娘说的三样,竟从来没听说过!”
皇后一向瞧不起李骄阳不读书,缓缓开口说道,“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武皇驯马,说的本也不是驯马的事,而是在李敬业谋反伏诛之后借着驯马震慑群臣,李骄阳纵然读书少也不是文盲,不过,她还是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按照娘娘这个驯法,马也是不能要了呀?”
皇后深深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心里又惦记着刚跑出去的赵王,便不想再理会李骄阳,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霎那,李骄阳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学识渊博,最擅长引经据典,娘娘可还记得前次以‘人彘’恫吓贵妃,是什么结果?”
“你放肆!”
“娘娘恕罪!”骄阳仰着头,淡淡的说道。
第三十七章 春心
皇后与翌城公主发生冲突,至于翌城公主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皇后震怒,翌城公主却毫不理会扬长而去。
皇后默默地看着李骄阳离开,什么都没再说,她一时不查中了李骄阳的圈套,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是要越小越好,至于李骄阳公然无礼,那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有贵妃在,这件事情想瞒住根本不可能,同样,她也知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在皇帝的心里结一个疙瘩,皇帝已经不可能在像从前一样把她要关要废了!
然而,皇后却突然发现,李骄阳的存在,已经严重的影响到她的判断。
这个丫头,是绝不能留了。
“这次殿下可是把皇后娘娘得罪狠了。”展音不无担忧的说道。
“不得罪她,她就能放过我吗?”
“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底牌,公主还是得隐忍一二。”
“四年的时间,咱们根本不可能培养出什么有用的势力。”骄阳如今算是彻底想通了,“惟一能对付皇后,只有圣人,但是,只要太后还活着,就非常不如容易,不作出点牺牲,是不可能的。”
“可以,如此一来,公主必然要深受其害。”
骄阳淡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戚枫,去赵王府上传个话,就说踏雪虽然桀骜,却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万不可用皇后的方法驯他。”骄阳盯着小内侍,“知道该怎么说吗?”
常年伺候李骄阳的,多少都有点随她的脾气,不管是宫女还是内侍,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思。所以,骄阳才特意问了一句。
内侍有点发懵,正常情况下,肯定是跟赵王说,他们若是驯不了,就还给公主!但是,显然公主不是这个意思。
“笨!”展音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说翌城公主恳求了!”
戚枫都傻了,他们家公主什么时候用过这词儿?
骄阳却笑了,“去吧!”
戚枫那边刚传完话回府,赵王的谢礼就到了,108颗龙眼大的南珠,光华璀璨,不差毫厘。
“这般圆润均匀的珍珠可是难得,这谢礼也太重了。”
赵王府掌令的女官也是个伶俐的,“我们殿下说了,珍珠虽然难得,也不如公主殿下的心意难得,皇后娘娘不过是一时戏言,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只要你们能善待踏雪,其他的都是小事。”
女官心想,这世上大概只有李骄阳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听不出皇后娘娘的意思了,但是这样也好,省去了一场风波。
但是李骄阳听不明白,贵妃可不见得不明白,虽然皇后下了严令不准议论,但她想让皇帝知道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皇帝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是,听到“铁鞭,铁锤、匕首”的时候,脸黑的透透的。
“看来她是一点也没有吸取教训!”
很显然,十三年前的事情皇帝并没有忘。
“皇后娘娘雄辩滔滔,哪儿是骄阳一个小丫头能应付的,好在她没明白皇后的意思,否则,妾身昔日的噩梦,就要在骄阳身上重演了。”
“这宫里长大的孩子,都生了一颗七窍玲玲心,偏就那千娇百宠长大的,却是个傻的!”皇帝是深信骄阳毫不知情,“不过,也多亏是这样,依着她的脾气,听明白皇后的意思可不会被吓住,只会不管不顾的闹起来,眼下这个情况朕却不能不顾全大局。”
皇帝心里想什么,不说贵妃都知道,而所谓的顾全大局,无非就是皇后的两个儿子现在都跟渤海的战事密切相关,就连皇帝,也不得不容让三分。
贵妃心里憋屈,红着眼睛不说话。
“你放心,朕总会给骄阳一个交代的。”
皇帝的交代无非就是赏点东西,在敲打敲打皇后,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骄阳接了赏赐不喜不惊。
“殿下?”展音有点担心。
“我没事。你且安心。”骄阳淡淡说道,“过会儿晋王必然到府,过去种种不可让他知道。”
“奴婢明白!可是,那些事情晋王心里总得有个准备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
经此一事,骄阳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皇后也会着急,也会犯错,在她心中那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形象在一点一点的坍塌,而她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催化这个过程。
换个角度想问题,似乎豁然开朗!
骄阳心中打定了主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晋王该冒头的时候,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有利的。
晋王到国公府的时候,天已黄昏,李熙琮就站在落日的余晖里,一袭轻绸便装,带着融融的的暖意,若非是眉梢眼角的焦虑,简直就像不食人间烟火。
“那人是谁?”李七娘打梧桐苑路过,正好瞧见晋王的侧影。
“刚听说晋王殿下进府了,应该就是他吧。”如意低声的说道。
“晋王。”李七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盛传晋王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今日一见,可知传言未必不实。”
“可不?就连表少爷那样倨傲的人都说,这京城之中,只有晋王配得上那八个字。”
“哪八个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如意说完,李七娘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她失神言道,“果然表哥也这么说吗?”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再好也是翌城公主的哥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今日好容易才能见着老太太,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好好求求老太太,或许还有办法打听大太太的下落。”
到底是母女连心,李七娘再顾不得留恋晋王,带着如意就往寿安堂去,边走边说道,“赶紧走吧。如今我们失了势,原来那些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的亲戚们,现在恨不得避瘟疫一样避着咱们,现在惟一能救太太的人,也就是老太太了。”
“姑娘也不必难过,等大太太回来的时候,看拿起子小人谁还敢张狂!”
