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六、身不由己
三七六、身不由己
“哦,我觉得事在人为,他们想赚钱,你想发展专业,其实也不矛盾,如果实现双赢,不是更好?”山丹说道。
“恐怕难!他们要在短期内回本,你想想在承包这件事上,从上到下多少个关口要走?填进去的成本是多少?如果不能在短期内回本,他们就会亏损,这样势必就会造成一个现象:以经济利益为目标。”顾海平摇摇头。
“也倒是。承包商有找过你吗?”山丹问。
“有。我是拒绝了,但是他们就找到了上面的领导,看来承包是势在必行了。”顾海平回答。
“你有了解其他科室的承包情况吗?”山丹又问。
“有。我到神经外了解了一下,他们是最先承包出去的科室,承包商下了大成本,更换了所有的检查仪器,那就是几千万的成本,现在的ct、磁共振、照影、pet-ct等等仪器都是最新的,还有介入治疗等等都开展起来了,病人的负担是增加了几倍。临床效果其实和原来是差不多的。”顾海平说道。
“按说这些先进仪器到位了,检查的精确性和精准度都提高了,治疗手段也提高了,那治疗效果也应该有所提高才对啊。”山丹有些诧异。
“道理是这样的,但是你应该明白,医学说到底是人的科学,占主动的还是人的因素,新来的仪器,很多医生还没有学会、适应,所以能很好的利用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治疗中还是原来的老办法,疗效当然在短时间不会有很大提高。杨主任有自己的一套诊疗方式,他有自己的主攻方向,现在也不得不受到出资方的限制,要‘充分’利用新式的‘武器’,多开检查单和化验单,虽然多开也会增加医生的收入,他们会按比例分红给医生,但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会痛恨这样的行为。尤其看到那些穷苦的病人,他们哪里负担得起这么昂贵的检查费用?杨主任不久前跟对方派驻的监管人员大大吵了一架,就是因为一个乡下车祸的病人,本来脑出血、脑疝,需要立即手术,而对方非要先做一堆检查才肯叫病人进手术室,杨主任没理会直接上了手术,几个小时的手术下来,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却被院里批评了一顿。杨主任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啊!”顾海平叹曰。
“我看泌尿外的吕主任似乎越来越滋润了,每天看到油头粉面地晃悠。”山丹想起在大院里遇到的吕世道。
“哦,所以说,对一些想干事业、想要在专业上做出成绩的人,承包出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而对于一些没本事、随波逐流的医生,反正收入增加就是好事儿,他们会乐在其中。而我以为:医院始终应该以救死扶伤为目标,以减轻百姓的疾苦为己任,况且我们部队医院吃的是国家的皇粮,根本不应该以追求经济利益为目的。”顾海平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大势所趋,你也不要太过去抵制,你若去抵制,实质上是影响了人家的钱袋子,人家会记恨你的。况且,事在人为,你可以跟对方和平共处,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让步,比如黑心钱就不能赚,比如草菅人命的事怎么样都不能干。”山丹拍拍顾海平的肩头说道。
“这个当然会做到,不过恐怕到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了。”
“还有个办法:你可以消极怠工,他们不能盈利,自然会考虑不再承包你这里。”山丹简单的思维说出这样简单的办法。
“你想得太简单了,据说福建人在全国范围内承包了大部分的部队医院,包括武警医院在内,几乎大半都攥在福建人手里,三五六医院算是后来的了,其他发达地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承包了,你想一想这一条利益链,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他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打通了关键关节,恐怕到时候会身不由己了。”顾海平有些无助的神色令山丹很是心疼,原本以为博士毕业可以不再受到诸多限制,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开创一番事业,不想世事总是无常,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可能会受到一些限制,但是一定不会胡作非为吧?这么大个部队医疗系统,会任由地方势力左右?”山丹还活在自我的幻想中。
“现在不同以往了,你不觉得现在的社会风气和人心都不同了吗?原来人们做人做事都有个道德约束和底线,现在人们还有什么敬畏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当今的社会杯诠释得淋漓尽致啊!”顾海平无可奈何地说道。
“唉!大环境我们改变不了,只能改变可以改变的,适应吧。人总是在不断地斗争中前进的,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山丹的话明显没有多少力量,她舍不得他受到不必要的影响和制约,但是又能怎么样?
“没关系的,我会调整的,虽说现实比较不尽如人意,但是我想凭自己的努力和影响力来尽量达成自己的意向。对方也是人,也是有着情感的正常人,如果我坚持一些原则,估计他们也不太会强人所难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没事儿!我不过是跟你发发牢骚。”顾海平看到山丹眼中的担忧和不忍,故作轻松地笑道。
“人一辈子可能也是这样,没有一帆风顺的,只要你想干出点儿名堂,就要和各种各样的困难做斗争。有很多是人为的,还有很多是客观的,反正不会给你放好一切条件叫你毫不费力地到达目的地,看开了也就无所谓,**他老人家不是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嘛?我们就慢慢来斗吧。”山丹了然顾海平的用心,便也顺势如此说道。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不过是烦要耗时耗力来应付这些人,但大势所趋,有什么办法?那就去应对吧,就当解解闷。”顾海平浅笑。
“那你说,要不要给领导的孩子来做治疗?”山丹想起来今天黄处长的托付。
“要啊,不过不要找那个姓柏的,如果找他,就要给医科大推荐的医生一笔钱,还可能会影响治疗的方案,直接找伽马刀中心的杨主任,不要说是医科大医生推荐的,可以省点钱。”
“啊?他们不是医生,居然还参与医疗过程?那不是乱来?”山丹诧异道。
“对啊,现在就是这样的,很多在临床混了一阵子的这些人,自以为懂了一些临床,就开始指手画脚,医院又给他们挂上专家的胸牌,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医疗干涉,这个才是可怕的。”顾海平说。
“医院领导胆子也太大了吧?出了医疗事故怎么办?”山丹惊得张大了嘴巴。作为医生,出医疗事故那是非常大单的事情,轻则伤人重则害命,这个是来不得半点疏忽的呀。
“所以说,现在的世道真是变了,我们从学医那一天开始就把这个职业作为一个神圣的职业,救死扶伤,杜绝一切可能出现的医疗事故,而如今,现实却是大不同了!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一些人眼里也变成了可以用钱摆平的事。”顾海平感叹道。(未完待续。)
三七七、“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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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八、殃及无辜
三七八、殃及无辜
然而,没过多久,出事儿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知了在大榕树上不厌其烦地挥舞着“电锯”:“嗤嗤嗤嗤嗤嗤……”没完没了。屈指可数的几个病人在病房烦躁地坐卧不宁,医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自从医院很多科室承包出去以后,市民一直信赖的部队医院政治、思想过硬;收费公平合理;实事求是、为人民服务的光荣形象就一落千丈。上当受骗的病人们口口相传,大家都不敢再把小命交给这个曾经一度想来看病还得找关系走后门、求爷爷告奶奶的部队医院,来就医的市民寥寥无几。
三五六医院刚刚对地方开放那几年,繁荣热闹、人满为患的景象渐行渐远了。
华丽、巍峨的门诊大楼孤零零立在那里,门可罗雀。
能转业、复原、有关系的在编医生、护士都想尽办法离开了三五六医院,剩下的所有在编的医护人员远远不够来撑起这么大一家三甲医院。医院不得不向社会招聘医护人员,这些外派人员专业水平良莠不齐。
然后医院给他们统一定制假军服,和在编军官一模一样的军服,只是少了军徽、领章、袖章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假来,但是如果衣服被外面的白大褂罩住,一般人就看不出到底对方是不是真正的军人。这种混淆视听的做法堂而皇之地被大肆应用。
承包商为了增加病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雇佣社会盲流到永城市内各大医院门前去“抢”病人,这样三五六医院的“医托”就遍布了永城的大街小巷,只要看到疑是乡下来城里看病的,就如苍蝇见到鲜血,不拉到三五六医院决不罢休。而他们每拉到一个病人,就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
医疗技术力量的流失和群众口碑的沦落,使这座堂堂三甲医院沦落在如此地步,也是让人不禁唏嘘。
病房里住着的病人都是乡下穷苦的百姓,他们每天看到穿着“军装”的“解放军叔叔”,听着他们的嘘寒问暖,心中充满感恩,而当他们出院看到住院结算单时就会彻底傻了眼。
就在这个闷热的午后,像是要一场大雨来临的憋屈、热闷,普外科的李医生被病人家属用刀捅到重伤。
本来是一例简单的急性阑尾炎手术,李医生接诊,也已经做了相关急诊检查,确诊是急性阑尾炎,有手术指征,安排急诊手术。
可是,承包普外派来的行政主任坚持要病人做“详细”检查,然后再推入手术室。
李医生跟对方还发生了一定的冲突,可是还是没顶住压力,不得不坐下来开出一堆检查、化验单,等病人折腾了两个小时之后已经陷入半休克状态,李医生再检查腹部,腹肌已经如铁板一样坚硬,明显是阑尾穿孔。再加上病人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地检查化验,导致弥漫性腹膜炎。
本来一个简单的腹腔镜下阑尾切除术,变成了不得不开腹的大手术,而一般穿孔只是周围脓肿,现在却是弥漫性腹膜炎,李医生一边骂娘一边上手术。
打开腹腔,除了阑尾发炎化脓、盲肠也有穿孔,肠内容物都流入腹腔内。李医生才知道贻误的可能不只是病情,有可能是生命,他痛心疾首,立马找来普外的业务主任,进行阑尾切除术和腹腔清理。
主任在手术台上问李医生:“病人这么明显的体征,为什么不及时手术?”