“你说得对!”李七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现在的事情还得看老太太。”
“姑娘还请多多忍耐。”
忍耐这种事情,曾经跟李七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到了现在,她是不忍也得忍了。
“你打听一下,中秋赏月的诗会,晋王会不会参加!”
如意心中感慨,还真有这不知死的!宫中对晋王起了心思的,不知道被翌城公主弄死了多少,更何况是李七娘,都不可能碰到晋王的一片衣角。
“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如意回过神来,马上说道,“姑娘勿怪,奴在思量过去几年晋王在哪处诗会露过面。”
李七娘闻言瞪大了双眼,“是哪儿?”
“姑娘别急。陈年旧事,还得容奴婢仔细想想。”
“能不急吗?没几天就是中秋了,我们连晋王的行踪都还不知道!”
“咱们虽然不知道,但是奴婢猜着,梧桐苑那边一定知道,不如,就让奴婢想办法打探一二吧?”
第三十八章 追问
骄阳卸去宫装,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袍,简单插了两支碧玉簪子,看起来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温婉。
只是在晋王眼里,这样的妹妹很陌生。
晋王本来是装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真到眼前却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和亲的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最受宠的皇子,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扭转乾坤,可是,眼看着骄阳往火坑里跳,他也是实在做不到。
骄阳的心情就更复杂,喜得是能够再见李熙琮,一切可以从头来过,悲的是她前世所受的种种委屈,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倾诉。她是强忍着才没流下泪来,那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兄妹俩对坐片刻,竟默默无言。
“五哥!”骄阳亲手给斟上茶。
李熙琮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愿意提和亲的事情,但是始末缘由他总得弄清楚,别人都说骄阳是自愿的,他却是打死都不可能相信。
“我不过离开了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要嫁到突厥去?”
“哪有什么事?”骄阳不自然的答道,“不过是看着圣人为难,略尽些儿女的本分而已。”
“跟我还不说实话?”李熙琮了解骄阳,她对圣人和贵妃确实都很尽心,但是和亲这种事,对圣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为难,也完全用不着她去出头,所以,他确信这背后一定另有深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逼你去和亲的?”
“谁能逼得了我?就是我自愿的。”
“哪个女子能自愿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骄阳笑道,“哪儿像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到听说突厥那边天高地阔,跟咱这儿很不一样,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骄阳敷衍的如此明显,李熙琮就算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更何况,李熙琮非但不傻,反而是个细致入微的人。
李骄阳再怎么胡闹也是有限度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终身大事闹进去,想来她做这件事情,为的不是贵妃就是他。想到这里李熙琮心里更急了,他从来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李骄阳!”
晋王急得直拍桌子,骄阳心里更是委屈的不行,“你干嘛呀!”
骄阳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更让李熙琮深信是有人背地里胁迫了她。骄阳虽然是个女儿,但却是男孩儿堆里长大的,莫说是读书写字,就连弓马骑射都是跟着皇子们一起训练的,从来没叫过苦,更没流过泪,眼下哭成了这样,可见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好了,不哭了。”李熙琮拿了帕子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一切都有哥哥给你做主。”
李熙琮不劝还好,他这么一劝骄阳更是心痛到了极点,她拽着李熙琮的衣襟,“哇”的一声,哭的撕心裂肺的。
李熙琮吓的束手无策,他从来没见骄阳这么哭过,劝了半天反而越劝越厉害,弄得他眼睛也是红红的。
“到底是谁逼你的,这么哭可是要哭坏嗓子的。”
李骄阳也不想这样歇斯底里,可她就是忍不住,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和愤懑,见到李熙琮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
李熙琮越来越觉得骄阳不对劲,索性也就不劝了,轻轻拍着她的肩,由着她去发泄。骄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她哭够了的时候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李熙琮见她这样也不敢再问了,生怕哭出个好歹来,“展音服侍你主子去歇着,玢玉去煎点清火的茶汤,安顿好了再过来,本王有话问你们。”
侍女们都知道晋王要问什么,好好的公主哭成了这样,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没拉出去打板子,就已经算是运气了。
可是,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了,谁也说不清楚啊!
晋王端坐厅上,面沉似水,展音试了两次还是没敢上前,她转身回了内室,低声问道,“殿下伤心至此,晋王那边肯定是要追究到底,奴婢该如何回答才是呀?”
骄阳这顿哭心里是痛快多了,但是脑子却是昏昏沉沉的,“就说我明日进宫告诉他原委。”
“殿下也瞧瞧晋王等不等得了!”展音急得不行,“今儿若是交代不过去,只怕奴婢们都得被送去掖庭。”
“五哥不会的。”
骄阳实在哭得缺了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展音也没办法,只得自己出去应付晋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晋王,浑身上下透着凌厉。
“说说吧,我不在京城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公主除了整人的花样更多了些,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回晋王殿下,在宫中的时候,公主殿下还是一切如常,只是回到这府上之后,为了玉夫人的事情没少伤神。”
玉夫人是李熙琮的姨母,当年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贵妃说起过,然而,碍于身份和辈分,他跟骄阳一样,不可能为是玉夫人做什么。
“这些事情骄阳年幼的时候就一清二楚,那时候她也没像现在这样伤心,如今这样必有缘故,若再支吾搪塞,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晋王一发火,侍女们无不胆战心寒,别看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佛爷一般,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天皇贵胄,人命这种东西,未必真的放在心上。
她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展音身上。
晋王也觉得骄阳的事情不可能谁都知道,展音是一直贴身伺候的,或许真实的情况,只有她最清楚,“你们都退下吧,展音留下。”
“是!”展音硬着头皮说道。
“莫顿太子进京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仔细细的给我说清楚。”
展音明知道这件事跟突厥、跟莫顿太子都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的情况她不敢说也不能说,但是晋王问到了,她也只好把跟突厥太子有关的事情,一件一件摘出来说个清楚。
晋王听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莫顿对骄阳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然越是如此他就越不可能希望骄阳嫁给自己的父亲。
如此说来,最大的嫌疑也就是皇后了,再联系今日宴上骄阳地皇后的态度,李熙琮也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皇后那边可有人跟公主接触过?”