“我已经下医嘱:急诊手术了。可是,那个王八蛋硬是要我开出一堆化验单让病人‘详细’检查,说要用数据说话,‘确诊’之后才能手术!你说我们这么受这样的鸟气,何时是个头啊?”李医生骂道。
“现在不是受气不受气的事儿,是这个病人千万要挺过来,不要败血症,那就完蛋了。”
“完蛋了也是那个王八蛋害得!下了手术我就去找他算账。”李医生气冲斗牛。
“你先集中精力治疗病人,我会找院里反应情况的。”主任说道。
几个小时的清理和手术、腹部开放性引流,李医生暗自祈祷这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能靠他旺盛的生命力挺过来。
可是,事与愿违,或许也是该着出事,小伙子术后高烧不退,说明腹腔内感染仍在继续,大量的抗生素上去,仍然不起什么作用。
第三天,小伙子开始出现感染性休克,几经抢救,仍然没能挽救得小伙子的性命。
李医生蹲在手术室的换衣间失声痛哭,这是一例典型的医疗事故,而当事人是他。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他的手上被耽搁了。如果当时他能坚持立即手术,结果绝对不会是这样。
他起身跑回科室,疯了一样冲进行政主任的办公室,操起主任办公桌上的金丝楠笔筒就砸在了主任的头上。
主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晃晃悠悠倒下去了,众人闻讯赶来,发现主任已经倒在血泊中。大家暗暗高兴,这个夜郎自大、仗着自己是承包商的亲戚,在这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指手画脚的人,活该他挨打。
不过,李医生怎么那么突然就把他打倒了呢?他们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而与此同时,病人家属也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刀已经捅进了李医生的腹部,李医生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人已经倒下去了。
愤怒地家属拔出刀,一次次刺入李医生的身体。
大家吓得四处逃窜,大喊“救命”。
当医院安保人员赶来时,家属杀红了眼,拿着刀跟众人对峙着。
院领导赶来,110赶来,制服行凶的家属,才得以把李医生和主任送进手术室。
行政主任的颅骨被他心爱的金丝楠笔筒敲碎了,颅内出血已经清理,icu呆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李医生被病人家属捅的几刀却是刀刀致命,肝脾破裂、肠贯通伤,心包破裂……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李医生的血压一直升不上来,一边是不停地输血进去,一边是不停地失血,眼看着生命在李医生的身体上一丝丝剥离,在场的三五六医院进行抢救的相关科室的主任们和医生、专家们都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未完待续。)
三七九、草菅人命
三七九、草菅人命
没想到李医生年纪轻轻却成为第一个承包医院科室的牺牲品。
平时兢兢业业的李医生,在同事眼中是个认真、严谨、敬业的好医生,在病人中口碑也极好,他对病人的耐心、和蔼,以及慈悲心都是他执业的习惯。
如今,同事们看着李医生一分分走向死亡,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愤恨,而该愤恨谁?愤恨行凶的病人家属?而病人的死亡——一例简单的急性阑尾炎却付出生命;愤恨承包商?承包商摆明了就是要投资医院来赚钱的,似乎也无可厚非;那愤恨……要愤恨就愤恨医院吧,愤恨医院把科室承包出去,不顾病人的死活。而医院又由得了自己说了算吗?
为此他们都糊涂了。平时病人不多,工作压力不大,收入却增加,他们也不太会那么认真“计较”,如今李医生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才开始思考:科室承包出去,到底其中的奥妙在哪里?
医护人员收入增加了,医院、医院领导、承包商都鼔了荷包,那这些钱从哪里来?
一直以来不太敢深究的收入问题、收费问题,第一次明白地进入这些人的脑海。
一例简单的手术,要了一个人的命;而为此李医生也丢了性命。这看上去只是一件常见的医患矛盾,而作为身处其中的他们难道能不明白其中真正的缘由?
李医生终究没能保住自己的生命,离开了这个他热爱着的世界,也离开了这个他痛恨着的世界。
大家茶余饭后都会谈及此事,谈及正直、敬业、热情的李医生却这样为他热爱的事业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善后事宜自然是承包商的事儿,安抚了自己人,再赔偿了病人家属,再几十万安抚李医生的家属。
可怜李医生的孩子刚刚一岁多,连“爸爸”都还叫不利索,却永远都再见不到爸爸了,一生都失去了爸爸的庇护,医院给李医生报了“因公牺牲”,孩子多少能得到一点抚养费。
李医生是独子,乡下的父母来处理后事,痛不欲生。从此,他们的晚年也失去了颜色和希望。
出了这样一件事后,包括传统中医科研诊疗中心和其他几个非核心科室的承包便被搁置了。
顾海平回家说的一句话是:非得舍出自己人的性命,这些人才会收敛一点。
“唉!这么大一件事情,就这么被压下去了?上面也不过问?”山丹觉得有些触目惊心、不可思议。
“胳膊永远扭不过大腿,李医生的父母是乡下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叫他们去上诉是不可能的,李医生的媳妇是医院一个外聘的护士,自己的饭碗都还不保,怎么去讨回公道?况且医院相关人员,我估计早已统一口径,按医疗纠纷来处理。没有人上诉,上面来人也是走走过场,你想想:医院和承包商还不是拿钱消灾?上面也早已打点好了。李医生的家人有多大本事能对抗得了这样的势力?”顾海平无奈地说。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连自己人都这样,真叫人寒心呐!”
“现在已经不同从前,唯利是图的人多了,大家以钱本位论成败,钱权交易必然产生,小老百姓只能祈祷上天护佑,灾难不出在自己身上,否则哪怕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也是没人来主张正义、主持公道的。这个社会的黑暗已经是你我都想象不到的了。”顾海平的脸色很不好。
“唉!人心坏了、社会的基本良心都丧失了,这样的社会制度能走多远?连国-家武-装力量的部门都如此黑暗和溃烂,我们还能寄希望与其他地方吗?”山丹心中也充满失望。
他们接受的教育远远不是这样啊!**的远大理想是什么?他们苦苦奋斗的是什么?如果用钱可以买得人-命,这和旧-社会还有什么区别?
“是啊!这样的生存状况,所有的人都只能自求多福。大家追求财富的**空前地膨胀,为了赚钱不择手段,你想想可怕不可怕?原来以为部-队这么神圣的地方,应该是多少单纯一些的,毕竟是专-政的保障,**和肮脏还不至于深入肌血,现在看来,比之地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性之贪婪和丑恶暴露无遗。我是越来越失望了。我想一旦政策有所松动,我就离开部-队,出来自己搞,不用在这个泥潭里打滚,在这里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某些人谋利的牺牲品。”顾海平无可奈何地说。
“他们赚钱就赚钱、谋利就谋利,没必要牺牲谁啊?谁给了他们那么大胆子,敢这么胡作非为?”
“你一旦主张正义,一旦影响了某些人的暴利,就必将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官-官勾-结不是现在才有的,也是几千年的传统啊!我们的文化传承,你别看精华部分没人愿意担当起重任,这些歪门邪道、为官敛财之道是越来越发扬光大了耶。”顾海平极其讽刺的语调。
“真是民-族的悲哀!我觉得这样下去,未来真是有点恐怖了。你不给人家承包,人家会不会怨恨你、报复你、打压你?要不你就同意人家承包吧,我们只求平安度日。好不好?”山丹越想越心悸。
“唉!我也没有敢强硬地抗争,明摆着的事儿,我何必牺牲自己?况且承包出去给我的待遇还好过现在,我也想清楚了,不挡人家的财路,不危害病人的利益,我就在这样的夹缝中求生存吧。”顾海平习惯性地遇到不快的事情就搓搓双手。
“也是,人家要是打压你、报复你,你也过得不开心,万一人家要为难你,我们哪有力量跟人家抗争?再说,事在人为,临床的事儿还是你多周旋,虽然难一些,还是屈服这样的势力吧,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不得半点闪失。”山丹黯然说道,她能感受到顾海平的沮丧和无力,她心疼他。(未完待续。)
三八〇、情不自禁
三八〇、情不自禁
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惺惺相惜,让他们在这异地他乡拥有着自己难得的幸福。无论外面世事如何不堪,回到家都会有一个挚爱的人一起面对。
两个人心无芥蒂地相扶相持,走过了人生中最美好也是最困难的时光。
面对外面世界的繁杂,他们始终能保持一份初心,来自蒙古高原的厚道、朴实、善良一直跟随着他们。
但他们也深深被这个世界所胁迫,这与他们的成长环境和所受的教育、根植于内心的价值观有了巨大的冲突。
在狼群中保持羔羊的圣洁,似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美丽的梦想被现实一次次摧残,而根立于世,必将置身红尘中。
达尔文的“适者生存”亦适应于人类社会,他们心中都明白这一点,但面对残酷现实的阵痛还是那么强烈,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内心的痛苦而不说破,只默默相陪、执手相持。
在山丹心中,她始终渴望的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感情,一个温馨、快乐、幸福的家,为此她不懈地努力着。她以为,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一个体贴、温柔的爱人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无论他在外面怎样的拼搏、疲惫,回到家,有着两情相悦的爱人、有着温暖的笑脸相迎、有着热乎乎的饭菜,爱人递过来的一杯热茶、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轻声细语的“累不累?”,都是一个男人在外奋拼该得的奖赏。
她深爱着他,为他,她愿意倾其所有、一生相随,用她的柔情蜜意伴他一生。如基督徒结婚时的誓言:无论贫穷、疾病都不离不弃,相爱一生。
而他亦倾情相爱,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万不得已时,他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从相识到相爱他都有一个一生不变的信念和坚持:爱她一生、陪伴她一生,到迟暮之年,仍然把她放在手心里护着,他要用他满满一生来呵护她,她的好值得他费尽一生来对她好。
那一次回老家,山丹旅途劳累,不是很强壮的她便没有力气做完一大家子的饭后再收拾残局,出嫁了的小姑子颇有微词,顾海平知道山丹的体力其实已经透支,他很严肃地告诫自己的妹妹:“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歇着,我自然会收拾、整理。”
山丹趴在热炕头上,看着顾海平愠怒的脸想:这个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从不生气的人,会因为小姑子一句对她看似不敬、不屑的话而如此针锋相对,她虽有些过意不去,但觉得很是温暖和幸福。
“我们在家,山丹从来没做过这么多事儿,她身体一直弱,人家回到娘家都不做多少事,来咱家把这么一大家子的饭都做好了,她已经累得够呛了,你看不到她的努力,不心疼她,我还心疼了!一个人把孩子带这么大,一天都没有闲歇过,回来还受你这没来由的气?”顾海平瞪着眼睛训斥妹妹。
“我也没说啥呀,你大老远回来瞪着个眼珠子吓唬谁了?你就是个妻管严!”妹妹有点想哭的样子。
“哎哟,没啥,她说她的,我歇我的,我把脸皮再弄厚一点儿就是了,你快收拾饭场吧。”山丹想打个圆场,她不想回来不几天搞得大家不开心。
“一个妻管严、一个不要脸。你们真是绝配啊!”妹妹话音刚落,已经被顾海平一把推得撞在身后的大红柜上。
“你再说一遍,看一看我敢不敢揍你!”顾海平抡起了巴掌。
“你想干啥?你护媳妇儿就护媳妇儿,你还要打人啊?你先打我吧。”顾海平的母亲拦在了女儿身前。
“妈!你干啥?!你听听她那说得叫话吗?还不该打?”顾海平很生气,把手里的几双筷子扔在饭桌上,一屁股坐下来。
“小姑子、嫂子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你这么多年不在家,你妹妹照顾我们两老,她就是说错一句话,也不至于你一个当哥的大老远回来打吧?”母亲的话很是严厉。
“不要吵了,都是我的错!我起来收拾饭场、洗锅涮碗伺候你们,谁叫我是你们家媳妇儿呢?我应该的。”山丹也赌气起身下地准备收拾饭场。
顾海平也不再说话,一只手抓住山丹的胳膊,低声说道:“对不起!”