第三十九章 搪塞
晋王突然就问到皇后,展音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脸色明显僵硬了一下,却让晋王瞧出了苗头。
“果然是皇后?”晋王沉声问道。
展音怕影响了公主的计划,急忙否认,“奴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却不能证明是皇后做的。”
“究竟是什么情况,快点说。”
展音都没太想好这故事该从哪儿开始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去掖庭熬一宿,明天公主明白过来自然会想办法救她。
“此事当从半年之前说起。”展音缓缓说道,“殿下刚刚随同太后离京,公主不想去上书房念书,便带着奴婢去西市闲逛,后来遇见一个西域女子叫做敏娜,自称通晓世间一切因果……”
展音被晋王逼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编故事,编着编着,她自己差点儿都信了,“就是那个叫敏娜的女人说的,只要公主去突厥和亲,就可避过以后的许多灾劫,公主也是了为了殿下和贵妃能够平安顺遂,因此才自请和亲的。”
李熙琮脸越来越沉,“那个女人现在何处?”
“她已经离开神都了,和亲的旨意下来之后,公主想要再见见她,但是,西市那边早已经人去楼空,据说是搬走多日了。”
毕竟是皇室血脉,李熙琮即便是不怎么与人争斗,但是,相应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他可不相信骄阳随意逛个街就能遇上这样的神人!
“江湖术士的话岂能当真?骄阳冲动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及早告知贵妃?”
“奴婢……”
展音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推脱,李熙琮倒理解了,毕竟是骄阳的下人,不能事事以贵妃为先。
“罢了。”李熙琮叹道,“骄阳的脾气你也左右不了。”
“谢殿下。”
“此事你们必是受了别人的算计,只是现在我们还拿不出任何证据,我会想办法尽快查明,你跟骄阳以后也要更加谨慎。”李熙琮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追悔无益,和亲之事我会尽量想办法,但是,骄阳不可以再跟莫顿太子接触,告诉她莫顿是个很危险的人,以后不可任性。”
展音心里叫苦,现在根本就不是接触不接触的事情,分明是公主故意挑起了莫顿的注意力,公主到底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当然,更不敢跟晋王说实话。
“是,奴婢记下了。”
“骄阳从小被宠到大,不知道人心险恶,此番吃了这么大亏,你在身边要多劝着点。”李熙琮说完自己也叹气,骄阳那个脾气,莫说是展音,就是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
“行了,好好伺候你们主子去吧。”
展音送走晋王,回到房间里看见公主歪在榻上,看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殿下头不晕了?”展音哭笑不得的问道。
“好多了。”骄阳笑道,“我以前还没发现,你竟然还有这天赋,那故事编的,我差点都信了。”
“我还不是没办法?殿下自己漏了陷,不敢面对晋王,倒把奴婢给推出去了。”
骄阳也有点过意不去,“难为你了。”
骄阳这样一说,展音心里最后那一点怨气也彻底消散了,面上倒是很不好意思,“殿下言重了,晋王说的话殿下还是要放在心上才行。”
“这倒没什么。”骄阳不以为然的说道,“只是敏娜不过是随着商队出去办货了,一年半载就会回来,那时候五哥要是找上去,我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奴婢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展音小声嘀咕着,“恐怕还得殿下想想办法,晋王对这件事情绝不会放松。”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展音点点头,敏娜毕竟不算大事。
玢玉进来瞧了一眼,见骄阳还有兴致聊天,便回禀道,“殿下,老太太院子里传话出来,说是老太太想要七姑娘搬过去伺候,请殿下示下!”
“她对李七娘还真尽心!”
“这却不至于。”玢玉回道,“之前李七娘求见了许多次,老太太都没见,这次见了据说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叫她跟在身边伺候。”
“在不好也是她的亲孙女,还不是怕她死在我手里,所以才叫到身边护着。不过我到替她可惜,这番苦心,恐怕别人还不领情呢。”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慧娘传话过来可不是说李七娘极不情愿?也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来请殿下个示下,或许,让李七娘去寿安堂去伺候伺候也是好事儿!”
玢玉的意思让她们祖孙狗咬狗,但是李七娘这么重要的人,骄阳可不能让她困在寿安堂,“咱们过去瞧瞧吧。”
因前世种种,展音并不希望骄阳跟那老太太多接触,“准与不准也就是殿下一句话,何必见她们白白生气。”
“我不生气。”骄阳淡然说道。
纪老太太的房间,装饰的全部都是沉重的黑色或者紫色,幔帐不是白就是青,窗户常年关着,无比阴沉压抑。
骄阳前世就进去过一次,这辈子也是头一次来。
“老太太气色上佳,本宫也就放心了。”
纪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一下,“托公主洪福。”
骄阳笑道,“本宫听说老太太想要七娘过来服侍,可是下人服侍不周到?”
老太太瞧都没瞧骄阳一眼,“宫里出来的,怎么会不好,但是老身年纪大了,也没几年的活头,想要后辈在跟前,也是为了多看两眼。”
骄阳不以为忤,“瞧老太太这话说的,老太太可得长命百岁,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呢!”
“我都这般年岁了,还在乎什么好日子?若是能让七丫头在身边,每天能多看两眼,也就算是福气了。”
“老太太果然是一心为了儿孙啊!只不过,这一片苦心,不知道七姑娘怎么看呢?”骄阳转头瞧着李七娘,“你的意思呢?”