“没事儿,我们回来没几天,我撑得下来,你不用担心。”山丹很平静的语气,她不想给他为难,他对她的心她明了。
顾海平的父亲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出声。
小叔子一家三口在饭做好时候回来,吃完饭抹抹嘴起身告辞回家,小姑子一直抱着双臂参观,婆婆年纪大了,山丹想在她回来这几天就不给她多操劳,自己便一个人猫在厨房忙乱,顾海平只能帮一些无关痛痒的活儿,一顿饭做下来,山丹的小身子板真是受不了。本来想顾海平收拾饭场,自己多少缓一缓、歇一歇,不想……
两个人把一家人的杯盘碗盏收拾到厨房,一个人在大锅里清洗,一个人在清水里淘洗,气氛有点压抑。
“我们少住几天吧?这样下去,我有点儿吃不消。”山丹低声说道。
“好的,我待会儿跟他们说一声,咱们最迟后天离家。对不起啊!让你受委屈。”顾海平轻声回答。
“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没那么脆弱了啦。其实每个人所站的立场不同,看事物的方向自然不同,她们也有她们的道理。咱们一年不回来一次,回来伺候伺候老人是应该的,只是我的身体吃不消,是我应该抱歉才对。”山丹不想顾海平心里难受,开导道。
“谢谢你!”顾海平深情地注视着山丹,一切尽在不言中。
“傻子!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还不懂你的心?为了你,我愿意的。”山丹甜甜一笑。
顾海平用沾满泡沫的手轻轻刮刮山丹的小鼻子,两人相视而笑,低头干活儿。(未完待续。)
三八一、暴雨的午后
三八一、暴雨的午后
第三天,他们结束了本来打算陪母亲一个星期的计划,匆匆离家,临上去镇里的三轮车前,山丹回头想和婆婆打招呼告别,就见顾海平的母亲抱着外孙,亲亲腻腻地吻着孩子的脸,一脸灿然,遂低头视若不见。
她回身坐好,把小玉抱在自己的腿上,突然间就十分伤感,小玉作为老人家的孙女,大老远回来奶奶连抱一抱都没有,而远走他乡少亲无友的境况,让孩子也缺少了大家庭的温暖。本以为回来,爷爷奶奶都会珍宝一样待自己的孙女,却不曾想……
每次回到江岸草原,回到姥姥家,小玉都是大家围绕、疼爱的中心,山丹每一次离家,母亲都是热泪不断,亲人们都戚戚然。那一份骨肉相连的亲情一直温暖着远走他乡的山丹。
而作为母亲口口声声最疼爱的儿子,对于顾海平的归来,山丹没有感觉到婆婆的喜悦,反倒觉得了冷淡和漠然。
她百思不得其解,每一次家里有针尖大的事情都会不远万里地电话告知、烦扰顾海平来想办法处理、解决,而他们万里迢迢回来看望父母却没有骨肉相逢的亲密,她以为:或许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让他们对自己的儿子也冷淡了。
然而,平心而论,山丹内心以及为人上却是都把道理走通了呀。若说那份如同自己的父母的亲昵倒是真的不够,但她绝不是虚情假意的人,对他们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呀。
这些话,她不敢和顾海平讲,她明明感觉到顾海平的失落和伤感,也明白这个本来热情似火、时常像个孩子一样偎在她怀里的男人,或许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淡漠氛围中。
山丹也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所要承受的压力和所受到的关爱远远不成比例。每一个人都觉得男人要顶天立地——包括母亲,多是依靠他们、指望他们,以为他们是坚不可摧的钢铁战士,殊不知他们要承担怎样的压力和困苦。
而她深深感知到为人之难,就要尽她所能去爱护、扶持、温暖他,这个世界或许也就是她对他、他对她,能做到唯一一个能够理解彼此的难处、能感同身受、能无私地深爱着对方而惺惺相惜。
她时常愣愣地发呆,想到顾海平的好,想到他比自己慈爱的母亲都对她的好,她内心暖融融的;她也想:在他,也会有这同样的感受吧?
不能预期的是,这一次母亲不经意的、不留意的离别,却成了她和她最疼爱的儿子的永诀。
而山丹在每一次忆起婆婆不以为意的离别情绪时,就想起顾海平满满的失落、伤感的脸。
本来那一次回家,有了些成就的顾海平和山丹叨叨过,他是想帮着没有正当职业的弟弟谋一条出路,帮助他走上富裕的路;也希望凭着自己的努力来给父母安排一个相对安适、幸福的晚年。
不曾想,一切美好的打算,因为妹妹一句话引起的波澜而不得不搁浅,他带着妻女不得不再一次匆匆离家。
本以为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和力量来稳妥安排父母亲人的未来,却天不遂人愿,一切都来不及……
那个大雨肆虐过的下午,山丹的办公室像往常一样聚着很多人,大家在讨论刚刚人教科开会谈到的工资问题,“铃铃铃”的电话声响起,山丹接起来,对面顾海平好听的声音传来:“小同志,你在忙啥?”
“我不忙啥,你打电话干啥?”山丹回答。
“没事儿,想你了。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身子还虚不虚?”顾海平关切地问道。
“没有了,好多了。”山丹来例假,早上起来晕晕沉沉的,顾海平已经煮了参汤给山丹喝,今天出血量不是很大,人也没有那么虚了。
“你那里人又特别多?那么吵?有时间要多多休息,泡点西洋参、红枣、桂圆、红糖水喝。”顾海平安顿。
“好的,没事儿了啦,你放心吧。你不忙啊?”山丹心里甜滋
滋的。
“忙完一阵子,现在我要去趟银行。”
“去银行?发工资了?还是发奖金了?哈哈哈!”山丹调侃道。
“聪明的孩子!发劳务费啦,今晚不用买菜出去吃吧。”顾海平笑道。
“又是顾博士?成天腻腻歪歪的也不嫌烦?老夫老妻了都,孩子都上小学了,还跟谈恋爱一样腻歪!”旁边“叽叽喳喳”一堆人中的小静听到山丹的电话,随口调笑道。
“那是!不趁着年轻腻歪,还等到七老八十?人家郎才女貌、琴瑟共鸣、你侬我侬……你羡慕嫉妒恨吧?”一旁的阿英不等山丹说话,急着抢答道。
“切——你才羡慕嫉妒恨呢!你说得——我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好不好?”小静嘴上不饶人。
“哪里有?是我今天早上不舒服,他打电话问一声而已。”山丹有点不好意思。
“也没看出你不舒服啊,还不是腻歪?顾博士怎么那么体贴?我是有点羡慕嫉妒哦,我老公三天不回家都不懂打个电话问问我死活。哎,我说,北方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小静幽怨的口气。
“嗯——总体来说应该有些这样的倾向,不过也看人。大部分会关心人,粗中有细,也有些人大大咧咧不懂关心别人。”山丹回道。
“其实我觉得这跟南方、北方人没啥关系,关键看人,看那个男人是不是从心底里喜欢那个女人,如果男人把女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当然就会无时不刻地关心爱护啦!”阿英笑道。
“也是,如果一个男人不喜欢一个女人,你的优点也是缺点,如果他喜欢你,你的缺点也变得可爱,不是吗?”杨芹说道。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走廊里都是你们的声音。”推门进来的吉安秘书长说道。
“哈哈哈!这回权威来了,快!给她们普及一下两情相悦。”杨芹笑道。
“一群女人在这里两情相悦?你们这么闲得慌?等我找事给你们做。”主任洋装不悦。
吉安主任工作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虽说是领导,在大家眼里就是个知冷知热的大姐姐,跟山丹等一群年轻人打成一片。
“这也是事儿啊!家庭和睦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对不对?用你的博学多才来诠释一下山丹医生和顾博的腻腻歪歪。”阿英笑道。
“哦!我还以为你们犯神经,说什么两情相悦,原来是拿人家山丹医生来开涮啊?”吉安主任说着,一屁股坐下来,准备开讲了。(未完待续。)
三八二、相濡以沫不仅仅是一个词
三八二、相濡以沫不仅仅是一个词
“我们是羡慕嫉妒恨,不是开涮。”阿英说道。
“哦,羡慕嫉妒恨是正常的,谁叫人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哪像你们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现在羡慕嫉妒人家了?那时候你们干啥去了?”吉安主任戏谑道。
“冤枉哦!我是一直找不到那个对我好的人,好吗?那里有见一个爱一个的?老天不公啊!”一直低头合计自己工资的梅雪抬头说道。
“哈哈哈!你又插一杠子。”大家笑道。
“不是,就是啊!你看姐姐我颜值也不差啊,身材也好,性格也好,工作也不差吧?只是学历低点儿而已,为啥就没有一个好男人对我好呢?最后找了一个臭男人!你们别理我,容我哭一会儿。”梅雪兀自“哭”起来。
“你又来!找那会儿有人捂住你眼睛了?这时候说这话?叫你老公听到,不难过死才怪。”阿英打了梅雪的屁股说道。
“每个人的幸福都不同,你们看到了今天山丹和顾博士的幸福,你们就不想想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你们哪一个是两个人不考虑其他只在乎感情,一无所有奋斗到今天的?所谓的同舟共济、贫富相随,你们谁做得到?你们哪一个愿意找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嫁了?”吉安主任抬头问道。