第四十章 好好活着
李七娘听到老太太要让她留在寿安堂,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只不过是碍于身份,她不敢明着反驳,就连往常惯用的撒娇耍赖也是不敢的,心里正急得无可奈何,李骄阳就进来了。
她没想到李骄阳会问她的意思,也拿不准这个狠毒的丫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她可以摆脱老太太的束缚。
“回公主殿下,臣女本心十分愿意在此侍奉老太太,但是,大……”李七娘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这个时候再提大太太,可不是自己找死!
“因为长房纪姨奶奶失踪,臣女想要略尽一分心力,请殿下恩准,待找回纪姨奶奶,再让臣女进寿安堂服侍。”
李骄阳笑道,“纪姨奶奶的事情原本不值一提,但是你作为亲生女儿的心意本宫还是可以理解的,这样吧,你若想要去找纪姨奶奶,只需要跟管事娘子说一声,安排好车马随从,你就可以出府。”
李七娘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可以出府了,至于李骄阳说到她生母时的轻蔑,她似乎都不觉得难堪。
“多谢殿下!”
“难为你有孝心。老太太这边本宫自然会多安排人来伺候,也不需要你惦记。”
老太太听着这两个孙女一唱一和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中烧,想到一向乖顺听话的纪氏现如今都下落不明,更是恨不得这两个死丫头都离她远远的。
“纪氏的事情,公主似乎是早有消息了。”老太太阴沉沉的开口说道。
骄阳笑意未减,“看管纪氏的宫人还是本宫身边的,那天也跟着纪氏一起失踪了,本宫自然是一清二楚。”
李骄阳并没有露出半点口风,但是,她神情已经毫不掩饰的告诉了老太太,纪氏就在我的手里,而深层的意思就是,你能耐我何?
这样的结果老太太其实也早就料到了,她只是不知道纪氏目前是死是活,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纪氏的死活,或者说,她相信纪氏死了反而会是件好事!
“纪氏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在咱们府上也已经几十年了,还为长房生下一个女儿,公主不看别的,单看她为了府上辛苦操持了几十年,还请勉为其难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她救出来。”
李七娘虽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孩儿,但是也不是十分傻的,老太太的话听着像是给大太太求情,但是,她总觉得那些话可以很容易就激怒公主。
李骄阳想起周延那天说的话,你这祖母是一个真正的狠人。
对敌人狠其实算不上狠,那些能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心狠。
老太太这么快就放弃了纪氏,甚至希望纪氏死在自己手上,李骄阳却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老太太放心,就算是不管纪氏,本宫也不能不管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那位纪姨奶奶到底惹出了什么麻烦,本宫的人都跟着受了牵连。”
李骄阳直白明显的不满,让李七娘又恨又怕,她的娘亲,在李骄阳的眼里竟然还不如两个下人,这是何等可悲,然而,在这悲哀的背后,却是她对权利极度的渴望!
“不知公主可查到什么眉目?”
骄阳蓦然笑道,“府上这姨奶奶实在是神通广大,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本宫竟没查出半点头绪,这事情恐怕是着急不来了。”
李七娘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的亲娘辩驳,但是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终究没敢开口。
“纪氏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纵然得罪了也不过是些内院琐事。公主既然与周督统交好,不如就请他来帮帮忙好了,老身相信,只要左都卫肯出手,就没有查不出的事情。”
骄阳脸色渐冷,“老太太说的很是,只要左都卫肯出手,就没有查不清的事情。但是,这桩案子,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姨奶奶和两个宫人失踪了,如此就贸然惊动左都卫,知道的人说是老太太心疼侄女,不知道,还以为本宫轻狂至此呢。”
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阴森且不怀好意,“不过是因为公主殿下与周延交好,老身才提这么一句,究竟该如此行事,还得公主殿下自行斟酌。”
展音、玢玉这一干宫女们气得手都抖了,就连李七娘都有点害怕。
李骄阳毕竟是公主,如此含沙射影,她若是报复起来,谁能承受?
骄阳却好似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很郑重的说道,“周督统位高权重,朝中哪个不想跟他交好,但是,他入朝这么多年了,真正交好的人似乎也没几个,老太太这话传到周延的耳朵里,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骄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头说道,“老太太究竟在乎些什么,本宫一直也没弄清楚,如果换了左都卫,本宫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老太太,不妨拭目以待。”
老太太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精彩,骄阳继续笑道,“周延到底会是什么反应,本宫很好奇呢,老太太!”
骄阳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展音气不过,便命人减了寿安堂一半的分例。
“不过是一口吃的,老太太是不会在意的。”骄阳笑道。
展音紧咬着牙,“奴婢再也没办法看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难道她以为咱们怕了她不成!”
“咱们可不就是怕她嘛!”骄阳淡淡说道,“若是不怕,她早就死一百回了。”
“殿下……”
骄阳打断她,“实情而已,没什么可避讳的,这一点老太太心里明白,咱们也不必自欺欺人。”
“她不过就仗着自己是个长辈,伦理攸关殿下才不好动她。但是她都已经这把年纪,有个什么好歹都很平常!”
“不必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你记住了,只有把理占住,做事才能顺遂。”骄阳摇了摇头,“过去种种在圣人看来,咱们也并不是占着全理,所以才缩手缩脚,百般顾忌,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的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所以现在,我要让她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第四十一章 如意
纪老太太、洛明城,甚至是楚王长女李长平,想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都不算是难事,但是,不到万不得已,骄阳不会走这一步。
她要赢,更要赢得光明正大。
展音了解骄阳的脾气秉性,更会尊重她所做的决定,所以暂时看来,还得让那老太太安安稳稳的活着,不能出任何意外。
这让她的心里十分堵得慌!