没有人接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羡慕人家,山丹找顾博时候,顾博刚刚大学毕业,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顾博找山丹时候,山丹还是一个连学费都凑不齐的大学生,就这样两个人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一步步奋斗到今天,他们所经历的困难是你们都没有过的,所谓惺惺相惜,你们能理解多少?他们在困难中的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是今天的年轻人所缺乏的,所以,顾博无论这辈子怎样飞黄腾达,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山丹,他一辈子都会把山丹当宝一样爱惜。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们看着。况且,你们再看看山丹,人家的你们所谓的颜值,美不美?那当然是美!十个男人看见十个男人脚软走不动路……”
“哈哈哈!不是十个看见九个喜欢?”阿英笑道。
“是十个,哪有人不喜欢?我是个女人,我都喜欢。你们不是吗?”吉安主任也笑道。
“哎哟!主任又不正经起来了!”梅雪指指吉安主任,捂着嘴笑道。
“哈哈哈!我不是不正经,我是说实在的,你看看那些看到山丹的男人是不是眼睛是直的?是不是有事没事来找山丹看看?不是我说,是事实。”吉安主任又笑。
山丹尴尬地说:“哪里有?主任尽杜撰。”
“哪里没有?你们看看山丹的脸都红了,红了没?哈哈哈!”吉安主任看着山丹的囧样更加得意起来。
“再说,山丹人家堂堂五年大学,响当当的大学本科读出来,智商那是没得说。人家为了顾博的事业,能放下自己的事业,全力支持,你们谁做得到?”吉安主任又问。
“我做得到,我要是有个博士、这么好的男人对我好,我也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一心支持他。”梅雪迫不及待地说道。
“你?!你的事业?你有什么事业?还用放弃?”小静讥讽道。
“你那叫事情不叫事业,人家山丹不放弃事业,是可以有一番成就的,是可以做一个教授级别的人才的。这叫情商,就是现在大家口口声声说的情商。我告诉你们,能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就对方,在当下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吉安主任正经起来。
“我哪有那么高尚?不过是过来这里没人带孩子,自己又偷懒不想辛苦,才找个借口不去医院劳累,是胸无大志的表现。被您这么一说,我倒成了一个伟大的人了?”山丹轻笑道。
“你们再看看人家山丹的心胸、气节,这么大的事儿,就是轻描淡写的胸无大志,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不喜欢?默默奉献、一心一意过日子,从不居功自傲。性格又好,不想你们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
“哎哎哎!我们哪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吉安主任的话被小静打断。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是说你们要想幸福,就要多向山丹学习学习,多些付出才能多些收获。别整天合计算计老公口袋里的钱,又懒又馋不想做事,还想老公马首是瞻,那是不可能地!”吉安主任笑道。
“我好辛苦的!孩子都是我自己带,老公回家就是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从不做家务,我每天下班忙得人仰马翻,难道还不算任劳任怨?还不够吃苦耐劳?可怜的是那个人就是个石头人,没有情感没有感觉,不懂得珍惜。妈的!”梅雪一肚子不服气。
“龙配龙,凤配凤;美女配英雄;破锅自有破锅盖,啥人自有啥人爱。就是给你顾博做老公,我看你未必能hold得住?越是有文化、有高度、有深度的人,越在乎思想的交流和深层次的沟通,你行吗?想一想自己的成色,就知道老天的安排合情合理。不要羡慕嫉妒恨人家,把自己的人生、婚姻经营好才是硬道理。别这山望着那山高,那山你爬不上去。”吉安主任直言不讳。
“你比方说梅雪说的情况,有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尤其南方的很多地方,男人都是不做家事的,不像北方,人家是女人不做家事。不过也在于互相的调教和磨合,人家不是说,一个刚刚结婚的男人还是个孩子,需要女人二次教育吗?要是老公不尽如人意,那就怪自己没有调教好,不要怪男人。哈哈哈……”吉安主任半正经地说道。
“我还是不服气,明明是一个成年人,怎么会是一个孩子?还有很多男人都是比女人大几岁,难道不是怜香惜玉、珍爱弱小吗?还说什么要再教育,这简直毁我三观。”梅雪在大家都默不出声、似乎在思考的时候,喋喋不休。
“你看看,你根本没有理解我刚才说的话的意思,你看看人家是不是都明白了?好鼓不用重敲,灵人不用重提。”吉安主任指指旁边的人,点到为止不再说话。
“铃铃铃”山丹的电话又响起来。(未完待续。)
三八三、山丹的天塌了
三八三、山丹的天塌了
“又是顾博的电话!”小静翻着白眼说道。
“嘘!不是,是老大的电话。”山丹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接起电话。
“山丹医生你好,你现在有时间吗?你帮我联系一下口腔医院,我想去看看牙齿。”老大客气地电话。
“好的,我先联系好,待会儿电话您。”山丹恭敬地回答。
“散了、散了。山丹有事情做,我们都散了吧。”吉安主任挥挥手赶走大家。
“都快下班了耶,这时候去医院?”小静回头挤眉弄眼。
山丹也无奈地摇摇头。
几通电话联系,先联系卫生局保健办、再联系口腔医院相关领导,再联系相关科室、主任、医生,请求人家等待。
然后急急忙忙和卫生局保健办的郭医生带老大去往口腔医院。
眼看着就要下班了,小玉的接送又得要顾海平跑一趟,山丹打电话给顾海平,一直没有人接,她以为他还在银行或者是在接孩子的路上,暂时忙着联系口腔科的医生就没再打。
直到忙完一阵子,接到小玉的电话:“妈妈,我和小朋友走回家了,现在我想和小朋友一起去游泳,可以吗?”
“哦,妈妈还在忙,没有下班,你打电话给爸爸,看爸爸要是下班了就带你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游泳。”山丹低声嘱咐。
过了一会儿,小玉又打来电话:“妈妈,爸爸说他也在加班,我想去游泳嘛!”
“那你没问问爸爸什么时候下班?妈妈这里走不开,或者你再问问爸爸?”山丹耐心地哄慰孩子。
“好吧。”小玉无可奈何的口气。
山丹突然心惶惶的感觉,她便打电话给顾海平,电话一直响,但是就是没人接。她以为顾海平还在给病人治疗或者开会什么的,没有听到电话。
遂又给小玉打电话,小玉哭兮兮的声音:“妈妈,爸爸不接电话,嵬嵬(小狗狗)一直叫,我好怕!”
“小玉不怕,爸爸可能在忙,你自己可不可以煮泡面吃?然后去游泳?就按照平时妈妈教你的方法煮,爸爸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吃饱小肚皮再去游泳,好不好?”山丹尽量按捺住惶惶不安的心跳安抚小玉。
“好吧。”小玉去煮泡面。
等医生处理完领导的牙齿,六月的永城已是夏天,太阳在被暴雨清洗干净的天空中明晃晃地挂着。
山丹急匆匆往家赶,口腔医院离家不远,中间经过一个菜市,山丹简单买了一个小牛心菜、一点葱花、生姜,晚上还有昨晚剩的鳕鱼,简单炒个青菜就可以了。今天她身体不适,就简单凑乎一餐好了。
她还买了一个大西瓜,小玉对西瓜情有独钟,只要西瓜上市,山丹就会每天给孩子买一个吃。永城的西瓜还是很不错的,尤其坡地瓜又甜又沙,是小玉的最爱。
她买好菜,再打顾海平的手机,手机还是接通之后不停地响而没有人接。山丹心里慌慌的,再打电话回家,小玉接电话,哭道:“妈妈,你快回来,我好怕!”
“小玉不哭,爸爸回来了吗?”山丹焦急地问。
顾海平下班回家只有5分钟路程,还在一个大院里,绝对不会出事儿,小玉又已经安全地在家里也没有事儿,但是山丹的心像要跳出胸膛一样地不安。
“爸爸还没回来,妈妈,你快回来。”小玉大声哭道。
“乖!小玉不哭,你煮泡面了吗?妈妈很快就到家了,小玉不怕啊!”山丹安慰小玉。
“没有煮,妈妈,你快回来!”小玉的哭声很大。
“好的,妈妈再过10分钟就到家了,你不要煮泡面了,妈妈回来做饭吃,你再耐心等等妈妈。不要哭了,开电视看一会儿,好不好?”山丹被小玉的哭声更加搅得心烦意乱。
小玉哭得不再那么竭嘶底里,一个人去开电视看。
山丹走回了医院的后门,她不停地拨打着顾海平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走到门诊楼旁,她把手里的菜放在一边的台阶上,站下来歇一歇,喘口气,按捺一下莫名焦躁的情绪。
电话突然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是嫂子吗?”
“你是?”山丹问道。
“我是政治处的小宁,顾博下班被车碰到了,现在在抢救室这里,您在哪里?”
“我就在急诊室旁边,他在哪个急诊室?严重吗?”山丹在极力保持清醒的神智,问道。
“那您进来,我去迎接您。”小宁挂断电话,走出急救室,看到迎面走进来的山丹。
“嫂子。”小宁迎上来,拉住山丹的手,把山丹手里的西瓜、菜接过去。
“他在哪里?”山丹挺着就要倒下的身体,往急救室方向走去。
“山丹医生,来,你先不去看顾博,来这边先坐一下。”对面急匆匆赶过来的政治处的叶主任拦下山丹。
“我要见到他,马上。”
山丹的话被叶主任的话打断:“你先不去看,医生正在抢救,你去了会影响他们的抢救,你先来旁边休息一下,我们再陪你去看他,好不好?”