“姐姐,如意过来了。”展音脸色不好,玢玉说话的时候加了几分小心。
“她怎么来了?”展音有点意外。
玢玉撇了撇嘴,“有人得了癫病,惦记上了晋王殿下,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展音脸色骤冷,眼神几乎都要吃人了,“我去回殿下一声吧。”过了良久她才说道。
如意投靠骄阳时间也不短了,不过骄阳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丫头别看年纪不大,但却是十分果决,放弃她主子的时候干脆利落,对骄阳也还算是知恩图报。
“你是说她瞧上了晋王?”骄阳很是不敢相信,这李七娘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就她那个身份,贴身伺候都不配。
“奴婢伺候七姑娘有些年了,她的心思自问也是猜得准的,况且,为了打听晋王的行踪,她都肯放奴婢到梧桐苑这边来,可见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骄阳觉得自己头有点发昏,李七娘那个没脸的东西,竟然也敢肖想晋王!
“我知道了,你告诉她,晋王十四日会参加常山王府的诗会,能不能进得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中秋乃是团圆佳节,宫中还有大宴,所以京中的诗会都会提前或者延迟一天。常山王是皇帝的堂兄,本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后来也是为了避嫌,所以才一心沉醉与诗词歌赋,每年的中秋诗会都会邀请一些大家参与,渐渐的成了规模。
如意之前也猜到了,能请动晋王的必然是常山王,只是市井之上一点风声都没有,她也不敢随便跟李七娘提起,如今,话从翌城公主口中说出来,必然是确凿无疑的了。
“是。”如意躬身答应,然后就等着翌城公主的吩咐,可是,等了半天上面也没人开腔。
“殿下,若是还有其他吩咐,奴婢一定全力办好。”
“本宫这边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只管伺候好你们姑娘就行了。”
翌城公主再没别的吩咐,如意不知道是公主对她还不够信任,还是她本身也没拿定主意,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李七娘敢生出这份妄想,那是注定得不了好的,而她这个贴身服侍的大丫头一定首当其冲,虽说现在大太太不在没人会追究她,可她毕竟是个下人,内院的管事都能要她的命!
“殿下,李七娘心声妄念、品行不端,此一番也是自寻死路,与旁人无关。殿下若有差遣,奴婢定万死不辞,只恳请殿下此事完了自后,能赏奴婢一个自由自身。”
如意是聪明的丫头,她主子那条船已经四处渗水了,她不想跟她主子一起沉了,然而,骄阳暂时还留着李七娘有用,放如意走还不是时候。
“李七娘不会有什么大事,你尽管安心伺候。她若是有了前程,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意苦笑,“七姑娘心太大了,奴婢怕是伺候不好,若能为殿下效劳一二,才是奴婢的福分。只求殿下能赏奴婢自由,奴婢全家都感念殿下的恩德。”
骄阳有点奇怪,如意是个聪明人,本不该如此迫切的。
“你们家都是国公府的仆役,就是放你自由你又能去哪里?你莫不是有什么难处?有话但说无妨。”
如意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着急,但是,一来家里等不及,二来,她主子太蠢,随时都可能把自己给连累死,三者,公主这边她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所以,这惟一的机会她一定要抓紧。
“奴婢一家蒙公主搭救,时刻感念公主恩德!那日若不是殿下的侍卫出手,奴婢兄长此刻已是命丧黄泉,现在,他命虽然保住了,却是再也无法起立行走,嫂子在家成天搅闹,父母弟妹都不得安生,所以,奴婢才想着求公主一个恩典,回家照应一二。”
骄阳倒是没想到,如意的家里现在竟是这么个情况。她当初下令救人不过是顺手,后来知道是李七娘身边的丫头才略动了点心,几番接触下来,这丫头倒也是个明白人,事情办的还算妥当,这让骄阳起了几分怜才之心。
“你家里的事情本宫会安排人照应,李七娘出嫁你就不用陪了。”
公主的意思就是让她服侍到七姑娘出阁,如意大喜过望,“多谢殿下天恩。”
骄阳挥挥手,“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玢玉把如意带出去,展音忙问道,“殿下有什么安排?”
骄阳冷冷说道,“她可是做王妃的命,本宫当然要成全她了。”
“殿下莫说笑了,把她跟晋王相提并论,都是辱没了晋王。”
“天底下王爷那么多呢!”
骄阳这么一说,展音眼睛都亮了,“就怕她们连常山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难道连这个都得本宫替她操心?”
“李七娘志大才疏,殿下若是不帮忙,可真是没什么希望。就算有李明颜充当狗头军师,她二人也变不出一张帖子来。”
骄阳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算了,说不得我好人做到底。要不,请红珊郡主给纪府的姑娘们下个帖子?”
纪府如今的门第虽然低些,但是跟定国公府好歹也算姻亲,李七娘若是厚着脸皮要跟着去,倒也不是不成,不过,“纪府虽然跟常山王府也沾着点亲,但是红珊郡主跟她们一向都不来往,虽然殿下开口她一定照办,但是日后说起来,只怕引人猜疑。即便没有什么大的妨碍,终究不算尽善。”
展音说的骄阳心里都明白,但是这些日定国公府被她整治狠了,但凡能瞧明白点风向的人家,都恨不得躲得他们远远地,中秋的诗会再怎么热闹,李家的姑娘也别想得到一张请帖。
“就这么两三天的功夫,想要尽善尽美却是难了。不过……”
骄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展音附耳过来。
“这……”展音听了却有些为难,“这也太赶了吧。”
“不妨事,去安排吧。”
第四十二章 默契
一夜之间,栖霞苑东西两门都高搭起了一排的彩棚,常山王府诗会将广邀才德之女参与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这消息虽然来得太过突然甚至都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常山王府的小郡主亲自主持,栖霞苑又是常山王府的花园,显然是不会有假。
因此,这京中但凡读过书会写字的女子,无不跃跃欲试。
骄阳早早就到了,在正堂等李红珊,不时有管事传过几篇诗文进来,骄阳略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等到诗文都已经摆满了窗下的长案,红珊郡主才翩然而至。
骄阳笑道,“你这做东的好没道理,竟让客人苦等。”
红珊郡主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可不知道我这边忙得脚不沾地!”