山丹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搅在一起,她跌跌撞撞地在叶主任的搀扶下走进旁边的房间。
“告诉我,很严重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哪里被车撞到?让我去看看。”山丹强迫自己不能倒下,要保持神智清醒,现在能救他的只有自己,远离家乡亲人,在这异地他乡,他们是那么的势单力薄,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他们是彼此的唯一的依靠。
“是顾博在下班途中被水泥车撞到了,情况还是蛮严重的,我们正在全力抢救,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着急,能想的办法,院里一定会想!”叶主任凝重的神情。
“让我先去看看他,好吗?”山丹的眼泪流下来,哭求道。
“好的,您先稳定一下情绪,我带您去看他。”叶主任把手放在山丹的肩头。
她是那么无助!整个身体像一堆抽了筋的烂肉,提不起来。
她像溺水的人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脑子里在快速翻腾,在这危难时刻谁能帮助他们?(未完待续。)
三八四、生死决别
三八四、生死决别
在极度恐慌、无助、悲痛之下,山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神经,她在强迫自己清醒,她要在大厦将倾之时把它撑起来,她要找人来帮助她。
首先她想到了顾海平的硕士同学刘兴,他们关系不错,电话过去,山丹说不出口什么,只是焦急地说道:“顾海平受伤了,你快点来顾海平的医院急救室。”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在此地无亲无靠,对!还有单位!还有组织啊!
她打电话给办公厅领导,简单说明有急事,要领导及时赶到医院来,领导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向上面领导汇报了此事。
打完几个电话,山丹决绝地晕晕乎乎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她要去看看他。
“您慢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叶主任在一旁伸出手臂护着随时可能一头栽倒的山丹。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们没有任何依靠,她若倒下,顾海平的命也就丢了,孩子怎么办?在这危难关头,她拿出平生的力气支持着。
走入急救室,山丹看到急救台上上身裸露的顾海平,他的身体看不到伤口,没有鲜血,只是像安静睡着的孩子,几个医生围在旁边,一个医生在做心肺复苏,中医中心的人挤满整间急救室,山丹要冲上前去唤醒闭着眼睛的顾海平,她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向前直挺挺摔下去……
意识还没有丧失,她倒在旁边眼疾手快的叶主任怀里,一个医生抱起来她,把她放在另外一个医生的背上,他们把她背出急救室。
她挣扎着要下来,她要陪着他,他不能没有她的陪伴,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怎么能不陪着他、不看着他?!
身旁的叶主任说道:“山丹医生,你要知道,你在那里会妨碍医生的急救的,你现在平静一下情绪,配合医生的急救才是最应该做的。”
“我……我要……陪着……他……”山丹泣不成声。
“你在这边的房间也是陪着他,相信我们,我们会尽120%的努力来挽救顾博的生命,好吗?”叶主任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可是……他会……害怕的……”
“不会,相信顾博的坚强,还有那么多同事和领导都在陪着他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重自己,还有孩子要人养育啊!”叶主任说不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把山丹背到另外一个急救室,山丹的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她只记得要去守着顾海平,但是,身体却像冰冻的僵尸动不了一下下。
急诊室的医生及时打开氧气管,放在山丹的鼻孔处,静脉点滴也已经开始,山丹的意识慢慢地回来,她轻声问道:“顾海平怎么样?告诉我他怎么样?”
中医中心的老主任站在山丹病床边,黯然回答:“不太好,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让我去看看他,陪着他,好吗?”山丹哭求道。
“你安静休息,不要把身体搞垮,发生的依然发生,你去陪着他也没有用啊。”老主任抬手擦眼泪。
“我要陪着他,求你们,让我陪着他。”山丹想爬起来下床,但是身体像是被钉在床板上一样动弹不了,她哭道:“求你们帮帮我,救活他!求你们把我抬到他旁边,我要看着他。”
“你现在要保重自己才对,你看着他有什么用?他都不能保重自己,无情无义地丢下你们娘两,你有什么好陪他的?!保重自己,你想想,你还有小玉呢!往后的日子只有你自己抚育孩子长大了,你陪他干嘛?”安吉主任走进来,严厉、无情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的错!让我去看看他,我要去看他!”山丹挣扎着爬起来,四肢不听使唤,她决绝地滚下床,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护着她。
手上点滴的针头划落,鲜血冒出来,护士急忙用棉签按住针眼。
“你怎么能这样呢?他死了,你不能跟着死啊!你要好好活下去,争口气,这个世界没有谁你都要活下去!”安吉主任一扫过去的慈悲、说得都是那么无情、残酷的话。
“我不要他死!顾海平,你回来——”山丹不顾众人的阻拦,连滚带爬往外爬。
“来,小伙子,你背她过去看看吧。”安吉主任无可奈何地说。
山丹被背到急救室,急救台上一张白布下面是顾海平结实的身体,山丹抬手把布单撩起来,幽暗的灯光下,顾海平双眼紧闭,青紫的脸和全身,山丹不顾一切地趴在顾海平的身上,嚎啕大哭,顾海平冰冷的身体告知山丹,他已经不在了……
山丹的脸感觉到他身体上涩涩的沙土,又一阵眩晕袭来,她又没有了知觉,醒来时看到床边站着单位领导和顾海平的硕士同学,还有他的很多病人也围在山丹床边。
山丹的头像塞满了铅一样,重到动不了,她的手上又被扎上了静脉点滴的针头,她睁开的双眼也转不动方向,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她也如同死了一样——除了呼吸。
“山丹,人生就是这样的,你还年轻,你要想开了,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活下去!”安吉主任坐在床边,她唯恐山丹一命呜呼了,温暖的大手搓揉着山丹的胳膊。
看到山丹醒过来,睁开眼睛,大家围过来关切地看着、安慰她。
领导们一致表态:“不管发生什么,单位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山丹的思维停顿,她只听到人们说话的嗡嗡声,完全没有理解力,她死一般地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小玉的哭喊声传入山丹的耳膜:“妈妈,妈妈!”
小玉扑在妈妈的床边,焦急、无助、惶恐地喊着“妈妈”。
山丹似乎已经出窍的灵魂,被小玉的哭喊声拉住,她慢慢恢复了知觉,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看到恐惧中的孩子,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未完待续。)
三八五、痛不欲生
三八五、痛不欲生
“小玉不怕!小玉不哭,还有妈妈呢。”山丹抬起千斤重的手臂把小玉揽在胸前,从此后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娘两相依为命了;从此后这个孩子再没有慈爱的父亲的呵护、引领了;从此后山丹要负起的是怎样的责任啊?这对于一个几乎不问世事,在顾海平百般疼爱、保护的山丹来说,不可不说是强大的挑战。
“妈妈,我要去看看爸爸。”小玉把头埋在山丹的怀里,哭着央求。
“好的,记得爸爸的好,他不管在不在你身边,他都爱着你,他只是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世界,虽然我们看不见他,但是他能看到我们,他会一直陪伴你长大的。”在绝望占满头脑时,山丹想到的是不给孩子留下生命中的阴影,既然上苍如此安排,那么所有的悲伤、困苦就都由她来背负、由她来承受吧。即使末日来临,她也要用自己不甚强壮的身体为孩子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她要成为孩子的太阳,扫去她人生的阴霾。
上一个周末是6.1儿童节,一家三口去超市,说要给小玉买一辆小型折叠车,本来有一辆粉色很精致的折叠车,山丹想买,小玉死活不同意,问为什么又不说,也不是不喜欢,山丹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多少有点怪,所以只好作罢。
昨晚吃饭,小玉才说:“妈妈,你有注意到那辆折叠车多少钱吗?”
“不是488吗?怎么了?”山丹有点奇怪地看着孩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买吗?那是‘死爸爸’啊!”小玉说出这样子瘆人的话,山丹立马打断:“这孩子小小年纪,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以后不要这么八卦!”
即时山丹已经先吃完饭在看飘台上小玉养的蚕在结茧,她们这样的对话丝毫没有引起在餐桌边吃饭的顾海平的注意,他仍然在专心吃饭,或许还在专心思考一些问题。
山丹被小玉的话惊出一身冷汗,看到顾海平不为所动,心中的惊慌稍稍放下。
山丹收拾了阳台上晾晒好的衣服,小玉趴在飘台上研究她的蚕,突然说:“妈妈,蚕丝被是不是就是这些茧做成的?”
“是啊!妈妈还想用你的蚕茧做床蚕丝被呢。”山丹笑道。
“哈哈哈!”吃罢饭、收拾碗筷的顾海平笑弯了腰。
早上出门,还看到他精心修理自己的胡子……
山丹费力地支撑起身体,她要带小玉去见爸爸最后一面……
山丹轻轻地揭开顾海平身上的白布单,拉着小玉的手,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眩晕。
“我不要看!爸爸好可怕!”小玉被全身青紫、肿胀的爸爸身体吓坏了,躲到妈妈身后嚎啕大哭。
山丹支棱着身体,把布单轻轻盖上,就像平时她为他盖好被子一样,担心打扰到他的睡眠,他总是那么忙、那么忙……总是连好好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这回再也不用操劳、忙碌,可以好好睡了。
她的内心突然有些轻松,似乎那颗一直心疼着、一直悬着的、一直爱莫能助的心有了一些轻松,他再也不用为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操心劳神了、不用再受委屈、不用再周旋这个他并不擅长的人世,他再也不用辛苦应对这个不尽人意的世间。他归于平静走上他的坦途,不用再为这个积满尘垢的世界烦恼了。
这与他,或许是一种解脱吧?否则他怎么能够如此决绝而去?连只纸片语、一字半句都不留给她。
正如接到顾海平出事的消息之后、蒋老师给山丹发来的短信:他有着他的使命,他已经走入其他的维次空间,去完成他的课题。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生命课题,你帮不了他,他是他自己,谁也帮不了谁的。你们的缘分已尽,有缘自会再相聚,往后的日子好好保重自己,把孩子健康养大,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了。
山丹慢慢地带着小玉走出急救室,她回头久久看着那张白布单下面的顾海平,这是他们的诀别……
往后的路再也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所有不经世事的幼稚都要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摧残……
她搂着小玉慢慢挪出急救室,嘱咐顾海平中医中心的人帮忙照顾孩子,她的心智、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她即将倾倒、支撑不住,她的生命之河似乎也已干涸,她强撑着走回病床,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和知觉。
意识模糊中,她似乎在空中飞,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吹,有冰冷的东西在脸上流,前面是无边的黑暗,她挣扎着想搞清楚自己身处何方,但是怎么努力都走不出那一片黑暗。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点点活力,她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任由沉浮,没有一点点求生的**,甚至她想就这样“飘”到生命的尽头吧。
她努力想飘向那一方没有痛苦、没有伤心、没有生离死别的地方,从此不再涉足人间,不再受这肝肠寸断的苦。
偶然意识有点恢复,她看到的是头顶上毫无生机昏恍的灯光,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什么都分不清,索性闭上眼,听天由命吧。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意识、没有思维、没有生命的希望。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丹在一堆机器中间慢慢苏醒,生命没有丢掉,不管如何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迟早都还会醒过来……
而这个苏醒对山丹来说意味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从此,她的余生不再属于她,只属于放不下的责任。
她在恍惚、懵懂的意识里,一次次暗示自己:不如离去,离开这个没有了希望和依靠的世界。
而她处于两难之间,一头是痛不欲生的忧伤,一头是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需要她供养。死是个一了百了的事情,可是,慈爱的父母,年幼的孩子该交给谁来供养?父母或许还有兄弟姐妹的赡养,而我的小玉没有了爸爸的呵护,已经是莫大的不幸,难道我要那么自私地再夺去她的母爱吗?