李红珊说着,猛地灌了一盏茶下去,“多亏是秋天了,我这跑来跑去的还撑得住,你若是夏天弄这个景儿,我就要被你活活坑死了。”
李红珊确实是累得气喘吁吁的,骄阳心里却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就是选几首诗,随便找人看看也就是了,何必那样当真?”
“我听你的意思也是随便弄一弄,但是我回了我们老太太之后,老太太却是当了真了,列了单子让我挨个去请。你看看!”
李红珊说完便递过来一张松花笺,上面列了许多夫人小姐,都是名噪一时的才女。
“这可真是罪过!”骄阳忙说道,“竟连几位国夫人都惊动了!”
李红珊斜了她一眼,“你现在可是公主了,一举一动都有大把的人关注,再不似咱们几个闺中胡闹。”
骄阳刚当上公主也没几天,身份转变还不是那么适应,更何况公主也是分三六九等,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的面子,“是我顾虑不周,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快别这样。”李红珊眨了眨眼睛,“我们老太太是觉得咱们关系好,所以你才会想到打着我们家的名头做这件事,几位太太也是喜得无可无不可,上上下下紧着张罗,你若是上门致歉,反倒显得生分,太太们也白兴头了一场。”
骄阳简直目瞪口呆,当年她那样受宠也没有如此趋奉,如今虽然有个公主的名头,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嫁到突厥去,她们何必如此呢?
“让太太们费心了,明日自当拜谢。”
“拜谢可不敢当。”李红珊抓着骄阳的手说道,“从小就是咱们俩最好,你不跟我见外就行了。”
“怎么会。”骄阳心中酸涩,她的朋友不少,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是真心为她着想的,也只有李红珊。然而,红珊明年就要嫁去山西,以后都未必能见上面了。
“干嘛这样,好像我说了什么戳你心窝子似的。我们家那些太太奶奶你不必很放在心上,她们做的也是给圣人看的,两边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罢了。”
骄阳还是第一次听到红珊如此谈论自己家人,显然对于远嫁山西也不是没有怨言,上辈子她帮不上什么忙,这辈子她倒是想听听红珊自己的想法。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茶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下午诸位夫人就要过来,招呼不周我可是要挨罚的。”
骄阳闻言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你如今可是历练出来了,太太们竟放心让你一手操持。”
红珊吐了吐舌头,又恢复了俏皮模样,“你可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
“你去吧,回头咱们在说话。”
“那我就少陪了,你喜欢的我都让人预备下了。”红珊说完转身要走,没迈两步又转了回来,“你弄这一出到底为了什么,等下可要好好给我交代清楚。”
“好!”骄阳含笑应了。
午膳时常山王府的几位太太过来作陪,态度十分谨慎,骄阳想起小时候在府上的情形,心中感慨万千。
常山王一系虽然是宗室,但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太太们虽然很活跃,终究左右不了大局。骄阳有心替晋王拉拢几分,一时却也是无从下手,只好寻些儿时的趣事,与太太们说笑。
午膳过后,几位素有才名的夫人小姐便陆续到了,没多久,就连常山王府的老太太也亲自来了。
“些许小事,太妃竟然也到了。”夫人们无不惊异。
这场诗会名义上是常山王府办的,老太太自然不会刻意提起李骄阳,只是满面和煦的笑道,“人老了,倒愿意瞧瞧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想我年轻那会子,也是爱说爱笑的,只是没你们花样这么多罢了!”
“瞧太妃娘娘说的,常山王府四季的诗会、茶会在京中都是头筹,太妃娘娘再说不会玩,我们可都是山野村妇了。”
“还是夫人们蕙质兰心,我这些媳妇孙女不及万一。”
众人谦逊了一回,便推老太太做了总的裁判。管事娘子将诗笺分给众人,个人在手中挑出好的,然后由再由众人公议,裁决不下的,便交老太太定夺。
众人才情不一,喜好也各不相同,诗词之道又是各花入各眼,除了个别确实惊才绝艳的,其他的能否入选,其实全凭运气。
“咦!我手里这两首,竟然是定国公府的两位姑娘的!”李红珊看见姓名家世十分惊讶,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
太妃恼她说话不经大脑,脸色略有些阴沉,红珊却好似一无所觉,反而扬着诗笺对骄阳说道,“府上这两位姑娘可有意思,既然有意想要参加诗会,何不跟你直说?”
骄阳会心一笑,她就知道红珊一定会按照她的计划演下去的,这可是她们为了对付夫子,而培养了近十年的默契,“小姑娘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跟我说,心里又仰慕诗会盛况,所以想凭自己的本事争取吧。”
红珊忍不住笑意,“就这份才华,恐怕是不好争取啊!”
“给我瞧瞧。”
“最好还是不要。”
太妃冷眼瞧着骄阳和红珊一来一往,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因此也没有约束红珊,只是安静的看着。
“怎么了。”骄阳问道。
红珊强忍着笑意,“算了,你还是自己看吧!”
第四十三章 李长平
骄阳把诗文拿在手里,反复斟酌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倒也……合得上平仄。”
红珊刚端起茶,直接就笑喷了,夫人们也是前仰后合,全无仪态。
骄阳满脸无辜,“实在是没别的可夸了。”
卫夫人接过诗笺看了一眼,“府上武将出身,想来不好这些诗词小道,这诗虽然没有特别出彩,倒也还算四平八稳。”
卫夫人知道骄阳跟自家姐妹的关系不好,但终究还是同胞,不好让骄阳面上太过不去,便出面替她们遮掩遮掩。骄阳也领她这个情,忙笑道,“那我可就内举不避亲了,这两人便当是我推荐的。”
说是要广选佳作,其实也就是换个玩法,一说一乐的事儿,根本也没人当真,“公主都避嫌了,那我们也就都通过吧!”
红珊虽然可以跟骄阳配合的天衣无缝,但还是忍不住取笑道,“这可是拉低了我们的品鉴水平了。”
“到底还是年幼贪玩些,见点世面以后还能好呢。”
红珊可不放过捉弄骄阳的机会,“说到不读书,你若是称第二,都没敢称第一!贵妃当年愁的呀,生怕养出个不识字的姑娘!”
骄阳被气得笑了出来,“瞧瞧,瞧瞧,你倒说起我来了!”
“你们俩快大哥别说二哥!”老太妃笑不可支,“再没见过这么淘气的丫头!盼了多少年才把你们盼大了,可算是都懂事了!”
“这都是太妃的福气。”
按照辈分骄阳也得跟太妃叫祖母,夫人们这么说并也没错,她乐的给常山王府这个面子,陪着夫人们一起说笑。
老太太听着高兴,李骄阳现在可是皇帝心里的宝。
“要说我们府上还真就没有读书的料。”骄阳毫不掩饰的说道,“二房的三姑娘一身武艺不亚于男子,还有我们长房的明飞,今年才十一岁,竟是自己考进的正一武院。”
骄阳做主给长房过继了一个孩子,在座的太太们都听说了,如今在看骄阳这么捧着他,将来的爵位是跑不了了。
太太们的心里少不得要掂量掂量。
定国公府老太太的那点心病,京城贵族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李骄阳自请和亲,将来就算是离开了京城,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也少不了多少,她如果坚持让李明飞袭爵,老太太肯定是拗不过。
或许,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太太还能不能发表意见都两说,毕竟,圣人都默许了李骄阳软禁了她!
那个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明日一定带他过来。”太妃笑道,“定国公府的孩子都藏得紧,除了七姑娘我竟也没见过别个,明天都带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是,都准备着讨太妃的赏呢!”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又选出了几首诗,说是不分士庶,但是最终雀屏中选的,都是官宦之家的女儿。
这便是一个圈子固有的默契了,因为时间紧张,没有办法认真勘验中选者的身份,而明日到场的又多是皇亲贵胄,还是知根知底的官家女子,能让人放心些。况且,平民女子除非有文姬之才,否则,那样的场合只会会深受打击,长远来看并不是好事。
“就是这六个人吧!”老太妃最后一锤定音,“叫人拟了帖子,赶紧送到各府上去,姑娘们能来最好,不能来也不必勉强。主考们也不能闲着,每人都要赋诗一首,回头叫人雕版印上几册,各人留作纪念。”
大周朝的女子,有才华绝不会藏着掖着,女子虽不入仕,但是名气越大也就越有地位,夫家娘家都是如此。
众人来时便知必有这么一场,太妃略一提便欣然应允了,就只李红珊面带苦色。
红珊在骄阳耳边咬着牙说道,“这回可都是你连累我。”
“好歹也念了这么多年书,随便对付一首吧。”骄阳低声说道。
“你没听我祖母说,要刊印的,做的不好,可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我替你写。”骄阳干脆说道。
“你?还是算了吧。”红珊想起以前的种种惨剧,果断摇头。
骄阳也不与她争辩,把自己做的团成一团塞给她,随后略一思索,重新给自己写了一篇。
李红珊拿着骄阳的诗面带疑惑,她虽然不算行家,但也能看出几分好歹来,更何况,李骄阳跟她一直都是半斤八两,什么时候竟能写出这等意境来了?
“发什么呆呀,还不抄去?”
“哦!”红珊马上醒过神来,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李红珊正奋笔疾书抄得高兴,就听内侍禀报,长平郡主到了。
骄阳笔尖一抖,好好的一幅字便不能要了。
李长平不请自来,太妃心中十分不喜,皇后跟贵妃之间的争斗,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她这样贸然前来,显然也不是为了让大家伙高兴!但是,圣人毕竟还年富力强呢,她们未免跳的太早了些。
太妃心里再怎么瞧不上李长平,她都得给楚王长女的面子,“快请!”
骄阳好似对周遭的情况一无所知,从从容容的换了张纸,安安静静的写她的诗。
“见过太妃。”
李长平一身红衣,打扮的伶伶俐俐,在太妃面前也是一脸娇憨,就好像天真少女。
按照年龄来说,她的确还是个孩子,只不过,距离天真实在是太过遥远。
“快点到我身边来坐。”太妃一副欢喜样子,拉着她的手不住的问东问西,“你母亲这些日子到底是忙些什么,也不见她出来。”
“我哥哥要纳世子妃了,母妃每天忙碌,确实有好些日子不曾会客了。”李长平瞟了骄阳一眼,骄阳似有所觉,但是更多注意力还在她面前那张纸上,连头都没抬。
“世子妃进门还有大半年呢,你母亲也不可操劳太过了。”
“我母亲的性格太妃还不知道?势必要事事尽善,只盼着嫂嫂进了门,或许可以分担一二。”
“史家姑娘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楚王妃可是有福之人。”太妃不想再提钟氏,便说道,“你小孩子家不必总是在府里拘着,得空也该出来跟姊妹们多走动。”
“太妃还说呢,明明是太妃偏心,这样的乐子竟也不叫上我。”李长平说着便离了太妃身边,朝着骄阳走来,“大家都知道骄阳最厌恶作诗作赋,你们却偏偏把她请来。”
骄阳放下笔,笑的温婉和煦,“以后,你得叫姑姑了!”
第四十四章 打击
骄阳满脸“慈爱”,李长平却愤愤难平,两人不过差几个月,虽然辈分上似有差异,但一直以来,李长平仗着自己是皇帝嫡孙女,并不把骄阳凡在眼里,相处起来也是十分随意。而现如今,李骄阳是正经的皇室公主了,这辈分上再也含糊不过去!