她在恢复的意识里生死徘徊——(未完待续。)
三八六、努力活下去
三八六、努力活下去
当她在生死之间犹豫不定时,忽然感觉双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攥住,她扭头看到顾海平的侄子坐在床边,他脸上挂满泪水、关切地望着她。
这个孩子长大了,一个人在外打拼,他是第一个赶到的亲人。
山丹起身,他用他已长大不是足够宽阔的怀抱抱着这个不顾贫穷、不顾荣辱爱着他叔叔的女人。两个人失声痛哭,与他们——痛是一样的。
“婶子不哭了,事已至此,接下来要考虑你跟小玉的生活,我叔要是看到你这么难过,他会心疼的。”侄子哽咽着安慰。
山丹的呼吸急促,人开始抽搐,医生急忙监护心脏、加大吸氧量、调整电解质的静脉滴入。
山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一直靠静脉点滴来维持生命,不经意把手放在髋骨上,发现原来圆润的髋骨变得割手。
侄子看着瘦得脱了型的婶子,哽咽着劝道:“婶子,你要为小玉的未来考虑,你不能拖垮自己,她已经没了爸爸,你不能丢下她不管啊。我是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你不想小玉跟我一样吧?这种没有爸爸妈妈的苦,是人世界最苦的苦,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你得坚强起来,多少吃点东西,不要把身体搞垮,好好呵护小玉,让她在失去爸爸的时候还有妈妈的疼爱……”侄子哭着说不下去了。
山丹伸手握住孩子的手,是啊,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总是胆怯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虽然长大自立了,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缺少了那种肌肤之亲的父母的疼爱是人生怎样的缺憾?
“你和我叔的感情那么好,他是不舍得丢下你们的,是老天爷嫉妒你们,不允许他留下来。你们对小玉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对她的爱让我很感动、很羡慕!小玉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她的福气,现在我叔不在了,你成了她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唯一的依靠,你要坚强才能让她幼小的心灵不那么受伤。我相信您能做到!”侄子抑制着自己的伤感,一字一句地劝慰着山丹。
山丹听进去了,她热泪长流,慢慢地有一点力量从心里升起。
是啊!如果自己垮了,小玉怎么办?她就是九死一生也得保住性命养大孩子啊,她是他们的孩子,她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唯一的存在过的继续。
她撑起虚弱的身体,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说:“给我点水。”
侄子痛苦的面容中显现出一点欣慰之色,看来二叔看上的、全心疼爱的二婶是值得二叔的好的,这样的灾难、打击,她还能明白事理,看来二婶是不会垮掉了。
人最怕的就是精神垮掉,人一旦一心求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护士急忙去拿来一杯温水递给侄子,侄子贴心地找来一支吸管,把吸管的一头放入山丹口中,自己小心地端着水杯。
“活下去吧,就是千难万险也要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得活下去啊。”山丹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婶儿,好起来,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我慢慢好起来也会跟你一起抚育小玉的,你放心吧,不是你一个人要面对这个灾难,我们一起努力,克服困难,好不好?”侄子像个大人一样的话让山丹很温暖、很感激。
顾海平对这个孩子的好没有白费,起码在这危难时刻,他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谢谢你!”山丹泪流满面,轻声说道。
“我们是一家人,我和小玉都姓顾,我们是兄妹,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我们都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将来也就我们这几个小孩,我是大哥哥,一定会爱护妹妹的。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我已经长大了,在江苏这边干得也不错,用不了多久我的情况就会更好起来了。”侄子动情的说。
“谢谢你!你二叔在天有灵会为你今天的话感到欣慰和开心的。”山丹说道。
“应该的!你们刚谈恋爱、刚结婚那会回老家,还不是像对自己孩子一样对我?我在湖南读书时候,我二叔还特意从北京到湖南去看我,还留了钱给我,比我爸爸都亲我,我心里都记得的。只是不想二叔会是这么个结局,他或许是因为太优秀了,也或许因为你们的感情太好,物极必反才会有这样的灾难,不过我只是瞎猜的。二婶儿你不要难过了,难过也没有用了,咱们得合计一下将来怎么办?”侄子懂事地说道,他要把叔叔的意外归结到老天那里,好给活着的人减轻一点心理压力。
“嗯,我现在不知道将来要怎么样,我现在能把这口气保住就不错了,其他缓一缓再说吧。人都没了,其他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山丹颓废而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的,等你好一些,我们再合计,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将来孩子要抚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们得争取该争取的,给你以后的生活多些保障,少些艰难。”侄子人不大,想得却比较长远。
又一阵眩晕袭来,山丹闭上眼用尽心力来对抗。
“婶儿,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去买,你得吃点儿东西,否则身体扛不下来。”看着山丹虚弱的样子,侄子轻声问道。
“我吃不下。”山丹抑制着时时可能陷入昏迷的神经应道。
“吃不下也得吃啊,要活下去就得吃饭,你现在不是为自己吃,你得为小玉吃,为活下去吃,哪怕一点点也行。我去给你买一点粥,先吃一点,好不好?你已经有4、5天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你的胃肠道可能会出问题,你是医生应该更加懂得长期不进食的危害啊!”侄子说着站起身。
“哦。”山丹明白死不了就得活下去,活下去就得吃东西,哪怕吃不下灌下去也灌,得有能量来维持机体的运行啊,单靠这一点点静脉营养是远远难以维持机体的正常运行的。
见山丹轻轻点头答应吃一点东西,侄子找到护士,叮嘱她到医院的营养食堂去拿一碗稀烂的白粥来。(未完待续。)
三八七、向死求生
三八七、向死求生
一直看护的护士几天来都处于焦急、束手无策中,看到山丹被侄子劝说努力想要好起来,便有些开心起来,急忙往营养食堂跑去。
一会儿,一碗温热的白粥拿回来,侄子认真地用调羹撩着粥晾凉一点儿,然后再用调羹把米粒鼓捣细碎,再把吸管放入碗中,给山丹吸-食。
这孩子长大会照顾人了,一如顾海平一样细心、体贴。
山丹努力地想多进食一点儿,好快一点儿好起来,她知道顾海平的后事还要她来处理啊。
随着进入胃里的粥触及胃壁,山丹突然恶心起来,来不及做出反应,山丹把吃进去的一点儿粥跟水全部吐了出来,她知道:这么多天没有进食、加上极度悲伤之后身体机能的衰减,消化系统已经进入一个衰弱的境地。
所以人在极度忧伤、兴奋之际,身体器官瞬间衰竭是可能的,猝死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侄子放下碗,扶着一身冷汗、脸色蜡黄的山丹躺好,他一边仔仔细细把婶子身上、被单上和自己身上的呕吐物擦干净,一边口里说着:“婶儿,不要紧的,我们慢慢来,一次我们就吃一口,等你不恶心再吃下一口,你的身体没毛病,只是太虚弱了。”
山丹抱歉地看着孩子,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却是个懂得感恩、照顾人的孩子。
突然病房的门被粗鲁地推开,随着一声男人的嚎哭声进来一个男人,他埋脸爬在山丹的病床边,一边使劲捶着床沿一边大声质问:“山丹!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海平怎么就没了?”
山丹涣散的神经才分辨出来,来人是顾海平的大哥。
这一出在山丹看来像似拙劣表演的嚎哭和质问令山丹刚刚恢复的一点儿气力瞬间土崩瓦解,她闭上眼睛把头扭向另一边,不想看到这个应该在此时顶天立地却刻意表演的大哥。
大哥的身后跟着政治处的人,看到如此情形,把大哥强行拉出病房,大哥在被拖拉过程中叫道:“山丹,你得给我个说法,海平是怎么没的?”
山丹紧闭着眼睛,她听着这样的话,如万箭穿心,对呀!海平是怎么没的?他怎么就没了?昨天他们还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她还一边煎鳕鱼,一边因为他动作缓慢,嬉闹着踹了他的屁股,他站在洗菜池边一点儿都不躲闪,他担心她踹空再摔了自己。
昨天他还体贴地因为她大姨妈到访身体不适,早早起来为她煮了参汤,端在床边哄她喝下,那么他是哪里去了呢?今天为什么他就不见了?她是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吗?
她混沌的思绪像被针刺了一样突然清明起来,顾海平不见了,他没了。
他不是说:没有婚礼的结婚和生孩子的窘迫、父亲的无情、她为他放弃的事业,很多事情上都亏欠了她,他要用一辈子的呵护和照顾来补偿她吗?他不是说要120岁还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吗?他不是说要一心一意发如雪都要走遍天涯海角吗?他不是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老天的安排,要好好珍惜吗?他不是还说就是失去整个世界都不能没有她吗?他不是说一辈子都要守护着她,不会让她把他找不见、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不会让她着急吗?明明话音还没落啊!他怎么就会不见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用?他许她的一生呢?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他怎么舍得丢下她和孩子?他是怎么了?
忽然间,山丹又有些自责,她想到他一个人冰冷冷地躺在冷库里,他害怕吗?他冷吗?他的灵魂还在那具冰凉的身体里吗?他现在在哪里?她怎么舍得责备他?她还能为他做点儿什么?
对,她应该为他擦洗身体,给他洗个澡,为他穿戴好衣帽,体体面面地送他走,一如他一直以来的整洁干净。
她撑起身体,看到床头的护士,低声说:“你来,你去弄个轮椅,把我推到太平间,我要去给顾海平洗个澡,穿好衣服,否则他会冷、会感冒的。”
护士眼里充满泪花,低声说:“您不要这样,他已经不在太平间了,他已经被送到殡仪馆了。”
“不要紧的,你去告诉领导,我要去给他洗个澡、穿好衣服,我要体体面面送他走。”山丹坚持道。
“好的,我这就去,您先不要动,不要从床上下来,我马上去报告。”护士一再叮嘱之后出门去了。
山丹试图撑起身体,可是,四肢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那么僵硬而沉重,她顿一顿,使尽全身力气坐起来,头晕得厉害,只好把头靠在立起的膝盖上歇一歇,她要去看他。
过了一会儿,叶主任走进来,看到山丹蜷缩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凹陷没有生气。
叶主任在山丹的床边凳子上坐下来,说道:“山丹医生,顾博的身体已经清洗好了,衣服也已经穿好了,你已经昏迷了4、5天,这4、5天里我们已经把该替你操的心、该替你做的事都做好了,现在是晚上十点钟了,殡仪馆也不好去,你要想去看看他,明天,明天白天我带你去看。现在关键的是你要保重身体,开始吃点儿东西,养好身体你才能走出病房去看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是不敢把你带出病房的。”
“没事儿的,我还死不了,我要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我没事儿。”山丹的身体不听话地抽搐起来。
“你看看这样怎么行?快去叫医生来。”叶主任急忙吩咐护士。
医生来了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叶主任好,这个是病人一直未曾进食导致的电解质有些紊乱,如果病人已经清醒,我还是建议病人能进食,哪怕一口白粥都是有用的。”
“山丹医生,你也是医生,你应该明白吃饭对身体的重要性,你想做什么事情,你首先得有个好身体,对不对?你得多少吃点东西啊。”叶主任听了医生的话,劝道。
“今天下午有吃一点儿白粥,可是……”护士结结巴巴地说。
“可是什么?”叶主任问道。
“可是山丹医生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护士怯生生地回答。
“吐了?怎么回事?”行武出身的叶主任不懂医学,抬头问值班医生。
“可能是病人长期没有进食,加上情绪低落,消化系统的功能有些弱,不过不要紧的,吃进去的就是吐也吐不干净的,至少有1/3还留在胃里的。”医生解释道。(未完待续。)
三八八、万里奔丧
三八八、万里奔丧
“这就对了,要积极地面对灾难。人生有可能出现很多变故,但是我们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我们还有很多亲人等着我们去爱、去照顾,告诉营养科,山丹医生想吃什么就叫营养食堂做什么给她,我们在临床治疗上也要积极地加上饮食治疗。”叶主任似乎有些激动地说道。
“谢谢您!”山丹弱弱地说道。
“人生在世,有很多意想不到,古人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我们就常想一二吧,去了的人他一闭眼啥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只要我还在这个医院我就一定会全力帮助你。”叶主任一介武夫,能说出这么哲理的话真是难能可贵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行人,山丹抬起沉重的头颅,用昏恍的眼光看过去,认出是顾海平的博士师兄弟。戴老师听说顾海平出事,焦急地派两名弟子前来探望。
山丹木讷的表情、形如枯槁的样子吓坏了几位师兄,前一年还是神采飞扬、妩媚动人的人,一下子变得如同枯木。
方师兄说道:“山丹,发生这样的不幸,我们都很难过,戴老师特意派我们来协助你处理师弟的后事,你首先保重身体,看看我们能帮上你什么忙,你尽管说。”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想在头七之前给他做个超度,我怕他这样的意外离世,不能再生。”山丹望向方师兄。
“好的,好的。这个事情我跟戴老师汇报一下,我会尽快想办法安排。”作为传统文化传承的人物,他们对生死轮回坚信不疑,他们身边也有着这样的资源。
随后进来的还有老杰瑞,他满头白发,形容憔悴。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封包:“想不到啊!生龙活虎的顾博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我和杰瑞妈妈很是为此伤痛,我们还没敢告诉杰瑞。这是我们一点微薄的心意,望您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之后是进来很多顾海平的硕士同学、他的病人,他们已经在病房外等候了几天,得知山丹恢复意识,大家都关切地围在床边,个个都唏嘘不已。
“真正是天妒英才!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想着都心疼。山丹医生,你就想他是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心里可能会好受些。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是你妈妈,你周末、过年过节就到我家,好不好?”一个上了年纪的顾海平的病人坐在山丹病床边,摸着眼泪、拉着山丹的手说道。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帮助你,你要快快好起来,孩子还要你抚养啊!”站在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谢谢你们!”山丹把头埋在腿上泣不成声。
所有人的安慰只是安慰,她感到切骨的伤痛,她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哪怕上苍用她的整个世界哪怕是她的命来换回他,她都毫不犹豫地愿意啊!没有人能体会到她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其时,铁蛋儿、毛蛋儿、母亲都在赶来的路上。
当毛蛋儿接到医院说顾海平出事的电话时,他整个人都懵了。第一时间是马上否定了对方的话,他认定这是个诈骗电话,进而非常气愤:“你们家人才出事了!你们家人才给车撞了!”当对方一再说出关于顾海平的生平事迹,毛蛋儿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他蹲下来发出牛嚎一样的哭声。
远走他乡、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这两个人的感情深厚是毛蛋儿看到眼里的,顾海平的猝然离世,山丹姐姐还怎么活?他能感知到姐姐的痛,他的心也一样碎了。
一个大男人,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痛哭不已。
这吓坏了舒雅,问毛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毛蛋儿哽咽难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喉咙里是恨天恨地的嚎啕。
“这个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儿?!”毛蛋儿多少平复了自己的感情,骂道。
“咋啦?到底出啥事儿了?老天爷可不敢骂。”舒雅扶起坐在地上的毛蛋儿问道。
“永城的姐夫出车祸去世了。”毛蛋儿流着眼泪说道。
“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那姐姐咋样?你就顾着哭了?赶紧给姐姐打电话,姐姐现在需要我们啊。”舒雅双腿发软,就近坐在床上。
电话打过去,山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到医院政治处,接电话的人也不知道山丹的情况,急得毛蛋儿要疯了一样,买了一张最近的机票就往永城赶。
铁蛋儿和母亲、一个表弟坐火车往永城赶,铁蛋儿没敢告诉母亲顾海平已经不在了,只是说受伤住院了,但是铁蛋儿妈心里却早已明白,山丹的电话打不通,顾海平的事绝对不只是受伤住院这样简单,但她又不忍心想得太残忍,她心急如焚,一路上念了无数个“阿弥陀佛”祈祷女儿、女婿平安。
顾海平的父亲在女儿的陪同下也在南下的火车上,他们骗老人家是顾海平在部队犯了点错误,被隔离审查,要家长来处理,老人家一路义愤填膺:“我作为一个老党员,我用我的党性和人格保证,我的孩子不会犯什么错误,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或者是被人陷害。我一把老骨头谁都不怕,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回孩子的清白。”
当大家陆陆续续到达永城的时候,医院没有安排大家去见顾海平。毛蛋儿先行到达,他来到山丹的病房,看着憔悴、枯槁的姐姐,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他握着姐姐的手,哭得说不出话来。
姐弟两相对流泪,过了好一会儿,毛蛋儿说:“姐,不要紧的,你还有我呢!以后小玉的抚养费我来负责,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弟,姐现在是生不如死啊!你要是能帮姐把小玉养大,姐现在就跟你姐夫去了,姐这么活着太痛苦了!”山丹哭道。
“姐,你不能这样!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姐夫是姐夫的命,你不能因为他放弃自己的生命,你还这么年轻,人生简直还没活呢,况且,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怎么活?小玉没有了爸爸,你再叫她没有妈妈,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以后可不能再这么想了。往后只要有我一口饭,我就不能叫你们母女受苦,姐,不怕,你还有我呢!就是姐夫在天有灵,他看到你这么难过也是舍不得啊。”毛蛋儿紧紧握着山丹的手。(未完待续。)
三八九、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要是舍不得,就不会丢下我们娘俩在这异地他乡孤苦伶仃了。弟,你说姐在哪里做得不好,怎么会有这样的境遇?”山丹抬起泪眼问道。
“姐,这不关你的事儿,一定是姐夫有更好的去处,老天以为把他放错了地方,所以把他请回去再放到更加重要的地方。你不是也知道三世因果吗?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命运,你只是他的一个人生陪伴而已,而他只是你生命中的一段时光,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尽量让他走得放心一些,一也不枉你们你们深的感情。”毛蛋儿想尽一切能想到的言辞来打劝姐姐。
“唉!我以为我的命好,老天那么偏爱我,不想却是这样的结局……”山丹明白,唯有好好活下去,如果顾海平真的可以看到尘世中的她,她只有好好的,他才能放下她舍得离去,走上他的下一段旅程。
“姐,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人都得认命,这么多年你们都那么相亲相爱,算是人世间少见的幸福夫妻,你想一想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到这样的感情?至少你拥有过。人常常说:知足常乐。我们也给自己多少放松一下,这件事它就是一个意外,我们无法改变它,就接受它吧,然后,再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好不好?”毛蛋儿的心碎成渣渣,他还要沉住气来宽慰姐姐的心。
“我知道,死不了就得活下去啊!”山丹哭道。
“姐,相信自己,你是最能干、最坚强的,这些年你是因为姐夫太优秀,你甘愿做了他背后的女人,收藏起了自己的光芒,其实你自己也是十分优秀的,未来的路也一定会走得光明灿烂的。你才三十多岁,人生才刚刚拉开帷幕,好好走好以后的路,要对得起自己的优秀。”毛蛋儿不停地给山丹鼓励。
看到弟弟这么努力地想要安抚她,山丹充满绝望的心里有了一些生机,活下去吧,否则还能怎么办?