李长平气得瞪圆了双眼,但是没办法,她也不敢在人前失礼。
“见过姑母。”李长平无奈行礼。
“免了。”骄阳一本正经的说道,“楚王妃最是看中规矩的人,你如此识礼王妃一定高兴,就是本宫瞧着,那也是十分欢喜。”
红珊瞧着骄阳装模作样的教训李长平,忍笑忍得十分痛苦。
李长平一向眼高于顶,很是看不惯骄阳,如今倒要受她教训,可不是气了个倒仰,然而,看到骄阳桌上纸币,却又高兴了起来,这个不学无术的女人,她今天就要让她丢人丢到家!
“姑姑也做了诗了,快让我看看。”
李长平一把抓起诗笺,骄阳抬了抬手,像是想要夺回来的样子。
“诶!姑姑不会这么小气吧,作了好诗都不让侄女看。”
骄阳些作诗的水平在座众人都听说过,李长平如此露骨反而让人看不上。
“要看就看吧。”骄阳沉着脸说道,“只是不必这样急三火四的,让人瞧着不像样子。”
被骄阳这样数落,李长平心中盛怒,只是众人面前不好发火,只记得挤出个笑脸,“我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不如请众位夫人一起品鉴品鉴。”
骄阳脸色不好,大家都以为她自知无才恐受奚落,有心相助却也不好明着跟楚王府作对。
李长平万分得意。
红珊上前一步,却被骄阳拉住,“那你就念给大家听听吧。”她对李长平说道。
“各位都听一听吧。”
李长平确信骄阳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诗来,有心狠狠地削她脸面,因此,不疾不徐,念得各外用心,“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李长平念着念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扫向李骄阳。
“继续啊!”
在场之人除了骄阳和红珊都是饱读诗书,前四句一出眼睛就都亮了起来。
“郡主快念啊!”
李长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好一个‘月浦空余禾黍香’,横行霸道,转眼成空,骄阳这几句诗算是都说尽了!”
“谁说翌城公主不学无术,分明是深藏不露。其他的诗也不必看了,当推这首《蟹咏》为魁。”
众人交口称赞,骄阳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三年之后会有一位潇湘居士作《石头记》,书中的诗却是被她提前拿来用了,“随手偶得,夫人们过誉了。”
“姑姑这首诗好是好,却好似文不对题啊!”李长平骤然发难,“时近中秋,写诗做赋都以团圆佳节为题,姑姑怎么比旁人快了那么许多,一眨眼就到了重阳去了!”
李长平说完不住的吃吃讪笑,好似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
骄阳轻叹一声,“我这些年一直在宫里,不知道定国公府的规矩,前些日子回去才知道,定国公府竟是从来都不过重阳节的。又因为我们老太太专爱食蟹,所以我们府上专门有人养蟹,我就叫他们挑了些好的送上来,趁着中秋之便送去各府尝尝,也不必拘泥重阳。今日做诗想起此事,就随意写了几句,大家一笑了之,不必当真。”
重阳节是定国公的祭日,老太太再心宽那天也高兴不起来,不提过节兴许还能好些,众人都十分理解。
“长平,你也太较真了!”红珊毫不客气的说道,“知道的说你做学严谨,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平郡主化身成了升斗小民,吃个螃蟹都的算日子!”
“红珊!”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太妃急忙喝住,笑着对众人说道,“骄阳的诗作的好,我倒要拿回去让我们府上的孩子们好好学学!既然她说螃蟹也好,咱们不如赶紧散了,回去等着她把蟹送去,咱们好好尝尝。”
有李长平在此挑事,众人巴不得赶紧离开,红珊跟常山王府的夫人们忙着送客,厅上只留骄阳和李长平。
骄阳远远地瞧着她,微微冷笑,“我们府上的螃蟹的确是养的好,大哥哥那边我当然不会落下,只是,顶好的东西到底有限,能不能落你嘴里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谁稀罕似的。”李长平小的时候没少跟骄阳掐架,这回旁人都不在了自然就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京城当中头号横行霸道的可不是我,‘落釜何益’!还不知道说的是谁呢?”
骄阳不接她这话茬儿,走到她身边附耳说道,“区区食材的确是不要紧,但是人呢,有些人心心念念就是得不到,可该怎么办才好?”
“你!”
骄阳笑意更甚,轻柔的说道,“如果人也不算什么,那权势呢!若是楚王当了太子甚至做了皇帝,你可就是公主了,本朝已经三百年没出过女主,两百多年没封过镇国公主,你到头也就是个长公主,好一点,以封邑为号,做个实封的公主,若是寻常些,也就是长平长公主,永远都要低我一头。你的长子充其量能封个国公,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再以后,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李长平气得脸通红,“你在胡说些什么!”
“替你不值呢!”骄阳轻笑,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你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从小跟我争来争去的,也没能让谁多看你一眼,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有什么指望?”
“李骄阳,你想干嘛!”
骄阳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能想干什么,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一味的逞强斗狠,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追求什么。”
李长平再看李骄阳,感觉跟见了鬼似的,她说的那些话,在她耳边不断的盘绕,挥不去、赶不走!
“你不必得意,咱们走着瞧。”
展音站的地方离她们不远,骄阳的话听的七七八八,“殿下,她会跟那边反目吗?”
“不会。”骄阳毫不犹豫的答道。
展音有些担心,“殿下说的这些话,恐怕她会告诉皇后和楚王妃她们。”
“也不会。”
“殿下因何如此确定?”
“我说的那些话,她如果没听进去,或许会告诉别人,相反,她要是听进心里去了,就只会一个人藏在肚子里。”骄阳神色坚定,“但是,这些话她要是听不进去,她就不是李长平了,别忘了,李氏皇族的女儿,可都有一颗当女皇的心!”
“奴明白了,所以殿下才会刻意提到镇国公主。”
“恩,就看她自己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