顾海平的父亲先山丹妈一步抵达永城,他被安排在宾馆先是休息,医院领导担心老人家听到顾海平离世的噩耗扛不住,一再和顾海平的大哥、侄子、妹妹商量,要他们缓和地告知老人家事情的真相。
顾老师心急如焚,他看不到顾海平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还是在顾海平犯错误被隔离审查的思路上转悠,他做梦都想不到,他们早已是阴阳相隔。
没有人忍心告诉他实情,只好带他去见山丹,当顾老师看到病床上犹如一具僵尸的山丹时,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不问也知道句不是儿子犯了什么错误的事儿,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悔恨他一直以来对这个孩子的“狠心”,他一直以为他能干、有出息,什么事情都能指望他,哪怕给他受些委屈,他知道孩子也能理解,也不会埋怨他。
此刻,他有些后悔,他亏待了孩子。
医生和医院领导都在,他们担心顾老师的身体出什么问题,立马开放静脉通道,静滴强心、镇静药物。顾老师在眼泪未干时沉沉睡去,顾海平的哥哥和妹妹守在老父亲身边,所有的人都处于悲痛中。
铁蛋儿陪着母亲到达永城时已经是日暮黄昏,医院专车接回来,老人家顾不得休息,要立刻见到山丹,无论顾海平发生什么事依然发生,而山丹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她两天的旅途劳累都顾不得,强烈要求见到山丹。
医院领导只好带老太太来病房看山丹,看到母亲的一刹那,山丹的心碎若尘埃,多少天了,眼泪都快流干了,身体里几乎挤不出多少水分了,母亲看到如花似玉的孩子变得面目全非,上前把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有妈呢!天塌了还有妈在了,我娃不怕。”
“我的天塌了,妈妈!”山丹哭嚎道“往后的日子我要怎么过啊?妈妈!顾海平啊!你这头不折不扣的猪!你回来!你不会来,我就生气了!”几天来,在见到妈妈那一刻,山丹才觉得憋着的气能放出来了,她开始数落顾海平的狠心和无情。
母亲看着女儿竭嘶底里的发泄,她没有阻拦,她知道要给她把这口气出来,否则憋在心里会出问题的。
赶来的亲人都围在山丹病床边,大家都陪着山丹流泪、哭泣,事已至此,谁都无力回天了。接下来的事情是为娘两安排以后的生活。
山丹妈走了一路,千思万念终于下定一个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带孩子回到家乡,她走得这么天远地远的,自己哪里照顾得到?当初孩子跟着顾海平远行就如拿走了她一半的心,时时感觉不踏实,好在顾海平对山丹的好是没得说,她渐渐放心。如今只留下娘两,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过?能把工作调回去就调回去,调不回去就自己回去开门诊,怎么过也比在这远得想都想不起来的地方强。
等山丹情绪平复一些,身体软踏踏蜷缩在病床上,小到像是一个为成年的孩子,母亲的心痛到无法呼吸:“我娃不怕,有妈在,你就还有家,等你好起来,妈带你回家。”
顾海平的父亲坐在轮椅上进来,亲家两才是第一次见面,顾海平父亲的凉薄山丹妈听山丹说过,她对他苛待了自己这么好的闺女而没有好气,但是灾难当头,她顾不得这些,算是客气地打过招呼。
“孩子就这么没了,我也活不起了。”顾老师哭着说道。
“唉!人走了就走了,活着的人还得活啊,要不咋样?还一起陪着他去死?他这么无情无义地抛下年老的父母、孤寡的妻儿,我们还念他的好吗?叫她走好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山丹妈妈的话听着无情,却是从另一方面来劝慰山丹。
“月子里的娃娃离了亲娘都能活,何况我们都是大人,小玉已经长大,我们会把她好好培养长大,大家都各自安好才是现下最应该的。”山丹妈对亲家说道。
“你说得轻巧,那是我一手养大,培养成才的儿子啊!我老来老去指望谁啊?我的老天啊!你把我的命也拿去吧!”顾老师的话有些让山丹妈反感。事到如今,他不是惋惜儿子英年早逝为此悲痛,却是想到再也没有了那么能干的儿子养老为自己而伤心。
山丹妈不在接应亲家的话,回头照料山丹。(未完待续。)
三九〇、不同嘴脸
三九〇、不同嘴脸
在看到山丹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状况时,院里决定把山丹送回家里,美其名曰是:“领导要来家里慰问。”
对此,山丹无所谓,这些人表现出来的自私和冷漠,在她看来都无所谓,按说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灾难发生在顾海平身上,按道理感同身受或者同事之情还是有的,但是,自从出事以后,除了叶主任说过几句有些情义的话以外,其他人唯恐祸及自身,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而与山丹来说,他们怎样的行为她都能理解,而未来的路上他们能不制造障碍和麻烦就是已经算是良知尚存吧,一切都要靠自己撑起来了。
山丹感觉离死还有些距离,不得不强撑起身体来料理顾海平的后事。中医中心顾海平的同事们,轮流来照料山丹,山丹的饮食起居除了山丹自己的同事日夜轮流,便是她们来照顾,山丹心中很是感激,她没有气力自理,都要依靠她们来完成,甚至吃饭、上厕所、洗澡都要她们帮忙,此恩不言谢,铭刻心间。
回来的第二天,院长带领院里的一干人等来家里“慰问”,院长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生感沉痛和遗憾,你看看我们顾博士是多么优秀的人才?这一出事,不只是给家庭带来无限的伤害,就是对党、对军队、对国家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啊!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就要积极地去把这件事情的善后工作处理好,要照顾好家属,争取到最大的赔偿,有什么事各部门都要协调一致、积极配合把事情处理好,如果出现推诿不办事的,我是要问责的啊!”
院长手下的各部门负责人一致点头哈腰承诺要尽职尽责,山丹虽然还未恢复清明,但她明白他们的言不由衷,就顾海平出事这么多天以来,他们中间哪一个真正来关心过她?大家都巴不得绕着走,唯恐被扯上干系,山丹也能理解,毕竟非亲非故。
一个黄姓副院长被指派来和山丹协商关于顾海平后事处理的相关事宜,也是闪烁其词、言不达意。
联勤二-〇分部也派专员来调查事故原因,但至始至终山丹以及顾海平的所有亲人都没有见到这位“上级领导”。
老杰瑞所在城市与二-〇分部在同一个城市,老杰瑞也说来的张伟部长是他的熟人,他会尽量帮助联系,给小玉争取更好的抚育费用。
过了一天,老杰瑞来说:“联勤分部有两个张伟,这个是小张伟,而我认识的是大张伟,所以没能帮上什么忙。”
山丹道过“感谢”,便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幕后的一幕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也绝非体恤老幼、同情弱者,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职权,而相互“照应”。
山丹想:顾海平没了,人命没了,其他一切都是没有用的,至于孩子的抚养,也不会成为问题,父母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能把她养大,她就能把孩子养大,她不想因着他的死来要求什么,这将有损他们的尊严。
“人命大于天!”在她、或者在他,对这个浊世都没有什么期望了。
她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要怎样过下去,当务之急是活下来、是在顾海平离去7天之内能为他做了超度,活着的人往后的日子有的是补偿的机会,而对于顾海平,一旦错过,他将不得进入轮回。
放下所有的俗世繁杂之事,山丹要求师兄们多多帮忙。
方师兄和晋师兄要返回重庆,临行前来看望山丹,说是把师弟超度之事已托刘老师办好,其他事宜都帮不上忙,医院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回去处理,只好告辞。
言谈中山丹觉察到顾海平所在医院之作为,令几位师兄很是恼火和无奈,于是,也没跟医院打招呼,便离去了。
临别前,问山丹医院里是否有靠得住的领导知晓相关政策、或者是否有可以帮上忙的人?
其时周政委已经高升离开医院,政治处熟识的汪主任也已转业到地方,其他领导大部分是刚上任的新领导。汪主任倒是还住在医院大院里,是否可以请他来咨询一下?
于是,方师兄建议还是有必要请原来的政治处汪主任来了解政策。
汪主任接到山丹的电话,很及时赶过来。
进门就说:“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就在我们医院大院里出这样的事情!这是管理不力的缘故,要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施工方也要负责赔偿我们顾博的损失。你不说别的,我们的一个博士,就按现在的工资待遇,乘以至少40年,这也是少算了,我们顾博的中医修为,按常理,他活到90、100岁都不成问题,就按这个基数叫他赔偿。我们的博士人才,绝不能按一般的赔偿来实行!”
方师兄看着“义愤填膺”的汪主任,青筋暴跳、口若悬河,知道这不是个办事的人,遂轻轻点头、没有接话。
“你们说一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就在自己家门口,一个博士,上下班就出了人命?我那个小孩听说顾叔叔不幸逝世,哭得连饭都不吃了。”汪主任自顾说道。
“哦,我那个小孩今年高考,身体一直不太好,都是顾博在精心调理,才能应付下来高考。就在高考前两天,她一直敬仰的顾博士叔叔却逝世了,我是她高考完才敢告诉她的,到今天她都还没能接受。
你说这样的事实谁能接受?山丹医生也一定要坚强,我们要对方付全责!”汪主任补充道。
“汪主任,您原来在政治处,我们想了解一下相关的政策,给山丹和孩子多争取一点生活的保障。您看?”方师兄说道。
“这个不要什么政策的!这个就按我们一个博士的价值来叫对方赔付就好了,我看至少几百万、上千万还是要的。”汪主任回答。
“哦!”晋师兄讥讽地哦了一声,没有人再说话。
山丹明白了母亲常常讲的一句话:“靠人都是假,跌倒自跋涉。”没有谁可以靠得住,往后的日子只有自己了。(未完待续。)